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課全部上完,沙耶加吃了個小蛋糕就困的滾進了影世界。
她能清醒的時間還不算太長,夏油傑告訴她這幾個月能多睡還是要多睡一會兒。把精神頭養足了有助於對咒力和自身的控製。
儘管她自認為已經控製的相當不錯,但老父親的話還是乖乖的聽進去了。
伏黑惠在她進影世界前揉了揉她的頭發,轉身繼續回去上課。
天台的風呼啦啦的吹,伏黑惠下了天台,雙手插在兜裡穿過走廊。
午間的陽光明亮的落在走廊裡,一個頭發顏色很淺的少年與他擦肩而過。非常微妙的,兩個人對上了一眼視線。
伏黑惠對他有點印象,是隔壁班的。
這少年大約半個學期前轉學過來,人緣不算好,據傳總是說些讓人毛骨悚然的怪話,所以大家對他避而遠之。
之所以覺得眼熟,是因為前不久有幾個混混找他麻煩,將少年堵在巷子裡,正好被路過的伏黑惠逮個正著。
沙耶加已經能非常熟練的順手接過書包。雖然伏黑惠身體力行的教會了這些混混和地痞們什麼叫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總有那麼幾個覺得他不會知道依舊沿襲這種壞的作風。
伏黑惠沒有義務讓他們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每個人都應當為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付出代價。但也無法在撞上這種明顯的欺淩事件時袖手旁觀。
於是混混們被背後的聲響吸引注意之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冷著一張酷哥臉的伏黑惠背光而立,沙耶加靠在牆上一邊抱著書包一邊往外張望。
心、臟、驟、停!
“伏、伏黑哥!”
“……”夏目貴誌一時間無法分辨誰才是真正的不良。
不過伏黑惠沒有嚇唬他的意思,把在場的不良挨個揍過一遍之後,看著他們麻溜滾蛋,就回頭接回自己的書包走了。
他們全程沒有一句對話。
夏目貴誌遠遠的還能聽見女孩子的調侃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很帥哦伏黑哥。”
少年從口袋裡抽出一隻手按了按她的頭,女孩子就吱哇亂叫起來:“不要摸頭啦!本來就是長個子的時候,摸頭長不高的。”
於是少年就把手收回去,兩個人在夕陽裡並肩離去。
夏目貴誌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應該道謝。
實際上這種生活他早就習慣了,因為具備旁人並不具備的能力,所以看得到旁人看不到的、應該是被稱之為【妖怪】的東西。
人們往往對未知充滿了恐懼,而看得到真實的人如果學不會隱藏自己,難免會遭受孤立與厭惡,乃至於恐懼和欺淩。
父母早亡的夏目貴誌就這樣輾轉於親戚的家庭之中,在收養家庭中也並不受待見。
不過前兩天有一位人到中年,看起來很溫柔的遠親夫人特意來見他,提出了收養他的願望。
夏目貴誌晃了晃神,把腦子裡亂糟糟的念頭鎮壓下去,在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還是忍不住轉頭,“等等,哪個……伏黑君!”
