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第三章(1 / 1)

“您好, 我是崔宇直,90年生,請多關照。”

“您好, 我是李永熙, 97年生,請多關照”

自我介紹大了七歲的小哥同李永熙見面時是大鞠躬, 後者本以為對方是出於演員後輩的身份才大鞠躬,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 對方是把她當導演,人家是演員給導演鞠躬。

兩人都並非第一次見面, 上一輪遊戲不談,這一輪雙方的初次見面是在釜山電影節,去年李永熙提名未獲獎, 而崔宇直獲得了年度演員的獎杯。

不過論分量的話,十七歲的導演隻是提名就已經很有分量了。

單算演員講前後輩關係的話,崔宇直才是前輩, 雖然李永熙是當過童星啦, 但童星跟成人演員沒什麼可排的。10年出道的崔宇直, 妥妥是童星的前輩沒錯。

前輩其實猶豫過要不要接這個本子, 劇本有點....太套路了。

故事講得是富家女和窮學生因一場誤會認識,前者去後者打工的清吧喝酒。打工仔推銷酒水有提成, 就跟來店的客人使用男色推銷, 富家女對他的職業就產生了懷疑,沒想到兩人是同學偶然在校園裡又碰到了。

經過各種很常規的套路後, 富家女和窮學生在一起了。在一起之後矛盾的核心點是錢,富家女覺得錢不重要,窮小子覺得錢最重要, 又是一波爭吵、和好的套路。

這個本子唯一突破了常規套路的點,就是富家女的父母發現了窮小子的存在後,沒有搞什麼甩支票離開我女兒之類的戲碼。女方父親明顯手段高端,先是通過窮學生的教授暗搓搓給對方提供資源,等對方認為自己是努力被教授看見了時,那位父親在裝作不經意的表示,我拜托過你的教授,不知道那有沒有幫到你。

這類的幫忙三番五次的出現,窮小子的自尊心一點點被消磨,最後雙方勞燕分飛。

重申一遍,這本子很套路,崔宇直不是很想接。

不過,劇方有錢。

為五鬥米折腰的演員很乾脆的簽下了合約,合約簽了才知道他的對手戲演員是李永熙。崔宇直聽經紀人說起的時候,還很詫異,同名同姓嗎難道?

“不是,就是我們認識的那個李永熙。”經紀人其實也挺詫異的,還疑惑,“劇本就一般啊,還是有什麼奇特的內核,我沒看出來?”不然對方這麼會接這種項目呢?

同樣沒看出來劇本有啥特彆之處的崔宇直也在懷疑人生,他跟那位導演搭戲不會被碾壓吧?

去年釜山電影節,《永熙》沒上映之前,李永熙就隻是天才導演而已,隨著電影上映,這位的演技也備受讚譽。崔宇直是看過《永熙》的,當時大受震撼。十七歲啊那是,他十七歲的時候在乾嘛?看看人家的十七歲,都能去衝一把影後了!

女演員剛滿十八,影後還是很遙遠的事,目前就隻是女演員而已。

男演員對女演員有點怵,真的很怕演技被碾壓。他們是有大量對手戲的,純愛劇的男女主角,男方要是被女方碾壓了,導演能在現場噴得他媽都不認。這種電影需要的是男方能控場,女性向電影麼,主要針對的是女觀眾啊。

在明確的知道搭檔的業務能力比自己高出不止一個台階的情況下,擺在崔宇直面前的就兩條路。一是悶頭苦練演技,二是拜托對方一起排練,熟悉彼此的表演狀態。

前者能保留面子,後者就是裡子更重要。

崔宇直的想法是保護裡子,但他在跟經紀人聊這個時,對方卻跟他說,可能不太行。

“我們資方是趙哲秀知道吧?”

“韓哮周二號?”

