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三章(1 / 1)

雪之靈是什麼樣的?跳樓機。

物理上雪成型的原因是水蒸氣遇到冷空氣形成降水後落下, 而在玄學領域,以萬物有靈的視角感知到的雪之靈就是一款跳樓機, 還是不綁安全帶的那種。

最初的最初是浪漫的, 水汽藏於雲朵,雲朵一片虛無,當水汽凝結成水在變幻為晶體, 驟然從雲朵中墜落,仰首去迎接雪之靈的尹希諾就被雪之靈的吻砸暈了。

醒來....想吐。

作家醒來時身邊蹲著的不是送她來醫院的演員, 或者說不止是演員一個人在,單人病房裡擠得滿滿當當, 隱約還有人在吵架。

這番熱鬨源於李朱赫跟著救護車進了醫院被護士姐姐問你不是家屬, 他當然不是家屬,那就得去聯係家屬。他並不知道對方的家屬要怎麼聯係,隻能先給導演打電話, 讓對方看看能不能聯係到家屬。

導演那邊正在跟製作人爭執項目要不要繼續的事,突然聽說作家暈倒了, 匆忙往醫院趕的同時給可能聯係到作家家屬的項目發起人打電話。剛巧,孔枝泳在參加一個都是作家的小聚會,接了電話一聲驚叫, 其他人紛紛問怎麼了,聽說她們剛剛還在聊的後輩暈倒了, 組團趕來。

導演到了,製作人到了,項目發起人都到了, 還來了一幫作家,這群人都不知道要如何聯係病人家屬,眾人紛紛打電話找人問。電話打了一圈, 不少人都知道作家暈倒了,卻依舊找不到病人的家屬在哪。

等尹希諾頭疼欲裂的醒來,來探病的人超多,就是沒有家屬。

醒來的病人讓病房更混亂,一撥人呼叫醫生,一撥人去照顧病人,還有一波人從病房內換到走廊上繼續吵。

關於吵架人員的組成結構那就太複雜了,主要攻擊對象倒是隻有兩個,製作人和他的助理。負責攻擊的有聽消息趕來的其他作家,也有聽消息趕來的奶奶級演員們。這項目的七位主演不是國民媽媽,就是國民奶奶,全是長輩,給製作人罵得真跟孫子一樣。

奶奶們得到的消息不全,隻知道作家暈倒卻不清楚作家是怎麼暈倒的,再有個項目可能終止的前提,組裡也有傳作家和製作人起了糾紛。她們就很懷疑,是不是製作人仗著年長欺負小姑娘來著,那比年紀大,出道年限長,她們才是王者。

王者們起初把‘孫子’壓在地上摩擦,製作人本來都忍了,可等那些同輩的作家們加入後,語氣陰陽怪氣不說還冷嘲熱諷的。說什麼怕事你就彆攬事啊,又不是沒看劇本就簽的約,之前想搏一把搞不好能拚出下一個‘熔爐’,如今碰到一點困難就慫了,你這還能叫男人?

對奶奶輩沒啥可說的製作人對上同輩能說的話就多了,我又不是說不拍,隻是等兩年而已,這很過分嗎?再說了,作家不是我弄暈倒的!我還不知道什麼情況呢,彆給我扣黑鍋,我什麼時候欺負小姑娘了!

小姑娘暈倒了,還是因項目暈的,旁觀整場的演員努力跟眾人解釋,作家是見過劇本原型後暈的。這話被製作人當清白的證明,這話讓聽的人更唏噓。年輕的孩子有悲天憫人的家國情懷,現實卻滿是阻礙,怎麼可能不唏噓。

而所謂的因禍得福就是現在的情況,在醫院住了天後,孔枝泳給尹希諾帶來兩個消息。一是項目製作人換了,換成‘熔爐’的導演黃東赫,另一個是項目繼續推進,不用搭理什麼振興委員,那邊現在也不好意思再來找麻煩。

