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第九章(1 / 1)

隻因無法隻顧自己, 而把日子過成地獄模式的,大有人在。

國外拍攝的利特回國第一件事先去看李永熙確定她沒問題,再去找忙內, 了解詳細情況。曹矽賢表示他這邊已經把事情處理的很乾淨了,應該是不用擔心再出幺蛾子的,就是有點好奇, 那位老太太是個什麼情況?

“你看過《永熙》嗎?”

“肯定看過啊。”

曹矽賢起初不懂隊長為什麼這麼問, 轉瞬便回憶起‘永熙’的劇情,遲疑一瞬, “難道那個外婆就是電影裡的外婆, 酗酒、打人的那種?”看隊長不說話, 知道他猜對了, 眉頭不自覺皺起, “你們倆遇到的都是什麼災星,日子怎麼倒黴成這樣!”

李永熙的人生是地獄開局, 樸正珠的人生也是半斤八兩。早年父親家暴,打妻子、打孩子, 好不容易母親帶著孩子跑了,雖然日子過得清貧些, 但好歹安全不是, 不用每天活在不知道拳頭什麼時候會落下的日子裡。

隨著樸正珠變成利特, 母子三人的日子是真的一天天在變好, 哪怕愛豆出道再難, 團隊碰上的災難再多,利特也覺得這日子算好的。可就在他日子一點點變好的時候,他服役了,進了軍營又是一輪地獄, 服役期間還出了父親的事。

按說雙方早就沒有關係了,早已同父親甚少來往的兒子為什麼要背上對方的巨額債款,沒道理的啊。可這世道講道理嗎?從來也沒講過,道理自始至終也從未站在好人那邊,一直都是惡人在講道理。

兩個可憐人因一張欠條成了朋友,看上去好似是抱團取暖,事實上利特覺得,他們的日子都在變好,未來會越變越好的。他的日子確實在一點點變好,為什麼偏偏讓李永熙由碰到了災難呢?

忙內的問題,隊長也想問,為什麼就他們這麼倒黴?可他好像沒人能問,隻能苦笑一聲。

曹矽賢看他那樣,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煩躁的站起來在在宿舍的客廳來回繞圈,腦子轉來轉去,轉出一個想法,“難道不能把人送進療養院嗎?隻給錢不做事,離的遠遠的,不行嗎?惹不起我們躲得起吧!”

利特還是一聲苦笑,“我離得算夠遠了吧,我都已經進軍營了,躲到部隊去了,我躲開了嗎?”血緣如果是那麼容易就躲開的,那這世上,哪還有什麼煩心事。

男團宿舍裡氣氛十分低沉,市場書店裡,場面挺鬨騰的。

李永熙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展成這樣的,在金子惠拉著老太太進門後,左右店鋪的大嬸們都跟著她們一起來了,場面一下就失控了。大嬸們連帶金子惠控場,這個指責老太太不像個當媽的,那個說李善美就是性子太軟和,這事兒你就應該辦得硬氣點。

家事莫名其妙變成了大家的事,李永熙是真沒搞懂,明明她都是才知道的事,為什麼周圍人感覺比她都要早知道,甚至於比她知道的內情都多,還能開啟研討會,疑似要幫她們家斷這場家務事最後得怎麼處理。

不大的書店被各路大姐們占滿了,李永熙作為小孩子和不要婆婆媽媽的男人金大虎一起被嫌棄的推到書店外面去,裡面聊得熱火朝天,金子惠整個唾液橫飛,兩位李女士被圍在人群中間。

這場面在李永熙看來很有點黑色幽默的味道,這場面在金大虎看來就是,他不知道要怎麼單獨和天才少女相處啊,要說啥?

“那個....”

“嗯?”

金大虎撓了撓頭,“這邊的事你要是放心不如就交給我,你媽說你挺忙的,你....要不要去忙?”

