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他的名字(二)(1 / 1)

麥芽威士忌不是雨宮清硯。

這種想法一旦滋生就很難消弭,在放空自己的閒暇時刻突然冒出來,又時不時在腦海中回蕩。

諸伏景光在不久後的某次例行小聚中向好友提及了此事。

“這個人太難懂了。”諸伏景光一邊無奈地講述著始末一邊打開錢包,“有時候感覺他簡單過頭了,有時候又覺得怎麼會有這麼複雜的家夥。”

“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了。”安室透跟著歎了口氣,見到對方的動作,立刻說道:“我來付就好。”

“一會兒吃完再付。”諸伏景光從錢包裡抽出一張照片,把那張照片遞給坐在對面的人,“這是他還沒拿到代號的時候的樣子。”

好友沒直接接過那張照片,諸伏景光收起略微疑惑,抬頭間正對上一雙眼神微妙的紫眸。

“……怎麼了嗎?”諸伏景光將信將疑地收回遞照片的手,翻看了兩遍那張照片,沒發現有什麼異常。

安室透看著毫無自覺的好友,面色一言難儘:“你把麥芽的照片放在錢包裡?”

諸伏景光十分自然道:“對啊,放在口袋裡容易弄丟,還有可能折彎,放在錢包裡就方便很多。”

安室透沉默了兩秒,感覺這個理由堪稱無懈可擊,於是暫且接受了這個說法,他話鋒一轉,問道:“這張照片有什麼問題嗎?”

“這是我們能看到的最早期的雨宮清硯了,那時候他剛剛加入組織不久,還沒有得到麥芽威士忌這個代號,機緣巧合之下留下了這張照片。”諸伏景光把那張照片推至桌面正中央,“最淺顯的角度,那時候他的外表跟現在有很大差異。”

“是變了不少。”安室透說:“主要在於發型和眼鏡吧,臉倒還是那張臉。”

他又湊近看了一會兒,說道:“雖然沒那麼清晰,不過那會兒他黑眼圈還沒現在這麼重。”

那張照片諸伏景光已經看過很多次了,但是聞言他忍不住又看了看,果然得出了跟好友相同的答案,“還真是。”

他想起那人毫無規律的作息,感歎道:“以他那種莫名其妙的作息,沒猝死就很不錯了,黑眼圈怎麼會放在眼裡。”

安室透笑起來,“也是。”

“照片裡的這個人,與其說是麥芽威士忌……”諸伏景光端起杯子,“不如說是雨宮清硯。”

“的確,畢竟那時候他還沒拿到代號。”安室透跟著舉起杯子,跟好友的杯子輕輕碰了一下,“不過沒過多久就拿到了。”

隨著兩隻酒杯相碰又錯開,兩人都喝了一口酒,桌上的交談聲短暫地停了幾秒。

“三個月就能拿到代號的怪物,也難怪朗姆捏著鼻子給他收拾那些爛攤子也堅持要留他在麾下。”安室透隨手把杯子放回桌面,又忍不住說:“但他也真是有夠神秘的,調查麥芽威士忌姑且還能查到一些東西,調查雨宮清硯這個人卻一點頭緒都沒有。”

諸伏景光沉默了一會兒,說:“他給我一種他並

不喜歡‘麥芽威士忌’的感覺。”

這個說法讓安室透微愣,他遲疑道:“但他就是麥芽威士忌。”

“我不是這個意思。”諸伏景光歎了口氣,又覺得實在難以形容,他隨意放在桌面上的手動了動,食指快速敲了幾下桌面,說道:“我最近總覺得,不能把麥芽威士忌和雨宮清硯混為一談。”

“抱歉……我還是沒太懂你的意思。”安室透皺眉,“無論是麥芽威士忌還是雨宮清硯其實代表的都是同一個人,隻不過叫法不同而已。”

這是意料之中的局面,諸伏景光有些後悔自己不該在沒完全弄清一件事時就向好友傳達,如果因此產生什麼不在預期內的認知就麻煩了。

但是既然已經開了這個頭,不說完也說不過去,他靠坐在椅子裡,又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我也很難形容,但是我總覺得雨宮清硯不喜歡麥芽威士忌。”

“即使他們是同一個人?”

“即使他們是同一個人。”

桌上陷入寂靜,兩人都若有所思,片刻後,他們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再次舉起了杯子。

“雖然我現在暫時還沒理解你的想法,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安室透率先打破了寂靜,說道:“組織裡大多數人都不喜歡有人探究他們代號之下的身份,如果你打定主意把注意力放在雨宮清硯這層身份上,那你務必要多加小心。”

“我會的。”

這場小聚結束的並不算早,雖然能跟好友單獨坐在一起聊聊天喝喝酒讓他一直以來繃緊的神經勉強鬆了幾分,但因為交談結果並不如預期,心裡多少還是存了點兒遺憾。

他知道其實這種遺憾的出現是一種必然,連他自己都還沒能弄清那種想法,模糊的描述會得不到認同和討論也是很正常的。

或許我匆匆提起那個理論的出發點其實就是希望zero能幫我分析一下,諸伏景光想,但是那種理論太過模糊不清了,如果沒有什麼更加關鍵性的論據出現,他們很難跳出這個僵局。

告彆好友後,諸伏景光獨自走在路上。

時間轉眼已經來到夏末,晚間的溫度不算低,但是也算不上有多高,不過他出門前特意穿了外套,倒也不會覺得冷。

街道上行人零星,隻偶爾有車輛從身側駛過。

諸伏景光忽然就想起了另一個經常獨自融入夜色的身影。

他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似乎遙遙注視過很多次某個人走進黑暗。

那個人與他並排走在過一起,也曾經強行拉著他走在路上,但是無一例外,最終那個人會獨自離開。

諸伏景光在這一刻忽然好奇起來,那個人為什麼總是獨自行在夜晚,是愛好?是習慣?還是有什麼特彆的原因?那個人走在空曠的、昏暗的街道上時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目的地在哪裡?路線是怎樣決定的?會因為疲憊而暫且停歇嗎?

