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十九章(1 / 1)

藝術家到底有多平凡不好說, 找回記憶的藝術家更有科研人員的作風是真的。

做實驗這回事,在抵達成功的那一刻之前,科研團隊可能已經失敗了數百次乃至於數萬次, 數十萬次都有可能。這句話的意思是,搞科研的從來不認為失敗有多可怕,哪怕贏很重要,但通往成功的道路也遍布風景。

做姐姐的如今每晚都會去跟妹妹聊一會兒;做導演的每晚都會去見小演員一面;成年人每晚都會坦然告知未成年,你現在的做法很危險, 你得考慮好危機隨時會到來。

這一晚,成年人再度在跟未成年道彆前, 同她確定,你還要繼續嗎?

“要。”同一個答案金賽倫已經連續說了快一個月了,她的答案始終沒有變過,“哪怕隻是多一天, 一天都好, 我也想回到爸爸身邊。”

一個月前,小演員用一記頭槌撞破了遊戲對玩家的記憶封印。之後的日子裡, 找回記憶的韓舒苒就對金賽倫開啟坦誠的模式。

導演對小演員坦白, 我怕你沒辦法完全理解劇本, 也擔心你的演技無法表現我想要的,所以我給你創造了一場遊戲,名為身臨其境。劇本裡的少女本就跟小演員的人生有一定的貼合,而不同的地方就通過一個真正的父親去傳達。

扮演父親的男演員始終是虛假的父親沒錯,劇本裡的少女對真實的父親也是慢慢熟悉起來的。小演員從頭到尾都很清楚前輩是個假爹, 也剛好貼合劇本裡的少女從未想過要離開媽媽。

這個套路是個陽謀,韓舒苒初次跟金賽倫坦然說出這個局時也很自然的告訴她,這是陽謀。謀劃的就是, 哪怕你什麼都知道,哪怕我什麼都跟你說了,你依舊會選擇自願邁入局中。

坦率了‘局’是如何營造出來的韓舒苒也跟金賽倫說,我不認為我在做壞事,你目前的人生能經曆這一場是好事,是一場美夢。但我確實也不是在做好事,我隻是在做對我有利的事。

“你越被張赫的家庭氛圍吸引越能理解角色,等到正式開機,你不是在演彆人就是在展現另一個自己。我想達成的目的就是這個,我需要你在我的鏡頭前展現那種真實。張赫同樣,他需要真實的對你產生憐愛、愧疚,否則隻是演,你們倆都演不出我要的效果。”

導演把整件事都攤開,讓少女去理解,成年人的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大多都處在灰色地帶,“但這件事確實會給你帶去一些糟糕的後果。沒有見過光的人是不會意識到自己活在黑暗裡的,從未見過光就很自然的把燭光當豔陽。”

“我不能說百分之百了解你和你母親的相處模式,但我猜她在你眼中是個好媽媽。你眼中的媽媽很辛苦,很愛你,她對你要求高是愛你,她帶著你四處跑劇組是愛你,她用你賺來的錢養家同樣是愛你。你是你們家的小英雄,你照顧了一家人。”

“每個人的人生都不一樣,我也不好說你母親做的是好還是不好。可你自己能判斷,你在感受過真正好的家庭,好的父母是什麼樣之後,你很輕鬆就能判斷,你母親愛你的方式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如果沒有這一次的嘗試,你可能很久之後才會開始思考你的母親在用什麼方式愛你。現在的我們都不知道那一天什麼會來,更不清楚那一天到來之後,你的思考會帶來什麼後果。”

“我的做法是把那一切提前了,變為這個當下你就需要面對,現在的你無法脫離你母親的掌控。這個當下你看見了光,你開始渴望光明,可那層光暈隻能維持到電影殺青,此後你依舊會回歸黑暗,望著燭火幻想太陽。”

韓舒苒經曆過少女時代,所以她很認真的詢問另一個少女,“你確定你要繼續做一場終將破滅的美夢嗎?”