李永熙看了眼屋內過於熱鬨的場面,確定她媽應該不會被欺負,貌似是外婆一直在被懟,就選擇,“那我先去忙。”

兩邊分開後,李永熙回了劇組,當晚她先見到了回國趕來劇組的利特,送走對方後,哲秀也跑來了。

淩晨,組裡已經收工,李永熙都躺在床上準備睡了,敲門聲響起,趙哲秀在門外。

開到她開門的趙哲秀先上下掃視她,確定她沒問題才鬆了口氣,邊往裡走,邊說,“素英(永熙的助理)跟我說你明明請假了又跑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帶病工作不好勸你,就打電話給我,我超擔心的。”

樸素英是哲秀給永熙找的助理,妹子真正的老板是李秉憲。當初趙哲秀要拍這個項目,去找李秉憲幫忙搭的團隊,他隻負責給錢啊,團隊裡的大牌演員不可能連個助理都沒有,哲秀也是第一次知道永熙是沒助理的,就問李社長要了個助理。

助理妹子敬職敬業,很明確的知道自家老板是誰,在女演員可能出問題的情況下,迅速給老板打電話,老板讓他給太子打電話,接到電話的趙哲秀就趕來了。怕他要是隻跟永熙打電話,對方會說沒事。

那家夥成天就會跟他說沒事,從小就這樣,好似碰到天大的事都能自己扛下來的鬼樣子,還是得親自過去看看才放心。

見到了,還摸了額頭,確定沒發燒,沒其他問題,身體健康。趙哲秀就問,你啥事沒有,為啥請假?李永熙倒也沒瞞著,這事兒都那麼多人知道了,也沒有再瞞著的意義。

每一位聽說了外婆事件的人給予的態度都差不多,無非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哲秀稍微有點不一樣,大方向是一樣的,覺得那位老太太又可憐又可恨,內裡很不一樣。

哲秀罕見的在永熙面前展現出屬於太子的那一面,社會特權階級養育出來的孩子。

“這事兒你彆館了,我處理。”哲秀從對面的沙發站起身,走到永熙身邊蹲下,讓她選,“你想順其自然,我送她去療養院;你想她活,我就想辦法讓她活,但你彆館了,懂嗎?”

永熙不懂,陽光少年在說什麼,“你要讓她怎麼活?”

“做手術換腎啊。”

“哪來的腎?”

“多的是。”

太子以為灰姑娘不懂,還給她科普,“願意拿錢捐獻的人非常多,就算你怕在國內做可能涉及法律的問題,那去國外就行。那邊可以直接掏錢買,合規合法。手術做完,你想讓她回國就帶回來,不想讓她在國外修養也行,錢的事不用你擔心。”

當過太子的現任灰姑娘非常懂這些事跟錢沒關係,她不懂的是,“你覺得這麼做沒問題?”說好的陽光少年呢?

陽光少年又不是個傻子,在利益不受侵犯的前提下,趙哲秀絕對是家教良好,三觀端正的陽光少年。一但事情有變,他會先是特權階級,非常清楚要如何使用手裡的特權。此前軍營事件,他進了醫院再出去也變成了公益兵沒有再回軍營啊。何況這事兒在他看來是做好事,不是做壞事。

他的小夥伴都要被老巫婆折騰死了,還想怎麼樣?

“這麼做能有什麼問題?你居然現在在才告訴我才是問題!”趙哲秀很不高興,突襲伸手按住她腦袋往下扒拉,扯著她的雙頰左右拉,“你被那個老巫婆開瓢了你忘了,住了好長時間的醫院呢!我都要被嚇死了,這才幾年,你就忘了那個老巫婆多神經病?!”

“李永熙我告訴你,現在可不是心軟的時候。我們又不是要不管她隨便她去死,這是給錢救她的命,她有什麼好不樂意的,乾嘛,非得來折騰你啊?伯母也是......”

一巴掌給他頭都打歪的李永熙柔著被拉疼了的臉,懷疑陽光少年變異了,你在說什麼?!

不小心跌坐在地上的趙哲秀一個起跳,超氣憤,指著她就開噴,老子還能說什麼?說你不要婦人之仁!

“我早TM八百年前就跟你說過,當初你就應該告那個老巫婆故意傷害,你那時候才幾歲,未成年!她打得你開瓢了,滿臉是血的開瓢了,你TM還搞什麼聖母心?你是不是腦子有坑!那還是我看見的,我去醫院看見你跟死了一樣躺在床上,要不是我爸攔著,我能讓那老巫婆給你償命!”

