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囚室(1 / 1)

有幾個道行尚淺的修士,初步見識到了這“深淵”的恐怖,心中已經打上了退堂鼓。

“那位魔尊,統領著這樣可怕的地方,不知他本人會有多恐怖……”不知是誰小聲嘀咕道。

“要不,”另一人咽了咽口水,小聲附和道,“要不,我們還是彆從這走了。”

又一人說道:“怎麼可能,這裡是去往魔宮的必經之路。”

正當他們嘀咕時,身穿一身聖使黑袍的殷福,從隊伍後方快步走了過來。

他經過的地方,周圍的空氣似乎瞬間凝結住了,那幾個年輕修士都埋下了腦袋,不敢再吭聲。

“無妨。”殷福沉聲道,“這魔域雖然詭譎,但我們此番來訪,是早已和魔族通過氣的。”

作為須彌山聖使之首,殷福是這群人中的主心骨。有了他這一番話,其他人仿佛吃下了一劑定心丸,紛紛看向了他。

方才悄悄打退堂鼓的幾名梵天宮弟子,這時重新挺直了腰杆,道:“有聖使和葛掌門在此,那些魔族一定是拿我們沒辦法,故而使這種歪門邪道來嚇唬人。”

“正是正是。這種小把戲,哪裡入得了我們掌門的眼。”

謝歸途默不作聲地聽著,無聲地歎了口氣。殷絳璃見狀,便悄悄問他:“蘭玉,你覺得呢?”

“大概隻是我們的運氣不好吧。”謝歸途默默地將挪開了視線。

這是深淵,魔域最可怕的地方。

在此間,哪怕是葛翀這樣的上境修士,也隻如同泥牛入海。

若是深淵的主人有意刁難他們,他們恐怕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

眾人小心翼翼地前行,等到走出了那片黑霧,他們才得以窺見這片“深淵”的真容。

在許多傳說中,它都被描繪成一道巨大恐怖的裂縫,裡面潛藏著數不清的妖魔鬼怪。

不過事實上,所謂“深淵”隻是被漆黑群山環抱的一個盆地。陽光難以照射到這裡,終年陰暗荒蕪,是各路妖邪最心儀的居所,也是鬼怪孕育的溫巢。

四周陰風陣陣,鬼哭狼嚎。即使是白天,能感覺到冷氣颼颼從腳底下往外冒。

謝歸途不太明白楚風臨為什麼會喜歡住在這種死氣沉沉的地方。他們以前在北鬥劍派時,住的地方雖然遠遠比不上極天殿那麼大,但是窗外有青山流水,雲霧繚繞,院子裡還有盛開的玉簪花。

越是接近魔宮,謝歸途的神情就越凝重。

大概是觸景生情,前世的種種,從他腦海中不斷的一幕幕湧現。

……

狹窄黑暗的囚室裡,謝歸途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手腕出奇沉重,謝歸途掙動了一下,聽見了一陣金屬碰撞的“叮當”聲響。

他這才想起,是自己主動伸出雙手,讓殷福在他的手腕上,拷上了一對鎖靈環。

當時他天真地以為,隻要跟著殷福去了須彌山,須彌山一定會還他師父一個公道。

可到了須彌山,一連被囚了半個月,謝歸途依然沒能見到首尊長老殷不識。

“咳咳。”

地牢地面陰冷潮濕,謝歸途扶著牆壁才勉力站了起來,感覺雙腿和脊背都已經冰冷麻木。

這處囚室位於須彌山之巔,被稱為世間最恐怖的一所監牢。這裡向來關押的,都是修為高深的仙門修士。進了這裡的人,即使插上翅膀也逃不出去。

囚室依附於山巔冰川所建,牆壁刺骨冰冷。仔細聽來,還有融化的雪水順著縫隙滴落的聲音。

聽著那“滴答”的水聲,謝歸途幾乎就要再一次睡著的時候,忽然察覺到了一陣腳步聲。

遠處的一盞壁燈亮了起來。

有人來了。

沿途的壁燈由遠及近,依次亮了起來,倒影在冰壁上,成為了許多飄忽變幻的重影。

借著火光,謝歸途這才發現,自己先前聽到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滴水聲——對面的囚室裡有幾個修士被吊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耷拉在一邊,血不斷地順著腳尖滴落下來,不知道斷氣多久了。

“滴答……滴答……”血滴落在地上,幾乎淌成了一條蜿蜒的紅色小河。

聽著那不斷靠近的腳步聲,與這滿是血腥味的“滴答”聲交錯在一起,謝歸途心中震顫,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與此同時,謝歸途面前的那盞壁燈忽地亮起了。

兩個帶路的獄卒畢恭畢敬地分列到了兩側。片刻後,一位長相陰柔、神情陰鷙的聖使,不緊不慢地從台階上走了下來。

謝歸途還不太能適應這火光,用力眨了眨眼睛,緩解眼球的酸澀感。

見來人是殷福,謝歸途張了張嘴:“你……”

殷福站在冰冷的鐵欄外,壁燈的光芒從他背後照過來,謝歸途看不清他的表情,隻依稀能感覺到,有一雙幽深的眼眸,正不懷好意地打量著自己。

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囚室中整整半個月,謝歸途墨發披散,唇角血跡未乾,整個人很是狼狽,可唯獨一張臉依舊風姿卓絕。

殷福手中持著一把金邊折扇,用力一揮,獄門的機關應聲而開。

“蘭玉,”殷福笑眯眯地盯著他唇角的血跡看,假裝關切道,“這幾日過得舒服嗎?”

