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希諾什麼情況？”

“她把我當副導演。”

“什麼意思？”

“她是總導演, 什麼都想管。”

這話說得奉俊昊都聽不懂，“她要是想自編自導自己上手不就行了麼，為什麼要找你合作？”

關於作家手伸太長的事已經鬨了一段時間門了, 但直到樸建木打電話過來前, 奉俊昊都不知道這事兒。他自己有個項目在推進, 壓根也不關心外面有什麼流言。而沈成寶是不會拿這種事來煩奉俊昊的, 說破天，簽合約答應讓作家插手的人是他自己, 他不占理，能說什麼。

作家乾涉拍攝，合約寫明了，導演簽了合約就得認栽，說什麼都不占理。作家插手剪輯, 不論合約怎麼簽, 說破天道理都站在導演這邊。被奉俊昊召喚來的沈成寶就什麼都說，他現在占理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關於作家為什麼不直接轉行當導演的疑問，沈成寶有個很直接的答案，“她當不了導演，身體太爛。”看對方不解，嗤笑, “她身體爛到根本扛不住高強度的拍攝, 除非有製作方願意砸錢, 一部電影讓她拍個兩年乃至於三年, 她才有機會掌鏡。”

“你彆不信，我一點都沒誇張。我們有次拍大夜，都不算徹底通宵, 淩晨四、五點左右收工，隔天早上九點開工，她整個臉色慘白，我都想給她叫救護車。她緩了起碼一個禮拜才稍微精神點，就她那個身體，連續三天的連貫性拍攝她都抗不下來，還怎麼當導演？”

這話奉駿昊就更聽不懂了，“她要是身體那麼差，還怎麼乾涉你拍攝？”

“這就是我能一直忍到殺青的原因之一，她身體是真不好，在片場是會找點麻煩，但開口的次數不多，忍忍也就過去了。到底年紀小，一個小姑娘，我跟她計較什麼，不夠丟臉的。”

沈成寶現在講起來也也覺得丟臉，“她當不了導演不止是身體太糟糕的問題，還有她經常有一些古怪的想法，有些確實不錯，有些整個就是異想天開，屬於有才華但隻能稱之為鬼才。想法很多，沒辦法實現。”

“又是怎麼個說法？”奉駿昊覺得那姑娘有點特彆了，鬼才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有的評價。

這個說法光靠語言表述不出來，沈成寶讓助理去車上把他筆記本拿上來，以實際畫面給奉俊昊展示，鬼才腦子裡稀奇古怪的想法。

電腦裡存著電影的分鏡稿，沈成寶調出其中一張給奉俊昊看，那是男主瀕死的一場戲。

分鏡稿本身不特彆，就是一個俯拍的鏡頭。奉俊昊掃了一眼，看向沈成寶等他解釋。

“就這一個鏡頭，我們糾結了能有三四天。她想要呈現的畫面是無人機從高空墜落，恍若雨滴從夜空落下，穿透雲層，極速墜地，其中要閃現高樓廣廈的霓虹燈，再從最璀璨的大都市落到陰暗潮濕的貧民窟。這些都是雨滴墜落時要閃現的畫面，最後那一滴雨砸在男主的眼皮上，混著鮮血融入汙濁的垃圾堆。”

光是靠文字描述，就足以讓奉駿昊腦補出作家想要的畫面，同時眼前一亮，“有點意思啊。”

“是非常有意思，我當時都覺得她是個天才，當什麼作家浪費生命，就應該當導演。”沈成寶完全讚同這一點，“她有時候靈光一閃的想法極其有意思，遠景、切換、虛焦、銜接這些構成的畫面，哪怕隻有那麼三秒的鏡頭也足夠證明，她是懂行的人，不是個瞎扯淡的。”

奉駿昊揚眉看他，“那你不滿意什麼？”說完不等他回答，立刻反應過來，“你們那個製作費能實現？”

