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淩晨時被叫醒,他本就睡的不熟,所以幾乎是聽到聲音就立刻睜開了眼睛。
黑暗中,他看到了一雙綠色的眸子,正欲開口詢問,那人卻已經轉身下床。
諸伏景光坐起來,看著站在窗邊的人,問道:“怎麼了嗎?”
那人語氣不明:“下雪了。”
“這樣啊。”
諸伏景光跟著下床,先去打開了燈,這才走到窗邊。
那個人站在拉開了一個縫隙的窗簾前,靜靜地站著。
諸伏景光想,那個人的頭發比之初見時長了不少。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麼,即刻回過神,匆匆將視線挪向窗外。
就像剛剛說的那樣,下雪了。
外面光線昏暗,院子裡一片漆黑,但是依稀能捕捉到飄在玻璃前的雪花。
十月末的北海道,下雪還是下雨本就是說不準的,雖然有些意外,但細想來也合情合理。
“你沒看清嗎?”
諸伏景光反應過來對方指的大概是雪,如實回答道:“是,有點看不太清。”
那人沒說話,也沒看他,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諸伏景光沒做出什麼抗拒的動作,任由對方拉著他向外走去。
推開門,混雜著雪花的冷空氣撲面而來。
的確是下雪了,並不大,但是地上也已經覆蓋了薄薄一層白色。
他伸出手,感受到有細微的冰涼感出現在掌心,他笑起來:“這是第一場雪吧。”
身旁那個人依然沒說話,隻是抬著頭靜靜地看著雪花緩慢飄落。
諸伏景光有些晃神。
這不是他第一次和這個人一起看雪,但是與上一次不同,這一次他們看的是真正的雪。
他的眉眼彎了彎。
二個月已經能改變很多,至少上一次聽到一起看雪的邀請時隻覺得那個人不可理喻,現在竟然在心底滋生出了一股寧靜祥和。
“上次看的還是人造雪,這次終於看到真的了。”他笑著問:“雨宮,你喜歡雪嗎?”
那人終於側目看向他,說道:“不,我很討厭。”
諸伏景光微愣。
雖然光線不佳,但雨宮清硯還是清晰地捕捉到了蘇格蘭威士忌臉上一閃而過的詫異,他平靜地收回了視線。
“回去吧。”
說完,他率先轉身回到屋內,將蘇格蘭威士忌和逐漸下大的雪留在了身後。
係統發布的任務本就是存在重複的,這是他第二次收到和蘇格蘭威士忌一起看雪的任務,但他還是生出了幾分難以言說的不爽。
熟悉的、隻有他能聽到的聲音響起,那是任務完成以及任務獎勵即將發放的通知。
他嘲諷地想,至少這個任務出現在現在比出現在盛夏要合理一點。
不過也就隻有那麼一點點。
就像他懷疑過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一樣,對所謂的四
季輪換和天氣他也持有懷疑——畢竟過去係統也的確充當過天氣預報,誰知道現象這場雪到底是什麼成分。
這個世界裡的任何一樣造物都有可能是伏筆的載體,人或物,天氣或時間,一切皆是如此。
?本作者一時之間沒想到好的名字提醒您《為了簽到我成了傳說中的神經病》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
剛剛吹了冷風,心情又隻能算是一般,他睡意全無,沒回床上,而是打開了客廳的電視。
正在播的不知道是什麼無聊的電視劇,但是無所謂,他打開電視機也不是為了看電視。
蘇格蘭威士忌終於舍得從外面回來,身上落了點雪,不過等那人走近時,那點薄薄的雪花早已經徹底融化了。
雖然雪花的痕跡已經隱去,但是身上攜帶著的寒氣倒是還清晰可覺,雨宮清硯看著站在面前的男人,隨手把充當擺設的遙控器往旁邊一堆丟。
“你喜歡雪?”他問。
雖然是他把蘇格蘭威士忌從床上挖起來看這場雪,但是任務完成後他就直接回來了,蘇格蘭威士忌獨自留在門外是自己的選擇。
他打量著那個人,思考喜歡雪這算不算一個設定。
蘇格蘭威士忌說:“喜歡。”
雨宮清硯對此不做評價,這算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畢竟剛剛站在門口時他就已經把身旁那人的表情儘收眼底了。
他不知道這種純白的、枯燥的東西有什麼樂趣可言。
“去睡吧。”雨宮清硯說。
隨著他話音落下,站在他面前的人搖了搖頭,說道:“我還不困。”
“哦。”雨宮清硯對把已經睡著的人喊醒這件事毫無負罪感,口吻平淡:“那就隨便找個地方待著,不要擋我的視線。”
“抱歉。”
蘇格蘭威士忌終於舍得動起來,他繞過茶幾,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遙控器。”
對方理直氣壯地伸出了手,諸伏景光轉頭看了看,在沙發角落找到了遙控器。
他把遙控器遞過去,以為接下來的安排就是兩個人坐在一起看看電視,但實際上是,那人接過遙控器後,就乾脆利落關閉了電視。
來自輕喜劇的歡快台詞聲戛然而止,客廳裡刹那間寂靜下來。
諸伏景光隨意搭在沙發上手指蜷了蜷,心底生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你喜歡雪?”