這一輪遊戲中進入娛樂圈的哲秀沒有得到太子的稱號,業內給他的諢名是韓哮周二號。一樣的有背景,一樣的演技拉胯,一樣的資源逆天,一樣的屬於李社長旗下。韓哮周先出道,她就成了一號,趙哲秀就變成了二號。

二號變成了資方,疑似不再做演員了,也沒多少人在意,這群二代當資方比當演員更常見。

經紀人頷首表示就是那個‘二號’,“我聽說趙哲秀跟李永熙有點關係,什麼情況不確定,但我們還是離遠點,安全。”

崔宇直皺眉,“不可能,她的演技簽這種本子是她吃虧。就算不談演技,她的名氣簽這種項目也是她吃虧。”

“我不是說她靠什麼上位,我是說雙方認識,關係很好,具體是什麼關係不確定。”經紀人表示他也沒想歪,他的意思是,“李永熙挺漂亮的,趙哲秀也長得不錯,這男男女女的,萬一有什麼情況,你單獨約她,不合適。”

經紀人的話很有道理,崔宇直就隻能悶頭苦練。一直練到劇本試讀會,事實告訴他,苦練毛用沒有,人家就是能碾壓他。

劇本會議這一上午,崔宇直看著導演緊皺的眉頭,愈發心虛,感覺要涼啊,他不會被換了吧?沒簽約想不想接項目是一回事,簽了合約被導演以演技不好換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後者會成為黑曆史的。

中午休息,崔宇直拽著經紀人去一旁單聊,我這一個人再怎麼練也沒用啊,要不你去跟那位的經紀人溝通一下,單純隻是排練,應該沒問題吧,都是為了工作麼。經紀人想了想,沒答應。

“為什麼不行?”

“她沒經紀人,隻有個助理。”

崔宇直愣住,“沒有經紀人?”

“沒有。”經紀人說,“之前我們一起聚餐的時候我想找她的經紀人喝一杯,要合作了麼。找半天都沒找著,問了導演,導演也不清楚,她好像隻有助理,這位很可能就沒有把自己當演員看。”

“所以我才說她和趙哲秀的關係不太對啊,前途無量的新人導演突然變成演員就很奇怪了,還演個這麼普通的本子,更奇怪。搞不好就是看在趙哲秀的面子上,才願意簽約的。要跟她溝通就得直接找她,我跟她聊這個就有點冒犯了,得我們一起去。”

那....就一起去啊。

去了得到的答案是‘我都可以’,非常好說話,經紀人和藝人都鬆了口氣,畢竟媒體在報道這位的性格時,不像是好說話的類型。這位看著也不太像是好說話的類型,酒局上滴酒不沾的,導演勸了幾次都是隻笑不搭茬,感覺很是清高傲氣的樣子。但人家的業務能力,可以傲氣,想怎麼傲都行。

由於項目已經推進到了劇本試讀會,很快就要開拍了,男女演員也沒太多時間能排練,在劇本試讀會結束的隔天就約見面了。

崔宇直去之前還是有點慫的,怕對方會嫌棄他太辣雞,他跟對方一比,確實是個小辣雞沒錯,他也認。可這跟直接被打臉還是不一樣的麼,自然就慫。

出乎他意料的是,對方不止沒有嫌棄他,還是個非常好的老師,大概是天才導演就是會調|教演員?總之崔宇直有點碰到大神,高山仰止之感。

大神如果知道他的想法會告訴他,你單獨是運氣好碰到了好時候。

在永熙還是‘哲秀’時,不止不會調|教演員,她連演技爛的人為什麼能那麼爛都不能理解。表演對她來說如吃飯喝水,是個人都會,她自然不理解為什麼有人不會。

但拍攝《永熙》讓李永熙知道,表演真的是需要天賦的,演員也需要慢慢教,否則那個草台班子根本拍不出成片。被圈外人的表演刷新了世界觀的李老師,如今已經進修到可以去開個表演班了。

表演班的首位學生還是很靠譜的,關鍵是能溝通,聽了就懂,不懂也問,不會想某位李女士,時常需要她猜,對方有沒有理解。

一對一單獨補習的教學成果很快就呈現在開機鏡頭裡,導演勉強滿意,男演員卻覺得....要不要再來一遍?

導演揚眉,看向女演員,“來嗎?”

女演員無所謂啊,“你們覺得再來就再來。”

再來的這場戲是男演員的主場,他在清吧給女主角這桌推銷酒水,沒有跟女主角推而是跟她的朋友推薦,勾著人家姑娘的肩膀散發魅力賣酒。這場戲,女演員隻要在邊上當個陪襯就行。

重新來,同樣的畫面,同樣的動作,同樣的台詞。拍完了,導演沒說過還是不過,就讓男演員自己看監視器,男演員猶豫著問能不能再來一次?

導演笑了,看向自家直係後輩,“你想讓他再來一次嗎?”

李永熙歪頭思索,轉向男演員,“你具體哪裡不滿意?”

男演員疑惑的看著導演們,“你們覺得可以過?”