“實現不了啊！”沈成寶叫了一聲，“光是想實現無人機高空墜落的鏡頭就不容易，技術好到這種地步的攝像我們根本請不起，用請得起的攝像就得準備報廢十台無人機以上。如果不拍實景，純用特效，哪怕這就是三秒的鏡頭，特效想要達成她的想法，砸一個億都是少的吧？”

奉駿昊笑了，“一個億？想什麼美事呢。”

當初沈成寶就是這麼跟作家說的，麻煩您考慮下製作費，我們做不到，“所以我說她是鬼才，確實有很好的點子，就是沒辦法落地執行。最後就變成了這樣....”指了下屏幕上俯拍的分鏡圖，“也隻能做到這樣。”

摸了根煙出來夾在手上的奉駿昊，思索著問，“你其實也沒那麼討厭她乾涉你拍攝吧？”

拿著打火機給對方點煙的沈成寶歎氣，“我講實話，她如果不碰剪輯，我還真說不上厭惡的程度。都不用講什麼合約是我自己簽的，我屬於自作孽。隻談有時候跟她交流確實很有意思，我就很難討厭她，她其實可惜了，哪怕身體再好一點都不用光寫劇本往外賣的可惜。”

“就她那身體，我們連軸拍一個禮拜她少說得修養一個月，還是去醫院修養的那種。”沈成寶又歎一聲，他是真鬱悶，“可她偏偏想乾涉我剪輯，我們在一個項目，大家都為項目好，這其實沒問題。但要是剪輯都按她的想法來，我就成她副導演了，我丟不起那人。”

“要我說她就適合找個副導演，或者直接自己當製作人，出本子找導演，再疊加一個自己掏錢投資，那就什麼都是她說了算，最完美的解決方法，那我們或許可以再合作一次。她對畫面的呈現有些想法真的很奇特，我這輩子都不會往那個方向想的奇特，跟她合作其實挺有意思的。”

完全理解了對方症結點的奉駿昊就問一句，“這項目你想繼續還是不想？”

“想啊，我又賠不起違約金。”沈成寶苦笑，“可這事兒現在是我想就行的麼，她不可能放棄剪輯的，她要做到絕對控場，我就是她的副導演，那我憑什麼呢？”

叼著煙的奉俊昊聽完了也沒說什麼，擺了擺夾煙的手，示意他先走，這事兒他知道了。既然知道了問題在哪，就得找個突破點。

奉俊昊找人聯係了樸秀元，問一個問題，老大姐覺得小姑娘適合當導演嗎？

樸秀元帶著當初尹希諾拍給演員們的《禮物》來見奉駿昊，看過這個短篇的奉駿昊覺得有點意思，再等著樸秀元給回答。

“她如果當導演需要大筆的投資，如果一部片子我們拍要五十億，她可能至少要八十億，說不定能到百億。”樸秀元先講的也是身體問題，“身體太差了，有點天妒英才的味道，我都怕她什麼時候倒下就站不起來了。”

但身體問題在樸秀元這裡不是重點，她和尹希諾都合作過兩次了，也算得上很了解小朋友，那是個長短版都很突出的，“那姑娘有些執拗，不太願意妥協。她對畫面呈現的很多想法，如果放在動畫或者特效裡都很好，拍實景幾乎都做不到。”

“你我都清楚，很多情況下我們都得妥協，導演尤其要會妥協的藝術，她卻不樂意。她軸起來會盯著一個鏡頭反反複複顛來倒去的的拍，直到能呈現她想要的，這就是在浪費製作費，沒有製作方能接受她那麼浪費。何況她在意的鏡頭很多其實沒有那個必要，都是換個方式也未必不行的，她就是不樂意換。”

樸秀元知道奉駿昊找她是為什麼，可惜這事兒啊，她幫不上忙，“我跟尹希諾能合作愉快就是我這把年紀了，了解什麼叫退一步海闊天空，也知道人心都貪，那孩子也不過就是有點貪心，這不算什麼。”

奉俊昊眉頭微皺，“您是說，尹希諾知道她自己貪心？”

