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曹沛(1 / 1)

她明白,此刻的趙意,已不再是那個會同她幽私歡會,溫柔甜蜜的少年郎,而是一心維護禮法,維護他兄弟情誼和宗室地位的陳平王。

他早已放棄她了。

她心中隻覺怒不可遏,面上不發一言。

她是無法的。她早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軟硬不吃。一旦認定了的事情,斷難更改。再糾纏下去,隻會讓自己難堪,鬨的不好收場。

她輕笑一聲:“你說得對,原是我唐突了。是我自作多情,不該留戀於你。”

她這話說的趙意不能回答。

靜默了許久,趙意道:“我送皇後回去吧。”

她低聲道:“不必了。”獨自轉身離開。

她一邊走,一邊在心裡咒罵。

混賬!混賬!混賬!她氣得連罵了三聲,恨自己糊塗。

真是腦子進水了,怎麼三番兩次對這個混賬的男人動心。明明前世就受了他的氣,跟他是性命仇敵,偏不信邪,還要去試,還心存幻想,結果還不是一樣。自己待他再好,在他心中,還是及不上他兄長的一句話、一個眼色。

姓趙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全都是一個洞裡的□□。

也是,都一個爹種子,生出的兒子可不就是一樣麼。

蕭沅沅氣衝衝地往水榭去。

她一路走,一路滿懷憤懣地想著心事。不多時,聽見了遠處樓台傳來的樂曲聲,看見了闌珊的燈火。她腳步匆匆,心煩氣躁,加之害怕被人看見,隻悄悄從暗處走。剛經過一座假山後,就咚的一聲,跟對面一來人撞了個正著。蕭沅沅正氣沒處撒,怒罵道:“你要死了!瞎了眼嗎?”

那人不急不慢,舉起了手中的燈籠,往她臉前探照:“是你沒長眼還是我沒長眼?我提著燈籠,你看不見嗎?”

他反過來問蕭沅沅:“你走夜路為何不點燈?莫不是賊吧?”

蕭沅沅被說中了心虛,頓時氣笑了:“那你一個外姓男子,何故在這黑暗處走動,莫非也是賊麼?這可是在宮中,可不是你能隨意走動的。”

這人道:“我尋茅廁去。”

蕭沅沅道:“睜開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誰。”

她的臉在燈籠的照視下,顯得紅豔豔的。膚色如玉,兩頰緋紅,雙眼漆黑,眉毛濃長,兩片甜潤飽滿的嘴唇。對面的人愣了一下,出言卻依舊很不遜,反而玩味地打量她:“我不認識你是誰,你告訴我你是誰?”

居然敢說不認識。

蕭沅沅納悶這人是誰,黑暗裡又看不太清,隻知道是個男的,仿佛還挺年輕。她隱約聽著對方聲音有些耳熟,隻不由好奇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回答道:“曹沛。”

蕭沅沅一聽這名字,頓時有些驚了,忙道:“把你燈籠給我使使。”

男人將燈籠遞給她,蕭沅沅接過燈籠舉高,湊到他面前照著,仔細打量。

還真是他。

雖然比記憶裡曹

沛的模樣,要年輕許多。此刻大約二十出頭,眉眼五官,看著都青澀得多,但確實就是曹沛。

尤其是他那雙極漂亮,如桃花似的眼睛。明明極多情的一雙眼,偏生在一張極冷酷桀驁的臉上。加之身材高大,看著倒是極富男子氣息的。

蕭沅沅見著他,如逢舊友,一時感慨萬千。

平生所認識的人中,跟曹沛最為性格相似,意氣相投。他性子最是剛烈,敢作敢為,從無猶豫。蕭沅沅極喜歡他。此刻乍見,一股熟悉親熱之意頓時湧上心頭。

跟趙意一對比,蕭沅沅頓時就能想起曹沛這人有多好。曹沛從來不會拒絕她,萬事都能和她想到一處。能一起乾過命的買賣,那必定是生死之交。

蕭沅沅不由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你隨我來。”

曹沛不明所以,手的動作有些僵硬:“這是何意?”

他有些不解,但還是跟著她,走到一旁偏僻處。

“我們曾經見過嗎?”

蕭沅沅道:“我們不但見過,還曾相熟。”

曹沛有些疑惑:“為何我完全不記得?”

“不記得最好。”

蕭沅沅道:“你怎麼進宮來了?”

曹沛道:“自然是太後召我進宮來的。”

蕭沅沅道:“太後召你來宮裡做什麼?”

曹沛道:“太後想聽我彈曲子。”

蕭沅沅道:“我勸你還是不要進宮來了。我是為你好,你想活命,這輩子就不要做官,不要入仕,更不要入宮。離太後和皇上遠一些,尤其是彆讓皇上看見你。否則你一定會有性命之憂。彆彈什麼曲子了。趁現在皇上沒見著你,趕緊出宮去吧。”

曹沛詫異道:“你到底是誰?為何說這話?我為何不能入宮?為何不能做官?又為何不能讓太後皇上看見我?”

