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向陽(127)
除了梁功, 剩下那三位也很有來曆。
一位被稱為‘夢仙’,這個人厲害了,能把氣功和解夢聯係起來, 通過氣功的方式解夢。
而且, 這個人最牛的是,他自己說, 他在六六年的時候暴病而亡, 在死後三天三夜之後, 又給起死回生了。
自從起死回生,他就有了解夢的能力。
當桐桐看向他的時候, 他很自信:“我確實在六六年的時候死了一次,死後三天三夜起死回生了。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多, 見過的人也很多,你們可以去調查, 絕對沒有欺哄世人。”
所以, 彆說我是騙子!這事可不怕你們查。
桐桐點頭,“知道為什麼從古至今, 都提倡人死後放幾天嗎?那是因著‘假死’自來就有!你說的這個,就是假死現象!你沒死,三天三夜之後,醒了, 僅此而已。至於你說的解夢……”
她就笑,“我昨晚夢見一匹野馬,通體雪白。它奔著我過來, 我翻身站在馬上,身後一群的野馬在草原上奔馳……遠處是賀蘭山……近處我隻能看著馬前無邊的草原……大師,根據您的氣功, 您覺得這個夢預示著什麼?”
“預示著你有前程!”
桐桐搖頭,“錯了!我沒做夢,一覺到天亮。”她也聽出來了,這個大師沒多少文化。他不懂假死,也沒有更多的詞語來表達所謂的前程。
下面的哄笑聲更大了!你尚且看不出來這人是不是做夢了,你又怎麼解夢呢?
這不是無稽之談是什麼?
這位大師本來信心十足,覺得起死複生是底氣,是他與眾不同。可這些人好像渾不在意,又被這麼一笑,他當時就臉紅了,張嘴結舌。
桐桐就一臉的寬容,“你是農村出身?”
“嗯!”
“沒上過多少學?”
“嗯!”
“你假死,醒來之後,周圍的人都把你傳的神乎其技,然後你也覺得你有了神通。你靠這個神通在周圍解夢掙點錢?”
這人馬上道:“這不是騙人!給的也不是錢,就是拿點煙酒點心求我給解夢的……”
“那後來為啥說氣功能解夢呢?”
“氣功神通跟我這個神通……不都是神通。”
於是,有些地方媒體獵奇,便采訪了這樣的人。於是,越傳越離奇。
桐桐對著滿大堂的人和鏡頭攤手:看!一個沒上過學的莊稼漢,怎麼就成了大師呢?
要說這個人有多大的罪過,真不至於。他最多就是在本土本鄉搞了一點封建迷信,沒彆的。後面就不由他了。
桐桐再問他:“你還認定你有神通嗎?”
這人不敢說話了。
桐桐問他:“那你要主動去相關部門,老老實實的把這些年的經曆說清楚嗎?”
“我又沒乾啥違法的事,我怕啥!”