“你放心,這片子多的是人盯著,我跟你保證一定能如期開機。”孔枝泳眼含不屑,“你誰都不用管,誰也管不到你。”拉著可憐可愛的後輩的手,“你聽我的,好好養病,剩下的由我們這些前輩來,天大的事都有我們頂著。”

天大的事隨著作家暈倒被救護車送進醫院都變成了小事,因消息越傳越誇張,到最後變成電影振興委員會逼迫有識之士,限製創作自由,還給人逼進醫院了。好些年沒出過這麼奇葩的事,業內嘩然,《基地村》的本子現在基本人人都看過,願意站出來支持後輩的前輩也非常之多。

這已經不是後輩一個人的事了,而是政府部門不能乾涉創作自由,這是整個行業的事,必須跟他們剛!

剛醒來時才經曆過沒有安全鎖的跳樓機實景體驗,尹希諾還後悔自己太莽撞,想著下一次肯定不那麼乾時。轉頭又聽到壞事變好事,念頭秒轉,既然事情解決了,既然壞事變成了好事,那下次在她好奇的時候,隻要身邊還有人能打急救,她還可以再莽一波。

而真正因作家的莽撞‘淪’為受害者的人是李朱赫,不過他比較接近自作孽。

那麼多人到醫院去看病人理論上就沒李朱赫什麼事了,可他是第一個送病人來的,也是唯一被護士小姐詢問病人家屬在哪的,他就一直惦記著病人家屬的事。

病人始終沒有家屬,探病的人來來去去,到晚上了大部分都走了,就剩下孔枝泳、導演和他。李朱赫看著他們倆商量要不要單獨找個人照顧尹希諾,才得知病人家屬始終聯係不到。

此時病人吐完了在床上昏睡,孔枝泳的意思是讓她的助理幫幫忙。注意,是孔枝泳的助理不是尹希諾的助理,前者的助理可以當生活助理用,後者的助理是純工作的助理,還是工作室因這個項目新招的小朋友,說是說能當生活助理用啦,但對方也是年輕小姑娘,孔枝泳不放心她照顧人。

李朱赫看他們言兩語的商量好‘護工’問題,實在沒忍住,問了一句,作家的家人呢?另外兩人面面相覷,都搖頭,這就卡住了。

最後的解決方案是孔枝泳的助理留下,再找個專門的護工,算是解決照顧病人的問題。到這其實跟李朱赫就沒啥關係了,他確實也是跟著另外兩人一起離開的,可他回去的路上總是忍不住惦記著醫院裡沒人照顧的病人。

開車回家的路上擔心,到家了也擔心,吃飯擔心病人也不知道吃不得吃得下去,睡覺時擔心病人醒了沒有,頭還疼不疼,會不會想吐。等好不容易睡著了,起床後又開始擔心,要不.....去醫院看看?

隔天再去醫院的李朱赫進了病房看到的是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的病人,他不確定是自己腦補過盛還是病人的臉色實在不好,為啥有種生無可戀之感?

尹希諾單純就是無聊,護工和前輩的助理啥也不給她乾,彆說什麼不準下床了,玩個手機都不行。醫生說她要多休息,護工阿姨和助理姐姐就按著她多休息,她休息的好無聊啊!這要不是怕真的把自己作死了,她都想開個金手指,感受一下病床的床單被褥所演化的靈體。

多了一個來探病的人並沒有讓病人的無聊得到拯救,李朱赫就跟她搭了幾分鐘的話,就被助理姐姐趕,讓演員該乾嘛乾嘛去,彆打擾病人休息。

確實也找不到什麼合適的理由留下的李朱赫隻能先走,走前去問了醫生病人怎麼樣,醫生表示很不怎麼樣。從營養不良到內分泌紊亂,大病一個沒有,小病累積在一起全是問題,這種病得好好養,不能勞神,藥物治療根本沒用,多休息才是良藥。

醫生都建議休息了,李朱赫也沒招啊,先走。上午走了,下午又來了。這次他來時,尹希諾正在睡,助理姐姐門都沒給他進。

第二天,劇組通知換了新製作人,全組一起去跟新製作人打招呼,開了個小會還有個聚餐。結束聚餐後一身酒氣的李朱赫就沒去醫院,他還是不放心,就給病人發了條短信問她感覺怎麼樣,等到一個死不了的回應,更不放心了。