一直安靜聽著的少女用不符合年紀的成熟告訴導演,既然是夢,總有破滅的那一天。

少女說,“至少我做過夢。”

夢境就這樣一天又一天的繼續下去,此後的每一天導演都會再問少女一次,今天準備醒來了嗎?少女的回答始終如一,她不想醒。

為了讓這場夢延續更長時間,韓舒苒開始調整劇組的工作安排,緩著來。事情該做還是做,隻是不著急開工拍攝了,當然導演是跟製作人商量過的,不是同李在鎔是跟製作公司指派的製作人,兩人聊過調整計劃的事。對方以為導演單純不喜歡加班,很多導演都不喜歡,完全可以理解,很乾脆的同意了。

不加班的韓導迎來了朝九晚五的工作模式,雖說每周是單休,沒有到雙休那麼嗨,不過以‘趕時間’聞名的影視行當來說也算很罕見了。

比較妙的是,如此‘罕見’的工作態度沒有得到任何□□,連個勸導演‘認真’工作的人都沒有。李在鎔都沒跟韓舒苒說過你也太悠閒了什麼的,跟項目無關的男演員反倒很詫異,一個項目已經立項的導演,哪來那麼多時間閒晃?

還是三人局,見面的地點還是韓舒苒家。本該是情侶約會的局,突然多了個燈泡,燈泡本人並沒有他是多餘的概念。

很自然跟著兄弟來見女朋友的鄭宇盛如今在韓舒苒家都有專屬的灶具了,他自己買的,之前來做飯嫌棄韓舒苒家的鍋太垃圾,專門買的。

一般情況下靠外賣過活的韓舒苒還真沒考慮過灶具的問題,不過廚房不是她的領域,多個鍋碗瓢盆什麼的,也沒說啥。

今晚用自己買的鍋,兄弟買的菜,煮了個豪華版海鮮拉面的大廚,坐在餐桌前邊給兩個人分面,邊好奇導演最近怎麼那麼閒,才六點居然就沒活兒了。

很開心女朋友閒下來有更多時間陪自己的男朋友,捧著碗正等著面呢,突然聽到這麼一句,隱晦的翻了個白眼。這兄弟不能要了,絕交吧!

已經有了一碗面的韓舒苒夾著面條邊吃邊說,她現在早九晚五做六休一,基本就是白領的工作時間。

提著雙耳鍋單邊把手的鄭宇盛先給‘姐妹’裝了碗面條,撈兩個鮑魚給她,隨後給自己裝面條再撈兩個鮑魚,最後給兄弟盛面給一個鮑魚。

韓舒苒說自己是白領工作時間時,鄭宇盛正給李正宰撈鮑魚,湯勺裡的一個鮑魚放進兄弟碗裡了,韓舒苒也講完了。

放下勺子的鄭宇盛就很疑惑,“你項目出問題了嗎?為什麼拖慢開機的速度?”

“沒有拖慢,隻是調整了一下。”韓舒苒吸溜著面條回他。

“開機時間往後延不就是慢了嗎?”鄭宇盛不解,挪開鍋坐下準備吃了。

嚼著面條的韓舒苒搖頭表示不一樣,“整個製作周期沒有卡那麼死,一定到幾月幾號開機之類的,挪點時間沒事。”

拿起筷子的鄭宇盛夾起鮑魚,還是沒懂,“可你開機時間不還是往後延了,為什麼延遲?”

“就.....”

簡易桌板支起來的飯桌,圓形的桌子,沒有誰是對面誰夾中間的說法,三人都是左右兩邊都有人。

左右兩邊的人都已經開吃了,碗裡隻有一個鮑魚的李正宰在他們聊天時去拿湯勺想從鍋裡撈最後一個鮑魚,這玩意兒有六個,他買的,算好的,一人兩個。邊上兩人碗裡都有兩個,他碗裡為啥隻有一個?

邊上兩人該吃面吃面,該聊天聊天,沒人管鮑魚。拿著勺子撈了幾次都沒撈到鮑魚的李正宰打斷他們的話,問廚師,還有一個鮑魚呢?

