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泊川翻牆已經很熟練了。
牆邊放著一個黑色的包, 他從牆上跳下來之後,右手將它拿了起來。
包很重,裡面放著不知道什麼東西, 將原本的黑色布包撐出了四四方方的形狀。
想來這個時候杜相吾應該進來了, 他隱隱約約還聽見了兩人的交談聲。
裡面的人“名正言順”,而他就要為一個重新回來的人讓路。
杜泊川承認此刻心情並不好。
他左手手指曲起,應該是準備敲一敲牆壁以引起裡面的人的注意,不論是杜相吾還是呀呀都可以。
以一種相對惡劣的方式來提醒杜相吾,他名義上的“妻子”剛剛和自己發生了什麼事情。
到了那個時候,少年一定會被嚇得眼眶通紅, 眼淚包在眼眶裡要掉不掉, 睫毛顫得飛快, 又委屈又害怕地盯著他。
說不定漂亮的藍眸裡水光瀲灩,中間還夾雜著對他的不滿和不高興。
想到那種場面,手指停在半空中, 杜泊川哼笑一聲,最後還是收了回去。
算了。
杜泊川轉身離開, 迅速消失在了牆角處。
無風也無聲,周圍的環境一點聲音都沒有, 隻有鞋底磨在石板上的小路的摩擦聲。
杜泊川沒有回家,而是往某個方向走去。
隻是在轉過某個十字路口時, 模糊的黑影站在了路的儘頭。
烏雲散開,月光傾灑, 杜青陽定定地站在原地。
杜泊川停了下來, 語氣不明,“這麼晚了,怎麼還在外面?”
杜青陽手中不知道拿著什麼, 並沒有說話。
杜泊川眯眸:“這些事應該不歸你管吧?”
“當然。”
在杜泊川連問兩句之後,杜青陽終於給出了回複。
“但有人要我過來教訓你一頓。”
……
鴉透確定脖子上什麼感覺都沒有才徹底放開手。
他面前是虛擬光屏,直播間又刷起了新的話題,鴉透來不及查看,注意力全部落在那份備選名單上。
自從這兩個名字加上去之後,備選名單裡就變成了五個人。
——【備選名單:許知南,杜相吾,杜望津,杜元修,杜泊川。】
這是個人任務給的最少的一個副本,但從始至終,這個個人任務也沒有要完成的趨勢。
【大家告訴我這叫什麼?這叫什麼備選名單,大家快告訴我他真實的名字!】
【選妃名單嘍,看看老婆想挑誰做皇後啊?】
【看誰表現好就選誰嘻嘻,應該要一個會尊重老婆不會嚇老婆的,那個杜泊川就不太行,剛剛居然還咬呀呀!】
【可惜,要是杜相吾早來一點點就好了,看到自己的親親老婆被咬肯定會發瘋的,打起來就好了。】
火焰在黑夜裡升起,水壺被架在火焰上,底部被火舌舔舐。
火光映在杜相吾的側臉上,鼻梁高挺,薄唇緊抿。右手拿著棍子,時不時會翻動裡面的柴火,確定位置準確了之後才鬆手。
夜晚的溫度比白天要高了很多,鴉透心事重,又害怕杜泊川離開之後再回來,心裡焦躁,衣服扒在身上格外難受。
他小心翼翼扯了扯自己的衣領,但今天晚上沒有風,這樣沒有任何作用。
鴉透默默把衣服放下,往杜相吾身邊挪了一點。
隻有杜相吾身邊,像是有什麼隔絕熱流的屏障一樣,站在他身邊格外涼快。冷意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鴉透有些舒服地半眯著眼睛,也就沒有注意到杜相吾此刻通紅的耳垂。
寒冬裡尋找暖源,酷暑裡尋找清涼,都是下意識的行為。
鴉透越靠越近,挪動的時候偷偷打量杜相吾,見他沒有反應之後乾脆就站在了他旁邊一點點的位置。
“啪嗒。”
杜相吾手中那根棍子掉在地上,在鴉透看過去的時候又飛速撿起來,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
天氣太熱,水不用燒很熱,杜相吾將火熄滅之後,把熱水拿到浴室裡。
“你洗,我去給你做飯。”
杜相吾說完之後,就將門輕輕帶上。
他關合得很嚴實,沒有一點縫隙,從外面根本望不到裡面。
浴室裡原本的縫隙被鴉隱堵住了,不會有門上的衣服掉下來的情況,也不會有從門縫中偷看的情況。
001稀奇:【喲,他還挺正直。】
鴉透抿唇,讓001最後確認了一遍外面沒人之後才將直播間關閉,把衣服脫下來。
……
鴉透從浴室裡出去的時候,杜相吾還沒從廚房裡出來。
他本來想進去幫忙,但被杜相吾以剛洗過澡就不要進廚房染一身味的理由請了出去。
杜相吾怕他熱,就從院子裡的那口井舀了點井水放在盆子裡。
村裡基本上每一家都有口井,井深,井水很冰很涼,在炎熱的夏日裡將西瓜丟進去冰鎮是人們最愛乾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還不會串味。
在某一種程度上來說,井水和冰水的冰涼程度有些類似。