“我TM看見了一次就那麼嚴重,我沒看見的呢?!李永熙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你拍了《永熙》,你覺得你對伯母有責任,行,我無法感同身受但你想做,我也不攔著。但你對那個老巫婆難道也有責任?阿姨生了你,養大你,這TM有責任就算了,那個老巫婆為你做了什麼?打你啊?”

“李永熙你是受虐狂嗎?我跟你講了八百次,酒癮毒|癮都TM一個樣,都是除非有大毅力沒辦法戒斷的!你住院的時候我跟你說過多少次,讓你告,她一定進去!你早聽我的,她早進去了,還能有今天?你日子好不容易有點起色了,她又冒出來的今天!”

“今天你讓她活,給她換個腎,明天她照樣能喝到在需要換一個腎!你有多少錢夠她折騰,你告訴我?你為了拍部《永熙》我說給你錢你死活不要,窮得我就找我姐的舊衣服給你,還得找那種很舊的不然你還是不要,搞得我姐以為我在撿破爛,你那該死的自尊心老是用在這些稀奇古怪的破地方!”

“這就算了,誰還沒個自尊心啊,我尊重你。你那麼窮,窮到你爹我滿世界給你找電影拍,就想著讓你賺點錢,你還不願意那不願意。這也算了!誰叫您是藝術家,天才麼,總歸不一樣!可你辛辛苦苦賺的錢,要給那個老巫婆治病?你知道手術多少錢嗎?知道手術後的康複多少錢嗎,這些能掏空你!”

“下個月你就要再考筆試,三個月後就是面試,考過了是兩年研修,這段時間是沒收入的,純支出!你這個死脾氣給你錢又不要,還要把攢下來的錢拿去給老巫婆治病,那你怎麼活,喝西北風啊?!”

“研修院兩年你以為不用社交,還是以為跟前輩出去吃飯你能一毛不拔全靠蹭?你信不信你要是乾得出來這種事,你就算考到你們同期的首席,進了中|央檢察廳,那邊的好團隊也不敢要你。好團隊追的都是大案,大案就涉及到特權階級,那幫人都是花錢開路,你要是有了個窮困的名聲,人家天然就會懷疑你容易被收買!”

“那你還有什麼未來,比彆人多熬七八年的未來?!”

趙哲秀都要被氣死了,火冒三丈。這股火不止是針對當下,還有多年前,小夥伴躺在病床上虛弱成那個鬼樣子,還非得TM說算了,算她個大頭腦袋!

多年前永熙明白哲秀為什麼生氣,陽光少年麼,碰到這種事,受害者還是自己的小夥伴,肯定會生氣啊。可現在李永熙是真的不理解,這家夥在生氣什麼?

“你不是一直都很反感檢察廳,還說伯父讓你去檢察廳就是濫用特權,現在又說什麼怎麼在檢察廳為人處世才能更有前途?”

“廢話!我反感的是我爸濫用職權,死老頭去年還想把我塞到研修院混個實習的名額,那就是濫用職權,我怎麼就不能反感!他的權利是國民賦予的,不應該隻顧小家而忘記大家,這有什麼問題?”

“你呢?你這個是小家都顧不好,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你是要成為檢察官、法官的人,是公職,是你如果連家事都處理不好,你在處理彆人的家事上更是會搞得一團糟的!”

陽光少年說了兩段非常陽光,堪稱正義代言人的話之後,話鋒一轉就變成了,“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不能被那個老巫婆毀了,你要是不忍心,我來!你當不知道!”這話說得,仿佛要殺人埋屍,凶殘的很,太子本尊的凶殘。

李永熙聽懂了,陽光少年惱怒的點在於,她不能被人欺負,不管那個人是誰。可她突然很疑惑,到底是陽光少年因她的靈魂而變成了這個模樣,還是如果她成為哲秀,哲秀本來就是這樣的,是永熙變了,是她變了。

獨行的猛獸變幻成人後進入了族群,就自然而然的開始遵守族群的規矩,人類的忠孝禮儀信。

李永熙不知道哪個猜測是對的,不過好似也不是很重要,目前重要的是,先讓暴躁的猴子冷靜,彆搞幺蛾子。

“這件事你彆管。”

“李永熙!”

永熙讓哲秀彆管,這不是他們的戰爭,“我從來不覺得那位老太太是問題,解決她也不麻煩,隻是需要一些手段而已。而那些手段我不能用,你....”