導演們對視一眼,都笑了。男演員茫然,什麼意思?

意思是導演們不太好跟演員表達的,你沒那麼重要。這出戲是男演員為主畫面沒錯,可這隻是一百二十分鐘電影裡其中一個不是很重要的畫面而已,男演員表現就是平平,剪輯可以做到化腐朽為神奇。

導演拿著劇本在手心裡輕輕敲了敲,跟還算用心的男演員說,“這樣,我們再來一遍,這次行不行都過,如何?”

崔宇直剛要點頭,餘光瞄到了好似在走神的李永熙,有心想請小老師給個示範,又覺得這好像不是很合適,那是對導演的冒犯,就沒說。

再來,過,下一條。

就這麼一條一條的拍,拍到晚上收工了,好似無事發生。第二天劇組出了個大事,製作人登場,通知全組休假一個禮拜。

理由?沒理由,這是通知。

被通知的崔宇直環視一圈周圍的人,沒找到女主角,還想著她會不會沒收到消息。半個小時後,經紀人告訴他一個大消息,女主角把導演換了。

“啊?”崔宇直一臉懵,“這個玩笑不好笑。”

經紀人嘴裡嘖嘖有聲,“什麼玩笑,真事!我就說那位不像是來做演員的吧,她才是劇組的實權派,金永州(導演)已經開罵了,樓上在吵架。金永州被丟出來了,製作人親自動的手,這還能有假?”

樓上在吵架的李永熙覺都沒睡醒就被金永州砸門,晚來一步的樸泰永(製作人)把人扛出去的。但是鬨得走廊上都有人圍觀了,不想鬨得太難看的樸泰永又把人拽回房間,讓助理按著他不準動,說話就好好說,欺負什麼小姑娘。

“這TM是小姑娘,一點長幼規矩都不懂,我出道的你TM出沒出生都不知道,真當外面叫你天才你就.....”

“夠了!”樸泰永揚聲打斷,陰著臉讓他適可而止,“到底是演員壞規矩還是導演不用心,非得我挑明?崔宇直想重來你為什麼不行,乾嘛,趕著下班啊?非得我把話講得很難聽,你多吃幾碗飯就是人家前輩了?工作就聊工作,聊什麼規矩!你的規矩呢,我還是你大前輩呢,要我教教你規矩嗎!”

奉行導演中心製的南韓電影市場,製作人能凶,就代表他是大前輩沒錯。

被大前輩壓製的後輩鐵青著臉聊工作,盯著李永熙,“我不同意崔宇直重來在你看來就是消極怠工?你懂不懂電影啊,他那場戲根本沒必要折騰!”

李永熙覺得自己很無辜,“我知道啊,我還知道你對這個項目就隻是當工作而已,所以我的建議是,你再上點心。至於為什麼換人.....”看向製作人,這個問題要我答嗎?

樸泰永直接開口,“我要換,怎麼,不能換?”

工作呢,就有個工作態度的區彆。有的人把工作當糊口,態度就是六十分萬歲,能糊弄就行;有些人稍微好一點,拿人錢財就得給人辦事,至少混個八十分吧,面子上好看。

但創作領域呢,創作者如果隻抱著八十分就行的工作態度的話,出來的成片能達到及格的都少。不是說什麼創作者必須熱愛自己的作品那麼誇張,至少要做到對作品上心,抱著九十五的目標往前衝,才有可能達到八十。

在李永熙看來劇本已經很套路了,導演再套路一點,那這個項目純是浪費時間啊。所以在昨晚收工後,她給趙哲秀打電話,說得是讓製作人跟導演溝通一下,稍微端正一下態度。資方跟製作人也是這麼說得,但製作人覺得這是導演在打他的臉,導演是他找的,消極怠工?那就直接換!

消極怠工的導演摔門而走,製作人還在屋內,問女演員,有沒有興趣兼職當導演。

李永熙搖頭,很誠實的說,“他拍這個本子就算是糊弄也能及格,換我拍,就算很努力也未必能及格,我不適應這類的劇本,給我拍故事會走樣。”

製作人其實不在乎最後成片如何,他在乎的是不能讓金主不高興,也不能打自己的臉。趙哲秀可是他的大金主,業內極少有的拍攝不設上線的神奇金主,更神奇的是,金主不在乎電影能不能賺錢,大有砸錢就為了玩個愛好豪氣。這麼給力的金主,必須得攥在手裡啊。

那金主跟女演員是朋友,女演員恰好又是個導演,不如就換人?