“我吃了,嘗嘗看熟沒熟。”鄭宇盛隨口那麼一回,沒想到被兄弟懟,“你吃的那個是我的。”

嘴裡叼著鮑魚的韓舒苒茫然抬頭,咋了?

鄭宇盛也很無語,從碗裡夾了個鮑魚丟過去,“小氣巴拉的樣,給你給你。”轉而看向韓舒苒繼續跟她說,“你拖慢開機時間....”

“她沒拖慢開機時間。”李正宰突兀的打斷,“到她這個層級,她想什麼時候開機就什麼時候開機。李在鎔以前都開機了,拍到一半沒感覺讓全組停工半個月等他找感覺,你看有人有意見嗎?”

道理都懂的鄭宇盛單純是好奇延期的原因,莫名被兄弟堵了一句,就很不爽,“你吃槍藥啦?”

一口把鮑魚塞進嘴裡的李正宰鼓著腮幫子說,“我吃鮑魚了。”

白眼能翻上天的鄭宇盛伸手就從兄弟碗裡把剩下的鮑魚搶了,丟嘴裡,“誰沒有啊!”

他們倆的碗裡一共就三個鮑魚,鄭宇盛一下吃了兩個,李正宰眼睛都瞪大了,你搶我鮑魚?!

被搶鮑魚的小朋友爪子一秒伸過去掐對方的臉,給我吐出來!被掐臉的小學生不止沒吐還‘凶狠’的要咬他。

智商陡然跌落至學齡前的男孩子們開啟掐架模式,韓舒苒先挪凳子往後退離開戰場,隨後端起面碗,邊吃瓜....邊吃面,邊看戲。

這出戲精彩的程度讓韓舒苒想起來,以前她好像在哪看過一個研究,說是進食的過程中血液會流向胃部輔助消化,大腦就容易供血不足。那個研究看來還是有點道理的,這兩人大腦的供血嚴重不足。

為一個鮑魚掐起來的兒童們奮戰了三十秒,差點把桌子弄煩,兩人又同時鬆開對方去穩住桌子,默契一來,互相再一個對視,突然就笑了,笑了就和好了。

和好後的男人們齊齊看向看戲的,你乾嘛呢?

韓舒苒先放下面碗,再把椅子拖回桌邊,吃飯吃飯。

飯繼續吃,天繼續聊,關於鮑魚的歸屬權還是聊天的主角。李正宰嘟囔著他特地挑的六個,就想著一人兩個的,兄弟太坑,煮個方便面還要嘗嘗味,還不如他煮。鄭宇盛嫌他嘰歪,我多吃個鮑魚是什麼驚天大錯,再說了你不能多買兩個啊,小氣樣。

韓舒苒?韓舒苒吃面呢。

三人局組多了,女朋友也習慣兄弟之間的‘打情罵俏’,她一般不參與隻當觀眾,看戲麼,遠觀就行。

不過他們倆也鬨不久,每次就那麼一會兒,都不夠觀眾下飯的。三人局還是三人局,會帶上韓舒苒加入聊天。

三人局不止是會約飯,他們三啥都乾,啥都一起乾。

窗外的蟬鳴漸漸不再吵鬨,天有點涼了,鄭宇盛被邀請去參加首爾時裝周,他得為紅毯做準備,挑禮服前約韓舒苒一起。

“正好造型師在,幫你也挑點新品,釜山電影節也就那兩天,你也得搭一身。”鄭宇盛拿著電話邊約韓舒苒,邊跟對面的兄弟說,“我去結束,你去找我們吃飯?”

李正宰輕‘嘖’了一聲,到底還是點頭了。他那天沒空,要去看新公司的裝修進度。

“行啊。”韓舒苒算著那天休息就答應了,不過先說好,“我很窮你是知道的,彆搞太貴的。”

鄭宇盛一樂,“哥給你買單,隨便挑。”

男演員和女導演一起出現在造型師的工作室,提前接到通知的造型師準備了適合導演的搭配,本來沒啥,就是給客戶的朋友幫個小忙而已。導演的紅毯造型不費事的,又不是女明星。

萬萬沒想到,男明星很挑,他不挑自己的挑女導演的造型,說什麼太樸素。造型師正準備解釋呢,女導演先說,她就要樸素的。兩人開啟鬥嘴模式,造型師就很懵逼,這兩人該不會綠了他另一個客戶吧?