“她肯定知道啊，不然她乾嘛著急想再進一個組呢。我始終年紀大了，她需要一個年輕的搭檔，能完全配合她的，她得慢慢找。”樸秀元笑開，“沈成寶啊，是她投石問路的一枚棋子呢，那孩子很聰明的。”

作家很貪，人性皆貪。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作家在貪圖什麼，比如孔枝泳。

受夾板氣的製作人那邊沒招了，跟導演完全講不通，那邊咬死了不鬆口，他就隻能從作家這邊找突破口。可作家也是咬死不鬆口的，那就得找人搭橋啊。

這個橋搭到了孔枝泳那，老師問學生，為啥要乾涉導演剪輯？

“你如果對剪輯都有想法為什麼不自己當導演？”孔枝泳不懂。

尹希諾感覺這問題已經回答過了，她不想當二流的導演，但作家換了個說法跟老師講，“剪輯也是我控場的話，我基本已經是導演了。”

“就是這個意思啊，你為什麼不當？”

“身體扛不住拍攝。”

對於金手指有副作用這回事尹希諾接受度很高，跟萬物之靈比，隻是身體虛弱根本不重要，“我想找有天賦的新人導演搭檔，就是想要他能幫我完成基礎的拍攝，我能在他已經畫好的圖紙上再添加一些我的東西。如果隻是什麼都不懂的小白，我要平地起高樓，很難。有人給我打地基，我再做點什麼就很容易了。”

這話孔枝泳聽著有點怪，“類似寫小說，你出大綱，然後找個文筆好的來寫故事，最後你們聯名發表？”

“差不多？”尹希諾想了想，“要是按照小說舉例，應該是我先寫好的故事，他要翻譯成其他語言，我恰好懂那個語言，就會對詞彙的表達有一些不同的意見。”

小說作家有點不舒服了，“翻譯不談，按照大綱的那個說法，你這跟找人代筆有什麼區彆？隻出個大綱，細節還是彆人填充的，最後掛你們倆的名，看著是聯合創作，但大家都知道你才是核心，那他算什麼，不合適吧？”

“您以為我合約金為什麼要價那麼低，我花錢買開心，對方付出勞動賺錢，這是你情我願的事。”尹希諾不認為自己的做法有問題，“合約是寫明的，我們簽約之前溝通的也很清楚。我現在是手上錢不夠才隻能當作家，作家乾涉導演剪輯才是問題。等我手上錢夠了，成了製作人，團隊從頭到尾都是我搭建的，這事兒就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孔枝泳啞然，“你是魚和熊掌想兼得？”

“當然。”尹希諾坦然面對自身的貪婪，並且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不能承認的，“我有那個本事什麼都要，哪想不開要二選一？”

貪心的作家就是什麼都要，要名利雙收還要屬於她的作品就要按照她的想法來。這個想法顯然是誰勸都沒用了，也就沒人再勸她了。

奉駿昊就沒乾涉這事兒，他約見樸秀元之前，還想著小朋友是不是貪心不足，能勸勸。見了人，從對方那聽到小朋友就是夠貪才會在先期讓利，這玩意兒沒人勸得了，人家一開始就打算好了，還能怎麼勸。

不管有沒有人能勸作家要有取舍，項目都不可能就此停擺。N、E、W施壓，朝雙方施壓，出動一位執行理事，跟兩人聊。

聊天的過程還是很和緩的，都是勸都是哄，隱晦的施壓無限隱晦。也就是跟雙方說，圈子那麼小，總要再見面的，一個人退一步吧，不然鬨得太難看，也不好再見啊。

見面前，理事默認作家會更好溝通，小姑娘看著柔柔弱弱的，怎麼看都好溝通。兩邊都聊過了，理事才發現，導演那邊更好攻克。因為尹希諾是真不怕得罪一家製作公司，她連當局封殺都扛過來了，還怕個製作公司？大不了以後不合作啊。

