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不痛快(1 / 1)

這曲子確實彈奏的極妙,她一時間聽得入了神,隻覺耳畔聲音陡然急促,颯颯如西風。曲調高亢處,似箭離弦,似刀出鞘,馬嘶人呼,戰鼓雷雷。正在激昂時,曲調一轉,如九天銀河驟然降下,黃河滔滔東去。水聲漸流漸稀,漸流漸稀,最後阻隔在了無儘沙漠之中,終被泥濘吞噬。漫長的沉寂之後,一道清泉緩緩地流淌而出,漸漸化成冰河。

所有人都在專注地聽曲,隻有趙意,心思不在這上頭,隻是一杯一杯飲著酒。

蕭沅沅目光看向他,見他對自己視而不見,又想起方才他那些冷冰冰的話,心中積攢了多日的熱意,真就涼了下去。她黯然傷神,轉而看向坐在宴席中間的曹沛。

曹沛身著一身暗紅的圓領袍,剛才黑暗中,沒有看清,這會兒燈火通明,便瞧的真切了。

他比蕭沅沅記憶中的模樣,要年輕許多,但身材輪廓,看起來並無不同。眼下看著,還要消瘦得多,他身材極高,寬肩細腰,相貌極英俊,尤其是按箏撥弦的動作,格外有種瀟灑之氣。旁人彈箏,都是柔情款款,然而在他手中,卻仿佛是一件兵器,能殺人於無形。像刺客握著劍,任意之至,信手拈來,隨意揮灑間便見血封喉。

蕭沅沅見到他,心中陡然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欣喜。

待要多看幾眼,卻仿佛感覺周圍有一股冷氣,她頓時心虛,下意識地往旁邊看了看,卻見趙貞的臉色冰冷如霜。

趙貞的表情緊繃著。

他顯然,已經認出來,此刻彈箏的人,正是曹沛。

蕭沅沅看到這反應,就知道他惱了。

她一時心亂,不知如何是好。看一眼趙意,糟心,又看一眼曹沛,心動歸心動,卻高興不起來。再看一眼趙貞,就更糟糕了。她無心聽曲,時不時扭頭,窺探趙貞的表情,

趙貞的臉上,雖然籠罩著一團烏氣,但到底忍耐著,沒有發作。一曲畢,眾人鼓掌,曹沛起身離席,被太後叫去面前說話。另一名樂師接著彈奏彆的曲子,卻已沒什麼人願意傾聽了,開始說說笑笑,飲酒,吃起點心來。

太後見著曹沛,十分喜歡,誇讚道:“你的琴藝高妙,我許多年未聽過這樣的聲音了。”

讓人賜他酒,又贈他一把焦尾琴:“這琴,乃是漢代的名臣蔡邕所製,據說它的音色美妙絕倫,蓋世無雙。送給你,也算是寶刀贈英雄,總算它得遇明主,不必蒙塵了。”

曹沛受寵若驚,連忙謝恩。

趙貞坐在太後身旁,道:“你叫什麼名字?”

“臣名曹沛。”

太後道:“他是司隸校尉曹灃的兒子,今年方二十歲,還未出仕。曹家祖上,也曾是皇族出身。他父親甚有才乾,膝下三個兒子,這個是最小的,另外兩個,一個派駐在並州做參軍,另一個任鬆陽縣令。”

趙貞道:“太後賜了你酒,朕便賜你清茶一盞吧。”

侍女捧上一壺新沏的龍井,替他斟滿杯。

曹沛再次謝恩。

蕭沅沅的目光,和他對視。

曹沛深深地打量著她的臉,似乎在判斷此刻端坐在人群中,雍容華貴的皇後跟自己方才黑暗中撞見的,是否是同一人。察覺到趙貞的目光像箭鏃似的射來,他意識到不禮,趕緊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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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沛退下之後,太後這才向趙貞說道:“皇上以為,可賜他個什麼官做。”

太後提起曹沛的家世,本意就是想給曹沛賜官,趙貞知道,卻故意不提,隻賜了茶。這會太後問,趙貞索性頂了回去:“不過些曲藝末流,朕沒看出他有什麼才能。”

太後對他的回答顯然很驚詫。

平日裡,趙貞對太後的意圖,都是極儘揣摩,順著說的。今日頭一次直接駁了太後的話,還對太後稱起了朕。

太後笑了笑,也沒說什麼。

曹沛一曲出塞搏得了滿堂彩,不一會兒,便被一群公主王妃,貴婦人圍繞著,爭相讚美,紛紛邀請他為自己彈奏曲子,甚至還有人當眾送上禮物。

太後遠坐著,看著這一幕,面帶笑容,對蕭沅沅說道:“你瞧他,是不是很討女人的喜歡?”

蕭沅沅頭一次見太後流露出這般笑容。那是一種女性對美好異性的欣賞。太後這般年紀,又身處尊位,見過的男人多了,已經很少會有這樣的笑容了。

蕭沅沅也不由也笑:“太後覺得他怎麼樣?”