女導演拒絕了,“你要是找我的話,還不如讓金永州繼續拍。這麼鬨一場,他肯定會上心的。”

製作人不太樂意,這不是自打嘴巴,他不要臉的麼,就想套路小姑娘,“我們本來投資也不大,本子又....”給她個眼神,實在不好吐槽,“金永州是砸錢砸來的導演,他好歹屬於有錢砸得下來,很多導演看了劇本就拒絕了,像你,我給你多少錢你也不拍啊。”

“再說我也不能漫天砸錢,你跟趙先生也認識,我如果肆無忌憚的花錢,他不是懷疑我能力不行,就是懷疑我中飽私囊。我這也是沒辦法,你幫個忙,就當我欠你一次,隨時還,隻要你需要,開個口就行。”

李永熙被逗笑了,“前輩,我非常想幫你,實在是愛莫能助。”她是身體年齡變小了,又不是腦仁變小了,扯什麼呢。

小姑娘不上當,大叔就歎息著出去找新人填坑了。

製作人走後,李永熙想了想,給金永州打了個電話,對方沒接,她就發了條短信過去。

【想換你的是製作人,不是資方。你要是真不想走,就聯係資方。】

短信發過去,之前拒接電話的導演就把電話打過來了,什麼意思?

“樸泰永也是想糊弄事情,你可能是被他的態度影響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這個本子是趙哲秀的親姐姐的一段回憶,青春的回憶有多重要,你比我清楚。我跟你說,那姐姐比趙哲秀有錢,你要是拍好了,她的回憶那麼多,未來那麼長呢,說不定你也有需要投資的時候,你說呢?”

導演楞住,“親姐姐的回憶?”

“嗯,親姐姐關於青春的回憶,非常有錢的姐姐,想跟那個姐姐交個朋友嗎?”

能跟金主交朋友當然誰都願意,導演去聯係金主了,金主比製作人好說話很多。在男演員眼裡好說話的女演員,在導演跟她道謝說欠她一次後,打電話給金主,罵得他狗血淋頭。

李永熙對自家猴子的愚蠢程度簡直是驚奇,你想支持藝術,非常棒。可投資電影是商業行為,哪怕你心裡面知道你不在意電影能不能賺錢,你也不能跟被投資的人說你不在乎能不能賺錢,你都不在乎電影能不能賺錢,那還有誰會在乎?這話跟隨便拍,拍得多爛都會有人付錢有什麼區彆?

“這也能怪我?我是讓你們這些藝術家有個寬鬆的創作氛圍啊,一切都衝著錢去了,藝術呢?”

“你見不到玩純藝術的導演。”

“為什麼,搞歧視啊!”

李永熙笑了,“歧視你什麼?歧視你有錢?我還想被歧視呢。見不到不是你沒資格見,是他們沒有渠道認識你。你看藝術電影嗎,純藝術片,枯燥泛味,你會睡著的。那些導演才是真的需要錢,可他們的作品你看不見,也不會對他們有興趣,他們多半也隻在自己的小圈子裡交際,外面的人對他們都不熟。”

“他們需要錢的時候會去找熟悉的製作人,製作人幫他們跑錢,那些製作人通常也見不到你,社交圈基本不重疊。你見到的都是頂層,什麼行當混到了頂層哪怕是藝術片導演都不缺錢,缺錢的都是底層,底層導演認識的也是底層的製作人。底層的製作人根本拿不到進入你社交圈的入場券,又怎麼能站在你面前跟你聊藝術,聊自由呢。”

“你想幫助的那些藝術家們有很大的概率壓根就不知道你是誰,他們很可能連你有什麼背景都不知道,就算在馬路上碰見了,誰有會跟一個陌生人談自由的藝術需要金錢堆疊呢。”

“哲秀,這一行,能走到你面前的至少是二線頂端。你是被李秉憲帶入圈,你一開始就站在金字塔的頂端,就算蹲下身往下看,能看到的也是努力摸到你腳邊的人,更下面的人你是看不見的,你們很難有交集。”

“而那些處於二線頂端尋找一切方法想往一線衝的人,在乎的就是名和利。這個本子很難讓他們有名,金永州再怎麼樣也是在百想拿過最佳導演的,他願意接受這個劇本當導演,必然要圖你什麼。你給不了,就隻有錢。你錢都給了又說不在乎錢,那誰會把你當回事呢?”

