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三章(1 / 1)

脾氣好的韓舒苒多了個‘軟刀子割肉’更疼的新人設傳遍劇組時, 許多對這位改觀的人都老實了,不過韓舒苒本人沒有感受到太多來自外界的變化,主要是她本人沒變化, 該怎麼工作還是怎麼工作。

片場是個每天都會出現各種各樣麻煩的地方, 過百人擠在一起不可能誰跟誰都是好朋友更不可能事事順遂, 本土劇組到了國外拍攝,那更是什麼麻煩都能出,光是跟當地協調拍攝場地都會出一堆本來不應該出現的麻煩。

今天劇組就碰到了個小麻煩,他們剛在澳門落地,原定拍攝地出了刑事案件, 場地被封了, 這屬於天災,他們得臨時換場地。問題本身不大, 就是解決需要時間,而片場最缺的就是時間,每一分鐘都在燒錢。被迫給全組放一天假的崔東勳心情有點小鬱悶, 呼叫導演組開會重新調整拍攝計劃。

彆人都休假了,就導演組加班, 組內成員不說唉聲歎氣也都拉著臉, 在這種組員的承托下, 見人自帶三分笑的韓舒苒就顯得有些突兀。開會時崔東勳沒說啥,會議結束後他把人單獨留下,跟自家副導演請教,你怎麼能做到每天都開心呢?

韓舒苒的工作狀態就是每天都是開開心心的,“我們在造夢哎,作為造夢者怎麼會不開心呢~”

認同電影就是在造夢的崔東勳沒辦法認同,“像今天這種情況你也能開心?”

“最多一個禮拜時間就補回來, 連加班都不用。”韓舒苒不覺得有什麼好不開心的,還給前輩分享她的工作哲學,“拍電影就是和朋友一起去郊遊,中間不管是走岔了路還是預定的酒店沒房間亦或者車開到半路拋錨了,都是旅行的一部分,旅行怎麼會不開心呢?”

崔東勳微愣片刻,一聲笑歎,“現在的年輕人,心態真好,這麼有哲理。”

“這話不是我說的。”韓舒苒笑道,“那是費德裡科·費裡尼大師的哲學。”

費德裡科·費裡尼,意大利知名導演,93年拿到奧斯卡終身成就獎,病逝後意大利為其舉行國葬,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還專門鑄造了費德裡科·費裡尼勳章。

年輕人的哲學在前輩聽起來是奇思妙想,同樣的話一旦得知是大師所說,崔東勳就感覺更有道理了,乃至於想要去踐行呢。

“走~”

“去哪?”

“找翻譯,帶我們去吃好吃的。”

覓食的二人組在去見翻譯的路上碰到了數位聽說他們要去旅行的人,聽說後紛紛想加入,等見到了翻譯,這幫人組了個旅行團,翻譯變成變成了導遊。

這一天大家玩得很開心,公費旅遊誰會不開心。這一天大家也知道了學霸不是一天練成的,出來逛街彆人買衣服、買包、買碟片,買唱片,買旅行紀念品的都有,唯有韓舒苒,她買書。

晚飯結束都吃撐了,從飯店溜達著回酒店的路上偶然遇到一家二手書店,韓舒苒提議進去逛逛,一逛就是兩個小時,這位買了十七本書,三個男演員都幫她提著書。

刷卡買書的韓舒苒拎著小包包從書店出來,再帶著書童們回酒店的路上,大家就開始好奇,她怎麼想起來學中文。

崔東勳猜,“你打算往這邊發展?”

金惠繡猜,“你想跟這邊的團隊合作?”

全智賢猜,“你交過這邊的留學生?”

李正宰猜,“你英文肯定更流利。”好萊塢和這邊目前是兩個最大的市場。

環視一圈的韓舒苒表示就李正宰猜的勉強算對,她英文確實還行,不過,“你們都猜錯了,我學中文是因為窮。”

“窮?”崔東勳不解,“上學找兼職的意思嗎?”

