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第八章(1 / 1)

河證宇很窮, 窮到他有無限的勇氣去當一個不求回報的追求者,他本來就沒想過自己能得到什麼回應。

對上神女看似坦承的河證宇其實也隱瞞了很多事, 比如他很窮。母親投資失敗導致家裡負債累累, 如果不是他爸扛著,他彆說什麼大學,連下一頓飯錢在哪都不知道。窮到這個地步的小年輕身負重擔,哪會想著什麼追妹子, 想辦法多賺點錢能有口肉吃才是正經事。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 一無所有才能無所畏懼。

雖然思路很詭異, 但河證宇確實是抱著不可能有回應的態度,才能大無畏的去追求柳夢凡,還從未想過放棄。他追之前就很清楚自己追不到, 神女高坐雲端怎可能垂憐凡人。

凡人都沒有懷抱希望, 怎麼可能失望, 既然沒有失望可言, 自然就沒什麼好放棄的。

柳夢凡跟他成了朋友,反倒讓河證宇覺得,他已經得到了回應, 遠超出期待的回應。

河證宇得到了回應,但他沒有發現,因他從未懷抱過希望。這就是柳夢凡所說的,你追求失敗的原因不在我身上, 你得自己找原因。

追求者沒有想明白或者刻意忽視的原因, 被追求者找到了。神女看到凡人屬於男人的那一面, 動了惻隱之心,還有點好奇呢。

天台醉酒的隔天,河證宇是抱著腦袋醒來的, 頭超疼,宿醉的後遺症,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往洗手間去,吐到人都要癱了,聽到了洗手間外的敲門聲。

“你沒事吧,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突兀冒出來的女聲給河證宇嚇得一激靈,聲音都劈了,“你怎麼來了?!”

柳夢凡一樂,“我沒走啊,不然你怎麼會睡在床上。”

自床上醒來的河證宇現在抱著馬桶,整個人都不太好,努力回憶昨天他喝醉後有沒有乾什麼,想不起來。他隻記得他們一直在喝酒,喝到後來....後來....後來全忘了啊!

一門之隔的柳夢凡隱約聽到裡面傳來懊惱的哀鳴,翹了下嘴角,再對門內的說一聲,“我買了早餐,洗個澡出來吃飯吧。”

洗手間裡的人不想出來,河證宇很不能原地挖洞鑽到樓下逃跑,可惜他隻能想想,水泥地他是挖不動的,還是先洗澡比較靠譜,他都要臭了。

在洗手間裡磨蹭了至少一個多小時的河證宇貼著門板仔細聽外面的動靜,他這個房子根本就沒有隔音可言,巷子裡的車聲都能聽得到,路上行人稍微大聲點說話他也能聽得見,可他就是聽不到屋內有什麼動靜,貌似.....沒動靜?

走了?萬幸!

小心翼翼轉動門把手先開了條縫的河證宇,貼著門縫探查半天,縫越開越大,視野的角度也被放大,大到他隱約看見床上有個人,差點把門砸上,幸好控製住了肌肉,無限尷尬的拉開門板,腦子裡一片混亂,實在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床上的那個人。

床上的人不用他面對,妹子睡著了,柳夢凡被折騰了一夜,照顧一個醉鬼可沒那麼輕鬆,早累了。

撚手撚腳走過去的河證宇發現她睡著了,反倒鬆了口氣,小心蹲下去,還不敢碰,距離對方至少一米遠,就地坐下,開始糾結,他昨晚到底乾嘛了?怎麼都想不起來!

就在醉鬼已經自發毒誓再也不喝酒時,床上的妹子動了,河證宇被嚇得一個後仰,隨後發現睡著的人隻是動了一下沒有要醒來的意思,他才緩慢的回到原先的姿勢,就坐那望著對方發呆。

那個所謂床的存在事實上隻是在地板上墊了個褥子,河證宇自己睡在上面時沒覺得有什麼問題,那就是床沒錯。可當柳夢凡睡在上面,他就覺得哪哪都有問題,她怎麼能睡在這種地方?

