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向暖(26)
孩子一出門, 田易陽就低聲說,“我們主任家的姑娘攀了個高枝。”
啊?
“那孩子大專今年七月畢業的,分配到區裡的文化局, 結果跟市裡的林業廳的主任處上了。”
大專畢業也就才二十一二吧?這廳裡的主任,至少得在四十往上吧。
田易陽伸出手來, “四十八!原配病死了。原配留下的姑娘在京城工作, 已經結婚了!”
“那這女婿比丈母娘的年紀還大?”
“可不咋地?”田易陽歎氣, “我們主任也是頭疼,她上次喊我去給她家幫忙縫窗簾, 我不是去幫了半天忙嗎?最後想著有一些多餘的布頭,就多留了一會子,給縫幾個靠枕!結果她家姑娘帶著人上門拜訪來了,我碰到個當面。”
“喲!那你的嘴夠緊的。”
“這不就多虧了嘴緊嘛!”田易陽就說,“我跟誰都不敢提。中間果然出事了,男方的閨女不樂意, 這婚事就懸了,把我們主任氣的夠嗆。這事偏每個能說的人, 我知情, 她跟我叨咕了幾句。我就實話實說, 要麼, 就給姑娘安排個更好的去處;要麼,咱就豁出去。”
“婚事成了?”
“嗯!年前把結婚證領了, 怕影響不好, 辦的很低調, 就兩家人出了一頓飯,誰都沒驚動。”
田易陽就笑,“我一聽她跟我說這個, 我當時就長了心眼了。我說我也不知道這技校是怎麼安置學生了,最怕就是安排到南邊打工去。咱家燕子是姑娘,家裡不放心,還是希望留在咱這叔嬸身邊好照看。”
然後人家給你出主意了?
“咱就說這學費,說貴其實挺貴的!但這包含了農轉非,對吧?這個戶口值錢了。”
誰說不是呢?一個戶口辦下來,至少能一兩萬,還得是有門路。所以,隻憑這個,這肯定是能在農村招到學生的。說的是內部子弟減免一半,其實他們壓根就沒想從內部招!知道沒人來上。
但用的是社區的地方,廠裡的地址和校舍,這玩意說出來就是糊弄大家的。其實,它的招收對象很明確,就是農村孩子,想叫孩子脫離農村吃上商品糧的農民父母會花著一分錢的。
信息不對等,他們不知道這個商品糧戶口不值錢了。
“但咱就得這麼上,也得要這個戶口。有些單位招人,就是不招農村戶口!她家剛好有林業部門的人,這些都是相關的,學出來求上門,這個面子她一定會給的。”田易陽就歎氣,“咱也沒有彆的門路,這個關係一定得維護好。回頭抽空看人家家裡要拾掇啥,咱出些力氣,說不定桐桐將來……還能用得到人家。”
成!這事我記下了,我得想想下一步的錢從哪掙。
結果正琢磨呢,門被敲響了。
田易陽還問說,“你姑娘出去沒帶鑰匙?”
林守道一開門,自家姑娘回來了沒錯,身後還跟著個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小夥子。
啥意思呀?
桐桐朝四爺指了指,“爸,我同學找你有點事。”
林守道愣了一下,然後隻能朝裡面指:“進來吧!進來說。”
四爺叫了一聲‘叔’,然後又客氣的喊田易陽,“大姨。”
田易陽應著,看了姑娘一眼,然後起身:“來!坐。”然後又去張羅瓜子花生,還指使桐桐,“給你同學倒茶。”
桐桐起身去倒茶了,林守道看這小子,“你是……哪家的孩子?”
“金子光。”
哦哦哦!他家呀,也學的很好的那個小夥子,是吧?
林守道撓撓脖子,“找我?有事?”大年下的,人家孩子找來,啥事呀?
“本來應該拜年的,這不是心裡有事一著急,就上門了嗎?”四爺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就道:“叔,我這在家裡睡,凍了耳垂了。咱這還是供暖效果好的,我都給凍了。”
天冷呀!到處鑽風,誰家都一樣,恨不能睡覺都戴著帽子。
“我是尋思著,叔,你這是做裝修的,我就尋思著,這窗戶是不是能改造呀?”
改造窗戶?拿啥改造呀?怎麼改造呀?
四爺就從兜裡掏紙,“我這幾天就尋思,這窗戶,第一得密封好,第二得隔熱。有這兩點,是不是就暖和。”
“那肯定!”但現在的窗戶不就是這樣?
桐桐看自家的窗戶,還是老式的推拉式的木頭窗戶。單層玻璃本就不隔熱,再加上木頭窗戶的密封性能不好,這玩意掛上厚簾子都遮擋不住寒氣。
四爺是在家裡看書寫字,得借著窗戶的光,可又受不住這窗戶侵入的寒氣。確實是體會到冬天的殘酷了,他想到了改造窗戶。
然後正好,老丈人有這個發展傾向,那為什麼不從這裡賺第一桶金呢?