“國內書太貴的意思。”韓舒苒想起來就是一聲長歎,“國內的書太貴了,我就算找彆人借,複印店都不給我複印說是那樣違法,我總不能手抄吧,隻能另辟蹊徑啊。我搜了一圈,能達成有授權是正版還很便宜的就中文書,我也是窮則變,沒辦法的辦法,日子太難了。”

韓國版權意識很強,堪稱打擊盜版人人有責,複印店是禁止複印書籍的,正版書很貴,換句話說其實也代表教育資源貴。

講起來韓舒苒還疑惑,“澳門好像書也不便宜,比我在網上買的貴,可能是實體店也會貴。”

萬萬沒想到有人會因為貪便宜而多學一門語言,曾幾何時苦過來的金惠繡不理解,“賺錢是辛苦,學一門語言不是更辛苦嗎?”

“都辛苦才會選擇獲利更多的啊。”韓舒苒同姐姐講,“我考了中文執照,除了能買到更便宜的書還能做翻譯,當初就是想著都很辛苦,都要花大量的時間,都要投入成本的事自然要算回報率。我第一份兼職能被推薦去電影振興委員會,就是去給他們當中文翻譯,後來拍電影當初的前輩們還幫我申請更多的援助呢。”

崔東勳驚奇,“你還去那兼職過?”

“教授推薦的,我想拍片子沒錢了,想打工賺錢,教授知道後問我願不願意去拍廣告,我跟那邊對接後發現甲方屁事太多,就跟教授說我不樂意。”韓舒苒想起來就樂,“教授很生氣來著,我就跟他說我有翻譯證可以去當翻譯,他就把我推薦去當電影翻譯了,08、09年我翻了很多部電影,你的《田禹治》就是我翻的。”

完全不知道這回事的崔東勳更驚奇了,“那個有中文版嗎?”

“西班牙版,西班牙語。”韓舒苒同他解釋,“中文審核卡的嚴,很多片子上不了,我是兼職按翻譯完成度算工資。能到這邊上映的就幾部還很多人搶工作,我研究了一下,會西班牙語的最少,我就去學了,工資立刻就漲起來了。”

同樣很驚奇的金繡賢不解,“導演不知道翻譯是誰嗎?”

李正宰給小朋友解釋,“所有出口的電影負責提供翻譯的都是振興委員會,翻譯的錢也是他們出,導演想認識翻譯可以去聯係翻譯,但.....”不是每個導演都會想認識翻譯的,本質上導演也看不懂翻譯的是好還是不好啊。

加入驚奇隊伍的全智賢更好奇韓舒苒,“你會幾國語言?”

“有證的就四國。”

“還有兩個是什麼?”

“英語和阿拉伯語。”

“阿拉伯語?”

“學得人少,特殊人才,時薪更高。”

如此清奇的理由讓全智賢佩服,“我第一次聽人說學語言是為了賺錢。”

“不可能。”韓舒苒笑道,“所有人學語言都是為了賺錢,哪怕是釜山人學首爾話也是為了到首爾賺錢,不然誰沒事找事要多學一門語言。”

如此有道理的話讓各位地方出身的旅行團成員默默讚同,首爾出身的李正宰就想問,“你都學了,為什麼不多學點?”

“時間不夠,學新東西需要時間,我又不是未來打算專職做翻譯。”自大學後職業目標一直是導演的韓舒苒告訴演員,“我大二花光了零花錢拍了部短篇,那片子是我第一部獲獎的作品。那時候太年輕,我很開心的回家跟爸媽炫耀我獲獎了,還有獎金呢。”

“年輕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我看獎金很多就囂張的跟爸媽說我可以自己養自己了,爸媽還專門給我慶祝來著。沒等我開心一個月......”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金海淑調侃道,“錢花沒了?”老人家對年輕人花錢有多沒數還是很了解的。

年輕人表示並沒有,“獎金有不少呢,夠我花一個學期的,可我還想繼續拍作品啊,那錢根本不夠拍攝,我才想著要找個兼職賺錢養愛好。”

“拍攝是愛好?”李正宰笑問。

崔東勳幫她回答,“對我們來說,造夢是最大的愛好。”導演是造夢者。

造夢者之一笑容燦爛的點頭,“就是愛好太貴,有點養不起。”

此話一出,一行人都跟著笑起來,他們已經快到酒店了。進了大堂,金惠繡剛好看見一對白人在前台辦入住,突然想起來哪裡不對,轉向韓舒苒,你大二才開始學語言,這才幾年就學了四門語言了?