蕭雲懿道:“我向來不喜歡這種小白臉。年輕,輕浮,學了些雕蟲小技,會幾句甜言蜜語,便去四處勾引女子,逞自己風流。不過,我倒是很喜歡他。這人模樣雖好,看著卻沒有半點脂粉氣,反而眉宇間有股子驍悍之色,像是個烈性子。”

蕭沅沅笑說:“太後一說,我倒也覺著幾分。”

她心中敬服。到底是太後,目光如炬。

曹沛這人,性子確實剛烈。

蕭雲懿笑道:“你信不信,但凡一個男子,站在我面前。我隻要同他說上幾句話,看他言行舉止,便大致能猜出其性情人品,值不值得信任和托付終身。至少有□□成不錯。”

蕭沅沅看了一眼趙貞,臉上露出促狹的表情,打趣道:“姑母你瞧瞧皇上,性情人品如何,值不值得托付終身?”

蕭沅沅本是說笑,隻以為太後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呢,豈料太後漫不經心地打量了趙貞一眼:“他,也還行吧。模樣是有的,性情也不錯,心腸也軟。就是心思也太細了些,容易多想。夫妻過日子,還是得粗疏大意一些好。兩個人都心細,便要互相猜來猜去的,弄得彼此都不痛快。”

趙貞聽她們姑侄倆說話,臉色青不青白不白的。

“皇上今日好像不高興。”

太後道:“想是剛才那曲子彈得不好。”

趙貞意識到他的反常被太後看在眼裡,隻得找借口:“兒臣有些不舒服。”

太後道:“看你方才臉色,像是生病了。回頭讓禦醫給你診治,把把脈。”

趙貞道:“兒臣這會覺得好了許多了,不必請禦醫。”

回到寢宮,蕭沅沅正對著鏡子卸妝,趙貞一言不發地進了房中。

他面色冷肅,臉上那團黑氣經久未消,此刻越發濃重了。蕭沅沅拿著梳子梳頭,他就站在背後。

蕭沅沅知道他是為曹沛的事不高興,面上故意佯裝不知。

“皇上怎麼了?”

趙貞道:“你是不是很高興,很得意。”

蕭沅沅道:“我高興什麼。”

趙貞道:“見了你的老相好,不高興麼。”

蕭沅沅就猜到他會這樣。

幾日沒有見面,一見面就陰陽怪氣,蕭沅沅也來火:“我怎麼了?”

趙貞道:“你彆裝傻,你知道我說的是誰。曹沛,你跟他不是老相好麼。”

蕭沅沅道:“皇上說這話,是在羞辱自己,也是在羞辱我。”

趙貞道:“你這張嘴,還真是夠硬。不見棺材不落淚。你以為朕沒親眼瞧見,便能抵死不認。你何必要騙我呢,你明知道我不會信。”

蕭沅沅惱了:“皇上到底想怎麼樣呢?你說的那個人,曹沛,他不是我請進宮來的。我今夜,一句話也沒說,也不曾多看他一眼。皇上還要我怎麼樣呢?皇上既不信任我,又何苦來。”

趙貞被她說的沉默半晌。

許久,他又說道:“不行,朕要殺了他。”

蕭沅沅轉身,握著他手:“殺人也要有理由,皇上是聖明之君,豈能無端猜疑,濫殺無辜?”

趙貞道:“朕早晚會抓到他的把柄。”

蕭沅沅聽到他說這種話,心中很恐懼。

趙貞並未忘記前世之事。他對曹沛,如此耿耿於懷,想要殺之,又豈能真的原諒自己?而今他隻不過心中存了勝負欲,不甘心被棄,想讓自己屈服。加之,而今自己尚有青春美貌可以供他歡娛。一旦自己將來年老色衰,他對自己的愛意日漸消淡,再想起當初的背叛,指不定會如何羞辱報複。那時自己的結局,怕是比前世更淒慘。

這一步她不能讓。

一旦讓了,自己就更加孤立,且坐實了罪名,往後在他面前再抬不起頭來。

她生氣地梳子往妝台一拍:“皇上既然信不過我,那就連我一起殺了好了。”

趙貞生氣道:“我就知道,你對他舊情難忘。”

蕭沅沅皺了眉道:“皇上是一國之君,說話怎麼能如此無端無據。拿人要拿贓,皇上沒有證據,就聽信那些捕風捉影之詞,冤枉臣妾。既然如此,皇上不如將我們一起殺了,也免得皇上日日看了鬨心。”

趙貞惱道:“怎麼,你還想和他一起死?我冤枉你,還要證據,你是打量我現在拿不出證據?這件事我知道的清清楚楚,你彆想蒙混過去。這世上真找不到第二個比你更厚臉皮的人。你敢做不敢認麼?”

蕭沅沅賭氣道:“對,皇上說的都對,這世上的男子,但凡有模有樣的,全都是我的姘頭、相好,個個我都愛的要死。我這樣說皇上可高興了嗎?”

趙貞聽了她的話,默然無語。

他仿佛受了什麼巨大的打擊,整個人都頹喪下來。他一臉沮喪,坐在床上,聲音非常難過:“你就非得這麼刺我嗎?”

他自言自語似的說:“你知道我心裡難過,你就不能哄哄我嗎?把我氣死,對你有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