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第二章(1 / 1)

2013年, 一個草台班子搭成的劇組殺青了。

《永熙》的劇本很喪,但《永熙》劇組在拍攝的過程中是很歡樂的,真正的窮開心。

窮到時常得苦惱要去哪蹭場地拍攝團隊之所以每次拍攝氣氛都很嗨, 得感謝導演原本並不熟悉的金達民先生。

金先生在李永熙的認知裡一直是主家的家庭成員之一, 或者家裡的閒人。以家庭身份來說,不管是作為丈夫還是父親, 金先生都沒有什麼太大的缺點, 按照社會評價來談,這是個老實人。

老實人不抽煙不喝酒,人生愛好就是釣魚,沒什麼大的事業心,考上了公務員就在社會朝九晚五周末雙休的過鹹魚生活。老婆賺錢比他多這件事偶爾會讓他受到彆人的非議, 他每次被人調侃軟飯好不好吃也就是憨憨的笑笑。

但要說這位丈夫兼父親有多好,那也說不上。他熱愛釣魚, 熱愛的程度是隻要有空就會往外跑,家裡正好有‘阿姨’也不用他做什麼, 他就有大把的時間門在外面釣魚。

李永熙對這位金先生的印象就是個時不時會帶魚回來讓媽媽做的路人甲, 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對方全名是什麼, 也沒怎麼關心過。

貧窮的劇組需要儘可能的削減開支,李永熙就去問休息時間門比這個家所有人都多的金先生, 有沒有興趣出演一個角色。對方很開心的答應了,老好人對能出演渣男這件事懷抱著極大的興趣。

老好人初次站在攝像機前表演時拘束了一段時間門, 適應了就完全放開了,還時常有自我發揮的動作。

像是導演隻把渣男當工具人, 在劇本裡壓根沒仔細寫。金先生卻自己給自己加戲,會故意在鏡頭拍女主在布景的超市理貨時,會刻意探頭對著攝像機表演偷看。

導演看到這個場面嘴角抽了抽, 還沒來得急說啥呢,扛著攝像機臨時客串攝像的全知恩直接懟老公,你乾嘛呢!穿幫了!

“沒有穿幫啊,我是個渣男麼,渣男肯定會偷看的。”現場唯一的男性信誓旦旦的跟三位女性說,“你們不懂,男人更了解男人,這店裡又沒人,我對她又有興趣,肯定會找一切機會偷看的。”

全知恩把肩頭的攝像機往下一放,眼刀就飛過去,“你很懂麼,看來是有經驗?”

沒經驗的老實人縮了縮脖子,“我們這是在演戲。”

旁觀攝像和男演員吵架的女演員和女導演對視一眼,默契的埋頭憋笑。這樣的樂子在片場時常發生,金先生居然有戲精的隱藏一面,讓劇組的其他三位成員還蠻詫異的。

這個劇組的核心成員就這四人,四個人同時兼任造型、美術、攝像、表演等一係列工種。除了導演的活隻有李永熙單獨兼任之外,其他都是誰有空誰乾。類似其中兩個人需要在鏡頭前,另外兩人就在鏡頭後盯著,沒辦法窮麼,就得身兼多職。

這片子拍得很慢,四人組都有本職工作,公務員、作家、二手地攤攤主和學生,拍攝對他們來說都是兼職,得湊齊大家都有空才能拍,偶爾因為沒錢了,還得先湊錢再繼續拍。

出錢的人一直是李永熙,三位大人或隱晦(李媽媽:我最近掏到一套外文書,你要不要去問問你同學有沒有人認識,想買的?)或直接(主家夫妻:最近怎麼不拍攝了,錢不夠的話要不要我先給你點,當投資麼。)的表達過,可以給錢,但導演都沒要。