蕭沅沅鬆開他手,走開幾步,又轉身,神色凝重看著他:“你真不認得我是誰?”

曹沛遲疑了一下:“你是……皇後娘娘?”

蕭沅沅道:“你信我,不要問這麼多為什麼。今夜過去,你就離開京城,再也不要回來。隻有這樣,你才能保全性命。這件事關係你,也關係我。你必須要聽我的。”

曹沛還要說什麼,忽然不遠處傳來腳步聲。

蕭沅沅道:“你記著我的話。”

曹沛正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正兀自思索著,就見陳平王趙意,神情落寞地從那黑暗中走出。

曹沛突然察覺,她和陳平王,是一個方向來的。一個怒氣衝衝,一個失魂落魄,都是孤身一人,身後也無隨從。這可是奇了怪了。曹沛心中好奇,見趙意走近,向他行禮。

“殿下。”

趙意低著頭,若有所思,被他一打斷,頓時醒過神來:“是你。”

曹沛道:“殿下何故在此一人獨行?”

趙意明顯情緒不太好,聲音低落道:“無事,隨便走走。”

曹沛道:“臣方才見著皇後,孤身

一人,面有慍色,與殿下同方向而來。不知是何人惹怒了她。”

趙意臉色平靜:“皇後同你說什麼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沒說什麼。”

曹沛道:“夜裡黑,臣不留神衝撞了,惹得娘娘發了好大一通火,將臣一通訓斥。臣無心之失,心中實在惶恐。皇後孤身一人,身邊也沒帶侍女,又沒點燈。黑魆魆的,臣隻當是個冒失的宮女,未能認出來。”

曹沛句句地暗示,此刻趙意和皇後的舉止,有些鬼鬼祟祟,想聽他說辭。

趙意看出他的心思,並不理會他的試探:“你若沒什麼事,我去彆處了。”

曹沛道:“夜黑,臣這盞燈借給殿下用吧。”

趙意道:“多謝。”

曹沛看著這二人一先一後,心中猜測:難道皇後和陳平王有什麼?自己這是撞破了好事,皇後怕自己說出去,所以說那番話威脅自己?

似乎有點不合理,但除了這,找不到彆的解釋。

蕭沅沅思索著剛才的情形,心中有些不安。她竟不知,今日曹沛也入了宮。

趙貞恨這人入骨,前世不但將他淩遲處死,還連誅了他三族。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聽自己的話離開京城,要讓趙貞看見他,又不知要生什麼是非出來。她現在跟趙貞正較著勁,曹沛冒了出來,自己還怎麼拿出氣勢來。這不是逼著自己要低一頭麼。

她幾乎能預料趙貞的反應。

蕭沅沅剛到水榭,鐘雅儀就走了過來:“娘娘方才去哪裡了?可叫奴婢們好找。”

蕭沅沅問道:“怎麼了?皇上問起了嗎?”

“那倒沒有。”

鐘雅儀道:“不過娘娘去哪裡可得跟奴婢們說一聲,萬一皇上和太後問起,奴婢們也好回話。”

蕭沅沅道:“不過是隨便走了走散心。”

鐘雅儀幫她整理裙衫:“娘娘這鞋底怎麼還沾了泥呢?裙子角也濺了泥點子。這可不行,要讓皇上太後看到了,必定要問。需得換過。”

鐘雅儀吩咐春蓮:“你去取娘娘的裙子還有鞋襪來,拿到這旁邊的詠春殿。”

春蓮忙跑去了。

蕭沅沅來到詠春殿更衣:“今日的事,你可彆告訴皇上。”

鐘雅儀道:“奴婢怎會去亂嚼舌頭。隻怕娘娘信不過人,凡事都不肯告訴,真遇著事,奴婢想幫著遮掩也遮掩不過來。況且這一個人,萬一跌著碰著,奴婢可怎麼交代。”

蕭沅沅道:“好姐姐,我下次記著便是。”

鐘雅儀聽她這麼說,這才露出了笑容:“娘娘可彆這麼說,奴婢是奴婢。”

祈年殿外,就地起了宴席,趙貞也在,還有陳平王、宣城王等人,平日裡不常見的一眾王子公主,也紛紛列坐。傅氏,孫太妃,宣城王妃等眾女眷單獨列了一席。賓客如雲,案上點心瓜果齊備,各自斟著酒。

席間有人引吭高歌,乃是京中有名的歌者,叫韋念紅,被太後請到宮裡來。而一旁坐著彈箏伴奏之人,正是曹沛。歌聲清透,穿雲繞梁,曹沛則正襟危坐,從容不迫地按著弦。一曲合畢,又是一曲,這一曲名字叫《出塞》,傳說乃是首極難的曲子,天下罕有能儘其妙者。曲聲高亢悲涼,帶著濃烈的肅殺之氣。聲一起,仿佛已嗅到了血腥,眼前浮現出大漠孤煙,長河落日之景。

人雖多,卻不聞一聲嘈雜,所有人都聚精會神。

蕭沅沅坐下,一同聽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