第天,換製作人的消息傳到病人的耳朵裡,李朱赫想著這是好事,病人應該心情不錯,又去醫院了。他去時孔枝泳還沒走,看到他有些意外,但還挺滿意演員來看作家,同他聊了幾句,帶著他一起走了,讓他彆打擾病人休息。

第四天,李朱赫有點糾結還要不要去醫院。

去吧,怕被誤會。昨天孔枝泳就誤會了,不是什麼男女的誤會,而是誤會他去跟作家聊劇本,快開機了麼,下個禮拜就是劇本試讀會,他的角色稍微有點複雜,還是貫穿整部電影的,雖說戲份沒有那麼多,但想演得好就得吃透人物。演員想了解人物一找導演二找作家,導演忙著呢,他找作家也合理。

認真工作自然是好事,可為了工作去打擾病人就不太合適了。孔枝泳就是為了這個,才會在走時把李朱赫也一起帶走。

偏偏李朱赫又沒辦法解釋,他不是為了劇本去的,總不能說我單純就是擔心?他有什麼立場擔心?

不去吧.....想去。

李朱赫糾結半天,還是沒去,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去。恰好兄弟回國找他約飯,他也就去吃飯了,飯桌上心不在焉的樣子被兄弟看出來,對方就問他什麼情況。

飯局上還有其他人,李朱赫不好明講,就含糊道,“有個認識的人住院了,我想著要不要去看看。”

“住院,很嚴重?”權至龍隨口道,“那就去啊,這有什麼好猶豫的?”

邊上的一個女孩子開玩笑道,“該不會是漂亮的女孩子,怕被誤會才猶豫?”

權至龍看到兄弟眉頭微皺,瞟了眼身側的姑娘,給對方看得訕訕閉嘴,他也沒搭理,轉向對面,“你是擔心你去了會引起騷動?病房很多人嗎?”這是他能想到的理由。

兩個猜測都不對,但前一個猜測讓李朱赫不太舒服,就擴充了一下前情,“我們工作的時候她突然暈倒,我叫得救護車送她去的醫院,猶豫是怕我去了她會以為我想跟她聊工作,我們還有個項目在運行。”

權至龍沒太聽懂,怕誤會解釋不就好了麼,但也順著他的話說,“你是擔心那人因工作暈倒,是你的問題?”不然還猶豫什麼?

聽出來他沒聽懂的李朱赫歎氣,他也不知道他在猶豫什麼,“算了,喝酒。”

酒水咽下,這一天也就過去了。哪知隔天兄弟打電話來,也不知道消息怎麼就那麼靈通,問他暈倒的那個是不是尹希諾?你們組的作家?

“你聽說啦?”

“到處都在傳。”

權至龍聽到的消息已經是誇張版,他打電話來是八卦的,“她真的是被電影振興委員會的人逼得?那麼慘?”

“......單純就是身體不好而已。”李朱赫不想跟他八卦,又想起來他既然知道了,就可以直接問了,“你說我要不要去看看她?”

“去啊!”權至龍秒回,下一句就是,“我可以去嗎?”圍觀悲壯的勇士!

“.....去你個頭!”

有心八卦的人沒撈到探病的機會,李朱赫又去醫院了,這次他找到理由了。他想好了,要是被問為什麼來,他就說外面流言傳得很誇張,怕病人不清楚情況,來跟她解釋解釋。

這天他來的時候,病房裡隻有病人在。病人獨自蜷縮在窗邊的沙發上望著窗外發呆,聽到開門聲也就是看了他一眼,繼續扭頭看窗外。

今天窗外也下了雪,李朱赫很怕文青為了看雪又不要命,連忙過去看窗戶關沒關嚴。窗戶關得很嚴實,屋內暖氣也很足,探病之人放下心,挪到她對面坐下,問她今天感覺怎麼樣。

尹希諾感覺不怎麼樣,她幽幽的開口,“我想出院。”

“現在?”李朱赫看她蒼白的面容,委婉道,“再住兩天觀察觀察比較好吧。”

一天都不想住的尹希諾讓土豪了解一下,“你知道VIP病房一天多少錢嗎?”