要硬剛沈成寶也是不怕什麼製作公司的，但這事兒吧，他沒有硬剛的必要啊。他玩罷工是想作家妥協，作家就是不妥協，他也不能真鬨到要賠違約金的那一步，賠不起！

最終，此事還是導演妥協。導演妥協了，作家反而撤出了剪輯。

沈成寶給氣笑了，你非得看我低頭才滿意？尹希諾表示，我是為項目考慮。

“你回來如果隻是為了完成一份工作，完全可以消極怠工，我又沒辦法從頭跟到尾。”尹希諾笑歎一聲，“你也清楚我身體不好，更多的剪輯還是要靠你，如果我再跟你硬著來，最後就是兩敗俱傷，何必呢。”

用罷工逼作家的導演早前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可搞成這樣，“你早往後退一步，不就沒這事兒了嗎？”

“我早退一寸，就會有第二個你出現。”尹希諾不想被同樣的問題乾擾第二次，“我一步都沒退的消息傳出去，以後這類的問題就不會出現了，想跟我合作的導演會做好打算的。”

沈成寶無奈，“我成了你殺雞儆猴的那隻雞？”

“沒啊，最初不是你先罷工的麼。”尹希諾拒絕甩鍋，順帶一說，“我已經在動筆寫新本子了，如果我們這部賣得好，我拿到分賬，再加上之前兩部電影的分賬，應該能湊個五十億左右，這次我當資方，當製作人，你要不要再來給我當導演？”

一個白眼翻上天的沈成寶笑罵她一句，“虧你說得出口。”

坦然說出想跟鬨矛盾的導演再合作的作家，在圈內的名聲逐漸走歪。此前是天賦異稟，之後是沒事找事，還有什麼很難合作，老出幺蛾子之類的。還有一個流言說，尹希諾是想效仿電視劇作家的畫風，搞作家中心製，但也隻是個流言，沒多少人當真。

各類流言四處傳，傳到業內開始關注作家的新電影，這部作品如果成績也不錯的話，那被歸類為係列電影的其他後續作品，就成了一塊好餅，得準備好開始搶資源了。

新電影的主人公跟同係列前兩部的主角很不一樣，《絕處逢生》的主角是父母雙亡在街頭討飯吃的苦孩子，《賭徒》的主角出身也沒多好，也算社會底層。新主人公不同，他是個二代，八歲時親爹突然發財了。

二代爹是趕上漢江奇跡那一波趁勢而起的富一代，暴發戶，土大款。大款爹養孩子的方式就是砸錢，八歲前日子過得不說多苦確實也不算富裕的二代小朋友，突然跟著爹一起發財了，窮人乍富就滿世界都有朋友。

自小靠撒錢在身邊聚集了一堆小弟的二代，高中就混成了青少年中間門的大混混。混混有錢，到處衝大佬，那小日子浪得沒邊。浪著浪著玩砸鍋了，他在成年人群體中的大混混面前囂張，對方本來就想揍他一頓，聽他叫囂什麼有錢沒錢的，直接把他給綁了，問他爹要贖金。

老爺子也是個狼滅，兒子被綁架了，他去籌錢，卻不是用來贖人的，而是懸賞。誰弄死那個趕在他頭上拉屎的，這筆錢就歸誰。兒子？他兒子多呢。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老爺子，成年的兒子就有四個，未成年的還有三個，怎麼都不缺兒子。

比起兒子，老爺子更在乎面子，誰下他面子，他就搞死誰。

當爹的操作之騷反倒給綁匪弄懵逼了，想撕票示威吧，又沒那個膽子。老爺子放話出來，如果他兒子沒事，那這事兒就了了，要是他兒子沒了，那混混身邊不管是七大姑還是八大姨，哪怕就是個朋友，隻要有證據證明雙方有關係，他都願意出錢買命，要混混全家死絕給他兒子陪葬。