“我可以!”

“你彆管,這個問題不能由我們解決。”

“那還能讓誰解決!”

在永熙的想法裡,這件事需要善美去解決。善美既不是利特也不是她,樸正珠和李永熙是能自己站起來的人,但善美不一樣,善美需要的就是自己站起來。

又是一輪休假,在確定休假的前夜,女兒給母親打電話,問她,需不需要自己回去。媽媽說不用,說家裡一切都好,讓女兒忙她的就行。

李永熙想了想,給利特打了個電話,讓他去書店繞一圈看看情況。利特在釜山呢,隊長打電話給忙內讓他去跑一圈。臨危受命的曹矽賢花招特彆多,帶著親媽去逛市場,準備走中老年婦女路線打探敵情。

兩個小時後,曹矽賢給李永熙打電話,先是很嚴肅的說,讓她放寬心,什麼事都沒有,緊接著化身苦情節目MC,給當事者的女兒講述了一場大戲。

這個戲開頭就比較特彆,話說當明星的兒子無遮無攔陪媽媽去逛市場,剛進門就被認出來了。市場裡的阿姨們都很喜歡孝子,一邊跟明星媽推銷貨物,一邊誇明星媽把兒子教得非常好。明星媽笑得都停不下來,差點忘了要跟兒子打配合,還是兒子看情況不對,先跟一個賣醬菜的大姐問起,聽說市場裡有家書店挺有名的,您知不知道在哪?

這頭一開啊,之後就是八卦大會。周圍攤販都圍過來了,還包含一種來逛市場的路人,一起聽曲折離奇比電視劇都要狗血的家庭劇。

這個劇目爆出來的內情比李永熙知道的都詳細,連當初外婆是怎麼拚了命搞死了那個強|奸|犯,事後又因為身邊親朋的蕩|婦|羞|辱被迫從小城市逃往首都。

講起來外婆也挺慘的,這一家就每一個命好的,都慘。明明自己是受害者,法律也承認她是受害者,犯罪者都伏法了,犯罪者的家人卻跑到受害者的家裡去鬨,鬨得外婆也是小小年紀就被迫逃離父母的庇護。那個年代獨身女人帶著孩子顛沛流離,日子很不好過。

但再難過的日子李秀惠都沒丟下李善美,按照某些心軟大媽的說法,這個媽吧,也不算爛到泥坑裡。

這出戲還有一個特彆的地方,那就是眾人對李秀惠的觀感不咋滴之外,對李善美的觀感也不怎麼樣。尤其是在大媽們也不知道是怎麼挖出來的八卦,說是當年外婆毆打孫女,打到孩子滿臉是血進了醫院,這當媽的才跟母親斷絕來往。

事情直到這,大媽們還是很支持的,可外婆一回來,當媽的就不要女兒了。那可是天才一樣的女兒,是從小養家的女兒,聽說賺來的獎學金全給了媽的女兒,未來搞不好還能成為檢察官的女兒!這麼個女兒,當媽的為了自己那個媽,把女兒趕出家門了,這是人乾得出來的事兒?!

李永熙聽著MC嘴裡越來越奇幻的故事,感覺大家不是生活在一個地球,“趕出家門是什麼意思?”

“一個賣豆糕的奶奶說的,說是你大嫂親口說的,你十來天沒回過家了,你大嫂好像很氣憤,市場裡的人都很氣憤,覺得伯母做得不對,照顧老人沒啥,欺負孩子不行。”曹矽賢也覺得消息已經傳得有點奇幻了,但他還是照實轉述。

“我去你家的書店看過,伯母不在裡面,是一位自稱是你姐姐的人在。店裡還有她的幾個同事,都是一起幫忙看店的。我媽裝好奇去打聽,你姐姐說,伯母被你大嫂領著去找療養院了,還跟我媽辟謠,說家裡沒有虐待老人也沒有欺負孩子。說是一家子都在找合適的養老院,是老人病的突然一時沒有找到合適的,但也就這一兩天,人差不多就能送進去了。”