“大二下學期開始,英語其實不算,也就三門,一個學期一門,差不多。”韓舒苒稍微有點尷尬,“我知道速度有點慢,但我還要拍攝啊,我大三也拿到了短篇獎,這已經不算慢了。”我也是很厲害的!

問問題的金惠繡選擇沉默,視線默默轉向前方,加快腳步前進。韓舒苒感覺不太妙,叫了姐姐一聲,沒得到回應,轉向崔東勳,委屈。

“一個學期是很長,考證也簡單,但我在學校很多事的,作業又多。導演係有多累哥也是知道的,我已經很快了,其實我都是趁寒、暑假學的,沒花多久時間。”我很聰明的!

崔東勳選擇微笑,同樣目視前方,加快腳步。韓舒苒感覺更不妙了,叫他又沒叫住,又想從邊上找人解釋,她沒那麼拉胯好不好,考證再簡單不是也要考的嗎,她證書又不是買的!

沒有人想跟她對上視線,每一個跟她對上視線的人都選擇加快腳步前進。被落在後面的韓舒苒很是蛋疼,這幫人至於嗎?學得慢又怎麼了,我這不是忙嗎!理解一下!

先走的人大概率是沒辦法理解某些‘凡爾賽’發言的,一個學期頂天了算六個月好了,六個月學會一門語言還是可以考證當翻譯的級彆,哪慢了?!在走掉的人眼中,某位學霸就是在炫耀!絕對不能給她這個機會!

韓舒苒好不容易才抓住一個能解釋的人,李正宰來給她送書,另外兩個幫她拿書都不想過來,他也是迫於無奈,多少也有點好奇,真的有人六個月能學會一門語言?

先把書方向的韓舒苒聽他那麼問,以為自己又被鄙視了,扭頭對站在門口沒進來的人哀歎,我真不算慢,我真的很忙,天地可鑒,我要是不忙,一定可以更快的!

隻聽字面的意思,李正宰嚴重懷疑她在炫耀,可聽她的話音再加她委屈的小表情,多少有些不解,“你是認真的在說,六個月學一門語言很慢嗎?”

韓舒苒讓他說清楚,“很快好不好,我已經儘可能快了,我是太忙才那麼慢的!”

“那....多快算快呢?”李正宰試探著問,“一個月?”

“精通的話有點困難,隻是考證,兩、三個月差不多。”韓舒苒歎氣,“畢竟就那麼多詞彙,語法、句式都是固定的,背完就沒了。”她必須要解釋,“我確實是因為忙,智商沒問題,絕對沒問題。”

李正宰決定換個方法問,“你快和慢的標準,對標人物是誰?就是誰可以兩、三個月考證?”

“都行吧。”韓舒苒不解,“你想象中的對標人物指的是誰?”

“某位天才?”李正宰看她愣住,笑了,“你所謂都行指的是哪些人?”

“考證突擊班?”韓舒苒略帶茫然的解釋道,“我沒錢去補習班就參加了學校內部的聯合會,很多人都是臨時來考證的,大家都行,我算相對比較慢的那個。”

李正宰也有些茫然,“你那個聯合會難道不是很多人提前就學過的嗎?類似我這樣的人,彆說三、四個月,三四年都未必能考證書當翻譯。”

“你?”韓舒苒笑出聲來,“你的對標人物指你?我乾嘛要把你當對標人物?”

眉頭微皺的李正宰笑意微沉,這位脾氣很好的導演說不定骨子裡是傲慢的,看不起普通人的傲慢。要這麼說,他們初次見面時,那個很敢講的女人,搞不好就是傲慢才敢那麼肆無忌憚的直言,大前輩的作品也不過如此。

韓舒苒察覺到了他被冒犯的不舒服,含笑開口,“我不太確定你在想什麼,但你應該誤會了。我不會拿我的長處跟彆人的短處去比,就像你在為自己的演技如何找對標人物時,不會用我....用金繡賢當你的對標人物一樣,他初出茅廬如何跟你比?”

