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魔宮(1 / 1)

這救世主我不當了 十權 10441 字 6個月前

伴隨著巨獸雷鳴般恐怖的呼吸聲,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凝結住了。

那骨龍通體漆黑,渾身遍布漆黑的骨刺鱗甲。穹頂的大小,像是為它量身而作,恰好能讓這巨龍探進頭來,冰冷地注視著大殿內部。

與之相比,跪趴在地上的眾人,顯得那樣的渺小,那樣的微不足道,如同滄海一粟。

殷絳璃汗毛倒豎,幾乎忘記了呼吸。

她從小就自詡為天不怕地不怕,可在與那巨龍對視的一瞬間,一種難以言喻的強烈恐懼,如狂風激浪般席卷了她的全身。

這一瞬間,她終於切切實實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毛骨悚然。

被這樣一個龐然巨物,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近乎恐怖的壓迫感,已經令眾多仙門弟子汗流浹背了。大部分人都還維持著仰頭的姿勢,愣愣的看著那巨龍,雙腿止不住的打顫,就連站起來逃跑都做不到了。

極度恐懼之下,葉安歌愣了好半天,才想起來要拔劍。可他的手哆嗦得不行,根本拿不住,劍“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而即便是老江湖如葛翀,在看見那骨龍的一瞬間,也是一陣強烈的頭皮發麻。

“這、這、這——”他們幾個參與過仙魔大戰的長老,臉色煞白,哆嗦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梵天宮的弟子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們的掌門如此失態。葛翀瞳孔驟縮,面色鐵青,僅剩的那隻眼中流露出了如臨大敵的恐懼——

幾乎一模一樣的法象,二十年前,他曾經見過。

這遮天蔽日的骨龍,是獨屬於阿修羅王的法象!

葛翀的額角沁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鬢角往下淌,但他顧不得擦,腦海中不斷盤旋回蕩著同一個聲音:這怎麼可能?!

當年那場仙魔大戰的結局,以前代魔尊的死而告終。自那時起,阿修羅王族不是就已經絕後了嗎?!

阿修羅王的法象,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位橫空出世的魔尊,到底是什麼來頭!

所有人的心中皆是驚濤駭浪,可那骨龍似乎並沒有將他們放在眼裡。凝視了眾人片刻,它收起了滿身的骨刺和鱗甲,忽然猛地一甩尾,就順著那穹頂鑽了進來。

巨大的軀體伴隨著風聲呼呼,直衝而下。謝歸途雪白的衣襟被這狂風帶起,吹得呼呼作響。

眨眼間,骨龍落在了大殿中央,最高處的那把王座上。黑霧散儘,化為了一個身著華麗繡金黑袍的男子。

謝歸途隻用餘光瞥了一眼,便迅速低下了頭。

……魔尊。

不用說,這家夥即便是化成灰,他也認得。

一眾仙門修士匍匐在地。見那巨龍化作人形,那種強烈的恐懼感才開始逐步消退,葛翀掙紮著想抬起頭,想瞧一瞧這位傳說中的魔尊的真容。

……可是不知為何,他的頭竟然抬不起來了!

不單單是他,此刻所有修士都汗流浹背,伏在地上,動彈不得

如此恐怖的壓迫感,令所有人止不住地戰栗——首尊殷不識已是修真界獨一檔的強者,但眼前這位魔尊修為,絕不在首尊之下!

謝歸途咬著牙,低了低身子。

阿修羅王座上的男子不緊不慢,順著長階往下走了兩步,忽然化作黑霧,一閃便出現在了仙門眾人之間。

眾人跪趴在地,動彈不得,隻能看見他淌著金線的墨色衣擺,緩緩從身旁經過。

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回蕩在這空曠冰冷的大殿上。所有人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顯得這聲音格外清晰。

走到謝歸途面前時,男人腳步頓了頓,似乎在打量著他。

謝歸途和其他人一樣,默不作聲地低著頭。

但他心裡清楚,自己身上還有阿修羅王的魔息。其實從自己走進這大殿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被那家夥注視了,根本藏不住。

那對方什麼也沒說,繼續向前走了兩步,忽然黑霧一閃,便又回到了高處的王座上。

“你們找本座,所謂何事?”