李導演創作這部作品不是為了創作本身,她的目的是想讓電影裡的‘永熙’能逐漸走出那悲愴的命運輪回。現實中的李媽媽人逐漸開朗了,誇張點,有些潑辣。

做生意麼,還是小攤小販,平時接觸的人多了就知道人善被人欺是什麼意思,再加上周圍擺攤的大姐哪個不凶,她漸漸也被環境改造的能跟惡客吵架了,時不時還能超贏呢。

李永熙就旁觀我一場李女士跟惡客吵架,那是去年,李女士已經在市場租了個小攤子,賣一些不知道轉手幾次了的舊物件,零零散散什麼都有一點。女兒去找媽媽一起回家,進了市場就看見媽媽的攤子前圍了一群人,她擠進人群,就看到攤主和客人在吵架。

吵架的點是客人買了個風扇,回家用了兩次就壞了,覺得攤主坑他。攤主表示,賣之前我就跟你說過,這玩意兒它接觸不良所以很便宜,你貪便宜買了,又不是我騙你,關我什麼事。

兩方吵得那叫一個凶,客人還是個比攤主高一個頭都不止的中年大叔。就這攤主都沒慫,反倒把大叔氣得漲紅了臉吵不過要動手,其他圍觀群眾紛紛動手阻攔。嘛呢,在我們市場欺負我們的人?當我們死了?

在大叔被人群推搡著離開時,媽媽才看見人群中女兒。女兒望著媽媽一直笑,媽媽眼神飄忽,扭臉左右閃躲,最後也沒憋住,羞紅了臉,抿唇笑開。

對李永熙而言,能讓她看到這樣的李女士,一部《永熙》拍多久都無所謂。

2013年,《永熙》殺青了,李永熙也換了專業去讀法律,她需要走個流程,好為以後的國考做準備。

這一年,妹子十六歲了。這一年,趙哲秀突發奇想,想要當演員,被送進了李秉憲的公司。

命運的齒輪重新轉動,太子再度成為太子,但太子沒有遇到金基德,他變成了一位電視劇演員,還很糾結,表演好像比想象中困難。

兩個小夥伴再度見面,約了去吃烤肉。

拿著烤肉架的趙哲秀唉聲歎氣的說,他好像變成了以前自己鄙視的人,“李秉憲好像幫我走了很多後門,塞進現在的這個組,組裡誰都知道我有背景,不是想著討好我,就是躲著我走,我總覺得,這樣不太好。”

李永熙邊吃肉邊聽,聽得不是很認真,她注意力更多在肉上,窮人想放開來吃一次肉可不容易。

小夥伴們如今就真的是獨立的個體,各自在過各自的生活,李永熙過得很開心,趙哲秀過得很鬱悶,他有點想放棄做演員了,還不如回去讀書。

目前還在學校當學生的李永熙卻讓演員幫她一個忙,為《永熙》找個發行方,最好是CJ。

趙哲秀一愣,“我不認識什麼發行方啊。”

“你們家社長認識。”永熙非常直接的對哲秀提要求,“你去跟你們社長說,你要發行這部電影,想找CJ的人發行,剩下的李秉憲會幫你搞定。”

哲秀鼓了鼓臉,“我變得奇怪就算了,你居然也變得很奇怪,不能肆意的利用特權知道嗎,這對你沒好處。”

永熙讓他安生回學校吧,“我成年就會去考國考,你彆我國考都考下來了,你還沒開始考,那你就得叫我前輩了,傻子。”

趙哲秀更蛋疼了,“你那想不開要考國考?”

“你哪想不開要當演員?”李永熙早就想吐槽,“你沒有天賦,說謊的天賦都沒有更遑論演戲,放棄吧,早點回頭,才能上岸。”

兩個禮拜後,李永熙又見到了說不好是熟人還是陌生人的李社長,社長對她非常友好,還說什麼我們五百年前搞不好是一家的話。

李永熙本以為對方是衝著太子的面子,她屬於雞犬升天,沒想到李社長看重的是她的才華,屬於少年天才的才華。

“你還小,見識過的人才不知道,你的演技非常有靈氣。”李秉憲重音強調,“非常非常有靈氣!”有沒有興趣簽我們公司?