看他愣住,她展顏笑開,也不再門口同他聊了,還是進門說吧,有誤會得當下解決,拖時間長了,本來沒事都會變成有事的。

猶豫片刻後才往裡走的李正宰儘管沒有讓視線亂瞟,在進門後對一覽無遺的酒店房間也看得很清楚,房間內的特彆之處不多,格局跟他的房間是一樣的,其他一些小零碎也隻是私人用品,唯一算特彆的還是他送來的十七本書,高高的三疊放在床前的地毯上。

屋主示意他坐,拿起速溶咖啡的衝擊和VC泡騰片問他想喝哪個,確定是咖啡後,邊燒水給他衝咖啡邊同他解釋,所謂專業技能的對標人物當然是跟比自己厲害的人比,學習語言是這樣,當導演也是這樣。

“如果這不能讓你理解的話,那我換個說法,在你看來我跟東勳前輩是天差地彆。”韓舒苒手舉過頭頂,“他在這。”手下滑,落在腰部,“我在這。”說完衝他笑,“但在我看來,我們頂多是這樣。”腰部的手上移至胸前,另一隻手伸出,也隻在肩膀處,“我們隻有這麼多差彆,那些差彆還是源自於他的經驗比我豐富,而不是他的天賦比我高。”

早在她說出‘金繡賢’時,李正宰已經懂她的意思了,再聽一次,他就想說,“我是應該讚揚你的自信還是勸你彆自視甚高?”

“看來我們誤會解除了。”韓舒苒誇張的拍著胸口,舒了口氣表示,“都行,自信也好,自視甚高也不算錯,畢竟我們社會地位差挺多的,就是天地之差。”

李正宰被逗笑了,這不是很懂嗎?韓舒苒攤手,她一直也沒有不懂過啊。

“那你之前.....”李正宰讓她回憶一下,“在樓下的時候你追著大家解釋一學期學一門語言很快,就沒想過大家會走是不想聽你自誇嗎?”

在樓下確實沒這麼想過,剛剛被‘誤會’才反應過來的韓舒苒依著電視機櫃對坐在窗邊的人講,“我考證時跟我對答案的都是比我快的,比我慢的我也不會跟他對答案啊,環境造成的誤會。”

失笑搖頭的李正宰掏出煙盒丟了根煙給她,邊點煙邊同她講,“絕大部分人不能理解對標人物要找比自己強的人。”

“對自己有要求的人肯定能理解。”韓舒苒接了煙往他那邊走,去借火。

火機在李正宰手上,他按下打火機送到彎腰的女人面前,也不知是火光還是燈光,照在垂眸吸煙的女人臉上,睫毛好長啊,給眼瞼都掃了一層陰影。

垂眉的女人抬眼,眉眼彎彎的笑看她,直起身說了句,“謝啦。”

心頭微動的李正宰垂下眼瞼,也就是笑笑,再抬眼時,問出一句,“你學語言真的是因為想賺錢?”

“對啊。”韓舒苒邊回邊找煙灰缸,看到在床頭就去拿,“學任何技能都是謀生的技巧麼。”

李正宰的視線跟著她移動,他坐著,她站著,視線很自然的就落在後腰,腰很細,鉛筆褲裡塞著襯衫,感覺一隻手就能摟住。

“導演算是謀生技巧嗎?”李正宰扭頭看向窗外,窗外夜色沒什麼好看的,對面樓太高,燈火通明。窗戶上有他的倒映,還有腰肢盈盈一握的女人,拿著煙灰缸走來。

韓舒苒表示導演是愛好,“我努力賺錢就是為了能隨心所欲的玩愛好。”也問他,“演技對你來說不止是謀生技巧吧?”

“曾經是,剛入行什麼都不懂的時候是。”李正宰剛有點感覺,還沒想好要如何去處理突如其來的小火苗,坐姿已經變了,屬於男性本能的改變,翹起腿斜坐著面朝她,展示雄性的荷爾蒙。

並沒有接收到訊號的韓舒苒聽到了燒水壺的響動,水開了,又去衝咖啡了,“那是什麼時候變成愛好的?”