VIP病房什麼都好,陳設豪華根本不像醫院說是酒店套房都沒問題,跟套房配套的服務人員態度也十分之好,連夥食都不錯。哪哪都不錯的VIP病房就一個問題,太NM貴了!

貧窮的病人本來昨天就要出院,出院就涉及結款。病人去問護士姐姐怎麼結算時,對方跟她說不用擔心有人付過了。病人好奇誰付的,得知是李洙赫,下一個問題就是,要多少錢。

數額麼,基本可以讓窮鬼傾家蕩產還得負債。窮鬼蛋疼的跟GM吐槽,你乾嘛把我設定的那麼慘,就不能當個有錢人嗎?GM表示,你要是掛了可以重新設置,你一開始也沒要求啊。

玩家無話可說,玩家也不想開一局,電影還沒拍呢!再說活得好好的誰想死。

尹希諾很鬱悶演員為啥要給她安排VIP病房,炫耀他有多壕嗎?

送病人進VIP病房的李朱赫愣怔一瞬,轉而笑開,“我簽了支票,至少夠你住一個月的。”

很好,這家夥果然是在炫富。尹希諾更鬱悶了,有錢了不起啊,“你為什麼要讓我住VIP?”

“護士要你的身份證件還要我聯係家屬。”李朱赫表示這是沒辦法的辦法,“我聯係不到你的家屬,當時的情況又很急,就找人走了特殊通道。”才有的VIP病房。成了VIP隻要給錢,什麼都不用擔心。

尹希諾歎氣,“說好的救死扶傷呢,難道我沒證件,你也不是家屬,就不救了?”

“那倒不是。”李朱赫心念一轉,就說,“是我怕麻煩,我的問題,不然去普通病房也行的。”怕她不信,還說,“我是藝人麼,普通病房肯定很多人,我去了明天就見報。”

歪頭望向他的尹希諾突然笑了,她也就那麼一說而已,居然會得到這個回應,“你難道想跟我說錢不用還了?”

被笑容晃了下眼的李朱赫動了動肩膀,躲開她的視線,誇張道,“你還想過要還錢?”隨即便笑,“那真的太好了~”

被噎住的尹希諾頭一扭不理他了,李朱赫悶笑出聲,“開個玩笑麼,不用你還錢。”

默默扭回頭的尹希諾眨巴著眼看著土豪,你說的啊!土豪嘴都裂開,他又找到了一條對方符合文青的標識,貧窮。

貧窮的作家昨天不敢出院怕被人追債,今天債主豪氣的表示那點小錢不用放在心上,她就想出院了。

李朱赫還真沒想到她現在這個瓷娃娃的樣還想著出院,連忙勸她再住幾天,他真的簽了支票,住一個月都沒問題的那種!尹希諾不想住,土豪有錢是他的事,又不是她有錢,不能拿著彆人的錢揮霍吧。

很想說你這點遠算不上揮霍的李朱赫看勸不動,就改口講,我實在不放心你出院,你現在出院我就跟你要債了。

“你該不會是因為你送我來醫院的所以覺得你對我有責任?”尹希諾失笑,“沒必要,我身體是不好也沒爛到出院就會涼的地步,再說你是做了好人好事,彆太有負擔。”

本來沒啥負擔的李朱赫現在有負擔了,“如果隻是為了住院費的問題要出院才是沒必要,你要是真的介意這個可以慢慢還,我不在意的,多久還給我就行。”

尹希諾揚眉,說得好好的你又跟我要錢是為啥,“我們要是再糾纏錢財的問題那就是一部電影的開端。”右手食指虛點他,“英雄。”轉向自己,“救美。”掌心搭在腿上,開始作家模式,“美人雖說是個灰姑娘卻也很有骨氣不想被王子施舍,拚命還錢,打動了見識短淺的富家子弟。”

這套路演員懂,“在還錢的過程中,富家子弟看上了灰姑娘?”