同在一張飯桌上的CJ發行負責人讓經紀公司社長彆鬨,“演技另談,我倒是覺得她當導演才是很有天賦。”笑眯眯的問小姑娘,“你想不想去中|央或者東國的導演係?上學的費用我們公司可以全額承擔。”隻要你簽我們公司。

憑借太子的身份加入這張飯桌的趙哲秀迅速開口,兩個人都拒絕,彆扯了,我們家是要考國考當檢察官的人,你們彆給孩子引上歪路!

這頓飯吃完李永熙一直樂,即是笑哲秀果然是獨立的個體,在他的觀念裡,娛樂圈的行當頂天了是個愛好,跟趙爹一樣,都覺得公職才是正途,不愧是趙爹養出來的兒子。另一個就是笑李老板,商人的敏銳度啊,不管見到幾次都覺得很神奇呢。

娛樂圈大概是對少年天才最敏銳的一個行當,這個圈子裡出過四歲的影後和十歲的影帝,他們都是業內公認的天賦者,就是老天爺賞飯吃。但這個圈子,哪怕是想找一個最年輕的導演,也至少是成年人。

2014年,現年十七周歲李永熙被釜山電影節提名為‘導演協會獎’候選,整個業內都轟動了。作為今年釜山電影節主競賽單元最受關注的作品,《永熙》的首映禮真的是大牌雲集,都不是來走紅毯的。

這部電影的首映禮沒有紅毯,女主角會怕,導演跟女主角要走紅毯後,李女士就一直坐立不安,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怕,就是沒有勇氣站在紅毯上,接受她應有的掌聲。

女主角很慌張卻不好意思跟女兒講,導演看出來了,就跟媽媽說,那我們就不要紅毯了。

名為《永熙》的電影沒有首映紅毯環節,就隻是敞開門,歡迎觀眾們來看看‘永熙’的故事。

從拍攝殺青後對所謂的電影就沒怎麼再關注過的李女士,自聽女兒說這部電影要在釜山電影節上映,整個人就處於一種慌亂中。她真的不清楚自己在慌什麼,就是很慌,那段時間門頻頻出錯,還差點被開水燙到。

李永熙看在眼裡卻什麼都沒有說,這是李女士必須要跨過去的一關。

今天《永熙》首映,象征著製作團隊的四人組裡,夫妻倆屬於興奮,從大清早起來,嘴角的笑就壓不住。女兒沒什麼特彆的,對她而言就是平凡的一天,媽媽很慌張,猶如驚弓之鳥,一點點動靜都會被嚇到。

今天圍繞著他們的動靜可大了,自他們下樓吃早飯,就時不時會有電影人來同他們打招呼,哪個國家的人都有,根本不局限於韓國。來自世界各地的電影人在這場電影人的盛會裡都很好奇,十七歲的最佳導演,是怎麼樣的天賦奇才。

李永熙通訊錄裡光是要輸入的人名之多感覺內存都快不夠用了,而李女士在一次又一次的被讚歎,您的女兒如何如何好時,漸漸好像能緩過來一些了,至少不是隨便過來一個陌生人,她都僵硬的跟石頭一樣。

作為製作方,他們要提前去影院後場。他們到的時候上一部電影剛剛放映結束,從前台繞到後場的走廊上隱約能聽見放映廳的掌聲,好似是一部好作品得到了觀眾的認可。

此時興奮了一上午的夫妻倆反倒有些慌了,萬一他們的電影沒有那麼多掌聲,沒那麼多人喜歡怎麼辦?李女士更慌,但她非常堅定的說不會的,說我的女兒是個天才,天才的作品為什麼會沒人喜歡,一定又更多人喜歡,會得到更熱烈的掌聲!

