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入獄(1 / 1)

精簡內廷之事,太後也是十分讚成的。

“我心中早有這個想法,隻是朝事冗雜,脫不開身,又總生病,沒有心思去管這個。難為你有這見識,跟我想到一處。既如此,這件事便交給你主理,正好讓你磨煉磨煉。”

蕭沅沅道:“我還年輕,做事輕浮。這事還是得太後主理,否則恐怕那些人心不服。”

蕭雲懿道:“年輕怕什麼,你隻管放手去做。你先擬一道方案。至於所要撤並的司署及人員,拿出一份詳細的名單來,一並與我過目。你是皇後,誰敢不服,你儘管處置。隻要是有理有據,無需看誰的情面。”

太後這樣說,蕭沅沅也就放下心來,當即著手此事。

她先是命人將各司署庫的賬冊和人員名單,全部調取來,挑選了幾名識字,會算賬的宮女太監,讓他們分彆核算。自己先心中有數,對賬冊中出現的一些名目,了解清楚,有問題和錯漏,即刻召司署長官問話,讓其陳述。

她這具身體雖還很年輕,靈魂卻已曆了兩世,到底還是有些識人斷事的經驗,見識算不得淺薄。太後和趙貞,都是極精明,熟知世事的人。雖然常在宮中,然而對於一石米,一斤木炭的每日價格,都知道的清楚。聽聞,當年,因膳房的奴婢們中飽私囊虛報物價,太後特意做了一件事,讓人抬了抬了幾筐穀子,放在禦膳房門前。幾筐一模一樣的稻穀子擺放在一起,太後用手抓聞,便能判斷這些穀子的年份,新陳,售價幾何。她一個深宮的婦人,能對這些瑣碎都熟知於心,著實令人吃驚。太後借此嚴懲了內廷貪賄,那之後,這些奴婢們便規矩多了。

蕭沅沅在宮中多年,自然也長了不少見識,學了不少說話之術,知道要如何刨根問底,抓住對方言語的漏洞,讓其不得敷衍狡辯。而後拿著賬冊和名單,親自到各司署衙門中去看查巡視,現場問話。各司署庫中所有人,她全部親自叫到面前詢問,反正也不著急,一個個來,將這些人的能力,底細,都摸清楚。

內廷雖無實權,不比前朝,卻是離皇帝最近的。她自然不敢動趙貞和太後的人,卻也能借此樹立威望。對宮裡的各種關係,包括誰與誰沾親帶故,哪個位置看似尋常實則關鍵,甚至包括這些內官宮女們私下的性情和隱私,誰貪財,誰好色,誰與誰結對食,誰和誰認了兄妹,誰在哪裡買了田地宅子之類,都了解於心。該拉攏的拉攏,該示恩的示恩,該殺雞儆猴的時候殺雞儆猴。聰明有才能的,予以提拔,很快便威服了眾人。

那天在禦馬監,她偶然見到一小丞回話,面目和善,口齒利索,模樣二十來歲,清清瘦瘦。蕭沅沅隻覺得有點眼熟,卻想不起來哪裡見過。及最後問起姓名,這人說了一句:“奴婢叫鄭六。”蕭沅沅頓時想起。

她前世離宮時,有個叫鄭六的宦官,曾送過她。

蕭沅沅對這個名字印象深刻,因為那時她什麼都沒有了。她失去了一切,隻有那個叫鄭六的宦官,同她說了幾句寬慰的話。她還送了他一隻金臂釧。

十多年

後,蕭沅沅回宮,還記得這人,還曾找過他,卻聽聞這人已死了。

她心裡還遺憾了許久。

她前世性子,不討人喜歡。除了父母,真對她好的人不多。尤其是在落魄時,還能給她好臉色的,更加幾乎沒有。她因此記得深。

沒想到,還能再見到這人。

不過這一世,蕭沅沅同他沒有淵源。她心裡略有些波瀾,面上卻並不表露。

蕭沅沅忙碌起來,整日耳邊說話的人多了,這日倒聽說一件跟後宮不相乾的事。

便是那太監,叫朱四的,這日從銀作局回來,在她面前提起公主和曹沛。

蕭沅沅已經許久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了,一時驚訝:“公主和曹沛怎麼了?”

蕭沅沅身旁無人,朱四有些鬼鬼祟祟,說:奴婢和娘娘說,娘娘可千萬彆告訴皇上是奴婢說的。?_[(”

蕭沅沅道:“為何?”

朱四悄悄說:“奴婢也不知道為何,反正,皇上不許任何人在娘娘面前提起曹沛這人,說誰要是提,就要打死。”

蕭沅沅道:“是什麼事?”

朱四道:“其實也沒多大事,這事也跟娘娘無關,不過宮女太監們常議論罷了。奴婢也是聽人說,公主一心要嫁給曹沛,可皇上不同意這樁婚事。公主現在鬨絕食,已經有二五日了。外面還傳言說……”

蕭沅沅問:“傳言說什麼?”