什麼地方?凡人的垃圾小屋。

凡人的居所收拾的還是很乾淨的,早前單身漢的家多少還有些邋遢,但自從女神光臨後,就一直收拾的很乾淨,說不定什麼時候女神會來啊,自然要收拾的乾乾淨淨的迎接女神。

以前河證宇從來不避諱跟柳夢凡傳達,他隻是個還在奮鬥階段的年輕人,貧窮是基礎人設。小年輕除了家裡是富二代的,在奮鬥階段都沒錢。河證宇不覺得這有什麼可避諱的,窮怎麼了,沒女神有錢怎麼了,女神都已經在神壇上了,當然比他有錢啊!

可望著簡易床鋪的河證宇突然覺得,貧窮能讓人喪失一切勇氣,讓他第一次懷疑,他到底哪來的勇氣去追求神女?

神女躺在硬邦邦的床褥上睡得不太舒服,時不時會動一下,大概想找一個舒服的睡姿,可床鋪太硬,怎麼都找不到。等她迷迷糊糊的醒來,屋子裡已經沒人了,倒是床邊的小矮桌上放了她買來的早餐,還有一張便簽,屋主說,他去打工了。

醒來的柳夢凡吃著三明治看著那張便簽,輕笑一聲,吃完起身,收拾好,走人,回家睡覺。

快到家時,她接到了沅彬的電話,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他們約了今天見面,慶祝對方面試通過要加入大項目。打著哈欠的柳夢凡問他想去哪,聽說他想去露營,笑著說好,兩人彙合,往城郊開,那邊是沅彬說的露營點。

露營點的露營分兩種,一種是店家搭好的帳篷客人去玩就行,第二種是店家提供露營的用具,客人自己搭建營地。沅彬的想法原先是他們租用具慢慢玩,一天的時間呢,能玩好久。可兩人見面,沅彬看到柳夢凡打了幾個哈欠,就改了想法,還是去店家搭好的帳篷玩吧。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該生火做飯的時間。沅彬串著肉串要準備燒烤,又看到了柳夢凡打哈欠,就笑著提議,我們玩遊戲吧。

“玩什麼?”

“抽鬼牌。”

“有牌嗎?”

店家提供的玩具組合中有的,但沅彬說沒有,讓柳夢凡先等等,他去找店家要。這一等,就等到了柳夢凡睡著,沅彬磨磨蹭蹭了小二十分鐘,回來後看到在躺椅上睡著的柳夢凡一點都不意外。

面對睡著的妹子,沅彬可沒有什麼距離一米遠的躊躇,徑直走過去,彎腰抱起,驚醒了柳夢凡時,還低頭親親她的額頭,讓她繼續睡。

“我抱你進帳篷,在裡面睡舒服些。”

柳夢凡迷迷糊糊的,想說不用,她是來陪他慶祝的麼。可她也是真的困,被放在睡袋上,又睡過去了。

睡袋並沒有比床鋪軟到哪去,草坪也沒有比地板好到哪去。習慣睡軟床的柳夢凡還是睡得不安穩,去過她家的沅彬自然睡過她的床,也明白她為什麼一直動。

早上的河證宇面對一直動的神女選擇悄然離開。中午的沅彬面對一直動的妹子選擇躺過去,擁人入懷,讓她趴在他身上睡。

必須要說,這並沒有能讓柳夢凡舒服多少,不過有個軟乎乎還暖呼呼的肉墊,確實也讓她睡得好了一些,至少她迷糊著要翻身時,有人一下一下順著她的背脊,哄著她安眠。

等柳夢凡再度醒來,帳篷外的天色都有些暗了。她剛有點動作,就感受到後背順毛的手再度輕撫。

毛被順得蓬鬆柔軟的柳夢凡,閉著眼伸手抱住順毛者的腰,側臉貼著他的胸膛,喟歎一聲,“累不累?”她半夢半醒間,好似一直能感受到有人在給她順毛,還以為是夢,原來不是。

沅彬其實也睡著了,不過是淺眠,有點動靜就會醒,就會摸摸懷裡的人,聽到這話也就是笑笑,反問她一句,“餓不餓?”