天才依舊很淡定,就在邊上樂,搞得三個大人都有一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鬱悶。

結束了記者采訪的前一部電影的創作團隊退到後場,剛好看見了李永熙他們,紛紛上前,對小天才提前給予鼓勵,讓他們加油。大人們緊張的皮笑肉不笑,少女很自然的說謝謝。

兩個團隊交錯,一個往後,一個往前,李永熙餘光掃到媽媽回頭看那個團隊,垂眉思索片刻,沒管,抬腳徑直向前。

前方就是放映廳,觀眾們三三兩兩的來了,看到主創們出現,有人鼓掌有人歡呼,還有人吹口哨呢。這是一場盛會的開幕儀式,李善美站在那場盛會的門邊不敢往內走,還是女兒推了她一下,她才同手同腳的往前,得到一眾善意的哄笑。

電影還沒正式開始放,觀眾們都不清楚電影的內情,在座幾乎十成十的觀眾都是衝著十七歲得到提名的天才導演來的。其中有一小部分,還抱著釜山電影節是不是破罐子破摔的疑問。

今年的釜山電影節有很多勇士,組委會立康當局的壓力,堅持要上映涉及‘世越號’的電影。這導致今年的電影節莫名有些悲壯的氛圍,作為悲壯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李永熙被各路媒體報道為,韓國電影人的希望,孩子永遠是這個世界的希望。

那些政客們再怎麼想壓製我們這些老年人,這世上也永遠有年輕人能扛起大旗,為韓國電影再戰一局。

有不少人認為年僅十七歲的李永熙能拿到提名是有特殊含義的,但更多人也相信,李永熙必定是一位真正的少年天才,才會在如此的時局下,獲得釜山電影節的提名,否則主辦方打得就是自己的臉。

提名者的作品即將放映,整個放映廳裡坐得滿滿當當,連台階上坐著人,還有人乘著廳內黑燈,從門口偷溜進來,就坐在第一排的地毯上,等著見證一位少年天才的崛起。

天才在黑暗中握住了媽媽的手,那雙冰涼的,還微微顫抖的手。纖細的小手很穩,穩住了同樣纖細隻稍大一點的那隻手。

電影,就這麼開始了。

開場的鏡頭非常有衝擊力,一位少女對著鏡子,拿著一把水果刀,刀尖對著腹部,自胸膛往下,刨開了自己的肺腑。鮮血噴濺到鏡面,染紅了鏡中人的眼睛,那雙染血的眼睛盯著鏡頭,詢問觀眾。

“你為什麼要生下我?”

鏡頭自血紅的眼睛裡穿梭,猩紅的血色遍布整個幕布,下一秒,會場的音響裡響起嬰兒的啼哭。此時,電影才真正開場,李永熙出生了。

放映廳的觀眾們在看到少女一刀捅進肺腑時,都發出了騷動。李善美也是觀眾,她跟所有人一樣,第一次看成片。

這一幕在拍攝時有各種拍攝的技巧,李善美還是幫忙調整道具防止穿幫的人。拍攝時,四人組很歡樂,血液是糖漿調出來的,對影視業不了解的李善美還好奇的用手指沾了點‘血’嘗嘗味道。

拍攝時的歡樂都讓李善美忘記在初次看到這個劇本時的心悸,電影就在眼前放映,那雙血紅的眼睛,和眼睛的主人問出的那個問題,讓她如墜冰窖,連呼吸都忘了。

“媽媽。”女兒動了下手,讓攥著她手的母親放鬆些,“一出戲而已,隻是戲。”

看戲的母親僵硬的轉過頭,攥著女兒的手生疼,她疼,她心肝脾肺腎,哪裡都疼,呼吸都透著寒氣的疼,“隻...是...戲?”

李永熙也疼,不過可以忍,揚起笑臉,在幕布的熒光下告訴媽媽,“隻是戲。”

這一出戲,讓放映廳在一百二十分鐘的時間門裡靜默無聲,所有人都沉浸與戲裡。

已經看過不止一次的奉俊昊跟邊上同樣看過這部電影的樸讚鬱說,“這才是真正的後生可畏,十七歲啊....嘖,我十七歲還是個傻子呢。”

十七歲也不知道在乾什麼的樸讚鬱探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小導演,“林權澤前輩要收她入門,被拒絕了,聽說了嗎?”

早就聽說了的奉俊昊壓低聲音,同他分享,“CJ的那位李女士專門見過她,開出了什麼價碼不清楚,但也被拒絕了。”

這個樸讚鬱也聽說過,“這年頭的小朋友是搞不懂,錢不要,名不要,通天道都不屑一顧,你說她想要什麼?”