依舊是他坐著,依舊是她站著,依舊是那條鉛筆褲,腰肢之下......

“拿獎的時候吧,我拿到第一個影帝的時候。”李正宰抿唇,舌尖劃過唇角,含笑開口,“我也不確定到底是我喜歡表演,還是我總算找到了我所擅長的。拿到影帝之後,媒體、業內、粉絲,每個人都在跟我說,我天賦卓絕,人找到了擅長的東西大概都會變成愛好,都想成為佼佼者。”

韓舒苒認同,“我們努力歌頌平凡的偉大,但我們也都得承認,每個人都想成為不平凡的人,這恰恰是最平凡的事。”

站在電視櫃前的女人並不平凡,她有一張登上大熒幕都能稱之為美貌的面龐。側身站立為他衝咖啡,也不知是話語還是本身的氣質,嫋嫋上升的熱氣伴隨著咖啡香,有些撩人,讓他探究,她在想什麼,她還能說出什麼多不平凡的事。

認為對話應該是有來有往的韓舒苒端著咖啡杯往他那走,“我看過你的《下女》,人物被塑造的很有魅力,你跟全度妍的戲張力很足,是你爭取的角色嗎?”

《下女》十八禁,男一號確實非常有魅力,作為男人的魅力。

扮演男一號的李正宰很難不想歪,她特意提起這個,是不是有彆的含義,因為他有些彆的念頭,“算是我爭取的,對了,我們第一次見面其實是在那部片子的試映會。”

放下咖啡杯的韓舒苒還真不記得有這回事,“是嗎?”

她靠近了,他就抬頭;她彎腰了,他還是抬著頭。她穿著寬鬆的襯衫,第一顆紐扣是解開的,也隻解開了第一顆扭頭,哪怕是彎腰也絕對不會出現走光的危險。他抬著頭,看到的事白皙脖頸,V字領籠罩的一小片肌膚,下墜的領口像神秘的洞穴,莫名就很吸引人,讓人想探究洞穴裡藏著什麼樣的寶藏。

“是啊。”李正宰聲音略微有點啞,有些沉。

韓舒苒毫無所覺的看向他,眼神交彙瞬間,她動作停住了,他的侵略性也沒有收斂,有些事不是非得宣之於口,一個眼神,都是成年男女,有什麼不懂的呢?

懂了一半的韓舒苒訕笑,後退,再退一步,想了想,退第三步,“以防我誤會了,我先申明,我....”

“有男朋友?”李正宰看她退了也就懂了,側頭彈了下煙灰,可惜了。

韓舒苒失笑,看來她沒誤會,“沒有男朋友,不過我不是那個類型。”

“哪個類型?”李正宰轉回頭笑問。

韓舒苒衝他伸出左手,給他看手背。李正宰看了眼,沒看懂。她抬了抬無名指,那上面有枚素面的銀戒,李正宰遲疑片刻,結婚了?沒聽說啊?

“貞潔戒指。”韓舒苒看他驚奇的面龐,笑開,“很少見?”

“第一次見。”李正宰在她收回手前,輕輕拉住了她的袖扣,並沒有碰到她的手腕,力氣也很小,卻拉住了,唇邊不自覺帶起一抹笑,驚奇道,“現實中真的有人會戴這種戒指?”

貞潔戒指,基督教在九十年代發起的運動。教導青少年要持守聖潔的生活,不要放縱私欲。戴上這枚戒指通常意味著,婚前守潔,那是對上帝許下的誓言。

“父親送給我的,我十四歲時,媽媽教我要怎麼安全的保護自己,我爸怕我被小男孩騙了,送了我這枚戒指。”韓舒苒任他看,順便跟他說,“我爸其實不信教,我們家沒人信,他就是找個理由讓我彆那麼早談戀愛。”

李正宰盯著那枚戒指都能看出花來,事實上戒指連個花紋都沒有就是一個指環,他還是很驚奇,“所以你一直都....?”