這事兒呢同樣也就此卡住，而破局之人是二代自己，他腦子一抽，加入了綁|架團夥。

明面上的理由是青少年的中二期，被綁了，不恨綁匪綁架，反倒恨親爹不把他的命當回事，一點錢都不願意給。實際上麼，青少年誰都恨，確實是中二期，但他想得是，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二代以他要加入團隊一起跟兄弟們去套路爹的路數，還真跟混混們混成了團夥。在商量如何套路親爹的計劃裡，當兒子的憑借跟親爹一樣的騷操作，忽悠混混的一個小弟跟他聯合乾掉了大哥，再讓小弟拿著大哥的腦袋去領賞金。

這筆錢到手，兩個仇都抱了的二代也借著小弟進入了成年人的世界，那個世界五光十色，錢、權、美人，隻要夠狠就能什麼都有。對彆人狠對自己更狠的二代，變成了個幕後BOSS，台前的身份可偉光正了，是個會扛著橫幅去參加學生運動支持國家民主的名校生，超正義的。

之後的故事基本是一路爽到尾，男主是整個係列電影中真正的大佬，他是電影裡聚集了各位主角的劇組資方，那個劇組就是他的洗錢工具，他在面對外界時始終都是正義的，而在觀眾眼裡，這是市面上少有的純惡人主角。

以《面具》為名的電影，男主由劉埡仁飾演，他是近年來名聲最響也是輿論爭議最大的男演員。前後85後首位也是唯一一位的青龍影帝的獎杯加持，後有借病逃脫兵役的輿論討伐，講起來這位也是個神奇人物。

神奇人物也是劇組裡少有關於導演和作家的糾紛中站隊作家的，不過尹希諾覺得這家夥可能是演壞人演雙了，還想當個壞人，一直鼓搗著說他想在她的新本子裡也有個角色。

作家對演員的套近乎選擇無視，她如今還不知道這部電影能出什麼成績呢，這將影響她下部作品能不能再搭一個好團隊，同時搶下話語權。

《面具》定在青龍頒獎禮的隔天上映，N、E、W想蹭一波熱度，作家今年是青龍最佳編劇的大熱門選手，《賭徒》大爆，拿下六個提名，不少人都說如果不是網絡電影被排除在正規頒獎禮之外，那尹希諾今年會有兩部電影入選。

頒獎禮當天，尹希諾早起吃著男朋友的愛心早餐，同男朋友商量中午要去哪吃。

男朋友今天休假，有一整天的時間門陪女朋友。順帶一說，女朋友的紅毯造型是男朋友定的。男朋友沒給女朋友買什麼大牌禮服，他都不給女朋友穿禮服，那些裙子是好看但一點都不保暖。

演員忽悠作家，寒冬臘月的還是穿得暖和點，紅毯啥的也不是很重要，保證身體比較重要。

尹希諾其實也不是很在乎紅毯，男朋友想折騰就隨他啊，最後定下的紅毯造型很路人，毛衣、風衣，連羽絨服都配備的路人。

路人今天都要去頒獎禮了，也沒打算怎麼捯飭自己，他們倆還約了權至龍吃飯呢，正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權至龍對此還是很意外的，沒想到站在輿論風口浪尖上的作家會跟著兄弟出來吃飯。

隨著青龍臨近，媒體在猜測今年哪個獎分彆會花落誰家時，尹希諾是必然在榜上的。如今整個輿論的大方向就是尹希諾一定能拿到最佳編劇，她如果拿不到，那今年誰獲獎誰倒黴，這位今年加上明天要上線的電影就上了三部電影了，三部電影兩部賣座，說不定第三部都賣座，大半年都是她霸榜，不給個獎杯肯定有黑幕。

本來網上就為《絕處逢生》不能參與院線電影評選吵得很厲害，不少電影的粉絲都吐槽青龍太落伍了，看不起網絡電影。不然都是電影，還是同一個作家的劇本，憑啥《賭徒》就能榮獲六項提名，而《絕處逢生》顆粒無收，雙標！

網上吵得那麼凶，要是尹希諾再沒拿到獎，那樂子就大了。

先進了包間門的權至龍，看到尹希諾進來，沒等她坐下就問，“你居然還有時間門出來吃飯，不用為青龍做準備嗎？”