一百二十分鐘後,觀眾們為創作者們獻上足以掀翻這個大廳的掌聲。當記者問起少年天才,創作這部電影的靈感來源時,天才說.....

“電影由真人真事改編,我的母親.....”

李善美驟然伸手打掉了她的話筒,話筒砸在桌上發出刺耳的電流音,所有人齊刷刷的看向打人者,那人跑了,倉皇而逃。

中間門有很多人想攔,全知恩就攔了,被一把推開。主持人就站在舞台邊,也是反射性伸手,同樣被推開,底下的記者有那麼兩個慣性抬腳想追,看到站在台下的發行方負責人被大力推倒在地上,又停下腳步拿起了相機,閃光燈一片爆閃。

這是一場成功的首映禮,所有看過的人對電影的評價都很高,對少年天才的天賦之高更是無限誇讚。這是一場失敗的首映禮,本該關注電影本身的記者們如今起碼有七成以上都在隔天報道了,天才導演的乖戾與不孝。

某些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媒體,還打出,女兒很可能啃食著親媽的骨肉,創作了她的成名作,一戰成名的成名作。

這場記者會鬨得很大,當著鏡頭‘家暴’已經算是大新聞了,母女之爭還涉及天才導演,更是大新聞。大新聞上了熱搜,本就擁有不低關注度的《永熙》更是吸引了無數人來觀影,看過電影的觀眾把情節分享到網絡,網上一邊罵渣男渣,一邊恨‘永熙’傻,同時哀歎,這對母女可怎麼辦啊。

母女開啟了由母親單方面的冷戰,記者會後李善美就消失了,還是全知恩跑來跟孩子說,你媽回首爾了,你彆擔心。

李永熙不擔心,李永熙在等。

《永熙》的話題度隨著觀影人次的疊加逐漸升高,記者會上母親打向女兒的那一巴掌也就上了熱搜,熱搜掛了一上午,網友們就開啟了尋找渣男死沒死的人|肉|搜索。

李永熙在等,等那個造成了一切悲劇的男人出現。此前她無法找到他,她都不記得那個男人叫什麼了,李女士也從未提起過那個男人的姓名來曆,她頂天知道是個便利店的店長,就這還是李女士跟她說得。

她經曆的歲月太長,真的遺忘了很多事。

首先說明,這不是一場複仇,永熙不準備把大好的人生耗費在殘渣身上。女兒認為這是母親的一劑藥,以毒攻毒,隻要能把淤血吐出來,病人就能重新治療。

那個男人始終是李女士的一道坎,她得跨過去,得把腐肉都挖出來,才能重獲新生。

新生還沒到來,腐肉先散發出了臭味。

被騙得口袋空空還身負巨債的男人接受了一家媒體的采訪,這次不是問女兒要簽,而是想要打著生父的名義,跟李女士爭奪孩子的監護權。他想霸占一棵搖錢樹。

渣男的臭味遍布整個網絡引來無數人罵聲時,釜山電影節已經落幕,李永熙隻是被提名沒有獲獎。

女兒時隔半個月後,見到了媽媽。

媽媽是瘋癲的,怒罵,哭泣,連聲質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讓男人再度找到我?

女兒沉默的等著,等媽媽哭到失聲,抱著頭蜷縮在牆角,好似被世界拋棄了,她才起身走到母親身邊,盤腿坐在她對面告訴她,不用怕。

那個男人即不是惡魔也不是高山,隻是個小土坡,跨過去就好。

“想要爭奪監護權他得先證明,他是我的生父。他沒有辦法鑒定的,法律當年保護了你,讓你出生,讓我出生,法律現在也會保護我們,讓我們免受殘渣的騷擾。”