這是已經出現過一次的問題,上一次出現在四分鐘之前,比起第一次還能勉強感受到兩分疑問,這一次則是似乎像是個疑問句,聽起來卻像是個十足的陳述句。
諸伏景光點了點頭,給出了與四分鐘之前分毫不差的回答:“對,我喜歡。”
他以為接下來那人會繼續問他理由或原因一類的問題,但等他說完,對方就收回了視線,靜靜地倚靠在沙發裡,不再言語。
諸伏景光沉吟了一會兒,主動打破了這個空間裡的寂靜:“我一直以為你很喜歡雪來著。”
這是他的真心話——他過去一直覺得那個人對雪大概存在什麼特殊的感情,但是事實又一次證明了,真覺得
自己能夠參透那個人時才是大錯特錯的開端。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想:會在盛夏執著於看雪,無論怎麼想都不該是討厭才對。
諸伏景光轉頭看著坐在身旁的那個男人,又覺得這樣一個人無論如何都不會說謊。
討厭但是執著於此,聽起來有些矛盾,但是那本就是一個恣意的人,矛盾這種東西或許從來都不會被他放在心上。
直到正對上一雙綠眸,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看著那人許久了。
諸伏景光沒做什麼掩飾或是說任何遮掩的話語,也沒有移開自己的目光。
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是抗拒著那雙深綠色的眸子的,如果一定要說一個起始點,那種抗拒大概是起始於他們一同前往了一家室內滑雪場的那一天。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開始覺得那雙靜謐的眸子中蘊含著彆樣的美麗。
童年時他經常會在森林裡玩耍,第一次意外走到路的儘頭時也曾對充斥著未知的更前方的森林生出恐懼,但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那片隱藏在森林中的森林竟然也逐漸褪去了陰森的外殼,變成了一塊獨屬於他的秘密基地。
雨宮清硯定定地看著那抹藍色,沒出聲。
過去的他其實並沒有很討厭雪,但是來到這個世界後則愈發對此生出厭煩。
這個世界裡的黑白兩色與其他色彩是不同的,那是無論他肉眼去看還是戴上眼睛去看都彆無差距的顏色,這種彆無差距賦予了這兩種顏色一種荒唐的真實性,卻也恰恰成為了證實這個世界的虛假的最佳證據。
這個世界是虛假的,虛假中包裹著的真實更是如此——所以他討厭純白的雪。
一千個簽到任務已經完成過半,即將接近六百大關。
自從察覺到係統對蘇格蘭威士忌的關注後,他或順水推舟或有意為之,與蘇格蘭威士忌延展出了一份交集。
他利用蘇格蘭威士忌確認了係統的目的,同時也在步步試探係統的底線,但那對他來說還遠遠不夠。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與係統是同一陣營,但他們的目的是相同的,所以迄今為止能夠和平共處——但是雨宮清硯想要的不隻是這種“和平共處”。
蘇格蘭威士忌對他來說是特殊的,因為他在嘗試重新描繪這個角色,從蘇格蘭威士忌第一次完成他的任務的那一刻起,這個角色就已經不再隻屬於漫畫家。
蘇格蘭威士忌正逐漸屬於他,所以他逐漸在意起這個造物,那麼對於係統來說,蘇格蘭威士忌的特殊之處在哪裡?
雨宮清硯不相信這個黑白的世界裡的任何隨機性,在這個一切都終將按照既定程序運轉下去的世界裡,從來不存在真正的毫無緣由。
尤其是開始與蘇格蘭威士忌玩這個簡易版的簽到遊戲後,他反而更能摸清係統發布任務的邏輯,所以也就更加確信,那些看似隨機的任務裡一定還隱藏著什麼。
——為什麼是蘇格蘭威士忌?
——為什麼是北海道?
——為什麼要看雪?
——今天這場雪是因為時節已至,還是因為要讓他和蘇格蘭威士忌一起看雪?
“你喜歡雪。”雨宮清硯盯著那雙藍色的眸子,緩緩開口:“為什麼?”
“因為曾經在雪地裡留下過美好的回憶。”
雨宮清硯沒說話,淡淡地收回了視線,他對這個答案不算滿意,但是也符合情理。
是他走進了誤區,想要挖出係統隱瞞著的東西,比起蘇格蘭威士忌,他更應該從係統本身入手才對——說到底,蘇格蘭威士忌終究隻落在這個枯燥乏味的世界裡的幾滴墨水而已。
“雨宮,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討厭雪,但我還是由衷地希望有一天你也會喜歡上雪……”
雨宮清硯皺眉,他轉頭看向身旁的人,目光觸及那張臉上的表情時話音一頓,再開口時,他已然換了句話:“理由呢?”
那抹藍色清澈明朗,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其中泛出的笑意和誠摯,蘇格蘭威士忌笑著說:
“因為我希望你也能擁有屬於你的美好的回憶啊,雨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