貼著他蠕動的柳夢凡蹭啊蹭,蹭到他身上,整個人都趴在她身上,聲音裡帶著點沒睡醒的嬌憨,貼著他的脖頸,在他耳邊嘟囔,“困~”

“那就繼續睡。”沅彬左手順順她的後腦,右臂圈著她的後腰,聲音同樣帶著沒睡醒的暗啞。

兩人無限親密,也無限放鬆,姑娘好似又睡過去了,男人卻愈發清醒。

沅彬從來沒有把柳夢凡當什麼神女,如果中途沒出岔子他都告白了。即便出了岔子,沅彬也想過要告白,今天他就準備告白的。

在沒出岔子之前,沅彬為了告白做了很多準備,可這次的告白他卻什麼準備都沒做,甚至不準備說類似‘我喜歡你,我們要不要正式在一起’這種話。他隻準備了一句,成了萬事大吉,不成也可以繼續玩奇幻遊戲,不會沒了退路的話。

再度醒來的柳夢凡餓了,天也黑了,兩人出了帳篷,沅彬再度穿肉準備燒烤,動作有些緩慢,胳膊有些麻,還沒緩過來。

在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裡,沅彬說出了那句話,他肯定柳夢凡聽得懂的告白。

“《太極旗飄揚》是戰爭片,電影圈還是男人戲比較好賣,我以後打算隻拍男人戲,不拍純愛的本子了,也不用跟女演員合作,你覺得怎麼樣?”

柳夢凡起初沒聽懂,正要回,看到了他的表情。

低頭穿肉的男人過於認真也過於仔細的表情,篝火邊的那個側臉,問出的那個問題,有點特殊呢。

坐在折疊椅上的柳夢凡托腮望著他,本想點頭的,這個人很符合她審美啊。可在她開口前,餘光掃到了他穿肉的動作,突兀的想起,某個號稱要盜取仙衣的傻子,也曾這樣給她弄過吃的,那一瞬間的恍惚,讓她扭頭看向了火堆,說出口的話也變成。

“這個應該問你的經紀人。”

沅彬動作一頓,火光在眼眸中跳躍,心沉下去。柳夢凡無聲的歎息,小朋友你來晚了一步啊。

安靜的夜空下,空氣黏著的好似漿糊逐漸凝固,唯有燃燒的篝火中時而傳來木柴被燒裂的劈啪聲。

最先開口的還是沅彬,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笑著講,“也是,確實應該問經紀人。”

再之後就真的什麼都沒發生,他們隻是吃了烤肉,就該散了。就在露營地,沅彬以他有東西忘在帳篷裡的名義,讓柳夢凡先走。

柳夢凡也沒說什麼我等你之類的,就上了車,在車門關上前,手扶著車門的沅彬好似突然想起來一樣,跟她講。

“拍攝有很多動作戲,我要提前進組訓練,最近可能都沒有時間。”

這是他想最後賭一把,可惜柳夢凡聽了也隻是笑笑,示意知道了。

扶著車門的手指不自覺扣緊,沅彬定定的看著柳夢凡,他不信,她真的毫不留戀。柳夢凡看著他的眼睛,不知道要不要跟小朋友說,你來晚了一步。

可小朋友臉色都發白,還是不說了吧。

到底還是不忍心,柳夢凡補了一句,“等你拍完了聯係我。”你隨時可以回頭。

沅彬心頭一跳,又‘咚’的一下掉回黑洞裡,硬擠了個笑臉出來,回一個‘好’。

車門到底關上了,車輛也開走,留在原地的人到底留了多久,隻有他自己知道。為了說出這句話他忍了多久,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在車輛緩慢行駛時,望著後視鏡的柳夢凡眼看著那個人逐漸被夜幕吞噬,有那麼一刻想叫停車。

露營地的停車場連個燈都沒有,車燈遠走,站在原地的人不止被夜幕吞噬也仿若被黑暗吞噬。年輕人有些可憐呢,不如叫聲停車吧?