那就去吧,說清楚!看看誰想用你賺錢,分一杯羹。
又送走一位,剩下的兩位可就有些真本事了。
這兩位的氣功是能驗證的,他們能靠氣功輕身,就是所謂的輕功。
一位能站在紙張上,而不踩破紙張。另一位能踩在充氣的氣球上,踩在雞蛋上,卻不把氣球和雞蛋踩破。
這是技術呀!江湖上打把勢賣藝,玩的不就是這個。
隻是自從解放後,不怎麼見這一行了。但其實,這就是雜耍的一種。
桐桐就說:“江湖之上,靠手藝吃飯,這不算是騙。隻是順勢而為,掙一碗飯錢!有些東西戳破了就沒意思了。我隻問一句,二位,這是雜技還是氣功。雜技做到這個份上,那一定是下了很多功夫,也有很多技巧,這是技術,是本事,憑的是本事吃飯!反之,它就是欺騙。二位,這到底是雜技?還是氣功?給個答案。”
混江湖的人最後看臉色了,這倆的底氣就是,他們不全是騙,之前被拍去的那可都是真表演。
這兩人就笑,其中一個還撓撓頭,“我們其實也不知道這叫啥?就是跟著師父學著玩的。我們最開始也沒說這是氣功,就是表演了一段。大家覺得這是輕功,是氣功的一種,那我們也不懂。要是林大師和在坐的諸位,覺得這不是氣功,那這應該就不是氣功。要不,我們給大家夥表演一個,大家看看。大家說這是什麼,就是什麼。”
瞧!混江湖的就是混江湖的,一點麻煩不都沾染。
那就表演嘛,最簡單的就是弄倆氣球,氣球放在凳子上,人踩在氣球上,氣球不爆。
很多年不接觸這種東西的人,猛的一開,一片讚歎之聲。
桐桐將話筒放下,抬腳踩了上去,氣球也沒有爆。
“哇——”
一片驚呼之聲,桐桐卻笑:“這個確實挺好玩的。”然後朝外面招手,“小石頭,過來。”
小石頭嘻嘻的笑著,先站在凳子上,然後輕輕的站在氣球上,雙手伸著保持平衡。桐桐就在邊上虛扶著,“彆怕!站著吧。”
站了得有半分鐘,桐桐才給抱下來,說他:“去玩吧。”
孩子跑了,還嚷著叫在外面趴在窗戶上看熱鬨的孩子,“走!我知道怎麼玩,咱玩去。”
桐桐看向這兩人:“這確實是個很好玩的遊戲。”
可到底也沒在媒體面前拆這個迷的底,這就挺講江湖規矩了。
這兩人抱拳:“咱們也算是知道這到底是不是氣功了,得謝謝您呐。”
“您二位客氣。”
這兩人就不留了,“咱得去跟人家說清楚,絕不是有意騙人的。”
請——
於是,除了梁功之外的五個人,彆管是什麼原因,全給送進去了。
桐桐這才看梁功:“梁大師,您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梁功就笑了一聲,“這個小同誌,你覺得氣功是假的嗎?”
褚雲鋒皺眉,這話可不好隨便說,一個回不好,這就是很嚴重的事。
梁功在問:你是在否定氣功這個東西嗎?
這是個陷阱問題!這個東西存在不存在,值得不值得研究,你怎麼回答呢?
桐桐問梁功:“什麼是氣功?”
梁功皺眉,沒有回答。
桐桐又換一個問題:“那什麼是武功?”
這有什麼好說的,誰不知道武功是什麼。
桐桐卻看向下面,“武功,顧名思義,就是武術精湛,功夫了得。也就是說,在武術這個方面,做的好,有了功夫,就叫武功。同理,想不同的行業裡,把技能掌握的好,讓自己的職業或是專業有了深度和技巧,這就叫功夫。”
她舉例子,“打個比方,我見過商場裡的售貨員,我要四兩糖,她一把抓來的就是整整四兩糖,這不是功夫嗎?我見過銀行的點鈔員,鈔票在手裡抹幾下,分毫不差,這不是功夫嗎?我見過司機開過陡峭的路面,處理交通緊急避險,這不是功夫嗎?我見過高明的大夫做手術補心,這不是功夫嗎?
