李陵也被迫夾在三位兄貴中間，像擠得鼓鼓的面包片裡唯一一枚生菜葉。她在三槍聚頂的威脅中沉思了片刻，疑惑地得出結論：“你不想付錢？”

奧馬爾猝不及防地噎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和這個外地人計較，完美的計劃總該有一個嘴巴嚴實的聽眾。

今晚哥譚灣的水泥桶裡將會出現一具新鮮的屍體，對，帶著秘密腐爛的屍體。

他矜傲地揚起下巴：“我有的是錢。”

李陵也果然出離憤怒：“那你還在接單軟件上跟我殺價？”

奧馬爾大笑起來，從他的安保團隊趕到，他就老是在笑，笑得李陵也覺得很難評價他的精神狀態……

哥譚市幸福指數這麼高嗎？人人笑口常開？

但奧馬爾並不給她提問的機會：“小妞，我跳過那些履曆豐厚的安保團隊挑中你，可不是因為你那吹得花裡胡哨的簡曆。”

“那是因為什麼呢？”李陵也虛心求教。

畢竟這是苦等六天以來開的珍貴第一單，她很願意做個市場調研。

“因為你的漂亮臉蛋讓你看起來是個花架子。”奧馬爾故意用寫滿了嘲諷的目光肆意打量這個並不健壯的東方女人——當時他在雪片一樣的電子簡曆裡一眼就相中了這個新手菜鳥。

沒有從業經驗的外地人，還是個花瓶一樣漂亮的女人。

簡直完美。

“……”李陵也若有所思，最後歎了口氣：“飛機上的劫匪是你安排的。”

“對。”奧馬爾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驚喜於這個傾聽者的聰慧，這讓他不需要多費口舌去解釋更多：“如果你沒有自作聰明，你原本可以拿著你辛苦演出的酬勞安全離開。”

“但現在我不能離開了，”李陵也幽幽地問道：“為什麼呢？”

“因為你需要陪我演好另一出戲，”奧馬爾摸了摸下巴：“比如港口槍戰，文件被搶，敬業保鏢意外身亡……之類的。”

李陵也不太能理解這個哥譚人到底有什麼奇怪的癖好，以至於他要幾次三番安排劫匪自己搶自己。

她這麼想，於是也這麼問了。

奧馬爾又開始笑了，笑得渾身發顫、上不來氣：“外地人，你一定不知道哥譚的披風妖怪，那隻討厭的蝙蝠老是想把哥譚籠罩在他的陰影下。”

“而我隻需要，”他並攏食指和拇指，誇張地捏出一個小小的弧度：“耍一點點的小聰明，就能自由地待在哥譚，不被披風怪人打擾。”

李陵也終於聽懂了以上一波三折的廢話，她看向奧爾瑪緊緊握在手裡的箱子：“那裡面有蝙蝠俠感興趣的東西，對嗎？”

“是——的！”奧馬爾很放心和死人分享秘密：“現在該輪到你了，出演你的角色……”

“等一下！”李陵也打斷他：“最後一個問題！”

奧馬爾紳士地攤手，他願意滿足優秀演員的小小提問。

“你怎麼知道槍-支能傷到我呢？”李陵也指了指抵在她太陽穴上的槍，她手指修長瓷白，沒有老繭，看起來的確不像什麼危險人物。

“噢，隻需要一點觀察。”奧馬爾隔空點了點她垂下的另一隻手：“我看到了你手上的血，雖然你體術很強，但你也會受傷。”

他看到李陵也似乎是笑了一下，不過天色昏暗，缺乏修繕的路燈燈光搖搖欲墜，奧馬爾又疑心他隻是眼花。

“行吧。”李陵也懶洋洋地看著他，“那……”

她話還沒說完，安靜的碼頭卻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密集而突兀的槍-響！幾乎隻在轉眼之間，圍繞在李陵也身邊挾持她的三位禿頭紛紛應聲栽倒！

李陵也猛地抬眼，就在她正對面那個格外高大、格外昏暗的集裝箱上，一小片間隙被還在不間斷噴吐著的耀眼火舌照亮。

而修士遠超常人的敏銳感官，也讓她清晰地看清踩在集裝箱頂那個單膝上踏、持雙槍掃射的……紅色桶型腦袋。

李陵也：？？？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個桶上甚至還有生動活潑的五官……對方可能心情不太好，所以畫風十分狂躁。

他一邊扣動扳機傾斜出鋪天蓋地的子彈，一邊譏諷道：“還站在那乾什麼？想碰瓷嗎？”

