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萬裡扶搖(60)二更 萬裡扶搖(60……(1 / 1)

萬裡扶搖(60)

監察閣的折子遞進來, 先過桐桐這一道手。折子的分揀歸她負責,她帶著一些八品禦事在做這個差事。

因此,監察閣的折子她就格外留意。

那邊送來的折子也不多, 一到她就知道了,折子直接截住了。翻開折子看了一眼,總之, 監察閣還是謹慎了,隻提了禮部有官員實名揭發雲雲, 關於他們自己怎麼看的,一句都沒有。

她把這個折子混在給常青蓮的折子裡,然後叫人給送去了。

常青蓮一大早過來,看了兩道折子,都隻是日常事務罷了。直到翻到第三個, 她連著看了三遍, 再一看落款,她就沉吟了起來,喊秘書丞:“請林大人來一趟。”

桐桐被喊過來一點都不奇怪, 常青蓮自然知道這折子歸到這邊來是自己所為, 也隻能是自己所為。

“閣老。”桐桐又捎帶了一摞子折子過來, 給放在邊上, “您吩咐。”

常青蓮將折子舉起來, “何意?”

“這個檢舉之人……是羅君如羅大人。”桐桐說完就看著常青蓮, 一言不發。

常青蓮:“……”你這麼看著我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羅君如做這件事是我指使的?

桐桐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那眼睛好似在問:彆人難道不會以為是您指使的?

常青蓮用折子一下一下的拍著額頭,羅君如辦這件事自己並不清楚,更不知道她突然來這一下是什麼意思。

她就問說:“你與羅君如同窗……依你之見, 她此舉何意?”

“就是……羅大人在監察閣自述的那般,一個女官,在其他的權貴夫人眼裡,也不過是一件更昂貴的商品,氣不過,受不了這個羞辱……也害怕她的拒絕會給她的家族,給她的前程帶來不可預知的風險。既然如此,那便不如放手一搏。”

然後呢?

“然後……監察閣報上來,這便是他們的態度,他們不會袖手;新閣初立,各有各的立場,又無更多的利益瓜葛,下官想不出來誰能偏袒齊閣老;而陛下……初參政,需得叫上上下下有所警醒……”桐桐說完,就看向常青蓮,“況且,此事本身不談利弊,隻問是非的話,閣老您覺得齊閣老所為對麼?”

常青蓮笑了:“那你知道……誰的手上絕對沒沾銅臭之氣?若是大家都怕這是開始,隨後每個人都會被清查,那又當如何?”

“那是陛下要考量的事!”桐桐直接回了她一句,“您不是常說,不能僭越嗎?若是您不能定,您也絕不能將這個折子的內容泄露給齊閣老。此時您該做的是,馬上上報陛下。新閣閣臣的所有事務,歸陛下管轄。”

常青蓮:竟是隻想借自己的手遞給陛下。

也對!這是程序問題。

自己口口聲聲維護陛下的權威,所以,她如今這麼來了一句,自己還真就無話可說了。

“那你退下吧!”

桐桐欠身之後便退了出去!常青蓮拍打著額頭,新閣才建起來幾天呀,就來這一下。這些年輕人,當真是一點委屈都受不得。

事,看似不大!但是,針尖大小的洞能露鬥大的風。

眼看一年到頭了,風波又起。

先是細作案,倒了李廣田,罷免了三省官員。這口氣還沒緩過來,刑部那邊忙的連一個休沐的日子都沒有了。這邊又從上面往下拽!

真是不怕地動山搖呀!

稟報陛下自然是要稟報的,隻是,這話該怎麼跟陛下說呢?

常青蓮將折子遞過去,跟小皇帝說,“……臣以為,如今不該急!穩為上策!有此事,足夠陛下震懾齊閣老……可若真為此事現在大動乾戈,陛下,臣恐人心亂呀。”

小皇帝拿著折子看了再看,覺得很有意思。求真館求到了林叔珩的門上,林叔珩請金肆曄給自己捎帶了賄賂品,緊跟著就出事了,事情的起因還是求真館。

這要說跟林叔珩沒有關係,鬼都不信。

但顯然,常青蓮還沒有發現這裡面有林叔珩的手筆。

這件事就像是常青蓮說的,若是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這事真不是大事。若是官場上八|九成的人都犯的毛病,實在說不上是什麼毛病。敲打敲打,令其收斂,也順便叫齊閣老萬事得捧著朕,因為他怕朕揪住他的小辮子隨時能扯一扯。

若是想當成大事呢,這確實是一件能地動山搖的大事。

常青蓮作為新閣閣臣,她認為朝廷當維|穩,不該貿然行事。

小皇帝手裡轉著折子,問常青蓮:“閣老,從是非而論,從律法而論,從天下為公而論,此事該不該管?”

“該!”

“那若是連朕都含混過去,大事化小,這天下得成了什麼樣子?”小皇帝看著她,“常閣老,你說維|穩最重要。那麼朕想問一句,天下人心亂了嗎?”