“在還錢的過程中灰姑娘越想越不忿,上天為何如此不公有人出生就在羅馬。”作家齜牙,告訴他這是犯罪題材,“灰姑娘哄騙二世祖,飛上枝頭後殺人得遺產。”

遺產擁有者囧了一下,“它就不能是個純愛劇,灰姑娘和王子永遠在一起嗎?”

尹希諾樂嗬嗬的問他,“你想跟我演純愛劇嗎?”

“啊?不是,沒有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玩笑啊~親故。”

同齡親故啞然,人往沙發上一倒,很是哀怨,“哪有這麼對救命恩人的。”

“我想給救命恩人省錢,他不樂意啊。”尹希諾笑得可開心了。

窗外雪花飛舞,坐在窗下的姑娘才像是雪中的精靈,即便沁入眼底的笑意染上眉梢,也有種清淩淩的疏離之感。

李朱赫望著她愣神,尹希諾也看他。視線相碰的瞬間,前者垂下眼瞼,不敢再看,岔開話題說,“你要是真的介意住院費不如給我寫個本子交換吧。”

“什麼類型的本子?”

“都可以嗎?”

“都可以。”

演員並不知道作家擁有龐大的素材庫,便笑道,“另類灰姑娘和另類王子在一起的純愛劇,能寫嗎?”

“多另類?”

“跟普通愛情故事不一樣的另類。”

尹希諾扒拉自己的素材庫,還真有,“兩個絕症病人的愛情夠另類嗎?”

來了興趣的李朱赫問,“什麼樣的故事?”

“我需要一台筆記本。”

筆記本於十五分鐘後由演員的助理送達,一個小時後作家寫出了故事大綱,演員光是看大綱就覺得很有意思,同時也對作家更好奇了。難道傳說中的天才就是隨手就能寫那麼精彩故事的人嗎?

此次的探病之旅很愉快,探病者還從病人那獲得了探病的禮物。而自覺自己已經付了住院費的尹希諾,也就安心繼續住院,她確實需要再養養,雖然她這個病住不住院其實沒什麼區彆,但醫院裡有人照顧也挺好的。

又在醫院住了六天的尹希諾在第七天出院,明天有劇本試讀會,代表項目真正開機在即,她就不想住下去了。幫她辦理出院手續的是李洙赫,過去六天他都是不請自來,隻有這天是尹希諾打電話呼叫土豪,來結款了,你支票應該還剩不少。

六天前還會跟土豪說我不想多花你錢的妹子,六天後已經能指派土豪拎包了。這其中的變化來自於,土豪每天都來騷擾她,他們的話題絕大部分都是在聊劇本,尹希諾還專門幫李朱赫擴充了詳細版足以再拍個電影的人物小傳。

作家怎麼想都覺得,她帶病工作的精神值得加工資,還得是倍的那種。她都沒要他再簽一張支票,讓他拎包怎麼了!

進醫院時全身上下就手機加錢包兩個手包都沒有的尹希諾,出院時的行禮有兩大行李箱,都是各路來探病的人帶的禮物,營養品什麼的。

李朱赫一手一個行李箱跟在她身後,如果當初詢問家屬在哪的護士姐姐看到這一幕大概就不會問了。

家屬不止要當拎包小弟還自動成為服務人員,什麼開車門啊都是小事,他還準備了小毯子,讓尹希諾蓋在腿上。

看著那個十分有少女心的碎花小毯,尹希諾一直樂。開著悍馬來接人的大高個拿出個碎花小毯,這就是傳說中的反差萌嗎?