不是,你們綠你們的,為啥要讓我知道?我很尷尬啊!我是要裝不知道嗎?可你們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更奇幻的情節來了,官方男朋友登場,造型師差點以為他要進修羅場,誰知這三人親親熱熱一起去吃飯了。

這....我不懂,但我很震撼,你們真會玩。

飯局的一個禮拜後,韓舒苒再度休息,李正宰今天有空,約女朋友去玩高爾夫。到了地方,鄭宇盛也在,男朋友不解兄弟為什麼會在,兄弟還很不解,你不是說你們今天要來嗎?

李正宰....無話可說。他難道能說,我專門告訴你我今天的行程就是要讓你自覺消失嗎?必須不能啊。

球場裡,新手小白有兩個老師。老師們的畫風不太一樣,鄭宇盛是嚴師,看韓舒苒做錯了就讓她趕快改。李正宰不是來當老師的,他是想跟女朋友約會,礙於兄弟在邊上不能太秀,但目的不同,他的教學方式就是陪玩,哪怕女朋友揮空了球杆他也能鼓掌說漂亮的陪玩。

鄭宇盛對此就很不爽,孩子不能這麼教,都給你教壞了!李正宰還不爽呢,我來約會你來乾嘛!

韓舒苒?她邊上揮杆呢。不說了麼,她一般不參與這種‘打情罵俏’,反正一會兒就和好了。

很快和好的老師們一直到中午吃飯,都沒□□學方式,到下午乾脆各交各的。也就是學生夠給力,不然他們倆這麼搞,能有什麼教學成果。

學生夠優秀的情況下很容易激發老師的教學欲,人類都是好為人師的存在。

又是一個禮拜後,還是韓舒苒休息,這次他們得去釜山電影節,不用誰約誰就是一起走。男朋友剛好有行程會從海外直飛釜山,三人行變成短暫的雙人行。

鄭宇盛早上去接韓舒苒時,在小區門口找了好半天的停車位,見了人就吐槽你家停車位太難找。屋主表示,我又沒車,車位跟我沒什麼關係。

“對哦,你沒車。”鄭宇盛突然想起來,“你該不會駕照都沒考過吧?”

韓舒苒說,“駕照有,高中一畢業就去考了。”

“考完就沒開過?”

“差不多。”

“那你還能記得怎麼開車嗎?”

“學會了就不會忘了。”

鄭宇盛不信,跟她一起下樓後,讓她去駕駛位試試把車倒出來。許久沒開過車的韓舒苒有點手生,鄭宇盛的教學欲就冒出來了。

他們到釜山明明是去參加電影節的,結果到了釜山的酒店剛把行禮放下,鄭宇盛就給韓舒苒帶去練車場練車了。陪同他們一起的是聽說韓舒苒來了,給她打電話約飯的李秉憲。

兩人行又變成三人行,這場三人行讓李秉憲一度懷疑,李正宰頭頂的顏色是不是不太對?可鄭宇盛不是那樣的人啊。還是說,這兩男一女在玩什麼新奇的遊戲嗎?

“誰跟誰?”薑東元一臉懵,這家夥在說什麼?瘋了吧?

李秉憲也知道不太可能,可他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鄭宇盛送了韓舒苒一輛車,隻是朋友的女朋友,會送車?你會送我老婆車嗎?”

這麼說好像是不太正常,可跟雙方都打過交道的薑東元還是不信,“你當李正宰是死的?”

“所以我才說很奇怪啊。”李秉憲這麼想都不能理解,“送車哎,車!”大件!很貴的!

薑東元也不太能理解,不過他還是相信,“這裡面肯定有誤會,李正宰還沒死呢。”

男朋友差點被煙嗆死,突然間送什麼車?我房子都沒送出,你為什麼就能送車?