正準備脫風衣的尹希諾手臂微張，讓他了解一下，“我已經為青龍最好了準備。”

微愣一瞬的權至龍上下掃視作家的準備，這身衣服跟出門吃飯有什麼區彆，“你就穿這樣去紅毯？”

“她不走紅毯，會直接進會場。”李朱赫接過女朋友的風衣，彆往衣架上掛，邊跟兄弟講，“戶外紅毯太冷了，她哪能走。”

再度愣住的權至龍敬佩的看向作家，“青龍你都不在乎，厲害。”

“MAMA你好像也不是很在乎。”尹希諾笑他。

“MAMA跟青龍怎麼比。”權至龍話是這麼說啦，但也跟著笑，“我懂你~”

掛好衣服的李朱赫一個白眼翻向兩個人，“你們倆是組團在跟我炫耀嗎？”

兩位‘凡學家’面面相覷，默契的展顏，隨後坐下的人一起吐槽還站著的。

權至龍說，“你又不用去參加青龍，你為什麼穿那麼帥？”

尹希諾跟上，“就是，你為什麼那麼帥。”

前一句還讓李朱赫想懟回去，後一句就把他逗樂了。而權至龍則是扭頭瞪妹子，說好的隊友呢？妹子無辜的看向他，我當然是跟男朋友組隊啊，你誰？

隊友組裡的男隊友很帥，打扮後的帥氣，要出來吃飯麼。這類的三人局很偶爾才能組成，大家時間門對不上。公務員朝九晚五，藝人滿世界跑巡演，作家不是在劇組就是在書房蹲著寫劇本，各有各的忙。

兩兄弟單獨見面約的時間門更多，而這次尹希諾會跟過來，單純是聽說權至龍收到了兵役所的‘傳票’，2月就要入伍，她秉持著來見‘最後一面’的心態，好歹也是朋友，要給朋友送行。

朋友不是很開心聊起入伍的話題，藝人轉而聊起關於作家的流言，看似是個病西施的作家很剛什麼的，做事風格根本就是綠巨人，就硬剛。作家也不是很想要聊這個話題，拒絕回應。

被夾在中間門的男朋友左看右看，選擇翻開菜單，和平點，“你們想吃什麼？”

午飯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吃完了，飯後權至龍問他們打算去哪，聽尹希諾說要去美容院化妝，怎麼都得給青龍個面子，便提議去他熟悉的美容院。

“你熟悉的不就是我熟悉的？”李朱赫無語，“我們說得是同一家好不好。”

權至龍聳肩，所以要不要去嗎？那自然是去啊。

去到美容院，三人局就變成了兩人局，權至龍和尹希諾一起研究美甲，李朱赫沒辦法插話。他其實是可以加入討論美甲的話題，可跟女朋友聊美甲男朋友嫌娘，不符合他帥氣的男朋友身份，就安靜聽他們倆聊。

專注美甲的二人組聊得熱火朝天，都要給對方挑指甲花樣了，李朱赫實在沒憋住，加入話題，抓住妹子的手，幫她挑。

本來把爪子伸出去是想放在iPad邊上，讓美甲師和藝人一起看看跟哪個搭的尹希諾，手被抓回去，就樂。權至龍也跟著樂，笑兄弟隨時都能秀，他現在對兄弟能秀這事兒已經免疫了，主要是很長時間門沒見到尹希諾，突然來一場還挺有意思的。

尹希諾則是很久沒有參加過青龍那麼大的活動，也覺得很有意思。她不走紅毯，提前到，還是坐著男朋友的車到的，直接進會場。外面紅毯剛剛開始，裡面已經坐著不少幕後的工作人員，也不是人人都喜歡走紅毯的，幕後很多都是直接進會場。