車沒停,因為車內響起了手機鈴音。

思路被打斷的柳夢凡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等她接起電話,車就真的開走了,丟下了被黑暗吞噬的人。

之後他們沒有見過,之後柳夢凡見到了黃正民。

崔浩的電影上線了,首映禮的前一個禮拜,金泰榮去找柳爸爸釣魚時,陪著柳媽媽去美容院的金夫人,偶然聊起老公投資的一部電影即將首映,說是首映禮還蠻有意思的,問柳媽媽想不想去玩。

秉持著反正也是閒著的態度,柳媽媽答應了,柳爸爸也不反對,柳夢凡就順帶被帶過去了。

首映禮上,作為貴賓,這一家三口是走特殊通道進場的,他們坐在第一排,本來都不會碰到黃正民。是崔浩要帶人來給大佬打招呼,想著叫上黃正民比較好,就把人打過來了。

這一家三口見到黃正民,柳媽媽小聲驚呼,柳爸爸瞪大了雙眼,唯有柳夢凡隻是意外他怎麼會來而已。

爸媽回神後齊齊看向女兒,女兒含笑表示,“大千世界,人有相似。”

貴客們奇妙的反應都被眾人看在眼裡,金泰榮反應最快,笑問老板,要不要讓這位留下,看老板搖頭,就擺擺手示意他們該乾嘛乾嘛去。金夫人湊到柳媽媽邊上,小聲好奇,看柳媽媽僵著臉不回,也立刻打岔,還是看電影吧。

父母是沒什麼心情看電影的,女兒覺得電影還不錯。結束後本來有個酒宴,為貴客專門準備的,柳媽媽以累了為借口要走,酒宴也就沒了,一家三口上車,父母再度齊齊看向女兒,等著她解釋。

柳夢凡沒什麼好解釋的啊,真就是人有相似而已。這話聽得親爹皺眉,親媽根本就不信。

“你什麼時候發現....他....”

“黃正民。”

“對。”

柳媽媽讓女兒老實點,“你什麼時候碰到的這個黃正民?為什麼一直沒告訴我?”

“長得像的人而已,乾嘛特地說。”柳夢凡回憶片刻,“兩三年前把,也是在馬路上偶然見到,當時我也被嚇一跳呢。”

柳爸爸迅速抓住重點,“兩三年前就是你剛回韓國的時候,那你回來了就一直沒走,是因為他?”

“怎麼可能!這都....”媽媽反駁到一半發現女兒表情不對,捂嘴吸了口涼氣,“你是因為他才留在韓國的?!”

稍顯尷尬的柳夢凡倒也沒有撒謊,隻不過,“也沒必要反應那麼大,我知道他們隻是長得像而已,我也沒見過他幾次。”

爸媽對視一眼,覺得女兒這話也就騙騙她自己,隻是長得像而已就值得他們這個女兒長久留在韓國?

站在爸媽的視角,他們家乖巧的女兒正是因為碰到了那個小王八蛋才從乖乖女變成了現在的‘黑寡婦’,數次婚嫁是給女兒帶來了大筆錢財,但數次婚嫁,還每每都死了丈夫,也讓女兒有了克夫的名聲。爸媽多少也是聽過這些流言蜚語的,原先人都死了,他們也不好說什麼,現在人突然又‘活’過來了,爸媽都很擔憂,女兒該不會想不開吧?

人有相似,婚,就能再結一次。

女兒是不承認父母的說法的,她對黃正民沒有一丁點那方面的想法。且不說替身梗在她這裡根本行不通,就算她那麼想不開非得找替身,那也找神似的啊,光長得像算什麼替身。她如果隻是想找個長得像的人,隨便找個人整容不就行了麼,現在科技已經很發達了,整容業的技術很高端的!

爸媽也不相信女兒說的,那是改變了她一生的男人,哪那麼容易忘。

兩邊溝通不暢,柳夢凡乾脆不回家了,她本來也沒有住在爸媽家。柳爸爸無法去跟不聽話的女兒硬說什麼讓她不開心的,就跑去跟金泰榮打聽,那個黃正民,你了解嗎,做什麼的?

“就是普普通通的演員,話劇、電影,什麼都拍。”金泰榮好奇很久了,一直沒找到人詢問,這次找到機會了,“他是不是長得像什麼人,你們之前碰到時好像很驚訝。”

柳爸爸乾笑,像什麼人也不能說啊,隻能說,“方便約那孩子見一面嗎?”