這已經是隔天的早上,三人組在演員們的套間裡剛吃完早餐,導演回房換衣服了,要準備之後的紅毯。男演員們換好衣服在房間裡邊等她,邊閒聊,聊到了兄弟給女朋友送車的事。

鄭宇盛看他反應那麼大,邊拍著他的背邊解釋,“不是新車,是舊的,我有輛奧迪一直停車庫,她正好沒車不方便,想說給她先開車。”

反應巨大的李正宰咳得眼淚都被逼住來了,好不容易緩住,抽著紙巾按眼角的同時質疑,“她會收你的車?”

“沒要啊,她嫌麻煩,要我說每次出門都打成才麻煩。”鄭宇盛想起來就吐槽,“那家夥公私分得太清楚,明明製作組有給她配車配助理,她也不用,就上班用,還說什麼人家也要休息,助理休息時間不比我們多。”

李正宰忍他好久了,不想忍了,正準備讓兄弟了解一下,韓舒苒是我女朋友不是你女朋友時。也不知道是誰的女朋友進門了,這話又咽回去,算了,改天再說。

又是一個隔天,韓舒苒這次還是釜山電影節短片的評委,她整個電影節都會在。劇組的工作用電話和視頻會議解決。

十月的釜山是出海的好時節,男朋友想帶女朋友出海玩,他還沒約呢,跟他們一起吃飯的兄弟先開口,問韓舒苒想不想出海釣魚。

“行啊。”韓舒苒有興趣,“釣魚我不太行,出海玩可以。”

“都是出海,一樣。”鄭宇盛說,“你玩,我們釣魚。”還問她,“你想看日出嗎?我們半夜走?”

“半夜....”韓舒苒不太樂意,“起不來啊。”

還是個圓桌,還是不管三個人怎麼做兩邊都有人的飯桌。飯桌邊的兩人就出海的問題聊上了,男朋友再度有了跟兄弟絕交的念頭,他女朋友為什麼要跟他的兄弟去看日出?看日出不應該是他和女朋友去看嗎?

看日出的隊伍可就大了,要帶妹子去看日出的鄭宇盛跟不想早起的妹子說,那就不用早起,我們現在出發在船上睡,這樣就能同時達成睡個好覺和在海上看日出的成就。

這兩人就這麼聊好了,鄭宇盛去訂船,韓舒苒下樓換衣服準備出海。

坐在餐桌邊沒動的李正宰,叼著煙望著不遠處打電話找船的兄弟,腦內的小劇場十分不和諧,類似現在把兄弟從陽台推下去,他就可以單獨去跟女朋友看日出什麼的。當然,這隻是怨念太過的一種妄想而已。

三人進電梯下樓時正好碰上了金惠繡,對方問他們要去哪,聽說他們準備出海看日出也來了興趣表示要加入。出海成員在電梯打開之前就加了個人,出了電梯碰到了河證宇,又加一個。隨後河證宇打電話給朱智勳,再加一位。

出海人員都沒走出酒店大堂就破六了,韓舒苒就發信息問李在鎔去不去,成員再添一位。李在鎔叫上了奉俊昊,又多一人。就這麼一個拉一個,大堂休息區的人越來越多,鄭宇盛蛋疼了,船沒那麼大啊。

跟著李秉憲加入‘日出’局的薑東元豪氣的揮手,作為本地土著,在釜山找幾艘船還不容易。船的問題他解決,走起!

一艘船眼看要變成船隊,奉俊昊聽著嫌麻煩,呼叫常年合作的製作人,讓對方找個土豪搞個大船來,開派對吧。大部隊上了大遊艇,派對就這麼開了,壓根也沒人睡覺,徹夜嗨,嗨到日出出來了,欣賞的人卻不多,大部分都醉了,躺屍呢。