這裡有很多人也是許久沒見尹希諾，再加上近期流言滿天飛，不少人湊過來八卦，好奇流言的真實性。尹希諾都是直接說，該怎麼說怎麼說，到了這一步，她就沒什麼不能說的了。

坦蕩蕩的作家讓眾人了解，流言雖然有誇大的成分，但小朋友確實剛，就硬剛，厲害啊。

尹希諾的‘剛’一直維持到她登上領獎台，真的拿到了媒體最近一直在叫的‘非她莫屬’的獎杯，站在鏡頭前居然又變成了軟妹。

軟妹除了走流程感謝劇組，感謝製作公司和感謝所有工作上幫過她的人之外，還專門感謝了男朋友。雖說隻有簡簡單單的一句‘感謝李朱赫xi經常提醒我要按時吃飯，早早睡覺，讓我能更健康的工作’，但對於青龍這個台子來說，這種感謝還是很軟妹的，小姑娘秀恩愛啊，可不軟萌軟萌的。

軟萌萌的作家今天連結束後的派對都沒參加，提前回家睡覺，要養足精神去準備明天的首映禮。

《面具》的首映就是很正常的電影首映，沒有太誇張的場面，一切都是走流程，媒體記者都被公關過，沒人在記者會上問電影無關的事，而當天的票房成績麼....一般。

“多少？”

“六十七萬四千。”

尹希諾眉頭微皺，這數字不太妙啊。沈成寶倒是沒那麼大負擔，這數字很不錯了，非常不錯。

“《賭徒》有金允石扛著，首映票房也隻是堪堪過了八十萬，劉埡仁抗不動那麼多票房的。”導演此時跟作家又是隊友了，安慰隊友，“六十多萬，大爆了。”還損自己，“知道《海霧》（他的處|女|作）終映才多少人麼，一百四十七萬，我們這一天都快超過我總票房的一半了。”

稍微有被安慰到的尹希諾笑言，“你那麼慘嗎？”

“很慘。”沈成寶心有戚戚，“《海霧》的配置比《面具》高多了，投資更大，製作人是俊昊哥，劇本是我們兩一起寫的，主要是我寫那哥幫忙控製節奏。主演我用的也是金允石，他搭樸有天。當時就是想著票房和流量都抓，但好像就是什麼都想要，什麼都不成。票房慘淡，一百多萬，太可憐了。不然我怎麼會到現在還是新人，知道我入行多少年了麼。”

“我就好奇你膽子怎麼會那麼大，什麼都想要，還真什麼都得到了。更多什麼都想要的人就像我一樣，什麼都得不到。你和奉俊昊那種人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天生的能力者，能力夠大，底氣夠足，就什麼都想要，也認定隻要自己堅持就什麼都能得到。”

“當初我要拍出道作，駿昊哥為了給我保駕護航，也是第一次嘗試當製作人，我們兩都小心翼翼的怕出問題，用了最保險的題材，也是我所擅長的驚悚片。誠實的說，獎杯我拿了不少，什麼多倫多（加拿大電影節）、聖塞巴斯蒂安（西班牙電影節）我也都去了，都作為主競賽單元入選。”

“按說這是我的勝利，導演的勝利。可所有人都說這是奉俊昊的勝利，是製作人的勝利。那部作品變成了俊昊哥能擔當製作人的證據，那部作品也成了我不足以當導演的證據。明明我連金球獎都去了，奧斯卡都去了，還是不行。”

“那些都沒用，票房就是差，就是賣不動。我如果堅持拍類型片，可能得等個六七年乃至於十年才能再掌鏡。就那麼巧我看到你的本子，你本子的完成度太高了，我就是個傻子也能照本宣科的拍一部商業片出來，起碼給各大片商一點信心，我也是有執導能力的，不然真是有得耗。”

回憶往昔的沈成寶大概是真鬱悶，說話前言不搭後語，想到什麼說什麼，倒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胡思亂想，“《海霧》在當年是代表韓國去角逐奧斯卡的片子，那麼好的成績，你知道外面說什麼嗎？他們說那是奉俊昊的作品，是我拙劣的模仿，抄都抄不出好東西，票房才會那麼爛。”