母親一動不動,也不知有沒有在聽,女兒慢條斯理的說著,對方是無法給出生父證明的。

“他如果提告,就得有證據證明他是我生父。證據隻有DNA檢測,可他無法用合法途徑拿到我的DNA。就算他拿到了,我已經十七歲了,根據現行律法,我的意見會更受法官看重。哪怕退一萬步,國內爭奪監護權的案子男方更占優勢,他的行為也違反了公序良俗,法官在考慮輿情的情況下,依舊會把我判給你。”

媽媽還是如一座雕像,女兒依舊理智的近乎冷漠。

“你不敢接受任何媒體采訪,我高考那麼多家媒體想采訪你,有些記者願意出錢采訪裡,非常多節目出高價邀請你,你都拒絕了。你還怕出現在公眾面前,你隻敢活在陰影裡,就是怕,陽光下藏著惡魔。你怕惡魔發現你,你可能還會怕,我被惡魔奪走。”

“善美,不用怕。就算到了那一步,就算惡魔用儘手段搶到了我,我還未滿十八周歲,我可以親手幫你解決那個惡魔,未成年的量刑.....”

雕像寸寸裂開,驚悚的望向女兒,你在說什麼?

女兒說,“你怕的那些事我已經用電影拍出來了,記得電影裡的永熙嗎,永熙的女兒幫她解決了那個惡魔,我也可以,隻要你想....”

“不!”尖銳的女聲嘶啞的吼出。

母親撲向女兒,像母獸把幼崽鎖進懷裡,不停的嘶吼。

你不能,那不值得。

女兒什麼都沒說,乖乖的當一隻幼崽,被媽媽庇護。

兩個禮拜後,殘渣好似懂得輿論沒有用,律法能幫助的地方也有限就走上了命運注定的一條路,脅迫。

李永熙接到了一通陌生電話,對方情緒激動的跟她說,你是被你媽偷走的,我一直在找你,我是你父親啊,堪稱聲淚俱下,演技絕佳。

女兒聽完了那一整段台詞,隻有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會有我號碼?”

一個小時後,全知恩一巴掌扇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丈夫後背,你瘋了給那個傻逼電話?!

丈夫心虛氣短的解釋,怎麼都是親生父親,哪能真正成仇呢,完事宜解不宜結,父女之間門.....

旁觀這一場家庭鬨劇的李永熙突然想起來了,為什麼金達民這個名字這麼熟悉,那個買下了法拍房又被燒掉了房子的屋主就叫金達民。

原來是這樣啊。

三天後,李永熙見到生父,在警察局裡,她報警告對方勒索。這次渣男不是勒索她,而是勒索李女士。這次看到短信的人是她,她直接報警了。

哲秀首次主動行駛特權,帶著永熙在單向玻璃後面,旁觀了整場審訊。並且非常不陽光的在審訊後,跟永熙說,我有辦法讓他這輩子都出不來。

永熙搖搖頭,“你得相信法律。”並學會善用它。

渣男在網絡上蹦躂了多久,網友就罵了他多久。隻能進行言語攻擊,對方還持續蹦躂,好似什麼都做不了,已經讓網友很氣憤了,此時看到新聞說惡心的家夥還敢威脅敲詐受害者,怒到聯名去青瓦台官網請願,希望重判。

輿情再怎麼惡劣,敲詐勒索也判不了幾年。

判決下達,看守所的罪人就要進監獄了。

哲秀再度問永熙,你確定不需要我做什麼?永熙說,何必因那種人臟了手。

永熙沒有因為誰誰誰臟了手,她隻是在官司開打之前就先去法庭所屬的監獄當了一段時間門義工,詳細了解諸位違法人士,哪些實在是冤枉。

有一位老先生就很冤,女兒被家暴,他失手打死女婿,恰好碰上民主運動熱鬨的時節,國家嚴打,他被判了無期。義工問老先生願不願意在未來幫她一個小忙,作為感謝,她可以試試看讓老先生從無期變有期,甚至於提前出獄。

判決下達,已經是2015年了。這一年,《永熙》的分賬打進了堪堪成年的導演賬戶,女兒在暑假時,問媽媽,想不想再拍一部電影。

人生首次真正感覺到被法律保護的李女士在這一年變化很大,愈發的潑辣了呢。

親媽橫了女兒一眼,“沒事找事是吧?”