李陵也後知後覺地禮貌退開，把施展空間讓給新來的這位以一打十好幾的紅桶兄。

早在奧馬爾喋喋不休時她就察覺到有一隻小鳥輕盈地落在了附近，隻是沒想到小鳥不是小鳥，居然是個炫酷健碩的紅色拖把桶？！

救命，這前衛的審美對人類來說還是為時尚早。

她無辜地站在一旁，眼看著紅桶兄以一人之勢團團包圍了前任老板重金雇傭的安保集團，打得奧馬爾博士屁滾尿流。

他捂頭彎腰抱著文件箱在躺了一地的禿頭大哥中抱頭鼠竄，狼哭鬼嚎地大叫：“操他的！紅頭罩怎麼在這？”

哦，紅頭罩。李陵也記下這個名字，順手從衣兜裡掏出一本便攜口袋書。紅頭罩先生下手十分凶殘，此時禿頭大哥們已經集體就義，隻剩奧馬爾博士一個人可憐巴巴地站在空曠的哥譚港碼頭哆哆嗦嗦。

紅頭罩一個翻身從集裝箱高處跳下來，他落地很輕快，幾乎沒什麼笨重的響動。他從陰影裡集裝箱的陰影裡走出來，雙槍交握，駝色的皮夾克邊緣有被火燎過的痕跡，塞滿彈-藥和備用槍-械的裝備帶緊緊箍在肌肉緊實的大腿上，在朦朧的路燈燈光下晦暗發亮。

那隻紅色的桶扭了個角度，露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拿槍指了指李陵也手裡那本小冊子：“你認真的？”

李陵也還在嘩嘩翻書——考慮到任務地點的特殊性，赴約前她特意在書店購入了這本《哥譚常見罪犯指南》。

奧馬爾博士還在罵罵咧咧，他每吐出一個臟字，紅頭罩就踹他一腳，沒重複幾次就成功達到了消音效果。

李陵也合上了書。

紅頭罩看起來很好奇：“查完了？”

李陵也把書揣回兜裡，誠懇回答：“書上說你是個□□老大，而且還是通緝犯噢。”

“嗯哼。”紅頭罩腦袋上的桶生動地翻了個白眼：“但是通緝犯救了你一命，小姐。”

“你說得對。”李陵也心平氣和地挽了挽袖口：“所以今天我不打算把你送進警局。”

“那我真得謝謝你。”紅頭罩隨手將一把槍塞回槍帶上，決定不和這個孤陋寡聞的外地人一般見識。

他踢開地上橫七豎八的礙事軀體，在奧馬爾博士的尖叫中露出一個獰笑，正打算直接搶走目標文件箱，卻突然聽見那個撿回一條小命還不趕緊離開的東方姑娘語氣古怪地問道：“你想要那個文件箱？”

“不然你以為我在見義勇為？”紅頭罩沒好氣地回答這個問題寶寶。

“……”問題寶寶沒出聲。

紅頭罩終於意識到這個問題寶寶似乎比他想得更難纏……他又扭過頭仔細打量了對方一遍。

沒有受訓痕跡、沒有持有武器跡象，看起來就隻是個普普通通的漂亮姑娘——除非她是個氪星人，否則她早就變成了這次犯罪中的一具屍體。

她應該出現在某個陽光明媚午後的街角咖啡店，而非夜色裡昏暗的、每一寸土地都沾著鮮血和罪惡的碼頭。

不是每個人都能好運氣地遇見紅頭罩，哪怕你提前買好了《哥譚常見罪犯指南》也一樣。

這裡是哥譚。

“你也想要那個？”紅頭罩禮貌客氣地確認道。

“人歸你，箱子歸我。”李陵也試探性提出了一個非常公平的建設性提議。

兩個人同時把目光投向了表情驚恐的奧馬爾……手裡那個“蝙蝠俠很關注”的文件箱。

紅頭罩緩緩拔出剛剛塞回槍帶裡的槍，心想果然還有其他勢力盯上了這份基因樣本。

李陵也再次確認裝酬金的風衣口袋已經拉好拉鏈，心想果然不能相信通緝犯。

紅頭罩聳聳肩：“那看起來沒得談了。”

李陵也鄭重點頭：“好像是這樣。”

一般來說遠道而來拜訪朋友時，大家都會帶點家鄉特產，雖然她目前遇到了一點小小的困難，並沒有特產可以帶。

不過這個伴手禮看起來……好像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