“我相信愛情源於一切欲望,性同樣是愛情的另一個名詞。但我更期待我的愛人是我的靈魂伴侶,我們當然可以因為愛發生情人之間讓彼此都能愉悅的浪漫,可那一切的前提是,我愛上了他。”韓舒苒輕輕動了下胳膊。

有些不舍,但還是鬆開手的李正宰歎息著抬頭,“我以為藝術家更多追尋本能。”

“我就是在追尋本能啊。”韓舒苒展顏笑看他,“我的本能告訴我,我期待一場命運的邂逅,我與他可以花前月下,也可以鴛鴦成雙。但還是那句話,一切的前提都是我要愛上那個靈魂,否則本能隻是動物的本能。生而為人總得有點追求,你說呢?”

李正宰知道他應該說,告辭,可他掃了眼那枚戒指,再看她時,脫口而出的話是,“男人一般都是動物。”

朗聲笑開的韓舒苒無限讚同,跟著笑開的李正宰此時才說出告辭的話,那根煙也滅在煙灰缸裡。從他進門到出門,其實也就一根煙的時間而已,咖啡都還是燙的。

當太陽重新升起之時,隔夜的咖啡成為早上的提神劑,再度見面的男演員和女導演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兩人還是依舊是工作搭檔。

目前處於新娘預備役階段的工作同僚卻隱隱聽見了雷達在滴滴作響。

午飯,全智賢湊到金惠繡邊上,同她八卦,你有沒有覺得李正宰跟韓舒苒有點....你懂的~

金惠繡懂,不過,“不太可能。”

“怎麼說?”全智賢感覺,“挺配的啊。”

“韓PD怎麼看都是喜歡聊得來的那種類型。”金惠繡對於‘六個月就能當翻譯’這事兒記得可太清楚了,“她搞不好是傳說中的智性戀。”

新詞彙,全智賢沒聽過,“什麼戀?”

“喜歡聰明人的意思。”金惠繡支持天才和天才內部消化,“李正宰.....”搖頭,就那樣吧。

全智賢看向不遠處正聊得開心的兩人,“李正宰又不笨,他們倆看著也很聊得來啊。”

隻說聊天的話,韓舒苒跟誰都能聊得來,李正宰同樣。兩個情商都很靠譜,都能做到隨便什麼話題都可以聊的人,一起聊天時,很難聊不來。他們什麼都可以聊,他們也什麼都聊得來,但要說兩人真打算發展一下,好像都沒那個想法。

李正宰是想再接觸看看,隻是歡愉一場,那不用聊得來也行;想要更多,就得慢慢來,他還沒想好,目前屬於隨心而為,反正他單身,接觸一下麼。

韓舒苒麼,沒啥想法,暫時沒感覺,但對方是個帥哥,接觸一下也不排斥。再說她也是單身,先聊聊看唄。

換成彆的人,接觸一詞可以變成曖昧;他們倆,就隻是接觸,沒啥能被稱之為曖昧的舉動。沒有人送花,沒有人說情話,沒人約單獨見面,連獻殷勤都沒人,如果不是預備役新娘女演員雷達太敏銳,可能都沒人能發現,隻當他們是關係不錯的同事。

關係不錯的同事們各自都在做著各自的事,也不是天天都能見到面,拍攝是以A組為核心, B組作為補充。兩邊沒有經常碰面,兩邊早餐每天都是能見到的,收工後如果誰組織一起吃飯也是能碰見的。

碰見了就湊在一起瞎聊,未必是跟對方單獨聊,通常都是一群人聊天,聊的更多也是作品。就算他們倆在走廊上、電梯裡單獨碰見,亦或者坐一輛車去片場,會單獨聊天了,聊的更多也是作品。

他們聊作品才是真正聊得來,是兩人都感興趣的,可以滔滔不絕的說。非常巧合的是,他們喜歡的電影風格也很一致,或者應該說,在某個行業專精到一定程度後,基礎審美相差不大。大眾眼裡的小眾導演,兩位業內從業者聊起來就是他們這個行業大眾話題。小眾導演中有獨特風格的那幾位,也沒有誰是他們倆不了解的。

