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小不點,怎麼這麼早?”安家大妮梳理著長長的頭發笑著與安然說話。
“大姐早,我餓了,餓醒了!”安然湊過去,她想洗臉,也想梳頭。看著幾位姐姐穿戴好眼熟,大清!安然雖然不知道什麼時間點,卻可以確定這是清朝了,女人們都裹著小腳,穿著大襟襖,闊腿褲。嗨!她不要裹腳!
“五妮想梳頭了?等下二姐幫你!”二妮飛快紮好自己的頭發來到安然跟前,幫她解開頭發進行梳理。二妮的手很麻利幾下就給安然弄好了兩個包包頭。
大伯家前頭三個都是姑娘,這是老爺子最不隨心的地方,他希望兒孫滿堂,而不是孫女滿堂。
一會兒老太太被大伯娘伺候著也起來了,最後是忙到半夜才睡的安炳緒。本來很寬敞的院子馬上變得擁擠起來。
等坐到飯桌跟前才算安定下來,除了男人聊幾句大家都在努力乾飯,吃完飯男人們去起鍋,女人們收拾著裡外。老太太劉氏也不閒著,坐在樹下帶著孫女紡線做鞋做衣服。劉氏雖然已經快六十了,腿腳依然很硬實,即使是小腳,走起路來依舊很快。
家裡堂屋擺了一架織布機,現在由安家幾個女孩輪換著上機織布,除了安然外。不織布的便跟著老太太紡線做手工,一家人的穿戴幾乎都出自這些女人手。就是兩個媳婦乾完了活也會加入其中,上午是女人最清閒的時候,卻要忙這些活計。
安然跑去看男人起鍋,一塊塊驢肉被勾起放進大木托架,托架放在車上,裝好就會運到鋪子售賣。安家住在鎮子邊上,主要是便於殺驢清洗燉煮,安然還能聽到隔壁驢子的叫聲。
作為大房唯一的男孩安舒齊正捧著一塊肉在大快朵頤,因為是大房家裡唯一男孩,大伯夫妻很是看重兒子,尤其大伯母李氏,對兒子更是寵愛,好在還有明是非的大伯老爺子在糾正著,不然真不知道被養成什麼樣子。
安舒齊隻比安然大兩歲,男孩囂張地看了眼湊過來的安然,很是不屑地瞟了眼繼續吃他的肉。安然一點不饞,而是覺得好笑。
驢的肋排是帶著骨頭煮的,一根根肋骨已經脫離了肉的禁錮,濃濃的湯汁從顫巍巍的肋排滑落。要吃肉,肥中瘦,就是這塊肥中瘦最好吃了!安然直直盯著那塊肉被放進托盤,不由咽了下口水,她不饞,隻是口水不由己啊!
安炳貴帶著大侄子拉著車走了,去鋪子開始一天的售賣。臨走老爺子叮囑了一下那些不好賣的肝肺最後可以便宜處理掉,天熱了,家裡也放不住。
老爺子看著二兒子把三口鍋裡加好了水,對上作料嘗了嘗味道算是滿意。
“爹,今天還是兩頭嗎?”安炳緒問。
“兩頭!下午你去碼頭那邊看看,還有那幾家店都打個招呼,天熱不能存貨,當天貨當天了,越早越好。”
“好,我這就去叫人殺驢!”安炳緒答應著叫上二兒子朝外走,老爺子跟了出去,每天的驢都是經他挑選的,肥瘦適當,重量要在三百斤左右的健壯黑驢才是上上之選。
安然不敢去看殺驢的,倒是安舒齊喊著要去看殺驢。老爺子回頭抱起孫子走了,剩下遲疑中的安然,想到自己的任務,她爸爸經常說做驢肉生意首先要會選肉,肉的部位不同口感味道也有區彆,屁股上的肉都是瘦肉,肉質緊實沒脂肪,不易入味,吃起來有些硬。腿上的腱子是肉瘦肉纖維與筋最完美的結合,口感也最勁道,想吃肥中瘦,那就得數肋排——
安然邁著小短腿跟了上去,隔壁大院子也是安家的,前院殺驢,後院養著幾十頭驢。平時有個丁老頭幫著照料,也在這邊住著。
“丁老哥!”安仁泰進來先與丁老頭打了個招呼。
“安當家的!”丁老頭將院子收拾的很乾淨,他跟著安仁泰去了後院挑驢。安舒齊在爺爺懷裡朝著跟來的安然扮了個鬼臉,吐出舌頭。
安然給了他一個大白眼,小子!你等著!安仁泰很想培養這個孫子,他在挑選驢的時候一邊挑一邊給安舒齊講,“小驢太嫩,老驢太柴,兩三歲的成驢剛剛好。要說肉驢還是德州的好啊,從體型骨架到肉質都是最佳選擇。出肉高,肥瘦得當,新疆和關中來的驢太瘦,尤其新疆過來的,不養陣子那肉不好賣啊!”
“爺爺,為啥?”安舒齊問道。
“新疆天氣乾燥,草料不如咱們山東這邊的肥美,養出來的驢體形較小,瘦肉太多,口感上發柴,發硬,最好的驢肉一定是瘦肉中帶有一些肥,外表有油脂包裹,這樣的肉燉出來才瘦而不柴。關鍵是出肉好多,同樣一頭三百斤的驢,一頭出一百五六十斤的肉,一頭出一百三四十斤的肉,你說哪個合適?”
儘管安舒齊還不識數卻也知道多的好,“肉多多的好。”
“對,但那邊驢便宜,我們買回來再養一陣子,把它養肥就好了!”老爺子帶著孫子挨個摸驢,感受它身上的肉質肥瘦,骨架的大小,從而辨彆哪個是當地驢哪個是關中驢,新疆驢。
直到安然二哥喊著殺驢匠來了,老爺子才讓丁老頭把選出來的驢牽了過去。安然還是決定不去看那個血腥場面,而是過來看姐姐們紡線織布。
那邊傳來驢子的嘶鳴和痛苦的哀嚎,這也是安然不想接手家裡驢肉館的原因之一。驢肉是好吃,但卻建立在犧牲牲畜性命前提下,雖然那些牲畜生來的使命就是等待宰殺。
她儘量讓自己不去聽,不去想,那邊一直嘈雜,隨後安炳緒先後端來一盆驢血,據說那盆送人了。張氏放了兩瓢清水一把鹽,用棍子攪拌一會兒放那不管了。張氏李氏開始操持中午飯,因為要管殺驢匠飯,中午就多了兩道炒菜,男人陪著殺驢匠喝了酒,據說下午開始分解驢了,上午已經剝好了皮。
殺驢匠吃飽喝足沒歇著就去跟著分解驢肉了,安然這回是跟過去,看她爹也在分解驢肉,而且手速一點不輸於殺驢匠,她二哥今年剛九歲就躍躍欲試了,給他爹幫忙。
沒了皮的驢子一樣讓安然很不舒服,她看著他們把驢頭砍下來,四肢卸了,刨開肚子,取出內臟。上面內臟是紅色,下面是白色,這就是所謂紅白下水。
老爺子用一把鋒利的小刀卸下一條驢後腿,劃開一層油脂,切開一塊肌肉檢查了一下成色。表皮油脂微黃,內裡油脂雪白,肌肉肉質鮮紅緊實,肥瘦分明,是上等的好肉!
安然認真聽著老爺子的描述,這些她都要記住。
“五妮,去喊你娘和你大伯娘去河邊”安炳緒看到唯一閒著的小女兒道。內臟收拾出來要清洗,這是女人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