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向暖(25)
吵吵就吵吵吧, 吵著也熱鬨。
但飯總是要吃的!舅媽方引娣要吃飯的時候才回來,扛著一袋子的掛面。她專門去其他村裡的手工掛面作坊去了,這掛面再不取就來不及了, 回頭兩個大姑子回去,得給帶的。
而舅舅回來的稍微早一會子, 是因為他一早起來就趕著騾車送老丈人和丈母娘回家過年去了。那老兩口在這邊住了一冬了。
吃飯的時候, 幾個炕桌拚起來, 都在一個炕上吃飯。
田容陽喊媳婦:“去拿好酒!杵著乾啥?”
話音才落下,田新陽抓著一把筷子敲在弟弟的手背上, “能不能好好說話?”跟你媳婦說話,大呼小叫的乾什麼?
方引娣擺擺手,說話聲兒不高,跟以前一樣慢悠悠的,“我不讓他喝酒,酒藏起來, 他不知道在哪放著呢……”
然後不緊不慢的走了,取酒去了。
田易陽也說弟弟, “我們是外人嗎?還得掙個男人的面子是怎麼著?”
方引娣取了酒來, 在外面聽見了, 又說二姑姐, “彆說他!你們不回來,我們過的挺好的!你一說他, 我就想我們是不是過的不好……”
田易陽:“……”這話說的。
桐桐把頭貼在林守道的背上, 嘿嘿嘿的笑。
舅媽也跟著笑, “本來嘛!我沒覺得他怎麼了……乾啥你們老看他哪哪都不對。”
田容陽無奈的笑,說媳婦:“行了!姐想訓就訓吧,咋到現在還沒習慣呢?”
舅媽又不慌不忙的去溫酒, “都少喝點,一人二兩就算了。”
反正急脾氣的人是受不了這位的,聲音不高不低,說的不緊不慢,聽不出抑揚頓挫,就跟有人在耳邊嘟囔一樣。
這田家姐妹倆的脾氣,偏娘家弟媳婦這個性子,這倆估計跟有什麼東西抓撓似得,刺撓的難受。
大人多少還都喝點酒,自家就是來還賬的,沒彆的。
桌上也沒彆人,田易陽就把錢拿出來還了,這裡有點零錢,是半路上那一筆,但她不能這麼說,隻能道:“零零碎碎的,我也沒去換成整的。反正爸賣豆腐乾啥的,總得有零錢給人找。就不用破錢去了。”
也是事實嘛!
桐桐接過去轉交給姥姥的時候,整錢先給姥姥了,零錢卻給表弟田旺,這小子十二了,半大的孩子了,“你點一遍看看……”
孩子把這個當玩意,接過來就點。
反正舅舅家的一百,姥姥姥爺的五百,都交割清了。
大姨夫就說,“你們就好了……”
雖然暫時為難一點,但是換了大一些的房子,再不提房子這一茬了。
可農場呢:“聽那個意思也是要往出承包。”
林守道問說,“這麼一弄,跟農村承包土地有啥不同?”
其實沒啥實質上的不同!停發工資,自己種地,自負盈虧,“但我們算起來,還是比其他廠子好些。他們停了就啥收入都沒有了,我們至少還有點地。”
不還是農民嗎?田易陽就偷眼瞥了姐姐一眼:嘴硬!孩子好容易考到中專,也念出來了。你現在給孩子鼓上這麼一把勁,她一輩子受益。你隻想著叫孩子靠她自己,是!能靠自己。當彆人都靠家裡走關係的時候,她靠自己競爭不過人家的時候,你又怎麼辦呢?是孩子更差嗎?
誰也沒比誰差!人家走關係的未必就沒有能力。兩個一樣有能力的人,人家家裡使勁了,孩子憑什麼贏那種背後一家人努力的人。
在沒有絕對的公平競爭環境下,你憑什麼要求孩子這樣那樣?!
愚!愚不可及!
她就又說,“要是那麼著,還不如上咱鎮上的醫療站呢!”說著就問媽媽,“我記得我有個表姨,你上次提了一句,說是她家的女婿在鎮政府做鎮長?”
“副的!”
“彆管正的還是副的!至少人家是醫療站的直接領導,先在醫療站占個編製,回頭往縣城或是城裡調動……”許是好操作呢。
姨媽沒有說話,隻歎了一聲。
林守道就看了自家這挑擔一眼,人家這當爸的也不言語,那自家媳婦這急的完全沒有道理!
他抬腳蹭了媳婦一下:可以!人家孩子有爸有媽,你急什麼?
姥姥把粉蒸肉給桐桐端到跟前,這才道:“你提的這個……能試試!”
田容陽也說:“大姐,要不過年的時候我上表姨那邊走一趟,探探口風。要是能辦,咱先把孩子放在鎮上。”咱自己家門口,很放心。一步一步來嘛!
“再看吧……”不管求誰辦事,這都是要錢的!土特產什麼的,是打動不了人的!咱也沒有那個求人辦事的錢,就不要去自討沒趣吧!