“....我讓人約約看。”

金泰榮不敢直接答應,他還是很清楚自己老板是誰的,討好老板的父親是曲線救國,可要是讓老板不高興那就是馬屁拍在了馬腿上。為此,他聯係老板告知,您父親想要跟黃正民見一面,您看?

“隨便他們,你看著辦就行。”柳夢凡沒有阻攔,不然爸媽反倒會想歪。不過在爸媽見到黃正民之前,她先跟黃正民見了一面。

依舊是在那家烤肉店,他們幾次見面都是約在這裡,黃正民來之前大概能猜到這次見面是為什麼,此前金泰榮的人已經聯係過他了,跟他說了要見柳父的事。

說實話,黃正民對於柳爸爸要見他這件事即意外又好奇,他到底長得像誰,讓那麼多人都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的柳夢凡進了包間坐下後,很直白的告訴黃正民,“你跟我第一位丈夫長得非常像。”

黃正民愣怔片刻,帶著點恍然,“原來如此。”還真被崔浩猜中了。

“我父親要見你,是誤會我因你才留在韓國,可能想著我對你有彆的想法,但你我都知道,這是個誤會。”柳夢凡轉著手上的茶杯,看著杯中蕩開波紋的茶水,淡淡的說,“我不方便過多解釋,反倒有點欲蓋彌彰。你也不方便解釋太多,不如就順著他吧,老人家了,如果他說了什麼奇怪的話,我先道歉。”

秒速回應的黃正民說不用這樣,“小輩順著長輩是應該的。”

柳夢凡一樂,抬頭看向他,“我爸很不喜歡他,要是想不開,可能會恨屋及烏,要是.....”

“那也該順著長輩,我是晚輩麼。”黃正民尷尬的打斷,“晚輩怎麼都應該順著的。”

晚輩們從見面到分開一共也沒花費五分鐘,柳夢凡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能說的,黃正民同樣不知道,正事聊完,就沒有尷尬著必須吃頓飯的必要了。

回程的路上,柳夢凡本準備呼叫玩伴來排解一下被父母誤解的小鬱悶,在播出號碼之前想起來,這位之前跟她道彆了,就換了個號碼撥出去。

“在哪?”

“家?”

“喝一杯?”

“.....現在?”

“你不想?”

河證宇遲疑一瞬,確實不太想,可他更不想拒絕,還是答應了。

時隔兩個禮拜,柳夢凡重回屋塔房,這次沒有喝燒酒,她喝不慣燒酒,帶了瓶紅酒來。戶外的平床上,紅酒倒進一次性紙杯裡,柳夢凡喝著酒不說話,河證宇捧著紙杯感受著以前從未在意過的貧富之差,也沒開口。

兩人一個望天一個看酒,都不講話。

打破沉默的不是他們倆其中的一個,是有人上樓的腳步聲,兩人齊齊扭頭。那是一張柳夢凡陌生的臉,中年大叔。大叔的出現卻讓河證宇立刻放下杯子跳起來迎上去,拉著對方往樓下去,好似很怕他和柳夢凡見面。

來人其實也不是啥特殊人物,就是房東而已。房東來提醒房客,明天要交房租了。這事兒換以前,河證宇哪怕會覺得有點尷尬,也能不會刻意攔著房東跟女神見面,但此時,河證宇就莫名的不想讓雙方見面。

雙方確實也沒見到,五分鐘後河證宇重新上樓,在柳夢凡完全沒有問對方是誰的情況下,多少有點欲蓋彌彰的編瞎話,說人家是上門推銷的。

柳夢凡掃了他一眼,這都幾點了,哪裡的業務員那麼拚搏,你當我傻?河證宇就笑,扯話題,問她是不是心情不好。

“有點。”柳夢凡問他,“你呢,心情很好?”笑那麼傻。

這兩個禮拜河證宇心情糟透了,他突然發現自己是個窮人,也突然發現他比很多人都富有,狗膽包天的富有。渾身上下就剩個膽,也不知道哪來的狗膽居然肖想女神,太TM不要臉了!