常青蓮:“……”

“你看!百姓的心沒亂,天下也還太平。亂的從來不是民,而是官!那朕為何怕官心亂呢?怕沒有他們,便無人牧守天下了麼?常大人,官若壞了,那還不如無官。況且,每年甄選人才,當真無人可用?”

狠狠的收拾一批,再從寒門甄選一批,既能收攬民心,又能改變如今的朝堂官場風氣,朕何樂而不為呢?

小皇帝將折子留下了,“常大人,皇家從未曾失去民心。真正失去民心的是你們!你們怕,朕不怕!”

常青蓮更恭敬了一些,“臣……僭越了。”

“召集新閣、三閣、六部……”小皇帝站起身來,看著窗外在寒風裡搖擺的樹枝,良久才道:“議事!”

桐桐站在坐在議事廳的最角落裡,盯著幾個禦事記錄議事內容,這個不容有錯的。

常青蓮進來的時候就看了桐桐一眼,桐桐面無表情,還叫人給常閣老斟了熱茶。

金鎮北打著哈欠,昨晚值夜崗。自從調到新閣之後,就沒休息的時間了。白天一點喘息的機會都沒有,該值崗就得一宿一宿的熬著。自家老五的娘因著自己半年未去,已經在問了,問是不是有了彆的相好的,要是有了,就一拍兩散吧。

老子能睡個懶覺或是午覺就不錯了,還有工夫再養個相好的?養是養的起的,但那種隻圖錢不圖人的,咱也不敢要呀。

抬眼一掃,自家兒子從外面進來。官袍外面這件大氅……沒見過。

再看看腳上,那靴子把小腿護的可夠嚴實的。

就見他彎腰挪椅子,腿一躬,膝蓋朝前一頂,從袍子的夾縫裡能看見他那膝蓋,膝蓋鼓鼓囊囊的,那褲子裡套的是什麼?

而且,瞧那領子,雪白雪白的。以前都是家裡的下仆管事的,下仆嫌白領子難清洗,叫人瞧著不那麼乾淨,所以等閒家裡沒人穿這種領子雪白雪白的衣飾。

可現在瞧著,老四穿了,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

再看那袖子口,以前習武,都是緊口的。現在袖子稍微寬鬆了一些,袖子稍微剛好在手腕下一指的位置,去戶外這個長度保暖不鑽風。在屋子裡,寫字的時候胳膊一彎曲,正好把手全都露出來。

這要不是有人用心照顧了,都不可能。

然後就見自家兒子坐下之後,從荷包裡掏了什麼往嘴裡塞。

許是他的視線太熱烈了,自家這兒子過來添茶順便給了自己兩個,往嘴裡一放,薄荷的清涼感直衝腦門,困頓感頓時沒有了。

齊文超進來的時候還打趣:“金閣老,令郎貼心呐!”

“唉!他呀……如今騎不得馬,扛不得槍,上不了戰場……整天在案牘之中一日又一日,守在老子身邊,這點眼力見再沒有,那可不就真廢了。”

齊文超:“……”自家老二誤傷了他兒子,這個事過不去了,是吧?

金鎮北心說,原不知道你兒子有多大的本事,也不知道我家這熊兒子有多大本事,現在嘛,可算是知道了。你兒子是個草包,我兒子滿肚子的錦繡。你家那貨打死十回,都不夠賠我家兒子的。

老匹夫,看清楚了:老子的兒子新閣行走,在你眼前見天的晃,什麼樣兒你瞧不見呀?他娘的,你是怎麼做到心安理得的?

人都陸陸續續的來了,連六部一同被宣召,為了什麼事的,大家並不知道。

金鎮北試圖從兒子的臉上看出點什麼,無奈,人家不搭理。

曹南院嘴欠欠的,說趙遷:“趙閣老,聽聞您跟齊閣老要結親呀?”

齊文超才要說話,趙遷便搶著道,“我家女兒貌醜,不相匹配。再者說了,我家女兒一心上進,雖屢有不勝,但從未言敗。不急著說親!”

家有九鳳,一半都成老姑娘了,還說不著急。

曹南院指了指齊渭,“瞧瞧,這般的人品相貌,這般的才情,配哪個都不算是辱沒……”

趙遷看了齊渭一眼,這小子是個人物。但是結親,不成!

一則,他常與林叔珩這般的女子在一處,等閒女子難入他的眼;二則,他不錯還不夠,得他家裡都不錯才行,就齊文超那個樣子,自家可看不上,家風不好。

常青蓮就憐惜的看了齊渭一眼:這個孩子呀,可千萬彆成了那個打老鼠被傷了的玉瓶。

她從齊渭的臉上收回視線,再去用餘光看林叔珩。自己這個學生啊,冷硬若此!平時跟齊渭稱兄道弟,相處的格外融洽。可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了,她的嘴裡愣是沒透出半個字去!

真不是自己對她的看法有偏頗,而是在她的身上,真的看不到人情。

師生、同窗、同僚,在她的眼裡當真是輕若鴻毛。

跟這樣的人交往,會叫人很不舒服。

她也不是為君者,何須‘孤’‘寡’成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