冰冷的聲音響起,殷福忽然發現自己能動了。他用餘光瞥見,周圍的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有了動靜。

殷福跌跌撞撞地站起了身,顧不得手腳都麻木了,連忙上前幾步,拱手道:“在下殷福,是須彌山聖使之首。我等奉須彌山首尊長老殷不識之命,前來拜訪……”

一邊說著,他一邊悄悄地用餘光打量。

那位魔尊高坐在王座上,從身形看起來,並非傳聞中的那般魁梧凶惡,反倒像是一位高挑的年輕男子。

此人穿了一身華貴的繡線黑袍,面上卻戴了一副骷髏面具——以這幅樣貌示人,明顯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真面目。

“拜訪?”高台上的男人並不買殷福的賬,不等聽完,便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可本座怎麼聽說,你們是來問罪的。”

此言一出,謝歸途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殷福連忙道:“殿下何出此言?”

高台上的男人輕笑了一聲,但他這一笑,卻令人有些汗毛倒豎。“本座聽說,前些日子摘星樓出了些事。摘星樓塌了,死了幾十個仙門修士,你們懷疑是屍骨門做的。”

殷福原本還想迂回客氣一番,再慢慢轉向正題,可沒成想,這位魔尊他老人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一上來就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

氣氛變得岌岌可危,殷福頓時汗流浹背了起來。他平日最精於口舌之道,可這才三言兩語,他便察覺到了此番談話他無法主導了。這位魔尊不知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仙門之中是不是有他的眼線……這些消息殷福暫時也沒空去想了。

就在殷福汗流浹背,還沒想好搪塞的措辭之時,那位魔尊又道:“朱雀一向忠心耿耿,若是沒有本座的命令,他不會輕舉妄動。”

魔尊麾下的朱雀長老,如今掌管著屍骨門。殷福額角上淌下的汗更多了。對方這一番話,便是徹底堵死了他的路。

魔尊將屍骨門的

一切行為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現在殷福隻有兩個選擇,要麼讚同此事與魔族無關,要麼就等於認定是眼前這位魔尊做的。

……可難道,殷福還敢當面質疑他本尊不成?

一眾小弟子在旁邊聽著,雖然不明所以,但依然能感覺到劍拔弩張的肅殺氣氛。

在來之前,仙門錯誤地估計了這位新魔尊的實力。如今一見,幾位長老的心中都止不住地打起了退堂鼓。

當年那場仙魔大戰,伏屍百萬,血流漂櫓的場景才過去多久?一見到那似曾相識的骨龍,他們嚇得心都快蹦出來了。

上一次,覆亡的是雁北謝家,下一次又會是誰?誰也無法保證,同樣的悲劇不會重現,落在自己頭上。

若是有的選,沒人會去招惹這位阿修羅王。

殷福梗著脖子,擠出一點僵硬且諂媚的笑,硬生生地把這個話題壓了過去:“仙門和魔族若是能夠相安無事,便再好不過了……我們此番來訪的目的,想必首尊大人已經提前說過了,須彌山自然當然不是來興師問罪的……魔域群龍無首多年,五位大魔互相攻伐征戰多年,常常會傷及無辜的邊境百姓。如今殿下將他們製服,邊境不必再飽受戰火之苦,絕對是一樁好事!所以我等,代表須彌山前來恭賀,還備了一些薄禮給殿下。”

對於大部分身居高位的修士而言,用靈石就能買到的天材地寶,實在算不上稀罕物。而那些有錢也買不到的,譬如爐鼎,才算是稀罕物。

於魔族而言,也是如此。所以此番,殷福帶了一些爐鼎,想私下裡偷偷送給這位魔尊。魔族性淫,如此投其所好的珍貴禮物,一定能讓他在這位魔尊的心中留下不錯的印象。

“薄禮已經放在……”殷福供著手,堆出了滿臉的笑容。

可殷福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他身後的謝歸途忽然上前幾步。謝歸途一抬手,橫空劍“錚”地一聲出了鞘。

事情發生的太過於突然,殷福壓根沒料到為什麼會有這一出,驚得一哆嗦。“謝蘭玉,你乾什麼?”