曹矽賢遲疑一瞬,有些猶豫,還是繼續說,“你姐姐跟我媽講說家裡情況也不好,願意收重症病患的療養院都太貴,你們是想要讓老人在家修養,就是怕家裡照顧不好才掏空了家底要送療養院去。還說你賺的錢都砸在這個上面了,日子過得苦的很,沒回家不是被趕走了,是來回路費太貴,在劇組又包吃包住,怎麼都想省一點。”

愛豆說了很多演員的姐姐賣慘的橋段,那慘的呀,真的是小白菜,淒風苦雨,恨不能世間所有淒慘事件都給這一家碰到了。家裡是砸鍋賣鐵要給老人看病,演員已經窮到要不是劇組包飯,飯都要吃不起的地步了。

愛豆在聽親媽轉述的時候,莫名有種這編的是不是有點太誇張?可親媽信了,那位姐姐講得非常詳細,什麼時候去的哪一家療養院,人家報價多少多少錢,家裡隻有多少多少錢,問誰誰誰借了多少多少錢,巨詳細,詳細到曹矽賢都想問一句.....

“你需要幫忙嗎?如果數目不是特彆的大的話,我應該能幫上一點忙。”

隨著故事的發展愈發離奇,李永熙在聽到對方委婉的表達我可以借你點錢時,居然連驚訝的感覺都沒有,腦子裡唯一的想法就是,“你當愛豆可惜了。”就這信息密度,應該去當偵探啊!

曹矽賢微愣一瞬,尷尬道,“我估計整個市場沒有人不知道你們家的事,你姐姐是護士對不對?按照我媽的說法,他們醫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你們家的事了,還差點給你們家捐款呢。”

李永熙.....“哦。”

一整個市場,一家醫院,兩個人流量巨大的地方在傳播的狗血劇,其中還牽扯到知名人士,這種八卦怎麼可能隻有路人知道呢,必須上新聞啊!

李永熙陸續接到一堆記者的電話號稱要采訪,還有記者說,他們可以在采訪裡貼上捐款信息。李永熙本想全部拒絕,猶豫一瞬,以子不言母之過為理由,把親媽的號碼給出去了,讓記者們去攻陷善美。

當初《永熙》上映,非常多記者想采訪善美,在首映禮的記者會上母女倆鬨了一出後,想要采訪母親的人就更多了。但善美都拒絕了,永熙也是一言不發。

現如今,永熙還是一言不發,善美卻接受了媒體的采訪。采訪的核心觀點就一句話,到底是我母親,我能怎麼辦呢。

在善美接受采訪前,金子惠給李永熙打來了電話,用善美的手機,問永熙,我覺得你媽還是得接受采訪,與其讓其他人瞎編,不如我們自己編,還能賺點錢,多好。

李永熙聽完半天沒講話,就說了句,“媽媽願意嗎?”

“你媽那一棍子打不出三個屁的人,你問她?她能跟你說願意嗎,她就會跟你裝死!問半天問不出一個字!可她是你媽,事是她惹出來的,她憑什麼縮著,這事兒就得她解決!你聽我的,你們娘倆這回都得聽我的!我是看出來了,讓你們弄,能磨嘰死!不就這麼點事麼,那老太太能翻天啊!我來!”

金子惠做了多少李永熙不太清楚,她隻看到了隔天的新聞,社會版和娛樂版都有。好幾家報紙都報了,有走悲情路線的講述電影裡‘永熙’的一生在現實中還能更慘;也有走看熱鬨路線的,以天才導演悲催的家世來佐證,苦難是培育藝術家的土壤,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就是苦水裡泡大的。

這些報道裡故事的走向都是曹矽賢從‘姐姐’那聽來的走向,一家子為了照顧好老人,已經傾其所有,不接受任何大眾捐款,家裡哪怕撐不住了,人活著也得要個臉面。按照故事曲折離奇的程度,再有名人效應疊加,新聞連熱搜都上去了。

廣大網友在吃這個瓜時,立場還蠻混亂的。他們除了在同情李永熙是真的慘非常一致之外,其他各有立場。有人覺得外婆和母親都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在對待子女上都有問題,都不配給人當媽;也有人覺得,她們隻是太可憐了,可憐到這個份上還說人家可恨,那就太過了。

還有中立派,認為隻要不牽扯純然的無辜受害者李永熙,這兩人根本無法判斷誰對誰錯,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網友瞎折騰什麼?當然也有激進的,讓兩人乾脆一起去死,彆把好好一個前途無量的天才拖累到前途永無寧日,那才是真正的罪孽。