趙哲秀被打擊了,“你們娛樂圈的人,彼此之間一點信任都沒有嗎?非得一分一厘都算清楚?”

“不是啊,你如果有好劇本,絕好的劇本,你讓金永州給你錢買劇本他都乾,前提是你本子得好啊。”李永熙笑了,“你好歹當過幾年演員,劇本也看了不少了,你覺得這個劇本好嗎?”

試圖給親姐挽尊的弟弟嘴硬道,“也沒那麼爛啊!”

“是啊,沒那麼好也沒那麼壞。拍得不錯,能拿及格分,放到市場上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小賺一筆。這樣的劇本,你如果找個同樣沒那麼好也沒那麼壞的導演,對方會儘心儘力。你偏偏要找金永州,人家拿錢辦事而已,你連個項目指標都不給,他隻是個領工資的人,你指望他賣命啊?”

趙哲秀無語了,“那你又不拍!”

“這不是我的風格,說過了啊。”

“所以我才找彆人啊。”

“你要跟我繞這個?”

“.....算了,我找製作人去。”

李永熙懷疑他學習學傻了,“找什麼製作人,你不夠人家一盤菜的,聯係李秉憲,他幫你搞定。”順便一說,“你以後投項目最好都先問過他,除非是那種你覺得好到不能再好,不投錢都會後悔的本子。那你就不用管李秉憲,他反對都不用搭理他。那也是個一切向錢看的。”

再度無語的趙哲秀嘟囔了一句,“你倒是不看錢,你不願意拍。”

李永熙想了想,“我如果非常缺錢的話,還是會拍的,我隻是還沒缺到那個地步。”

這個團隊裡,真正缺錢的人是導演。金永州手上有個本子,他自己寫的,民主運動的題材,需要大場面,大投資。本子攥在他手上攥了很久了,一直沒找到金主,要不是衝著金主夠豪氣,他也不想為五鬥米折腰啊。也是因為這個,他得知自己要被換才會怒到失去理智,不然他巴不得跑路,這種本子擱十年前他都看不上,太套路了!

遍布套路的劇本讓劇組的核心創作人員,除李永熙之外,都是抱著領工資的態度來的。此前導演不管,大家一起糊弄事情。如今導演突然管了,眾人的日子就難過了。

崔宇直的日子就很難過,他頻繁被卡,十組鏡頭他能被卡八次。每次都是他被卡,但凡是跟李永熙搭戲,都是他被卡,太蛋疼了。

今天還是連續被卡的男演員在導演宣布先停工吃午飯時,整個人喪裡喪氣的回休息室,飯都沒心情吃。如今態度非常端正的導演,在午飯時間跟女演員商量,你要不要糊弄一下?

“崔宇直跟你差距太大,畫面很容易失衡,讓他一天頓悟是不可能了,你拉低一下水平配合他一下?”導演這次是真的為項目考慮,要考慮製作周期的麼,這麼耗下去沒完沒了。他還吐槽,“我當初就沒看上崔宇直,是趙哲秀點名要他。”

李永熙手上夾了根煙,沒點燃,在適應角色的一些小習慣,聽了導演的話,搖搖頭,“你彆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預算會不會超支的問題你不用在意,資方都不在意,你就慢慢磨,沒人會說什麼的。”

嘴裡叼著煙真的在抽的金永州掃了眼周圍的人,確定都有點距離,再湊近她,小聲講,“我跟你說句實話,你看我跟趙哲秀才能見幾面,那種金主我攀不上。樸泰永這種能搞來錢的製作人才更容易接觸,趙哲秀是不在意我一部電影拍多久,可樸泰永之前因為我去找趙哲秀已經很不爽了,我再這麼拖下去,以後估計電話都不解我的。”

退回原位的導演吸了口煙,仰頭吐出煙霧,帶著點感慨的說,“這世道啊,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曾經當過閻王的李永熙讓同行想清楚,“我搞不好也是一隻小鬼,你跟我說這個合適嗎?”

人類瞟了她一眼,“每年去導演協會參加年會的是你跟我,製作人算什麼?”這姑娘此前就站在他這邊,跟製作人比,他們才是一國的。

“但我跟趙哲秀更熟啊。”

“所以你告狀我也沒說什麼啊。”

李永熙看他一根煙抽完了,把手裡沒點的煙送過去,“我的意思是,你身邊的小鬼還有一隻,我這隻小鬼也很難纏,你好好拍,慢慢磨,我們磨個及格分出來,剩下的事,我幫你問問看。”

“真的?”金永州一秒坐直,“這可是你說得啊!”