韓舒苒倒是沒醉,她沒喝多少,她還記得自己出海是來看日出的,早早就去了船艙鎖門睡覺。跟她一起睡的....彆誤會不是男朋友,是金惠繡。

她們倆一起看的日出,其實男朋友也沒醉,可兄弟醉了,那傻逼醉了之後還暈船,一直吐,給他折騰的身心俱疲,實在起不來,鬨鐘定好了響了N次也沒吵醒他。

這一幫人回程後都很萎靡,偏偏基本都不能休息補眠,電影節是有很多活動的,都是提前定好要去參加的活動,不可能臨時爽約,還是得去應酬。

韓舒苒在電影節上的應酬最多,不是地位的問題,地位高了應酬反倒會少,夠資格邀請的主辦方少啊。她應酬多是一幫人都拉著她一起去彆的局,比如奉俊昊就喜歡拖著她去見國外的電影人,當個口譯。

參加這種局,奉俊昊是隨身攜帶翻譯的,拽上韓舒苒不是翻譯不給力而是比起翻譯,前輩認為後輩作為橋梁更方便同外國友人溝通。韓舒苒也有興趣參加,多交點朋友也沒什麼不好。

一個釜山電影節讓韓舒苒交了N個新朋友,也讓鄭宇盛的通訊錄多了很多人。前者帶著後者跑了很多製作公司面向新人導演的局。

電影節這種場合片商每天都在組局,一天組三、四場都不稀奇,隻是邀請的對象不同。有的局是專門面向業內新人的,一方面是宣傳自家公司如何如何好歡迎新人加入,另一方面也是想挖掘人才。能來電影節哪怕隻是個提名,也是新人中的翹楚,值得先期投資。

鄭宇盛不是有想法要當製作人麼,韓舒苒就帶著他往新人紮堆的地方去,要是碰到好項目可以截胡片商。

李正宰?他得為公司忙。

忙事業的男朋友在事業這條路上很順,本該很開心才對,可他看著同樣很順的兄弟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公司又不是我一個人的!說好的合夥呢!

合夥人很敬業的,整個電影節期間除了跟韓舒苒見面,都陪著兄弟交際,還喝掛了兩次呢,這還不夠敬業?

敬業的還有導演,在電影節結束後,回到首爾乾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跟少女談,我很抱歉,你的美夢是時候醒了。

金賽倫知道夢總有醒來的一日,她隻是每天都在對上帝祈禱,那一天可以來得晚一些。上帝聽到了,這一天已經拖了很久。

夢,到底會醒的。

“開機了,我媽是不是就回來了?”少女揪著衣角,垂著頭不敢看導演,怕對方認為她是個壞孩子,不想讓媽媽回來。

嚴格算起來也不是什麼好人的大姐姐伸手輕輕抱住她,垂首附耳對她說,“我會讓她殺青再回國。”

秋末,初雪即將到來,到底還是把名字定為《救贖》的電影開機了,拍攝進度比預計的要快很多。兩個主演的狀態都非常好,尤其是在拍離彆的一場戲時,幾乎是一條過。

過了,導演喊了OK,男演員扶著牆壁緩緩蹲下,臉埋在臂彎裡無聲痛哭。他身前站著的少女卻沒哭,少女望著冬日裡的太陽,光線刺的眼睛都要落淚了,就是沒讓眼淚掉下。

韓舒苒攔住了要去調整現場的場務,揮手讓眾人散吧,吃飯去。她在這守著演員,守著她已經遺忘的少女時代。

要不是這場遊戲,要不是玩家失憶了,韓舒苒其實已經忘卻了當年她到底出於什麼心態選擇留在媽媽身邊。少女時代離她太久了,過於久遠的記憶實在沒有再記起的必要。

父親是個好人,跟這世上絕大多數寵愛孩子的父親一樣是個好父親。成年多年的韓舒苒是真的不記得她當年到底為什麼沒有跟父親走,已經玩了多年遊戲的韓舒苒始終記得,她親手送走了母親繼而了解自己。