這兩個禮拜兩人完全斷了聯係,彆說電話連通短信都沒有發。要知道之前雙方就算沒見面的時候,河證宇也會三不五時給柳夢凡發個段子,打個電話,找各種理由想見面。

時隔兩個禮拜,見到面了,河證宇連膽子都沒有,真正的一無所有。

隨口問了一句的柳夢凡看他僵那了,有些疑惑,“怎麼了?”

河證宇尷尬的搖頭,還是選擇換話題,“你為什麼心情不好?”

柳夢凡笑了,“你要不要先說說你為什麼心情不好?”

“我哪有心情不好,挺好的啊。”河證宇抬腳向前,也不坐在平床上,而是走到她對面,倚著護欄瞎猜,“能讓你心情不好的事,該不會是什麼家國大事吧?”

突然間說什麼家國大事,柳夢凡再度疑惑,“為什麼是家國大事。”

就這麼一說的河證宇摸了下鼻尖,“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啊....”柳夢凡垂眉淺笑,“某個傻子一直期待神女下凡,卻在發現自己也是個男人時,突然就慫了,你說那個傻子是不是反射弧過長?”

傻子眨眨眼,乾笑,“我什麼時候不是男人了。”

揚眉看他的柳夢凡笑歎一聲,“我最近突然對一個叫河證宇的男人產生了好奇心,他做了一些很奇怪的事,你要不要幫我分析一下他在想什麼?”

“奇怪的事指什麼?”

從平床上起身的柳夢凡緩步往他那走,眉眼含笑的盯著他看,雙目相對,河證宇也就堅持了兩秒視線就開始飄。兩人距離頂天六步,柳夢凡第三步還沒跨出去,倚著護欄的河證宇就直起身準備繞開,要跑。

柳夢凡站住腳,雙手抱臂,看他準備怎麼跑。右腿已經跨出去要平移的河證宇默默收回了腿,心虛的垂下頭,不敢看她,也不敢跑了。

抿唇壓下笑意的柳夢凡放下手臂再度往前,此時她距離河證宇隻有三步。

第一步邁出,女人高跟鞋在水泥地上發出的輕微聲響,讓站在原地裝傻的男人快速偷瞄她一眼,依舊不敢動。第二步跨出去,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已經飄過去了,男人不自覺往後躲,可他背後就是護欄,沒有能躲的地方。

第三步落腳,柳夢凡站定,距離河證宇也就隻有一臂,她如果再往前,兩人就貼著了。始終垂著頭的河證宇默默抬起手臂,有意無意的護在胸前,也不知道在怕什麼,就是很怕的慫樣。

柳夢凡特彆好奇,“你追了我那麼久,居然兩個禮拜前才發現,你喜歡我嗎?”

河證宇猛然抬頭,什麼意思?

“不是嗎?”柳夢凡真的很好奇,“你好似兩個禮拜前才發現我是柳夢凡,你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你所謂的女神。發現了,就跑了,連追求的勇氣都沒了。”

“那你之前到底在追誰?十三歲時見到的那個女神?因為是女神,因為從未懷抱過我們有在一起的可能,所以頂著追求的旗號,當個真愛粉嗎?這操作還蠻特彆的,我都沒見識過,你是第一個。”

河證宇整個人都傻了,你在說啥?

柳夢凡在說,“我對粉絲沒興趣,不可能有興趣的,我說了,你沒把我當女人,我也沒辦法把你當男人。可你在把我當女人的那個瞬間,腦子裡唯一的念頭是跑,有點失望呢,小粉絲。”

小粉絲渾身僵硬,呆呆的看著女神,大腦都不轉了。

女神歎了口氣,“我好多年沒對什麼人產生好奇了,可惜....”

可惜什麼柳夢凡沒說,她衝粉絲笑笑,轉身走了。

女神走到平床上拿起包,再衝小粉絲拜拜手,“有機會再見,我給你簽名。”再度轉身,繞過平床,繼續往前,到了樓梯口,抬腳下樓的瞬間,身後突兀的傳來腳步聲。

深秋,月夜。

柳夢凡站住腳望著月亮,再低頭看台階,為防止出現意外,還往後退了一步。萬一此時上演電影裡男主衝過來抱住女主叫著不要走的場面,她很可能失足栽下去,還是退後一步更安全。

身後的男主角確實跑起來了,卻沒有跑向女主角。

柳夢凡聽到身後腳步聲貌似跑反了,不解的回頭,隻看到衝進屋內的背影,腦袋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難道她誤會了?沒等她想出什麼答案來,屋內的人又衝出來了,這次是跑向她,但沒有衝過來擁抱,跑到她面前就刹車了。

跑太急都喘的河證宇先深呼吸讓自己冷靜,再把手上的白信封懟過去。柳夢凡先看信封再看他,乾嘛,手寫信啊,不能直接說?