放好行禮坐到駕駛位的司機被笑得很無奈,“毯子就那麼好笑嗎?我問過你啊,你選的這個。”

今天沒有下雪,但今天寒風颼颼,還是個大冬天。得知病人要在大冬天出院,來接人的家屬特地問了病人,要不要我給你帶衣服來,入院的衣服已經不能穿了。病人表示之前助理姐姐有買,他戴個毯子來就行。家屬就發了一堆毯子的圖片問她要哪個。

尹希諾是在一眾櫻花粉、玫瑰粉、亮粉、桃粉等諸多少女心滿格的粉色係裡,勉強挑了一個相對沒那麼少女心的碎花小毯,她早就想吐槽了,“你給我的選項都是粉色,都跟這輛車很不搭,還好你沒開一輛芭比粉的車來,不然我能笑死。”

李朱赫很冤枉,“我以為你喜歡粉色啊,跟你出院的衣服搭的,同色係。”

“我出院的衣服是助理姐姐買的,她家裡有個在上高中的女兒。”尹希諾笑道,“小姑娘正在叛逆期,不喜歡媽媽的審美,助理姐姐就把我當洋娃娃。”

笑看‘洋娃娃’一眼的李朱赫跟她說,很好看。珍珠粉的外套,淺淺淡淡的粉搭配她粉白的面容,再加個碎花小毯,多可愛~

尹希諾也沒覺得不好看,隻是黑色悍馬搭配碎花小毯還是很好笑。

妹子一直笑,男人窘迫一瞬後也就跟著笑了,這一路上插科打諢好似聊得很開心。李朱赫默認他們真的是親故了,很熟的那種,可隔天劇本試讀會,作家又不搭理他了。

本子的題材很壓抑,讀劇本的會議室裡氣壓也很低。

主演之一的金英玉老師,是國內現役年齡最高的女演員,這是她從影近四十年來首次出演女主角,演員組裡可以說沒人比她更投入這個項目。

過渡投入角色也帶來了後遺症,一些太過衝擊的台詞讓她幾度哽咽,這是不符合劇本設定的。劇本要求她能雲淡風輕的講起那段地獄的過往,要帶著時過境遷,人生總得往前走的淡然。這也導致會議幾度被打斷,不是她要求休息平複心情,而是她必須得花一段時間平複心情才能。

與會的所有人都理解演員和角色的共情,其他六位奶奶們也多多少少會有類似的問題。導演覺得氣氛實在太糟糕,就在快到午飯的時間說,提前放飯吧,讓大家都緩一下。

休息時間,好多人湊在老師們身邊安慰老太太們,也有兩兩湊在一起罵當局不做人的。李朱赫之前就看到作家出去了,想了想,跟了出去。

男演員不遠不近的跟著,一直跟作家走進了辦公樓裡的緊急通道。李朱赫看她走向緊急通道就覺得不妙,等他推門進去果然看到她在抽煙,還是那種抽一口咳聲的不要命做法。

已經是親故了麼,已經很熟了麼,李朱赫就皺眉讓她彆抽了,“你彆剛出醫院又進去。”

靠著牆角的尹希諾撩起眼皮掃了他一眼,沒搭理。李朱赫大跨步上前要抽走她的煙,被她揚手避開,還不高興。

“不是不讓你抽,是你這個狀態還抽煙不是找死嗎。”

“關你什麼事。”

李朱赫一愣,心裡有些不舒服,“為你好,你現在真的不能抽煙。”

仰頭看他的尹希諾剛想說話,又覺得沒氣勢,扭頭看看周圍,繞過他走上台階,站到能跟他平視了,再說一次,“關你什麼事。”

要是她剛才昂著腦袋直接懟,那李朱赫會火大,搞不好還會扭頭就走,他又不是賤,人家自己找死,確實不關他事。可這妖精一翻操作後特地站在台階上在抬起小腦袋囂張,比起生氣她不識好人言,他更多是覺得好笑。

“尹希諾,煙給我。”李朱赫伸手,故意板著臉,“還想進醫院嗎。”

都站在高處有了氣勢的尹希諾會理他?想太美,“我現在心情很糟糕,彆惹我。”

“我惹了你能怎麼樣?”李朱赫又好氣又好笑,“你哪來那麼大煙癮。”

尹希諾嗤笑一聲,這就是你找死,“那你的演技怎麼能那麼垃圾?大哥你媽死了,你是遺腹子,整部電影是你為你母親在戰鬥,你台詞念得平鋪直述的,乾嘛,讀報紙啊?”