父母跟子女之間的牽絆脆弱到隨便一扯就斷了。母親和孩子之間的臍帶,如果生拉硬扯,兩方都能感受到什麼叫五內俱焚。

韓舒苒親手剪斷了那根臍帶,時至今日她不後悔。彼時,她後悔過的。後悔自己怎麼就淪落到這個地步,後悔為什麼放任自己墜入深淵。

韓舒苒親手結束了自己,親手的意思是,她握著手術刀,捅破的並非手腕而是能瞬息致死的心臟。

皮革撕裂的聲響弱到幾乎聽不見,血液噴濺而出的水流聲在耳邊無限放大。

韓舒苒計算過,要用多大力用多鋒利的刀,傾斜的角度,主動脈的方位。

韓舒苒研究過,割腕太耗時,腹動脈、頸動脈的流血速度都不快,得是救治不及時的情況下才能達成失血而亡。唯有心臟,八秒就足以陷入深度昏迷,五分鐘內就進入腦死亡。

韓舒苒預演過,她要怎麼離開,才能不讓身邊的人被惡意揣測乃至於政治審查。她參與的研究很重要,重要到她死了,身邊有一個算一個都會被帶走調查。

韓舒苒做了完全的準備,把一切都想好了,就是不確定,她還能不能見到媽媽。

媽媽沒有見到,遊戲出現了。

身處遊戲中的韓舒苒篤定她死了,她親自動的手,絕無生還的可能。最幸運的情況下,她也就是個植物人。

這場遊戲是植物人腦內的幻想還是地獄的另一個模樣,韓舒苒其實不在意,弑母的雜碎總不可能還有資格入天宮。

幻想也好,地獄的偽裝也罷,韓舒苒都以為她的願望應該是去見媽媽。可當那個不知名的存在詢問她的願望時,她腦子裡根本沒有母親,她想要自由。

原來,我從未後悔過,我隻是鄙夷懦弱的自己。

鏡頭前的少女很堅強,其他工作人員都散了,金賽倫跟著張赫的助理一起安慰前輩,這隻是戲而已,沒關係的。您沒有丟掉我,您也沒有做錯任何事,隻是戲而已。

躲在監視器後面的韓舒苒戴著耳機,聽著收音話筒裡傳來的‘安慰’,那聲音失真,又格外的真實。一如這場遊戲,真實到她貪念地獄。

地獄裡有自由,有堅強的少女,有閃著紅燈的攝像機,有帶著兄弟一起來給她探班的男朋友。

李正宰到了片場才聽收拾善後的工作人員說今天他們提前收工,導演他們都回旅館了。男朋友有些詫異,鄭宇盛更詫異,這才幾點?

下午一點,特地挑了休息的時間點來片場的探班人士得知提前收工的消息,轉道劇組租住的旅館。

車上鄭宇盛跟李正宰說,“我們要不要去買點泡芙什麼的,我估計她心情不太好,不然不會那麼早就收工。吃甜的能心情好點吧,還是買瓶酒?”

“....都買吧。”

奶油泡芙、巧克力曲奇、一盒棒棒糖、還有一堆下酒菜和兩瓶燒酒。

這堆東西都擺在窗邊的茶幾上,那茶幾挺小的,都堆滿了。

小旅館,哪怕是導演,分到的房間也就是標間。標間也小,兩張床,一張用來睡覺,另一張是工作區,什麼劇本、筆記本都攤放在床上。床位的窗台邊有個藤編的圓茶幾和兩把藤編椅子。

如今李正宰坐在椅子上,能讓心情變好的甜食和消愁的酒水在茶幾上,男朋友等著女朋友過去。

女朋友靠在床頭沒動,鄭宇盛坐在另一張床上,算距離,他們比較近。

更近的鄭宇盛問妹子,“拍攝不順利?”

“拍攝很順利,我隻是有點累了,想緩一緩。”韓舒苒笑看他,“酒是你買的對吧?”

鄭宇盛甩鍋,“正宰買的,我就說你不會在工作時間喝酒,他非要買。”

一口黑鍋從天而降,要不是明察秋毫的女朋友被‘蠢貨’逗笑了,李正宰能把酒瓶懟兄弟腦袋上!

“笑了就好啦~”兄弟正樂嗬呢,還問妹子,“喝酒嗎?”