新聞爆了,熱搜上了,劇組裡的工作人員最近看著女主角的眼神都帶著八卦以及憐憫。孩子是真慘啊,慘絕人寰的慘。

金永州在這天收工時打著請客吃飯的旗號,帶著團隊聚餐。酒桌上,導演問女演員,要不要幫助,錢麼,他不多,但多少能幫點。這話,在今天,李永熙至少聽到不下二十個人跟她暗示過,大家都照顧她的自尊不明說,但跟明說沒什麼區彆。

今天,李永熙接到N個電話和N條短信,都是來暗示可以支援一點的。連已經申請破產的樸保劍都專門打電話來,說他還是有點存款的,確實不多,但他現在也沒有用錢的地方,如果妹子不嫌棄太少,他也想儘一份心。

此事引發了一個頗為神奇的後續,李秉憲和奉俊昊一起來劇組找李永熙。

前者很有大家都是苦孩子出身的同病相憐的感覺,講說誰都有日子難過的時候,有需要就開口,當借的麼,未來還長,到時候再還唄。李秉憲還說,這錢不急著還,也不用覺得有負擔,想著人情什麼的,隻是交個朋友而已。朋友麼,有來有往。

後者直接帶來了兩張支票,一張是導演協會給的,特批的無息貸款,什麼時候還都行。按照奉俊昊的說法,真沒錢就一直拖著唄,拖個十年二十年的,都行,不著急。另一張來自電影振興委員會,官方部門,直接給錢,沒有任何要求,不用還。

這兩張支票呢,名義上都是支援新人導演下一部電影的拍攝,理論上新人導演的下一部電影,在收下這兩張支票後,導演協會和電影振興委員會都算是資方,要是賺錢了得分賬,虧了....就虧了啊。

“藝術片想賺錢多難我們都知道,這錢裡大頭是李滄東出的,他要不是怕直接給你錢不太好,也不會從導演協會繞一手。”奉俊昊讓後輩放輕鬆,前輩們都在呢,怎麼都不可能看著天才隕落,“不過你要是覺得考公更安穩,也不用有負擔,當檢察官挺好的,電影當個愛好唄,這錢等你發了工資再還給協會都行。”

李秉憲在邊上拆台,“什麼叫當檢察官挺好的,當檢察官不比當電影導演好!”笑看小朋友,“你彆聽他瞎說,能去當檢察官就是最好的,搞不好以後我們還有事得找你幫忙呢。”

“你才是不要張嘴就扯。”奉俊昊讓他閃開,對李永熙講,“隨你心意,你還想拍電影就拍,不想拍了,就不拍。你才多大,我在你這個年紀,想法一天一個變。就是得離這種說是要讓你公權私用的人遠點,他的錢咬手你可得想清楚再收。”

李秉憲給氣笑了,“我也是來幫忙的好不好!”

非常多人在看到新聞後願意伸手拉李永熙一把,他們有些人確實是出於憐憫,但更多的人是出於對天才的信心,這叫提前投資。雪中送炭的恩情,永遠大於錦上添花。天才導演哪怕在導演領域就是個流星,隻有這一部佳作,她在自己作品裡展現出的演技,也足以讓業內願意提前投資。

天才本人拒絕了所有投資者和好心人的捐助,理由是新聞誇張了,沒到那一步,她還是有錢的。至於大家是信她的解釋還是信小姑娘自尊心比天高,都無所謂了,人家不收錢不可能硬塞啊。

從這天開始,李永熙一直在劇組沒有出去過,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打電話給她講述事情進展到哪了。通話記錄裡,利特排第一,金子惠排第二,曹矽賢排第三。

哲秀?這家夥還在生氣,玩冷戰呢。

利特是新聞上稍微有點動靜就會給李永熙打電話,愛豆是最清楚輿論是把雙刃劍的人,一個操作不好很可能腹背受敵,所以盯得很緊。金子惠主要講得是,家裡真實的情況,老太太已經送到療養院了,家裡也排好了班,一個禮拜去見老太太兩次。

曹矽賢比較特彆,這位是八卦小能手,同時兼顧隊長監控輿論的功能和從親媽那聽來的,市場裡關於李家的八卦進度。順帶給自己找了個中文補習老師,偶然得知李永熙中文很好,會磕磕絆絆的跟她用中文講八卦。

李永熙對此的態度是,順其自然。電話都接,回應都沒有。三方其實都好奇她的想法,她給金子惠的回答是,隻要媽媽覺得沒問題,她就沒問題。給利特的回答是,讓他安心,不會出問題的,她先是導演後是演員,未來還可能成為公務員,媒體不會太過分的。

至於給曹矽賢的回答麼.....