“投資一百億，票房一百多萬，損益點都沒過，你敢信？上映之前，業內預測《海霧》會進當年的票房排行榜，也就是我最慘也能進前十。一百多萬人次的票房，還什麼前十呢，前五十我都未必進得去。”

攤在沙發上的人餅導演歪頭看向作家，“你知道我為什麼接你的本子嗎？就是簽約前就知道你會乾涉拍攝，我還是簽約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海霧》的發行方是NEW。”尹希諾也是調查過的。

沈成寶笑了，“是啊，當初大虧損，跌穿底線，我欠他們的。當初促成《海霧》發行的就是你見過的那個執行理事，他對我很排斥，誰要是讓我虧那麼多，我也看他不順眼。可也是他帶著你的本子來找我，帶著錢來找我，問我有沒有興趣。我沒興趣啊，我憑什麼要跟會乾涉拍攝的作家合作，我有那麼爛嗎？”

“可我能說什麼？說我沒興趣？怎麼開口呢？開口拒絕了，以後就老死不相往來了嗎？”

當初沈成寶開不了口，現在他倒是輕鬆了，“不少人勸我彆自找麻煩，俊昊哥就勸過我，勸我再等等，不著急啊，我這個年紀在導演圈還是年輕人呢。你這個年紀啊，在導演圈是嬰幼兒。”

“你知道你說你會乾涉拍攝在我聽起來是什麼意思嗎？是你打算用這部作品練手，你想要嘗試當導演，卻不太願意去彆人的組裡打雜，既然自己有本事寫本子也能賣得出去，為什麼不在自己有話語權的地方學習。我當時就這麼想，不少聽說你乾涉拍攝的人都這麼想。”

“可我們都猜錯了對吧，你沒有要當導演的想法。”沈成寶坐起身，掏出煙盒丟給她一根，再給自己點根煙，淺淺吸了一口，徐徐吐出薄霧，“你想證明的是，你的本子是無敵的，舉凡用了你本子的導演，如果成績不好那就是導演的問題，而不是你的問題。”

“你想用作家的身份給自己塑一座金身，我猜的對嗎？”沈成寶笑看已經隱隱有了金光的作家，“首映突破六十萬，你已經成功了，我們都成功了。”

覺得自己距離成功還差一點的尹希諾倒是沒否認關於金身的說法，也很輕鬆的跟他講，“起碼得有一部過千萬人次的作品，我才真正有金身，不然.....”搖搖頭，“我跟其他作家沒有區彆。”

沈成寶笑著起身，“千萬人選擇的作家啊....胃口很大呢。”隻抽了兩口的煙按滅在煙灰缸裡，“走啦，作家。改天說不定，我們真能再合作一次。”

作家在自己家送彆了導演，清晨，導演專門跑到作家家裡，告知她首映票房。

冬日的清晨，天霧蒙蒙的，太陽的光很弱，好似穿不透雲層。

這個世界是由無數個普通人組成的，如樸秀元、如沈成寶。天賦者如奉俊昊隻有一個，尹希諾也隻有一個。

獨坐客廳的尹希諾抽著煙，難得有些唏噓，被逼無奈接納自己的平凡是那麼痛苦的一件事呢。如果沒有這場遊戲，等她到了沈成寶的年紀，可能也得被現實逼著接納自己的平凡。

所以她才那麼喜歡這個遊戲，喜歡......

“他走了？”

聽到外面沒動靜了才出來看的李朱赫，等女朋友點頭後坐到她邊上去，問，“票房多少？能一大早趕過來，成績應該不錯？”

“六十七萬。”尹希諾倒在他肩頭，說不出成績不錯的話。

男朋友順順她的後背，“低於預期啊，你預期是跟《賭徒》平齊對吧？”

尹希諾笑著親親他的下巴，她現在想說了，說....

“這個成績能碾壓市場上九成九的作品首映票房。”

遇到這個遊戲，遇到你，我就擁有了百分之一的幸運，能碾壓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