而周圍的其他人也都錯愕地看著謝歸途,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謝蘭玉要做什麼?

難不成他想在這裡動手,刺殺魔尊?!

他失心瘋了嗎?!

殷福驚出了一身冷汗,壓低聲音怒斥道:“謝蘭玉!你瘋了嗎?!快把劍放下,你會害死我們所有人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魔尊根本就不是他們惹得起!

魔族易怒又記仇,這位魔尊的修為又太過高強,他一怒之下,說不定會讓他們全死在這裡!

在所有人錯愕和恐慌的眼神中,謝歸途不緊不慢地笑笑,忽然一鬆手,把名貴的橫空劍隨手扔到了地上。

“哐當——”

看他把劍扔在了地上,所有人都錯愕了,殷福也再次摸不著頭腦。

謝歸途微微一笑,說道:“不好意思,借過。”

說罷,他徑直從人群中走了出去,一步一步登上了台階,頭

也不回地朝著那阿修羅王的寶座走了過去。

王座之上的男人似乎在望著他。但他沒有開口,誰也看不見他隱匿在面具之下的表情如何。

眾弟子匍匐在地,就連一向熟悉謝歸途的殷絳璃和謝影,也忍不住面面相覷。

“這是玩得哪一出?”殷絳璃雖然不會覺得謝歸途真瘋了,但她還是皺眉道,“是誰安排的?”

謝影心中奇怪,對那殷福:“……長老,這也是你的安排嗎?”

殷福已經急得腦門直冒冷汗了。他也想不出為什麼會鬨出這一出來,謝蘭玉一向穩重,所以他才敢自作主張賣他一個人情,把人帶了過來。

可這該死的謝蘭玉,在這種要緊關頭,也不知道是發的什麼瘋!

任憑他殷福怎麼巧舌如簧,左右逢源,一時間內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了。

見謝歸途靠近,幾個身穿重甲、眼窩冒著幽藍鬼火的骷髏守衛,拔刀便想攔住他。但那位魔尊見狀,竟然抬了抬手,讓它們退下了。

他似乎也很好奇謝歸途究竟想做什麼,饒有興味地看他走上了台階。

一步、兩步、三步……

眾人的目光下,隻見謝歸途鎮定自若,不緊不慢地踏著長階,走上了高台,來到了王座之前。

當著所有人的面,謝歸途忽然瀟灑利落地轉過了身來,以一個舒服的姿勢,直接坐到了那位魔尊的腿上。

全場嘩然。

仙門眾人更加傻眼了——

哪怕謝蘭玉想為雁北謝家複仇,衝上去徒手掐死這魔頭,也比坐到他腿上去好理解啊!

天殺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歸途在他腿上坐定,面無表情地說道:“聖使大人的禮物,殿下可還滿意?”

魔尊望著主動投懷送抱的美人,耐人尋味地思索了片刻,忽然低笑出聲:“……這禮物,本座就收下了。

說罷,他便一擺手,摒退了錯愕的仙門眾人:“你們走吧。”

……

眾人被趕出了魔宮,回過神來,紛紛看向了殷福。

任誰也想不明白,這殷福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居然敢把謝蘭玉當成禮物送了出去?還是送給那位魔尊!

就連葛翀都怒不可遏道:“你瘋了嗎?你這閹人好大的狗膽子!那可是謝蘭玉!哪怕北鬥劍聖不找你算賬,首尊長老也饒不了你!小心你的腦袋!”