電影裡的律師是遺腹子,是猴子屋內從瀕死的女孩肚裡剖腹取出來的孩子。他的母親被關進猴子屋才發現自己懷孕了,她不敢外面的監管發現,所有的姑娘們都幫她瞞著,可惜地獄哪有新生兒降臨的機會,‘清潔’藥物的副作用帶走他的母親,他卻頑強的活了下來。

這條支線導演想弱化,作家卻堅持。負責呈現這條支線的是李洙赫。如果說之前讀劇本時,金英玉屬於跟角色共情太深導致情緒繃不住,那李朱赫就是演得太敷於表面,他呈現不了角色壓抑在冰川下的痛苦。

作家對演員演技的攻擊準準的打在演員七寸上,李朱赫沉默了。

沉默中的演員呼吸著緊急通道裡寒涼的空氣,心沉下去,他們其實並不熟。她說得對,她抽不抽煙,關他什麼事。

既然事情跟自己無關,李朱赫也就是笑笑,後撤半步,對作家微微鞠躬,直起身便側過去,該走了。

“喂。”

男人腳步微頓,再往前邁。

“呀。”

男人腳步再頓,這次停頓的時間稍長,再往前邁。

“李朱赫。”

李朱赫站住腳,等她說,身體是側對她的,面朝著門。台階上的姑娘跳下來,伸手戳了戳他的後腰。男人不動,不理她。

“嘖。”

帶著點嫌棄的口水聲讓男人又一步要邁出去,這次他沒走掉不是因為被叫住了,而是衣角被拽住了。

“我都說你彆惹我了。”尹希諾有點不爽,“你乾嘛來惹我。”

那種又好笑又好氣的情緒又回來了,李朱赫拽開她的爪子扭過身低頭看她,“我惹你還是你惹我?”

“你惹我。”尹希諾秒回,“我心情不好連煙都不能抽?”

“不是不讓你....”

“你想吵架?”

尹希諾打斷他,重新回台階,掐架必須要是平視,仰頭吵架也太沒氣勢了,吵架還得叉腰呢。

一手叉腰,一手夾著煙的妹子,可凶,絕對理直氣壯的凶,“我抽煙不好,我知道,但我不想聽。你演技很爛,你也知道,但你同樣不想聽。我們都有不想聽的實話,你能說我,我就不能說你?你雙標!”

被懟愣住的李朱赫很是荒唐,“我們說得是一回事嗎?”

“哪裡不是!”作家讓演員說,“道理是不是我這邊的!”

道理永遠站在會說話的人那一邊,即便是歪理,人家能扯就成了道理。沒那個表達能力的演員跟表達能力超絕的作家對上就很吃虧。

李朱赫無奈,火也沒了,隻剩無奈,“抽煙真的....”

尹希諾高聲打斷,“你演技!”

迅速舉雙手投降的男人認栽,講不過,不講了,指了指外面,“我看不得,我不看總行吧?”

這個尹希諾可以接受,叉腰的手指向門口,讓他閃,本來也沒讓你看,“誰讓你跟過來的。”

再度被懟的李朱赫這次適應了,老老實實扭頭走,沒一會兒又回來了。帶來四個暖寶寶和一杯熱咖啡,算是對病人最後的照顧。

嚴格意義上並非病人的尹希諾望著又被關上的門,勾了勾嘴角,低頭抿了口咖啡。行吧,很暖和,原諒你了。

而門外的李朱赫一聲長歎,歎息於,他好像真的在犯賤。

可是......

門再度被推開,尹希諾詫異的看向門口,推門而入李朱赫走到她邊上示意她起身。站起身的妹子看著男人把一個軟墊放在樓梯台階上,多少有些疑惑,這是要乾嘛?

“走了。”

男人把該乾的乾了,這次是真的走了。

女人看看軟墊再看看第二次被關上的門,腦袋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這家夥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