“我要見首尊長老!”謝歸途眼中滿是細小的血絲,死死地盯著他。

這位昔日的天之驕子,轉眼間蒼白憔悴了許多。

但這並不影響殷福饒有興致地將人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旋即,他擺出了一副遺憾的姿態:“首尊長老在閉關,恐怕沒有個一年半載,你都見不到他了。”

謝歸途心涼了半截,死死瞪著他,咬牙道:“行空長老呢?我要見行空長老。”

殷福更加遺憾地說:“啊呀蘭玉,你還不知道呢。行空大師三年前已經仙逝了,當真是遺憾。”

聽到這個消息,謝歸途心如死灰,顫聲問:“那現在……須彌山……是誰在主事?”

殷福啪地一下攤

開那把金邊折扇,露出上面的金蓮紋樣,他笑眯眯道:“我。”

謝歸途的眼神空洞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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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還有一件事。我早已經不是聖使了。”

殷福不臉上掛著春風和煦的微笑,可嘴上說著的話,卻如同一把又一把殺人的利刃,將謝歸途捅得喘不過氣來。

“行空已死,現在我是十尊之一。”

話說到這個地步,謝歸途的心已經比這須彌山巔的冰川還要冰涼了,他幾乎說不出話來,蒼白的唇顫抖著:“你……那你騙我來,究竟想做什麼?”

看著他希望破滅,如墜冰窟的絕望神情,殷福心中止不住地酥癢和猖狂,竟然哈哈大笑起來。“謝蘭玉,像你這樣的天才,自然是不會理解我的。”

殷福欺身逼近他跟前,眼中流露出一絲虛假的憐憫。“你看看你,出身高貴,要什麼有什麼。雁北謝家唯一的繼承人,三歲築基,二十一歲大乘,修煉速度快如登天……”

“可我不一樣。”殷福的聲音陡然冰冷,“我隻是一個鄉野村夫的兒子!我沒有大家氏族的庇護,沒有天生不凡的根骨,我修煉到二十六歲才築基成功……可我卻連一顆築基丹藥都買不起!”

謝歸途看他逼近,下意識地後退,可在這狹小的囚室中,很快他的後背就撞上了冰冷的牆壁,退無可退。

“走投無路,我引誘了那個小宗主的姬妾,我做儘了惡心事,才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築基丹。後來的事,你們肯定都知道了吧,我因此被所有的仙門修士恥笑!他們明面上喊我聖使,背地裡卻一口一個閹人的叫!他們,你們,全都看不起我!”殷福惡狠狠地伸手掐住了他的喉嚨,迫使他看著自己,“而你,蘭玉,你三歲築基,應該很容易吧。嗬嗬,築基丹這種低級又便宜的東西,哪裡入得了你們雁北謝家的眼?連北鬥劍派養的一條狗都不稀罕吃!”

謝歸途呼吸困難,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痛苦,死死咬住了牙。

“我真喜歡你這樣的表情。”殷福不緊不慢,湊近他耳邊道。

“不過可惜啊,即便你銜著金玉出生,又有什麼用呢,還不是家破人亡了。雁北謝家早就不在了,北鬥劍派也名存實亡了,你再這般傲氣,有什麼意義呢?”

“聖使,你過去的痛苦,並非是我造就的,可我如今的家破人亡,卻和你脫不開乾係。”謝歸途啞聲道,“如果當時你向我討要築基丹,或許我會幫你的。”

“沒有如果,已經晚了。”殷福陰沉道。

謝歸途閉了閉眼睛,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他幾乎喪失了求生的意誌,不想再同眼前的人爭論,隻想快點結束這如同噩夢荒謬的一切。“要是恨我,那你殺了我便是。我師門都不在了,也沒人會找你尋仇。”

殷福不緊不慢地單手玩著扇子,幽幽道:“貓捉老鼠,在殺死獵物之前,不都喜歡先玩弄它們,令它們在極端的痛苦和恐懼之中死去麼?”

謝歸途警惕道:“什麼?”

“我要殺你,輕而易舉,不過我不會隨

意殺你。謝蘭玉,你不是很高傲嗎,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低頭,還是不低頭。”

即便我對你低了頭,又怎樣。謝歸途道,聖使,你有一點說得沒錯,既然你千辛萬苦才走到今天的位置,那就不要一錯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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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什麼!我要做成一件事,比你們痛苦千倍萬倍!我能走到今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多辛苦隻有我自己才知道!我忍辱負重走到今日,難道不就是為了自己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你想做什麼?”謝歸途注意到他那把金邊折扇,並非是一把普通的折扇。那十多道扇骨的末端,各自鑲嵌了一把見血封喉的利刃。

“我想知道……”殷福笑眯眯地,將那利刃輕輕架在了謝歸途光潔的脖頸上,“雁北謝家的小公子,要是給男人做爐鼎用,滋味有多好?”