“房租。”

“....房租?”

河證宇邊點頭邊打開信封,露出裡面的現金,“二十萬,我的房租。”

二十萬是多少錢?

“二十萬,之前你請我吃飯,那頓飯我想偷偷去買單,那頓飯要二十七萬九千。”河證宇把錢裝好,再把信封往她那邊遞,“剛才上來的是房東,明天交房租,這是我準備好要交的錢。”

柳夢凡半懂不懂的看向信封,“所以?”

“房子裡所有的東西都是房東的,包括兩個禮拜前你睡過的床鋪,都是前任房東的。”河證宇看她皺眉,澀然一笑,“我洗過,洗得很乾淨。”

微愣一瞬的柳夢凡不開口了,等他繼續。

繼續的河證宇還舉著那個信封,仿若舉著根本不存在的自尊,看向她的視線卻沒有閃躲,就那麼看著她,訴說什麼是貧窮。

“我可以住在家裡,但家裡的一切都是銀行的,每次回家都得防止被高利貸的人圍住。說實話我沒覺得那有什麼,還錢的壓力主要在父親那,我賺的錢更多就是保證自己能活就行。我搬出來了,就住在這個月租金隻要二十萬的房子裡,我也很不習慣,但能適應,習慣了之後也沒覺得有什麼。”

“我教藝考班,學生每通過一個我除了工資、獎金,還有學生家長給的謝禮,我賺的錢夠自己活,還活得很不錯。我跑了很多家中介才找到這棟房子,租下的時候還跟我的朋友炫耀,我找到了物美價廉的房子。房子裡的東西都能用,洗洗刷刷沒什麼不能用的。”

“我想當演員,可能有一部分是喜歡,但至少在目前為止更多是想賺錢,當演員來錢快。哪怕是去跑龍套,錢也比去便利店打工要多。也有一部分是為以後考慮,不可能一直打工啊,或許還得加上,我確實喜歡表演。”

“不過我再怎麼喜歡表演,如果真的缺錢缺到無法支撐這個愛好了,我也會放棄的,還沒放棄隻是因為還能堅持。住在這個月租金二十萬的房子裡堅持,堅持總有一天我也能出人頭地,能搬進那些高樓裡,能不用為錢憂慮。”

訴說著憂慮的河證宇上前一步,這一步跨過去,他們就是抬抬手就能擁抱的距離,他還舉著那個信封,還是把信封朝向她。

“二十萬,我的房租。二十萬,你的包就算分期二十四個月,第一個月的分期也不止二十萬。二十萬,我連請你吃一頓飯都做不到。二十萬,你帶來的那瓶酒可能連木塞都買不起。”

“二十萬,我所擁有的全部。”

河證宇把自己擁有的全部送到柳夢凡面前,真就狗膽包天的說出了那句,他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說出的那句話。

“我沒想躲,我隻是不敢去想,你為什麼會留下照顧我一夜。”

河證宇不敢想,所以他問柳夢凡。

“易地而處,全副身家隻有二十萬的你,敢問可能身家過兩百億的我,為什麼會在我喝醉後,留下照顧我一夜嗎?”

柳夢凡很認真的思索後回答,“去年年末,我的團隊告訴我,今年營收一百七十億,英鎊。”

河證宇手一抖。

“今年?”

“去年。”

“一年?”

“一年。”

河證宇深呼吸,再深呼吸,再再深呼吸,都要憋死了,才吐出一口氣,虛弱無比的開口,“英鎊?”

“英鎊,我主要產業在英國。”柳夢凡對全部身家隻有二十萬韓元的男人說,“我有錢的程度可能遠超你的想象,你確定要跟我談,錢和愛情的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