在我看來,這都是功夫!把我們擅長的,想做好的,做到了極致,這就是一種功夫。同理,氣功也該是將‘氣’養到最好的一門功夫。中醫講,人體平衡,有陰陽二氣。陰陽協調,身體康健,這便是‘氣功’的重要表現。
如果非要給它神話,那也有很多!就像是我們的戰士,他們長期鍛煉,單手能劈磚,這是苦練來的,很多人把這叫硬氣功;也有一些道士,上下山健步如飛,這是他長期在山間生活養成的,很多人把這個叫輕功。可不管是輕功還是硬功,首先做的是長期的、堅持的鍛煉。這看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們普通人,非要硬氣功去劈磚頭嗎?非要上下山如履平地嗎?如果閒著沒事,將這個當做追求,那是大家的自由。可更多的人,我們追求的都是健康和長壽。
要想健康和長壽,那我們修習的該是陰陽二氣的協調。按照中醫理論,早起太陽升起的時候就該起床鍛煉,因為這個時候陽氣上升。晚上天黑就該準備睡覺,因為這個時候陽氣下降陰氣上升。這些理論,跟全世界都認可的‘早睡早起身體好’是不違背的。也就是說,隻要是正確的,科學道理就是相通的。”
褚雲鋒鬆了一口氣,這個回答很聰明,她沒有直接否定了氣功,這就好。
就聽她又道,“當然了,在我們傳承了數千年的中醫理論上是這樣的。可這個道理跟西方的醫學又是不相通的。所以,我們研究‘氣’,研究將‘氣’修養的極好,達到‘功’的程度對身體的影響,這屬於醫學的一部分。這對於我們將我們的醫學推向全世界,甚至於造福全人類,都是有幫助的!這屬於生命科學的一部分。
但是,不管是哪種,我們修的都隻是自身。就像是技能好的售貨員,她的技術再好,不能憑空抓物;就像是銀行的櫃台人員,不能不摸錢就能數錢;就像是硬功夫再好的戰士,也並非刀槍不入;就像是那些健步如飛的道士不能跟武俠小說上描寫的一樣,淩空而行。一如我們鍛煉身體,我們能做到自身百病不侵,已然很了不起了。”
說著,就指著梁功,“就像是這位梁大師,各種報道都說,他能治百病。那麼,我想著,他總該是百病不侵吧!可其實呢?梁大師自己患有乙肝……”
這話一出,梁功面色一下子就變了。
桐桐就笑,“你不僅患有乙肝,而且有鼻炎、咽炎,氣管炎和支氣管炎。你的痔瘡很嚴重,有了外痔,不好處理。你有腳氣,腳捂著了就癢。這些,你的氣功為什麼不自治呢?”
說著,就看向鏡頭:“如果一個氣功大師一身的慢性病不能自治,那他口裡所說的氣功,真的是氣功嗎?這個很好檢查!其實大家都能判斷,他不住的清嗓子,不時的咳嗽幾聲。若是有個男大夫,帶去看看是不是有痔瘡,一查就明白了。或者,現在脫下鞋,讓大家看看腳上是不是有腳氣,就能判斷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說完,她又指了指梁功的口袋,“是不是帶著消炎藥呢?你這出來一天,不按時服藥嗎?”
裡面的人還沒說話呢,趴在外面湊熱鬨的人就起哄:“脫鞋!脫鞋看看!”
可不嘛,脫鞋看看什麼都知道了。
桐桐沒強迫人家,隻說,“其實,真假大師,這個很好判斷!那一定得是自身修的很好的人!先看他是不是筋骨勻稱、身體健康,再看他會不會生病,生病了之後會不會看大夫。其次,看他的父母妻兒,看看這些人是不是也一樣,身體健康,從不生病。便是生病了,也是靠他的氣功治療的;再其次,是看他的朋友,看他們都怎麼樣?先顧自己,再是妻兒老小,之後是親戚朋友。這些都極好,那我們再來判斷其他。
我們每個人進單位的時候都有檔案,出門在外,也有介紹信。身份來曆,學曆證明,一大堆的東西來證明我們自己。大師也應該一樣嘛,什麼來曆,什麼經曆,戶籍所在地,具體住址,社會關係,等等都擺出來。得經得起檢驗嘛!”
說完,她就看梁功:“梁大師,您要是現在承認你是假的,就去說明問題;你要不承認,那我就以大夫的身份,舉報你弄虛作假,欺騙大眾。然後去醫院檢查看看,看看我是不是誣陷你。
如果你被查證確實有病,我沒有診斷錯誤。那你就是騙子!騙子造成這麼大的社會惡果,是無期還是死刑……我覺得死刑也不冤枉!
若是有人信了你們,該就醫的沒有及時就醫,那你們就是殺人的劊子手。況且,很多人信了,執迷不悟,為此而付出的代價又怎麼算了?這樣的人,難道不是死有餘辜!”
話音才落,裡裡外外都是掌聲和叫好聲!