“我說得,慢慢磨吧。”

再度開機的電影精雕細琢的磨,磨到崔宇直日漸萎靡。李永熙看他那個狀態單靠自我調節是調節不過來了,就跟導演商量換場次吧,借著演員萎靡的狀態先拍分手的戲,讓他本色出演,再讓導演多誇誇他,等他自信心重新建立,再去拍甜蜜戲。

自信心一點點被拽回來的崔宇直再拍甜蜜戲時狀態確實好很多,整個人都支棱了,還會臨場發揮了呢。

鏡頭前的男女主角,手牽手在漢江公園溜達,牽在一起的手前後左右的亂晃,可甜了。甜蜜的鏡頭下,男主角突襲偷吻了女主角,在女主角愣住時,大笑按著她的腦袋用力揉了揉,呢喃一句‘你臉紅了哦~’。

“OK!過!”

導演叫出聲的同時,男演員按在女演員腦袋上的爪子連忙左右扒拉,“對不起對不起,我有點....”

“沒事,情緒到了麼。”李永熙讓他放輕鬆,“情緒到了臨時加幾個動作而已,不用緊張。”說著還調侃他,“你是不是有點怕我?”看他愣住,笑了,“你還真的怕我?”

摸了摸鼻尖的崔宇直有點小尷尬,“也沒怕你,是尊敬,滿懷敬意的那種,把你...把您到老師。”

老師笑出聲來,拍拍學生的肩膀,“那你努力學習啊~”

老師和學生隨著拍攝時間拉長漸漸熟絡,崔宇直也就問了一直好奇的,為什麼李永熙會接這個劇本。

“缺錢。”李永熙看他不信,笑道,“那你是為什麼?”

崔宇直囧了一下,“我是真的缺錢。”

這個答案怎麼說呢,不出意料。李永熙笑看他,“你缺錢可以,我缺錢就不可以?”

“不是啊,就是....”崔宇直覺得,“我缺錢接這種項目是賺錢,你缺錢接這種項目是賠錢吧,就算當導演也是賠錢啊,外面願意找你當導演,開出高價的製作方肯定不少。”

李永熙順著他的話聊,“你如果隻圖錢的話,應該也不缺項目?”

“也不是,我沒有那麼厲害。”崔宇直表示他就是稍微有點名氣的二線而已,說不定還是三線,進而疑惑,“你是一線沒錯吧?絕對不缺項目的那種。”

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線的李永熙講,“我還沒想好以後要不要當導演,沒有對接項目。”

“不當導演要做什麼?”

“去書店打工。”

“啊?”

書店迎來了兩個兼職生。劇組休息,學生給老師打電話,問方不方便排練。老師表示暫時沒空,晚上可以。學生順嘴問了一句,老師在做什麼。老師說在打工,學生就跑過來了。

崔宇直到了才發現,李永熙所謂的打工是給媽媽的店幫忙,頗為尷尬自己兩手空空來見伯母。伯母看到他很警惕,男孩子出現在自己剛成年的女兒身邊什麼的,後來聽說是在一個劇組拍攝就稍微放心了點,但還是保持著戒備心。

來都來了不好立刻就走的崔宇直跑去給李永熙幫忙,二手書店除了來買書的客人也有來賣書的。賣書的人都是抱著一疊來,店員得整理還要消毒,他們就在乾這個。

背對著伯母的崔宇直總覺得後背有點燙,被激光盯上的那種,就小小聲的跟李永熙講,“伯母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好像不喜歡我啊。”

李永熙翻著手上的書看有沒有缺頁或者塗改,隨口說,“我媽的應激反應,我成年了,她在我身邊看到男孩子都會這樣。”

男孩子眨眨眼,驀然想起《永熙》的情節,閉上嘴,埋頭理書。李永熙過了好一會兒才覺得隔壁沉默的時間有點長,瞟了他一眼,看他翻著一本書看進去了,勾唇笑笑,繼續做自己的。