因此,她就說:“再看吧。”
桐桐一口一口的吃著粉蒸肉,看了表姐一眼。表姐一直啃著那一塊排骨,肉都啃的差不多的,她還在那裡啃啊啃的。
大姨夫跟林守道說:“我覺得你們大姐說的是對的!靠自己的本事站住腳的人,路走的踏實。”
林守道:“……”易地而處,我們倆口子是絕對不會這麼乾看著!再是沒辦法,也得試著努力努力!
田易陽抬頭看自家姐姐,沒來由的鼻子一酸:男人指望不上,你這過的是什麼日子?
易地而處,林守道就是到處借錢去,就是去偷去搶,都不會明知道姑娘靠自己闖很難偏還不無動於衷的。
在姥姥家吃了一頓飯,一家三口拎著十幾斤的掛面,還有姥姥準備的凍豆腐、油炸豆腐,以及姨媽給自家三口做的棉鞋。
姨媽說,“除了棉花,還續著羊毛,給孩子多做了幾雙,換著穿。”
田易陽就說兩個外甥女,“今年得給我拜年,初三我就回城裡了!我等著你們。我現在軸起來了,挑理呢!”
知道了!肯定去。
回去的路上,田易陽把毛斌罵的死臭:“啥都是我姐說的對!他啥都靠我姐,可不得我姐說啥都對嘛!隻要不叫他出力,啥都行。”
然後又說桐桐:“找對象彆學你姨媽!找男人彆的都是次要的,‘擔當’兩個字卻最重要!”男人沒擔當,那也叫男人?
桐桐應著,其實今天大姨夫完全可以接茬。
姥姥、姥爺和舅舅出面,用的是姥姥的關係,雖然關係遠了一些,但試試嘛!你們反正在這邊過年,跟著過去拜個年,人情往來的,萬一能行呢?
不接茬就叫人不好說了!就是舅舅想伸手管,願意跑動這個關係,但孩子親爸不接話是幾個意思呀?娘舅再親,事關孩子一輩子的事,也沒法越俎代庖!
田易陽在路上罵了一路,但是回到婆家,堅決不說娘家人的半句不好!反正就是姐姐家一家四口回家過年了,孩子也都大了雲雲。
一年到頭的不回來幾次,這一回來吧!其實也就這樣。
冷的,喧鬨的,出去玩或是拜年,腳都凍的疼了。這麼一比,還是自家更舒服。
田易陽偷著跟林守道說:“以前你姑娘回來了就不想回家,現在大了,不愛走親戚了。這不,三兩天就待夠了。”
林守道就笑,“過了初二,初三咱就走。”
臨走前,林守道問大哥對侄女安排的事,大伯不是沒想這個事,“她表舅要帶著去南邊打工去,我沒舍得!太小了。”
“過了十五,你把孩子送過去。”田易陽就說,“技校裡先叫孩子上兩年學,年紀小有我們看著呢!想住家裡就住家裡,要是要求住校就住校,學校就在社區裡面,周末回家是一樣的。”
大伯娘可太高興了,連問都不多問,“我不知道外面的事,沒那個見識!你們看著管吧!過了十五就給送去。”
因著過了十五,他們要去城裡,所以除了這十幾天要吃的東西,其他的就不用帶了。
也不叫大伯再送那麼遠了,去鎮上坐車進城就行。
大年初三走的人少,車上也沒多少人。
桐桐坐在車上,隔著車窗跟爺爺奶奶告彆,“過幾天都要來。”
好!知道了。
桐桐頭一次知道,田易陽是個執行力這麼強的人。
老家拿了個凍肘子,她回來就拿著肘子去給他們主任拜年去了!桐桐在家洗了頭,擦了身上,泡了腳,把頭發都晾乾了,她這才回來。
一回來就很高興,跟林守道說,“我們主任應承下來了,按照廠裡的子弟算,收一半學費。”
多少錢?
“一年一千二。”
一千二呢?
“這已經算是便宜一半的了!”
“哪能招到學生。”這麼貴。
話可不是那麼說的,“要是帶商品糧戶口呢?”不知道多少人想把孩子送來叫學個什麼。
林守道‘嗯’了一聲,這倒也是,“那我跟村部打個電話,給家裡說一聲。”看家裡能湊得起來這一份錢不。
田易陽就說,“想法子也得湊!”
桐桐看她這熱心的樣子,“你打算叫我堂姐學什麼?”
“園林技術。”
啊?目的性這麼強?“學出來有門路?”
田易陽就一副你不懂的樣子,“我們主任推薦的!”
“她有門路安排工作?”
田易陽點了點茶幾,也說林守道,“我們主任說了,工業區的環境優化,是以後驗收的標準。以後咱們這一片,需要的最多的大概就是這個專業的!”
桐桐:“……”這話也不是沒道理!老工業區現在看起來烏漆墨黑的,破敗了起來。城市美化,這一定是有要求的。現代化的企業,環境的美化自然也是標準之一。
對方的意思可能是說:現在學,等改製完成,廠子裡還是會招收相關專業的人員。
但人家應該沒有承諾你,我堂姐學出來,就一定會給安置吧。
田易陽看了桐桐一眼,沒解釋,隻說:“不去給同學拜年?”
桐桐:不方便叫我知道?打發我呢?
行吧!反正也是真的想出去找四爺,那你們就留家裡說你們的悄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