朱四索性將自己聽說的,全抖摟了出來:“奴婢也不知真假。這曹沛不是司隸校尉家的公子麼?他先前和陳先令家的女兒有婚約,本來去年就要完婚。可是那陳先令的女兒不知怎麼,去年二月,在回鄉探親途中,被賊匪所劫。那女子性情剛烈,不肯受辱,竟然自儘了。也有說是不慎墜落了山崖。那之後,公主便吵鬨著要嫁給曹沛,求太後指婚。可是皇上不樂意。前不久,公主又去求太後,還稱自己和曹沛有夫妻之實,現在已有了身孕,逼迫太後給她指婚。”

蕭沅沅一聽,十分震驚:“現在呢?”

“皇上十分動怒,讓人將曹沛捉拿關押起來了。還要讓刑部審這個案子。”

蕭沅沅問道:“他可是司隸校尉家的公子,皇上以何罪名關押他?”

朱思道:“陳先令的女兒不是死了麼。陳先令家不甘心,竟然提起了告訴,說他女兒是被曹沛所害。說是曹沛與公主私通,意圖悔婚,陳家女兒不肯,所以他才謀害了未婚妻。這事有損皇家顏面。皇上現在大怒,說他謀害未婚妻,玷汙公主,讓刑部審理此案,將他一並治罪。”

蕭沅沅問道:“刑部已經結案了嗎?”

“還在審理,尚未結案。不過曹沛現在已經在牢獄之中。公主現在被禁了足,派人看管著,不得離開公主府。”

蕭沅沅這一年多來,心思皆放在懷孕生子的事情上,沒有怎麼關心曹沛,竟然不知出了這麼大的事。

趙貞刻意瞞著她,不許人在她面前提,顯然是對她不信任。

蕭沅沅不由地想起前世。

她對曹沛的事,以及性情為人都有些了解。

前世她和曹沛,意氣相投,皆因胸中都有些不平。曹沛這人,挺有才華,但仕途一直不得誌,雖為駙馬卻擔任閒職,不受朝廷重用。他和公主婚後一直無子,公主疑心重,總覺得駙馬不愛她,擔心駙馬想要納妾。駙馬脾氣也是個火爆的,兩人在一起就吵架,動不動就大打出手。

曹沛自然打不過公主,有一次眉頭被撓出血。公主則常進宮向趙貞告狀。

蕭沅沅那時愛著陳平王。

蕭沅沅引誘陳平王未遂,心裡憋著一股氣,想要發泄。找曹沛除了他相貌生的俊朗外,主要是因為他容易得手。他跟公主感情不和,又沒有兒女,沒有心理負擔。他性子似乎又是個極強硬的。在那之前,兩人見過幾次面,蕭沅沅感覺,他對自己有點好感。她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悄悄讓人召他進宮,同對待陳平王一樣,邀他飲酒。

他果真來了。

和陳平王不同的是,他沒有推開她,反而主動將她打橫抱起,將她抱上床。

他們彼此都帶著報複的欲望,宣泄起來無比痛快。

她很快就對這男人欲罷不能,兩人沉迷情欲中。

曹沛了解她。

他知道她跟陳平王的事,也知道她同其他男人的事,但他絲毫也不介懷。

他知道她愛趙意,愛的苦惱,會一邊吻著她,一邊說:“他是個無趣迂腐的人,他沒嘗過你的好。他配不上你。”然後帶著她共赴巫山。

“我要是陳平王,我一定不會拒絕你。能和你睡一次,哪怕死了也是值得的。”

他將她從這可憐的單相思裡解救了出來,讓她不再因為“求不得”而鬱悶。

他們有時喝醉了酒,在一起發牢騷。他知道她的喜怒和怨憤。她厭惡趙貞,恨之欲死,曹沛知道她為什麼恨。除了他,沒人能懂。包括她的母親也會說,皇上待你這般真心,你現在是皇後,不要不知足,身在福中不知福。隻有曹沛理解她。她會和他說起自己少年之時入宮,還有被送去寺廟裡的事。

這些事她從來不和人說,隻和曹沛說。

曹沛則厭惡公主。

他和她說過,自己當初曾與人訂婚,那女子後來死了。他說,她是因他而死,但他還是娶了彆人,因為她是公主。

蕭沅沅說,她後悔,後悔當初不該動心。

曹沛說,他後悔,後悔當初不該妥協。

蕭沅沅說,她有貪欲。她對他動心,因為他是皇帝。曹沛說,他有貪欲,他娶她,因為她是公主。

他們都是有貪念的人,心中都有所圖,然而性子又都剛烈,受不得委屈,於是,都共同有了厭惡,有了憎恨。

他們都恨姓趙的人。

他們有了共同的目的,想要推倒這一切。

可眼下這事,蕭沅沅也摸不清是什麼情況。趙貞不能問,她又不敢公然地去詢問太後。她對朱四道:“你去,不管用什麼方式,想辦法將這事打聽清楚。陳先令的女兒,究竟是怎麼死的。公主究竟有沒有懷孕,她跟曹沛到底如何。你一定弄明白再來告訴我,回頭我重重地賞你。我要知道的水落石出。”

朱四說:“奴婢這就想法子去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