韓舒苒想了想,搖頭,“工作時間還是不喝了。”

那工作時間可以乾嘛?可以吃著甜食看彆人喝酒。

抱著紙袋吃泡芙的韓舒苒就坐在床上,看挪到窗台邊另一把椅子上的鄭宇盛跟李正宰有一搭沒一搭的喝燒酒,兩人都沒問她拍攝怎麼就提前收工了,兩人都在給她逗悶子。

鄭宇盛先開始的,強勢吐槽兄弟就是醋壇子,居然他的醋都吃也是沒救了。李正宰一個白眼翻過去,你賣我倒是賣的很順手。但女朋友確實被逗笑了,他也就沒反駁。

被兄弟捅了一刀的李正宰反手捅回去,說他給鄭宇盛介紹姑娘來著,相親過程沒啥好說的,有意思的事結束後,兄弟覺得妹子對他很滿意,他對妹子也很滿意。可妹子給他打電話說的是,對方很好,我配不上,改天再約。

“你是沒看見,他還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愛他呢,人家壓根沒看上他!”

李正宰一個‘他’剛說完,鄭宇盛就撲過去了,來呀!戰啊!同歸於儘啊!一起死!誰都彆想活!

生死之交變成生死之地,開啟互相吐口水的幼稚園戰爭。吃著泡芙看戲的觀眾遠離戰場,盤腿坐在安全的觀眾席,笑得前仰後合,還嗆到口水一直咳嗽。

鄭宇盛對此很嫌棄,笑罵她活該。李正宰急忙去給她倒水,很是擔心。

這時候,誰是‘寵物’,誰是男朋友,就很清晰了。

寵物還在傻樂,男朋友已經摟著女朋友的肩膀,端著杯子給她喂水了。

鄭宇盛一下就樂不起來了,這兩人要不然不秀,一秀就搞個那麼惡心的,還能不能玩,“我....出去一下,你們....你們自己看著辦。”

眼睛要瞎的狗子顛了,屋內的情侶們在門關上後對視片刻,笑作一團。

差點弄灑了水的李正宰先把水杯放好,人也順勢坐在另一張床上,笑看心情好多了的女朋友,假模假樣的說,“我看比起我,你更喜歡宇盛。”

韓舒苒裂開嘴,笑得見牙不見眼,“你難道不喜歡他嗎?”

喜歡才會跟對方成為兄弟的李正宰故意裝傻,“我更喜歡你。”

“那完了,我更喜歡他。”

“呀!”

韓舒苒大笑,李正宰也跟著翹起嘴角。他們當然都喜歡鄭宇盛,就像他們都喜歡彼此。

男朋友起身往窗邊走,嘴裡說著,“那傻子也不知道在外面晃悠多久。”拿起茶幾上的煙盒又回來,點了兩根煙,分了女朋友一根,突然笑出聲來,“我要說,我是因為你喜歡宇盛,才信你喜歡我,會不會很奇怪?”

“不奇怪,喜歡你的人不可能不喜歡鄭宇盛。”

韓舒苒沒接煙,李正宰看她不要,起身去找煙灰缸滅煙。

煙灰缸就在窗台上,他又走回去,又走到窗台邊,剛好站在光下,被籠罩在光圈裡,垂著頭,滅了煙,再扭回頭看她時,眉眼都被陽光鍍上了一層金膜。

“我就知道你懂。”

韓舒苒聽到了胸腔裡的聲音,因光下的那個男人,胸腔裡曾被主人親手刺穿的器官,咚—咚—咚的發出響動,不疾不徐,不快不慢,就隻是健康的,跳躍著。

不知為何,韓舒苒想跟男人說,“我確實懂,但我不是刻意為之。”

李正宰有些詫異,眉梢揚起,繼而笑開,“你還說我沒自信呢,你也沒有多少啊。我沒有懷疑過,我知道,你喜歡他就隻是單純的喜歡他,不是因為他是我的朋友。”

嘴角緩緩上翹的韓舒苒也笑了,淺淡至極,柔軟至極的笑,“看來,你也懂。”

窗台有光,光下站著人,人在光圈裡。

午後陽光正好,地獄裡有了光,那就是天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