他帶著那些困惑的思緒繼續向前走著,一直向前,直到路過了他的安全屋也仍舊沒有停下腳

步。

但是像那場小聚中沒有從好友那裡得到答案一樣,天邊泛起微光時,他沒有得到答案。

再次途徑安全屋周邊時,諸伏景光終於停住了腳步。

他仰起頭,看向泛白的天空,困倦之意後知後覺地湧上來。

他仍然不知道那個人是帶著怎樣的心情、為了什麼緣由去走那一段段路,但是疑問卻恍然增加了——我又是為了什麼走到天明?

他終於還是轉身往安全屋的方向走去。

諸伏景光用鑰匙打開房門,隨手把外套掛在玄關的衣架上,去衛生間洗漱,換了件衣服,直直地倒在床上。

熬夜對他來說並不算罕見,他也不至於因為一夜未睡就如此疲憊。

大概是因為這一夜裡除了向前走,他想了太多太多的問題,而那些問題無論怎麼去推敲去感同身受地思考,一夜過後都隻是沒得到答案。

他在思索中沉沉睡去。

今天沒有任務,他特意關掉了鬨鐘,等到再睡醒,天色已經全亮了。

略刺眼的陽光從未拉的窗簾間映射進來,諸伏景光下意識地眯了眯眼,抬手擋了一下。

困意已經散去,但是疲憊感仍舊有所殘餘,諸伏景光伸了個懶腰,隨手打開臥室的門。

他的動作刹那間滯住。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轉頭看過來,揚了揚手裡那個過分熟悉的錢包,微笑道:

“你是真的很喜歡那張照片。”

諸伏景光:“我……”

“你?”

半晌,諸伏景光兩眼一閉,破罐子破摔道:“是……我很喜歡。”

*

不知道麥芽威士忌是幾點來的,但是竟然還帶了早餐。

諸伏景光把已經涼透了的早餐放進微波爐,準備熱一熱再吃,總歸不好隨意浪費。

他回到客廳,問:“冰箱裡有冰棒,你要吃嗎?”

那人躺在沙發上,隨意擺弄著他的錢包,不知道究竟是想從那個已經用舊了的錢包上看出什麼來。

沒得到回應,他習慣性地準備重新問一遍,但剛一開口,他的聲音卻莫名戛然而止。

沙發上的人有所感應地側過頭,沒說話,但是諸伏景光卻硬是從那張平靜的臉上看出了詢問之意。

他迅速整理好神色,露出個笑容,問道:“要吃冰棒嗎?”

那人隻是收回了視線,繼續擺弄起那個錢包。

諸伏景光莫名鬆了口氣,身後的微波爐提示音像是一株救命稻草,他借此機會匆匆退回到廚房。

把微波爐裡的早餐取出來,諸伏景光看著那份極為常規的早餐,忽然陷入了沉思。

其實他剛剛準備說的是——“麥芽,要吃冰棒嗎?”

明明跟過去沒有任何差彆,明明沒發生任何異常,對上那雙綠眸的那一刻,那個已經叫過無數次的名字卻忽然卡在了喉嚨裡。

麥芽威士忌不是雨宮清硯——這個想法再次不受控

製地冒出來,無論如何都無法壓下。

他想起第一次跟那人一同執行任務的那個晚上,那人隨手把冰棒棍扔進垃圾桶,轉頭對他說:

⒗一時之間沒想到好的名字提醒您《為了簽到我成了傳說中的神經病》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⒗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那時他隻覺得無奈,更多隻想著及時脫身,配合著回答道:“麥芽威士忌。”

【“不對哦。”】

【“那是代號啊,不是名字。”】

【“我的名字叫做雨宮清硯。”】

認真回想,其實從第一次見面至今,那個人從來沒有以麥芽威士忌自稱過,一次都沒有。

用“麥芽”稱呼那人時總是會被忽略,無論說什麼都得不到回應,永遠在自說自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但是當琴酒說出“雨宮清硯”這個名字後,那個人的任性卻即刻平息,乖巧到像是瞬間學會了聽懂人話。

一個獨自行走的夜晚裡沒能想通的問題,卻在這一刻如同醍醐灌頂一般尋到了答案。

【“我的名字叫做雨宮清硯。”】

是啊,那個人明明從最開始就告訴過他了,明明答案早就已經擺在了他面前,但是直到夏末他才堪堪反應過來。

因為那個人從始至終都是雨宮清硯而不是麥芽威士忌,所以用一個在那個人心中無關緊要的名字去呼喚,注定得不到回應。

他喃喃重複起那句話:“我的名字叫做雨宮……”

“嗯?”

身後傳來一道疑惑聲,諸伏景光動作一僵,他轉過身,下意識地想解釋,但與此同時,有一道聲音比他的聲音更早響起——

“你想跟我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