“你說實話,比起擔心我,你其實更多是想找個中文陪練吧?免費的那種。”

曹矽賢一臉冤枉,“今天我請客,這可是韓牛,哪裡免費了?”我付了學費的!

叼著‘學費’的李永熙嗤笑一聲,“所以你果然是更需要一個中文陪練。”

訕笑著給她夾肉的曹矽賢也沒有不承認,“這不是你自己不在意麼。”笑問她,“我覺得你不在意這些事,難道我感覺出錯了嗎?”

李永熙垂眉笑笑,吃肉吧。

永熙確實不在意,不在意輿論的紛爭,她碰到過更大的亂子,當初真假太子的戲碼鬨得不比現在大。永熙也不在意外人的憐憫,她在還沒有進入這場遊戲時對這類的視線就無感,這麼多年都過去了,總不可能突然覺得被憐憫是羞恥的事。

永熙更不在意,那些打著憐憫的旗號其實是來事前投資的人,當年他還是太子的時候,也多的是人衝著能在他身上得到好處而湊過來啊,世道就是如此,沒什麼可在意的。

永熙隻在意善美,她迄今為止沒有接到母親的電話。她迄今為止接到的所有‘家裡’打來的電話,都是池家的那兩位女士打來的,金子惠打的最多,但善美沒有打過一通電話給她,哪怕是用善美的手機打到她手機上的電話,也是金子惠在講話。

這麼些,善美很少給永熙打電話,極其少。除非碰上不得不打電話的事,比如永熙撞破了善美的新情況,讓當下無法解釋的善美,隔了許久再給在外地拍攝的永熙打電話解釋,發生了什麼事。

這對母女的溝通一直有問題,藏在水面下的問題。在平凡的日常裡,兩人見面時是看不出來的,至少她們雙方都沒覺得那有什麼問題。但在特殊事件中,在外人的眼中,母女倆的溝通,問題很嚴重。

六月中旬,多災多難的電影總算殺青了。拎著行李回家的李永熙,見家裡沒人也不奇怪,回房間收拾好行禮就坐在房間裡看書。下個月她就要考第二輪了,雖然這些書她都快倒背如流了,但這不是溫故而知新麼。

晚上九點多,門外隱約有了點動靜,李永熙想著媽媽差不多回來了,就起身出去。兩母女看到對方就是笑笑,母親說一句回來了,女兒點點頭,也就沒了。

打過招呼後,李永熙原地站了一會兒,大概一兩分鐘,等著媽媽要不要跟她說什麼。媽媽也在等她要不要問什麼。兩個人都在等,兩個人都沒等到對方開口,兩個人都在沉默了一兩分鐘後開口了。

母親問,“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女兒說,“吃過了,我回去看書?”

“好,早點休息。”

“您也早點休息。”

這就是這個家平凡的日常,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安靜的,偶爾會有一些電視機的聲音,也就這樣了。

隔天,一大早,李永熙剛洗完澡出來,就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疑惑的往門廳走,難道是媽媽出去了?是金子惠來了。

手上拎著大包小包的金子惠一進門看到李永熙就叫,“哎一古~你可算回來了!你媽昨天打電話給我說你回來了,要不是太晚,我昨天就過來了!你說你媽也是,知道你今天回來也不給你準備點吃的,我昨天死催活催讓她提前回來,她死活不願意,你說說她,你不在成天惦記,回來了又悶不啃聲!”