“我想拍一部紀錄片。”

“什麼紀錄片?”

“善美的夢想。”

永熙笑看善美,“《永熙》賺錢了,就應該幫善美實現夢想啊。”

善美有什麼夢想?善美自己都不知道。

永熙提示她,年幼無知是幻想的白日夢都是夢想,比如,“我小時候就幻想過能成為廚子,永遠能吃飽,廚子都很肥。”

善美白她一眼,“我什麼時候餓到過你。”不過,“我小時候想過要是能當冰淇淋車的司機就好了,鄉下的那種冰淇淋車知道吧,我從來都沒吃過,就可惦記了。”

“那我們就去開個冰淇淋車~”

“開什麼,我開店呢!”

“哪來的店?”

“你不是賺錢了,我可以租個店啊。”

“哎~冰淇淋車!我也想吃冰淇淋!”

善美的冰淇淋車遊動小攤販到底還是在永熙的胡攪蠻纏下,開始在鄉村裡走街串巷。永熙拿著手持DV拍攝絮絮叨叨的善美,如果碰上來客人,或者趕集,客人多時,DV就放在高處,‘少女們’一起做攤主,經營她們的小生意。

暑假兩個月,母女倆完成了兩個成就,一是環遊國家,二是盤下了一個小店。

對了,她們的冰淇淋車沒咋賺錢,但也沒虧多少就是了。但《永熙》帶來了新收益,店面就在永熙重新回校時,被善美盤下了,這次媽媽想賣書。

“書?”永熙疑惑,“怎麼想起來賣書?”

善美說,“書貴啊,二手的書都貴,賣書能賺錢。”

隨著電子閱讀的新起,隻賣紙質書的二手書店能不能賺錢還真不好講。不過這可能是善美的另一個夢想,那個如同冰淇淋車一樣的夢想,如果當初她能讀書就好了。

重回學校的李永熙卻沒有繼續讀書,而是申請休學,去參加一部電影的拍攝,作為一位演員,還是配角。

李永熙會收到這個本子還蠻神奇的,來自已經重回學校不再當演員的趙哲秀。小夥伴已經肯定了,自己沒有當演員的天賦,但他覺得他還是喜歡電影,就用存款邁入了另一個領域,投資人。

趙太子是天使投資人,隻要劇本夠好,根本不管會不會盈利的那種。

哲秀為永熙帶來了一個很奇特的劇本,大方向是純愛劇,內裡是燃燒殆儘的青春。講述一位家世不錯的少女喜歡上了一位貧困生,雙方經曆各種磨難後....沒有在一起的故事。

劇本不奇特,寫劇本的人奇特。

趙哲秀等著小夥伴把劇本看完,看她貌似沒興趣,在她拒絕前,有點尷尬的開口,“這本子我姐找人寫的。”

李永熙一愣,“哲淑姐寫的?她會寫劇本?”沒聽說過啊。

“她講故事,作家幫她寫成劇本。”弟弟表示寫劇本有很多種方法,同時蛋疼,“我姐說是《永熙》給她的靈感,想紀念什麼青春。她的青春跟《永熙》有什麼關係,根本不搭邊,就是扯!”

完全不知道‘姐姐’還有這段青春的李永熙拿起劇本再看一遍,啊....疼痛的青春,這......

“拍吧。”

“你拍?”

李永熙皺起臉,“我拍沒感覺哎,你最好找個會拍青春片的,我沒辦法拍這類題材。”

“什麼題材?太蠢的?”弟弟吐槽姐姐。

妹妹為姐姐挽尊,“青澀的初戀的題材,你才蠢。”

青澀的初戀題材,有了劇本,有了不願意做導演的女主角。很快在投資人資金充足的情況下找到了還不錯的導演,就是搭戲的男演員不太好找,紀念青春的姐姐想找個跟回憶裡的人貼近的男演員。

男演員找到了,劇組首次聚餐,對方衝女演員鞠躬問候前輩,女演員衝後輩笑笑。

“您好,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