殷福此時也嚇傻了,就連葛翀罵他“閹人”,他也無心計較了。

儘管從見到謝蘭玉的第一眼,他心中就萌生出了把他調教成爐鼎的妄念。但殷福自己也知道那是妄想。謝蘭玉此人,對北鬥劍派而言太重要了,首尊也很看重他,他無論如何也就敢想一想,不可能真的行動的。

如今謝蘭玉獨自留在了魔宮,他們卻被趕了出來,這下殷福不知道該如何複命了。

雖然他不知道謝蘭玉為什麼忽然這麼做,可事到如今,他自己也很難把自己摘乾淨了。即便他自己並沒有拿

謝蘭玉當爐鼎的意思,但若是被清算起來,他真正送給魔尊的那一車爐鼎,也都是與幾大世家沾親帶故的族裔……

殷福的眼珠子咕嚕嚕的轉,隨即臉色一沉,下定決心道:“今日之事,諸位都看見了。”

殷福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是那位魔尊見色起意,強擄了謝仙君。我等奮力反抗,卻還是沒能救回謝仙君,實在痛心。”

一眾弟子鴉雀無聲,你看我我看你,實在不知道他怎麼能張口就來的。可殷福平日裡的手段,他們實在害怕。

“都聽見了嗎。”殷福冷笑道,“沒聽見的,便拔了舌頭吧。”

小弟子們你看我,我看你。噤若寒蟬,硬著頭皮點頭稱是。

謝影握緊了拳頭,正想衝上去和他理論,忽然看見殷大師姐神神秘秘地朝他“噓”了一聲。“過來,彆衝動。”

……

偌大的殿中隻剩下了謝歸途,與那位魔尊二人。

目送著仙門眾人離開,謝歸途舒了口氣。

現在的殷福,自然不可能真的有膽量拿自己當爐鼎。但他今日借此契機,將自己作為導火索點燃,須彌山必不可能置之不理。至於那一馬車的爐鼎,現在還在魔宮的某個房間裡,最後自然會成為真正的火藥桶。

謝歸途戲也演夠了,便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彆動。”一道冷冷的聲音在他耳後響起。

謝歸途這才想起,自己身後還有個大麻煩沒解決。

身後那人的呼吸貼的很近,似乎是在打量他。

謝歸途偏頭看了一眼,王座椅背上那些觸手一般的帶刺的骨頭。從前,他被按在這把椅背上做過不知多少次,背上的那種刺痛感,還曆曆在目。

謝歸途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下一刻,便被人掀翻在了王座上。

寬大的衣袍幾乎將他整個人都死死地覆在了身下,面具冷冰冰的凝視著他。謝歸途抬眼,看壓在他身上的男人,無能為力地掙紮了一下,咬牙道:“……阿修羅王。”

謝歸途的身體,早已經被那濃鬱的魔息占領。魔息操縱著他的身體,扭曲了他的意誌,令他動彈不得。

對方湊近了一些,冷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阿修羅王。”

“我們現在這樣,恐怕不方便談正事吧。”謝歸途一邊假意無力掙紮,一邊悄悄地將靈力儘數運轉到了左手,“殿下先放開我,我再與你說。”

那人沒有應答:“就這麼說。”

彙聚在左手上的靈力,從魔息的封鎖中強行破開了一處縫隙。感覺到左手能動了,謝歸途微微一笑道:“好吧。我還知道……”

話音未落,謝歸途猝不及防地抬起手,一把掀開了對方的面具。

可怖的骷髏面具之下,露出了一張極為熟悉的英俊面孔。

一雙暗金色的眼瞳,看不出溫度,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瞳孔的正下方,各有一對稱的紅點,如血一般殷紅。

謝歸途咬著牙道:“楚、妄、行,你好大的膽子!”

面具之下,楚風臨竟然絲毫沒有被揭穿的慚愧。

他暗金色的眼瞳像一波平靜的潭水,戲謔地望著謝歸途:“好久不見啊……”

“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