第一,桐桐的日子好過了;第二,為以後清掃障礙;第三,桐桐是獨生女,老丈人賺的再多,也跑不到彆人的兜裡。
有這些好處,那就上門吧。
彆總偷偷摸摸的,這大冷天,外面店鋪都關門了。兩人見面說個話,要麼跟地下黨接頭,要麼就得找周鵬借地方。這麼著還怎麼說話?
所以,光明正大的上門唄!
鋁合金的窗戶不貴,隔熱也不好,但是密封好!這玩意才出現在市場上,新的房地產沒起來之前,很少有人去注意這個。
有了這個東西密封,若是再做成兩層或是三層的玻璃窗呢?
想要隔熱,玻璃層之間的距離至少得是十二公分。樓房要改造,就得想辦法將窗戶朝外延伸。怎麼能延伸之後增加安全性,這得有人設計。
四爺拿著圖紙,跟對方說,上面連造價都標著。
他是來下訂金的,“等暖和了,能開工了,您給我家先改一個試試。我家在二樓!”
二樓一改,你再把一樓一改,安全性能也就測試出來了。不是家家都改的起,但你得看在什麼單位去做了。
賺了第一筆之後,你就能隻售賣材料了!會乾活的人多了,有資本做裝修材料的卻不多。
與其做的雜,不如單做一樣。
要是能聯係塑料廠,代批發各種塑料,這賺頭極大!農業生產是一部分,但冬天家家都不可避免的,需要這些東西來做密封保暖。看起來家家需求量都不大,但市場大了。
生意盤一盤不就活了嗎?
林守道看著被遞過來的三百塊錢,“這得你爸來跟我談呀!”你毛都沒長齊,我跟你談什麼?
“錢是我自己掙的,怎麼花是我的事。”四爺這麼說了,但又補充了一句,“這樣,今晚上我讓我爸來一趟。”
行!錢得當著你爸的面給,咱不能不明不白的拿人家孩子的錢。
四爺就把圖紙放下了,“這個東西您留著?”
“留著!我得琢磨琢磨。”道理是很容易明白的,隔熱不隔熱,在鋼廠這個地方,有些詞咱還是懂的。聽起來有道理,事實上實踐多了,也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比如延展窗戶怎麼固定,怎麼分散力,都沒毛病。這玩意做的好了,真就能掙個金疙瘩。
嘿!這小子是有些本事的。
然後四爺就不多留了,“那我先回,晚上跟我爸過來,不打攪吧。”
“不打攪!隻管過來。”
田易陽還問說:“不留下吃午飯了?”
“不了!家裡有客人,晚上來。”
“那晚上來吃飯!老家帶的笨雞,一會子會燉上。”田易陽說著就拍桐桐,“去送送吧。”
桐桐一看這打量的表情就不出去了,“不用了!我們天天見面,過完年三月份還要一起去競賽……”
“不用送!晚上就過來。”
然後真就這麼走了。
田易陽真去燉雞了,然後就跟林守道說這個孩子的來曆,“他媽那可是個厲害人呐!跟婆婆兩人惡戰了十幾年,誰也沒服軟。”
桐桐:“……”可能對家庭相對和睦的人來說,金家的劇情發展實在是匪夷所思!
林守道拿著那圖紙琢磨著呢,隻隨口附和一聲,完全沒往心裡去。
田易陽一邊忙活一邊說,“不過他家那大姑,也不是一般人!這一家子湊到一塊,真是夠熱鬨的。”
桐桐:“……”語氣裡的嫌棄都快溢出來了。
“他家那日子過的也是夠嗆,那孩子的媽跟趙大美合夥著呢,叫什麼來著……李翠!對!是李翠,給人做健美褲。可多人在她那邊做,一條褲子也就七八塊錢,比外面買的還便宜……”掙的也就是個手工費而已,挺不容易的。
林守道‘嗯’了一聲,“現在誰家容易?”
“也是!他們跟咱們還不一樣,咱家就你姑娘一個!咱多掙點,你姑娘就有傍身的。但要是真掙不來,找對象的時候擦亮眼,未必不能過好日子。可他家兩個小子,還是孿生。這可要了命了,一個要成家,另一個也要成家。這是當父母的不放兩身血,這一關都闖不過去的。”
林守道嫌她囉嗦,就打斷她:“你替人家操那心乾嘛?咱看咱這日子咋過吧。”
田易陽就說他:“你先給家裡打個電話呀,要是錢不湊手還得趕緊想辦法。孩子的事真是大事,彆耽擱!”
“這就去!馬上去。”
“快著點,回來就吃飯。”田易陽又開始在廚房裡跟桐桐嘀咕,“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說著又想起來,“那孩子自己掙錢?怎麼掙的?”你們這一個個的小妖,還挺會整事。
“攢摩托!”
什麼?
“就是攢摩托呀!零件湊一湊,拚一摩托車。”
田易陽‘嗯’了一聲,“家寒,不自己想辦法也不成。”
桐桐:“……”
才這麼一會子工夫嫌棄了一堆:家寒、不和、惡母、負擔重。
真的這麼的拿不出手嗎?其實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