謝歸途變了臉色,隨即拚命掙紮,將他的手一把甩開。“——滾!”

“再硬氣些,我喜歡看。”殷福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從成為他的階下囚開始,謝蘭玉一直反應平淡,而此時這樣難得一見的激烈反抗,才是最令人血脈賁張的。

“這爐鼎,今天你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放心,我從根骨平平到上境修士,你以為我是靠什麼得來的?本尊有的是經驗,你若是乖巧配合些,大家都能舒服,但你要是再這樣不配合,可就要難受了……”

正欲再刺激他幾句,隻聽那謝小公子冷聲道:“舒服你個鬼……你一個閹人也會這般好色麼?”

“閹人”兩個字正中了他的逆鱗,殷福那點皮笑肉不笑的笑意僵硬在了嘴角,隨即變成了毫不遮掩的冷峻。

謝歸途此刻一心求死,巴不得他盛怒之下殺了自己,乾脆繼續道:“彆癡心妄想了,你一個閹人,能對我如何?而我,我對你根本硬、不、起、來。”

聽他如此挑釁,殷福的臉色已經比鍋底還黑了,他氣得牙咬切齒,止不住地冷笑:“……謝小公子,你放心。我雖然那方面不行,但有的是人可以弄死你,我會把你賣個好價錢的。肯與不肯,都由不得你。”

……

等殷福怒氣衝衝,摔門離去,方才隨他來的兩個獄卒之一,忽然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謝歸途面前。

“師兄!”寬大的帽兜之下,露出了謝影怒火中燒的赤紅雙眼。他聽說謝歸途被關押在此,心急如焚,今日好不容易混了進來,沒承想卻親眼目睹了殷福那奸人欺負他師兄。

也就是在須彌山曆練了七年,謝影成熟了不少,若是從前的他,恐怕方才已經忍不住衝出去以卵擊石,試圖和那殷福同歸於儘了。

謝影眼眶通紅,顯然已經急得方寸大亂了:“師兄,他們要對你做什麼?不行,不行,師兄我帶你走!”

見謝影狀態不對,謝歸途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你冷靜一點。”

在須彌山,越獄是重罪,幫助彆人越獄的也是同樣。

謝歸途若是一直待在這裡,未必會死,可一旦逃跑被抓,那便是格殺勿論。謝影

這個從犯也彆想活。

再說了,逃?北鬥劍派都已經沒了,他們能逃到哪裡去?

“對不起師兄,我再想彆的辦法。你再等等我,我一定救你出去!”

謝影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衝動,擦了擦眼睛,不再說這種沒用的話。

他將謝歸途閉關期間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道來。這七年間所發生的一切,和殷福的描述差不多。

謝歸途不得不相信,北鬥劍派是真的毀了。

“但師父絕不可能串通魔族!”謝影咬牙切齒道,“定是殷福那個奸人,害了師父!行空長老一定也是他害死的!原本行空長老死後,須彌山打算請師父上任,成為新的十尊之一……後來師父也不在了,竟然讓殷福那個孫子撿了便宜!”

謝歸途警惕地看了一眼另外一名獄卒,不知謝影為何如此口無遮攔,絲毫不擔心另外一人會將事情說出去。

見謝歸途看向自己,隨即,另外那名獄卒也摘下了帽兜。

“蘭玉。”

謝歸途久違的聽見了琴少宮主的聲音。

“我向爹爹要了很多錢,我、我一定想辦法買你出去!還差一點點,你再等等我!”琴少宮主的聲音也有些手足無措。

“還差多少?”謝歸途不抱希望地問。

殷福平日裡,私下就跟一些世家大族往來密切,做著爐鼎的買賣。

聽說謝蘭玉下了獄,落到了他手裡,問價的人爭先恐後、絡繹不絕——雁北謝家的這位天之驕子,有天人之姿,要是能趁人之危與他雲雨一番,還會大大助長修為,這樣一箭雙雕的美事太過難得。

“對不起蘭玉,我琉光十二宮雖然也是個大宗門,可是我爹爹平日清苦慣了,我便是榨乾了他,一次性也拿不出那麼多錢來……”

琴百鳴不好意思地說道,“我聽說,七大門派之一的梵天宮掌門葛翀——就是那個獨眼龍,已經加價到二十萬靈石了,這幾乎抵得上一個百人小宗門全部的資產了,並且可能還在往上漲……

“二十萬靈石……”

有人出了如此高價,那殷福收了錢不說,竟然還偷偷摸摸想自己來第一個嘗嘗鮮。

謝歸途隻能苦笑,他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有這麼值錢。

謝影隻不過是一個聖使,那琴百鳴也就是一個紈絝二世祖,憑他們幾個實在無能無力。

一連過了許多日,都沒有新的消息傳來。

後來,謝歸途等了很久,還是沒能等到他們救自己出去,倒是先等來了自己被賣給了魔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