聊國外的導演,大家獲取的信息都大差不差;聊國內的導演,李正宰有他熟悉的,韓舒苒有她熟悉的,而他們都不會對彼此熟悉的導演太陌生,哪怕沒見過也聽說過,也看過那位導演的作品。

他們一起聊電影,聊創造,聊得都是風花雪月,都不落地。聊到他們都從澳門回韓國了,初雪都下完了,距離殺青隻有十來天,韓舒苒也就是讚同他的審美很不錯,彆的麼....沒有彆的,可以當朋友。

巧了,李正宰也這麼想。想他們更適合當朋友,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種水的朋友。他們倆的聊天實在不接地氣,幾乎都是圍繞著電影,圍繞著造夢者,這怎麼接地氣,不接地氣的戀愛談不下去的,不接地氣的戀人不能供著吧。

就在李正宰想後退半步重回朋友的身份時,他們倆的話題突兀的變了,懸在天上的造夢者一下被拽回地面,因為電影殺青了,殺青要結款,算工資的時候到了。

韓舒苒的工資是進組拿一部分,殺青拿一部分,上線後按照票房還有一些分紅。她即將拿到殺青的那部分,有錢了,又剛巧碰上聖誕鄰近,可以交換禮物。

平安夜前一天,全智賢組了個小派對慶祝明天的平安夜,明日她要和未來新郎一起,今晚就屬於朋友們。因一部作品結緣的韓舒苒受邀參加,李正宰也來了。既然是跟聖誕節相關的慶祝派對自然有交換禮物的環節,不是指定誰給誰,而是大家把禮物放在桌上,眾人看包裝盒盲選。

韓舒苒跟李正宰盲選到了彼此,真的是盲選,沒人搞花招,純靠運氣。

李正宰拿起桌上一個巴掌大的禮物盒,舉起來問這是誰的,韓舒苒笑眯眯的伸手,他也跟著笑,隨後拆禮物。拆出來的一個滿場都楞了一瞬轉而爆發集體小聲的草編小玩具,螞蚱。

派對組織者看到那隻綠色的螞蚱撫掌大笑,PD也是彆出心裁。PD表示,你們彆小看這個螞蚱,我親手編的,很珍貴的好不好。

為自己的螞蚱辯解一波後,韓舒苒選中了桌上同樣大小的禮物盒,也是巴掌大,拿起來問大家,誰送的?李正宰晃悠著那隻小螞蚱,我。

“你們倆絕了。”金惠繡給兩人鼓掌,“這緣分。”

韓舒苒也覺得挺有緣,邊拆禮物便問他,是什麼?

“貞潔戒指。”

話音未落,李正宰噴笑出聲。氣氛同之前螞蚱拆出來時一模一樣,全場安靜一秒,爆發更大的笑聲。在這個圈子裡,貞潔戒指一詞可是個稀罕玩意兒,講出貞潔戒指一詞的是李正宰就更可樂了。

手上戴著一枚貞潔戒指的韓舒苒看著盒子裡的手鏈,衝李正宰白了一眼,你們家戒指長這樣?

手鏈款戒指被收禮物的人嫌棄,收到草編螞蚱的李正宰也很無語,誰會送這個?

“我好歹還是親手編的呢?”

出門的路上,韓舒苒不滿,“你這個算什麼?”

“親手從品牌方那拿的。”李正宰總算跟她說了接地氣的話題,“我這個至少比你那個貴吧。”

韓舒苒一把捂住胸口,這幫演員,“你代言了他們家之後,首飾就能隨便拿嗎?那麼壕?”

多少會被品牌方公關的演員頗為詫異她這麼說,突然想到,“你送螞蚱該不會是因為它不用花錢吧?”

表情微僵的韓舒苒‘哈哈’一聲,笑臉一收,“乾嘛,我窮不行嗎。”

貧窮的姑娘理直氣壯,目前還算有錢的男人撫掌大笑,順帶告訴她,“這家明年的廣告我還沒拍,你要接嗎?”

“emmmmm......”

“聽說是七千萬左右。”

“什麼?”

“導演的傭金。”

“你讓我想想啊,我要仔細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