“查!嚴懲騙子。”
“送去醫院檢查!嚴懲騙子。”
梁功朝後退了幾步,心虛卻不說話。可之前那個‘病人’卻先開口了,“一次隻給我八十……”那不如那個給一百的呢,“我就長這德行……他天天叫我吃胡蘿卜,蒸著吃煮著吃,我也不容易呀……我就是不愛種地,就是想掙點輕鬆錢……怎麼就槍斃?怎麼就死有餘辜了?我跟他不一樣。”
亂糟糟,歡騰又喧嚷的氛圍下,最後一批也給帶走了。
“我們的氣功打假、澄清、科普,就到此結束!感謝諸位的蒞臨,謝謝!”
大禮堂的人能起身的都起身,雙手舉過頭頂鼓掌。
後面那一夥子年輕的,咋咋呼呼的在起哄。
老何低聲跟老尹說:“你家這個兒媳婦,好厲害喲。”
那是!不厲害拿不住那小子。
療養院那邊幾個大夫過來,問針灸治耳疾的事。畢竟這種針,他們也第一次見。人家家屬問了,桐桐也應承,“這東西非常費勁,我也是最近才勉強能用。回頭我專門過去一趟……”
那邊矮子還在邊上問呢:“我媽這個6”
“你先把嬸子帶回去,針灸還得慢慢來……”
“倒是不著急,就怕你忘了。”
忘不了!忙去吧。
桐桐站在門口,一撥一撥的把人往出送。
褚雲鋒給桐桐介紹其他科研院所的人,桐桐都一一打了招呼。
像是老尹這些人,很多桐桐都認識,桐桐笑道:“過兩天我我們過去,咱一塊烤肉。”
得!忙吧。
桐桐又問老尹:“爸,您不住一晚嗎?”
“今兒算了,你先忙。”
又有葉鵬飛和冬妮跟那一群人過來,桐桐得謝人家呀。
“少整這沒用的。”冬妮就直說了,“回頭我叫人接你,你幫給我那兩邊的老人都瞧瞧,我覺得你比那些保健大夫靠譜!他們還建議老爺子老太太練氣功呢。”
行!接什麼呀,你打個電話,我們親自過去就完了。
葉鵬飛跟桐桐握手,“那說定了,回頭咱還去吃飯,還去老莫。”
“還得您請。”
葉鵬飛就笑,當然我請。
至於方和平這些人,才不客氣呢,“您醫術這麼好,早說呀!上什麼醫院呀,費勁死了,約專家多難呐。”
“嗐!誰沒事跟人說,你病了找我吧。”這不是誠心咒人嗎?
也是這個道理!
嘻嘻哈哈的把人送走了,反倒是陳德光走的最晚。
“老師!”桐桐收斂了臉上的表情,站端正了。
陳德光朝外指了指,“邊走邊說。”
桐桐就陪著,一直到出了大樓,在外面的廣場上了,陳德光這才道:“我欣賞做事一腔熱血的人,你是如此,你父親也是如此。”
“我不如我爸!”
陳德光搖頭,“你當我這是在誇你?”
桐桐沒說話,隻看著陳德光。
“林桐,這麼荒誕的事情傳播至此,必有原因的。”
桐桐反問他:“老師,學校的氣氛正常嗎?”
什麼?
“學校的氣氛正常嗎?”
陳德光沉默了,沒有接這個話。
“老師,其實我更願意推薦您去讀一讀史書。尤其是曆朝曆代的開國史,那史書上什麼都有,所有的道理就擺在那裡。看了史書就會覺得,太陽底下再沒有新鮮事了。”桐桐說著就歎氣,“曆史朝前,誰也無法阻擋。挫折也罷,彎路也好;自身發展必然也罷,有心人刻意謀算也好……坎坎坷坷,跌跌撞撞,從古至今,無一例外。”
所以呢?
“我信始終有人初心不改,我信天下人心所向,我信真理永恒亙古不變。”桐桐看向陳德光,問說,“老師,這些您也得信。”
陳德光看著這孩子的眼睛,失笑了一瞬,而後歎氣:“在來之前,我去看了你爸!巧了,你爸……跟我說的差不多也是這樣的話!”
他說——人心不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