杜相吾將水打了上來用兩個盆裝著,“我很快就出來。”
“如果熱就用水泡腳,另一盆衝胳膊或者洗臉。”
他全程都是半彎腰的樣子,碎發遮住了他眼睛。
杜相吾一頓,側頭後伸手摸了摸鴉透剛剛洗過的發間。
睡衣領口很大,又洗了頭發,水從貼在後脖頸的頭發流下來,沿著皮膚滑進衣服裡。
鴉透用的溫水洗澡,臉上沁出一點粉,藍色的眼睛有些無辜地盯著杜相吾。
他就這麼穿著短袖短褲坐在他面前,翹著腳還能看見一截瑩白的小腿。
杜相吾捏了捏發梢,轉身去拿了他剛拿回來的毛巾,“先把頭發擦乾。”
鴉透接過,慢吞吞“哦”了一句。
廚房裡的東西還煮著,杜相吾也不能離開太久。
廚房裡就點著一個電燈泡,黃色的的燈光下映出高大的影子。
鴉透坐在凳子上,試探性地用腳點了點水面,被涼得縮了回去。抿著唇伸進去一點點感受,等適應溫度之後才整個放了進去。
無風的夜裡,他坐在院子裡抬頭就可以看見黑夜。
隻是今天隻有月亮,沒有星星,牆角偶爾會傳來昆蟲的鳴叫。
像是小時候的夏夜一樣,因為天氣悶熱到外面乘涼,小孩聽著蟬鳴數天上的星星,大人就聚在一起聊最近的收成或者周邊的一些有趣的事情。
幼時天上多星星,長大了就沒看見多少了。
杜相吾做飯,還幫他燒水,如果忽略一些客觀因素,這種模式看著很像是真正的夫夫相處。
鴉透並著腿給自己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剛坐好,熟悉的電子音再次響起。
【叮——】
【逃生係統提示:截止到目前為止,[入葬]副本還剩下8名玩家。因副本存活率首次下跌到平均值以下,特此提示:殺人魔正在村莊裡遊蕩,他正在尋找下一個目標。祝各位生存愉快!】
句子很長,逃生係統很少說出這麼長的一句話,導致到了後面,鴉透竟然覺得逃生係統的電子音不再像以前那樣毫無波瀾沒有感情。
突兀的係統音成為了催化劑,使得原本的還算平和的氣氛陡然下滑,並且朝著不受控製的方向跌去。
白天時還有十三名,現在就隻有八名,短時間內就死亡了五名玩家。
然而更糟糕的還在後面。
鴉透本來剛調整好的姿勢僵住了,因為他清晰地感覺到身邊的溫度驟然下降,除此之外,還有一股不容忽視的注視感落在了他的身上。
從他不遠處的斜上方傳來。
他倉惶間抬頭,對上了一張極為可怖的臉。面色慘白,微笑的時候露出森森白牙。身體以一個扭曲的角度飄在半空中,指甲和腳趾塗得豔紅。
見他望過來,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白牙一開一合尖,慘白的舌頭就從嘴巴裡掉了出來。
蟲子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響,死一般的寂靜在院子裡蔓延。
【啊啊啊啊!怎麼又是個鬼!這個副本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不是說是殺人魔嗎?這個鬼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許知南呢?許知南呢?快保護老婆啊!怎麼還是個長舌鬼!】
【彆看了,他正在被殺人魔追殺呢……我看了下真的窮追不舍,不知道的還以為許知南是刨了殺人魔的祖墳呢。】
【本來還不相信,剛剛情急之下切換到了許知南直播間,他還是彆過來了,大金蟒過來會把呀呀嚇死的……】
原本因為洗澡後透著粉的臉蛋此刻煞白一片。
可能是這個副本裡被嚇了太多次,鴉透已經不再像是之前那樣怔怔地停在原地,下意識站起身,往廚房裡跑去。
廚房裡昏黃的燈光此刻就是救命稻草。
從凳子上站起來太急,連鞋也來不及穿,此刻就光腳踩在地上,土地上的石子磨得腳底格外疼。
腳心很疼,壓在心頭上的恐懼讓他緊咬住唇,一路踉蹌。
他不敢回頭看,可擺脫不掉的陰寒讓他明白,那個厲鬼一直在他身後。
隻不過這次的厲鬼並不像之前那樣想逗玩家玩,第五夜的他們目的明顯,手指彎曲,直直追著少年而去。
厲鬼如影隨形,比鴉透逃跑的速度要快上一倍。
會被追上的。
極端恐懼下彆說掉眼淚了,連大腦都是空白的,慌亂之中踩到自己的腳都沒有察覺,眼前景象天翻地覆。
“杜相吾!”
鴉透不受控製地喊出了這個名字,下一秒,時間好像停滯了。
手腕被握住,以為的疼痛沒有如期而至,他被納進了熟悉的冰冷裡。
“嗯。”
一個很簡單的單音節。
是杜相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