傳統市場的門面,這裡面到處都是小吃、蔬菜,一家書店放在這其實有點不搭。書店裡還亂糟糟的,架子上是清理過的書,地上還沒清理的書,淩亂的感覺好似又跟這個市場搭了。

李女士租下這個門面最初是想繼續賣她的二手雜貨,一個暑假的冰淇淋車生活再回來改了主意想開書店,也想過要不要換個安靜點的,適合開書店的地方。但她又舍不得在這個市場認識的那些大姐們,是大姐們在她連跟客人張嘴都會慌時,這個幫一把,那個拉一下,帶著她走到今天,她不想她的朋友們分開。

女兒旁觀媽媽為難許久,始終沒有給出什麼建議或者意見,就沉默的等著。等到一個很不錯的結局,這家店,還是開在了這裡,李女士有朋友了,很多朋友呢。

市場裡的大姐們可是八卦好手,突然出現一個新鮮的男孩子,還是來找姐妹女兒的,該不會有情況?

“沒有沒有,我們家永熙還小呢,還要讀書呢。”當媽的連連反駁。

來八卦的大姐卻說,“你們家這個都快讀到博士了,還讀啊?”

邊上的另一位大姐懟她,“博士怎麼就不能讀了,我們永熙可是天才,狀元呢!”

大姐底氣十足的一聲‘狀元’驚醒了看書的崔宇直,茫然的回頭,除了李媽媽之外的阿姨們都衝他笑。他也尬笑兩秒,迅速轉頭,小聲問身邊的人,她們在說我什麼嗎?

“在說我。”李永熙讓他安心,沒他什麼事,“你繼續看書。”

合上書的崔宇直不看了,把書本單獨放在一邊,等下準備買走,隨口講,“狀元是什麼意思?”

“高考狀元的意思。”

“.....我好像在哪看過你是高考狀元。”

“是啊。”

崔宇直眨眨眼,再眨眨眼,再再....“你怎麼能做到什麼都厲害的?讀書、當導演、做演員,你還有什麼不會的嗎?你該不會什麼都會吧?”

看過他資料的李永熙疑惑,“哪來的學渣發言,你不也是名校嗎?”

加拿大籍的韓裔在加拿大就考入名校,大□□學來韓國又考入了中|央,還是名校。名校生卻說,“但我不是狀元啊,我死都考不到狀元的。”崔宇直深呼吸,一聲長歎,“人和人的差距真的太大了,根本就是兩個物種。”

李永熙手上還翻著書,嘴邊慢悠悠的回了一句,“我當人類,你當什麼?”

崔宇直半天沒說話,李永熙抬頭看過去,發現這個家夥居然認真思考他要當什麼?

“想好了?”

“啊?”

“當什麼?”

“長頸鹿?”

崔宇直說完就搖頭,“還是樹懶,天天都在睡覺,日子過得可悠閒了。”說著環視書店,跟書店店主的女兒說,“或者成為一本書也不錯,能經曆不同的人生。”

男孩子望著店內每一本都換過不止一位主人的書本,對女孩子說,“你不覺得舊物很浪漫嗎,二手書就更浪漫了。它們曾經被人捧在手裡,仔細翻閱,再細心收好,交到另一個人手上。書籍在人群裡漂流,經曆一個又一個人的人生故事,多浪漫啊。”

女孩子愣怔一瞬,也學他看著周圍的書,她看到的不是浪漫,而是,“如果書籍是寵物,被主人丟棄哪裡浪漫,很悲慘才對。”

崔宇直扭頭看她,“你那麼消極嗎?”搖頭表示不讚同,“就算是被主人丟棄的寵物,也有混成路邊一霸的存在啊,乾嘛那麼消極。買書的人打開錢包買下那本書時肯定是愛的,書被賣給書商,書商再賣給下一位買書的人,依舊會被愛啊,它流轉的過程,就是愛在傳遞的過程,怎麼會不浪漫。”

李永熙很疑惑,“你那麼開朗的嗎?”笑著舉起手上的書,“它不一定會遇到下一個主人,很可能就被放在書架上永遠沒人再想起它,也不會有人再翻閱,再碰觸,這怎麼會浪漫?”

“哇~你這樣真的像個小妹妹了。”崔宇直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個大哥哥,跟消極的小妹妹講,“月有陰晴圓缺沒錯,但陰晴圓缺都是一種美。書即便一直在書架上,你也會擦拭,伯母也會整理,怎麼會沒人碰觸。”

“李永熙小朋友~”崔宇直大哥哥給出人生箴言,“日子要活得積極點,陽光才會籠罩你的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