金子惠還是風風火火的金子惠,從進門就操著大嗓門絮叨,嫌棄當媽的悶,吐槽這個家沒她不行。這邊趕著剛洗完澡的女兒趕緊回房間換衣服出來吃早飯,那邊催著當媽的趕緊的啊,我這燉了雞湯帶過來的,快給孩子弄好。

兩母女這一大早被安排的亭亭當當,李永熙被按在椅子上時都有些恍惚,她仿佛是到彆人家做客的。

主人家一邊給她撕雞腿,一邊把桌上的小菜都往她面前挪,嘴裡連說好幾遍瘦了,再事無巨細的把之前已經在電話裡跟她說過一邊的外婆的安排,重新說一遍。偶爾會跟另一位客人搭腔,說點,我說的對吧,我安排的好吧,等等,也不用對方回答,她反正能自己接著往下說。

這一整個早上都是金子惠在說,對坐吃飯的兩母女格外安靜。

飯吃的差不多了,金子惠邊起身收拾東西,邊問李永熙,“你要不要去看外婆?”

李永熙剛要回答,下一句就聽到,“要我說你就彆去了,那邊挺好的,該有的都有,醫生護士都靠譜,我跟貞珠找了好幾家選中的,價錢是有點貴,但人家貴的有貴的道理。”轉向當媽的,“你說呢?”

同樣是剛張嘴要回的李善美連個音節都沒吐出來,就看她轉向了女兒。

手上已經麻利的把碗壘起來,還很順手從李永熙手上抽走了筷子的金子惠講,“你媽說行,你彆去了,在家休息吧,忙那麼久呢,就應該休息一下。”

唱了一早上獨角戲的金子惠,隻有一句話是必須要得到答案的,“中午想吃什麼,我來給你做,你媽要看店,我擺弄不來那些書,人家問的我也不知道,你也嘗嘗我的手藝,成嗎?”

李永熙....不知道要回答哪個問題,乾脆點頭。

“說話呀,點什麼頭,吃什麼?”金子惠轉身抱著碗往廚房去,“排骨吧,給你燉個排骨補一補?”

李永熙覺得自己不用說話,哪知對方突然轉身,“你倒是給個回答呀,真不愧是你媽的女兒,問半天沒一個字,怎麼就那麼悶,你們倆在家要是沒有我,該不會不說話吧?”

再度不知道要回答哪個問題的李永熙愣住,金子惠很是嫌棄,“說呀,排骨吃不吃?還是,讓爸爸給我們留個螃蟹,我蒸雪蟹給你吃?可那個現在不是時節,冷凍的又沒那麼好。鬆葉蟹還是十月份最肥,你再等兩個月,我做的蟹黃醬全家都說好的,我跟我媽學的老手藝,你肯定也喜歡。”

又被一頓輸出的李永熙都懵了,茫然的看著對方。她現在是要回答,吃不吃雪蟹嗎?

一直很安靜的善美終於找到了開口的機會,“她喜歡吃烤肉,肥瘦相間的五花。”

“早說啊!給你烤牛五花吃!咱們難得吃一頓,吃好的,韓牛!”金惠子滿意了,再度扭回頭去水池,很快就想起了水聲。

小房子,廚房和餐廳是連在一起的,沒有隔斷,也沒有講‘悄悄話’的機會。主人家已經在洗碗了,客人們對視一眼,安靜的起身。

媽媽往門外走,她要去開店。女兒慢悠悠的跟著,好似是送她出門。

門關上了,母女倆非常有默契的都鬆了口氣。那口氣吐出去,反射性看向對方,又都笑了。

李永熙掩嘴輕咳,再問母親,“她一個人洗碗可以嗎?”

“我想過幫忙,她嫌棄我做事太磨嘰。”善美歎氣,“其實她弄得太馬虎,我都忍不住再弄一次。”

知道媽媽有點潔癖的女兒再問,“你敢再弄一次嗎?”

“不被她看到就行。”膽子很小的媽媽慫慫的回。

這一問一答,兩人又笑了。

這次沒有壓下笑意,而是輕笑出聲的永熙問善美,“我什麼時候改口叫嫂子?”

善美抿唇笑笑,隱隱有些羞澀,“等你考完試,說好了的,等你考完試,考上了,就是雙喜臨門,可以一起慶祝。”

因一直等不到答案而壓在胸口的鬱氣霎時間全散了,散在這個有些呱噪的晨光裡。

“善美。”

“嗯。”

“你喜歡他們嗎?”

“喜歡。”

“那要幸福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