要不然說伏黑惠遠近聞名,他雖然不認識隔壁班的小可憐,但小可憐對他略有耳聞。
伏黑惠站住,轉頭看他。
少年很靦腆的抓了抓衣角,說,“哪個,上次沒來得及說,謝謝你幫我解圍。”
伏黑惠:“不用。”
他想了想,“校園欺淩本來就是禁止的,下次再有這種情況記得及時告訴老師,我不一定每次都碰得上。”
“啊,這個,應該不會再有了。”夏目貴誌抓了抓頭發,“我因為家裡的原因,很快就要轉學了。這種事,以後應該不會再有了。”
他的年紀還小,隻有十幾歲,在面對妖怪這樣隻有自己能夠看到的未知,下意識的想要向周圍親近的人求助,隻可惜收效甚微。
換了一個地方之後,他會好好抓住機會,把這些秘密都隱藏住的。
“這樣啊。”伏黑惠無意探究同學的家事,轉身回了教室。
夏目貴誌看著他的背影,莫名有種直覺。
這人看起來並不像表面上難相處的樣子,想必總是和他待在一起的那位少女一定知曉,這個聲名赫赫的“不良頭子”,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
想起那名少女,夏目貴誌不由得小聲嘀咕:“以前他們兩個不都是形影不離嗎?今天伏黑君怎麼一個人……”
他身邊路過的女同學班級裡為數不多對他和顏悅色的人,聽見這話看了他一眼,伸出食指比出一個“噤聲”的動作,壓低聲音道:“你不知道嗎?前幾天學校外街的槍殺案,受害者就是他的女朋友五十嵐。”
夏目貴誌吃了一驚:“啊?怎麼會這樣……”
“唉,誰知道呢。”女同學同情的歎了口氣,“也不知道究竟是誰那麼喪心病狂,他們倆和高年級的伏黑前輩家裡都沒有父母……也沒聽說伏黑或者五十嵐有什麼仇家呀……”
夏油家的雙胞胎姐妹是在放學的時候堵上門來的。
夏油傑至今沒有結婚,還是個沒談過戀愛的黃金單身漢,但已經收養了三個孩子。
除了沙耶加,還有一對雙胞胎姐妹,姐姐叫美美子,妹妹叫菜菜子,都具有咒力。
雙胞胎從初中開始就接連跳級,明明沒有比伏黑惠大多少,但已經提前從咒高畢業。畢業後就申請了出國留學,目前在島國西邊的種花念大學。
沙耶加的消息傳過去,姐妹兩個連夜請假買機票收拾行李,到了咒高之後撲了個空,又被夏油傑按著休息了一天再勸了半天才找過來。
來的時候氣勢洶洶,美美子還算平靜,紮著丸子頭的菜菜子已經微笑著對伏黑惠舉起了手機。
差一點,隻差一點,她就能當場發動術式給伏黑惠一個好果子吃。
正值放學的人流高峰期,來來往往的學生們都能認得出伏黑惠,但卻十分驚詫的不知道這是在演哪一出。雙胞胎基本沒在學校這邊露過面,外人不知道他們的關係,這就使人十分好奇內情。
然而畏懼還是壓倒了吃瓜的心情,大多數人隻是匆匆掃過一眼就離開了。
伏黑惠眼看人群裡馬上要衝出兩個毒唯小混混來為他鞍前馬後,直覺那是個十分令人社死的場面,把想歎的那口氣吞了回去。
“先回去再說。”
美美子也按住妹妹的手腕,菜菜子隻好哼了一聲,把手機揣回兜裡。一行人往回去的路上走,菜菜子問:“沙耶加呢?”
“在睡。”
“今天清醒了多久?”
“一個上午多一點,比前兩天好很多。”
菜菜子有點悶悶不樂:“以前沒看出來你小子這麼具有咒術師精神啊。”
伏黑惠:“謝謝,其實並不想有這種精神。”
美美子:“……”
並沒有在誇你。
這件事發生的實在是太糟心。咒術師的確武德充沛,但並不代表不會被創。
接到電話的時候姐妹兩個還在大洋彼岸的宿舍裡躺著刷手機,一條消息發過來差點從床上掉下去,菜菜子新做的美甲差點在收拾行李趕回來的過程中撞劈叉。
菜菜子一邊轉著右手無名指上的旋轉蝴蝶,一邊表達暴躁的心情:“話說我最開始進入咒術師這一行的時候,的確做好全部準備,這些年同伴死亡的情況也不是沒有。但這種情況算怎麼回事,她根本就沒有真正成為咒術師,我從來沒有做失去妹妹的準備啊!”
美美子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腕。
同為被收養的孩子,且監護人的關係親密,整整五個孩子在寒暑假被揣著到咒術高專一起生活是常有的事情。那段時間夜蛾校長差點幻視咒高其實不是高中而是幼兒園。
因此年輕人們的關係不錯,所以在關係親近的人面前表達情緒也就更加直白。
“津美紀還能挽救回來,”菜菜子大聲辱罵已經被祓除的詛咒師,“但沙耶加的狀態已經無可挽回了啊,有些人真是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自己找死就算了還拖人乾什麼……”
源源不絕的辱罵聲忽的嘎然而止。
一雙冰涼的手摟住菜菜子的脖子,摸摸她的頭,“不生氣,不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菜菜子強行把開大的功力收回去,踏進伏黑家的門,老老實實的和姐姐一起換了鞋子。
美美子摸摸沙耶加的頭:“你睡醒啦。”
沙耶加飄回伏黑惠的身邊握了握他的手,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睡醒了。”
美美子和菜菜子連夜從種花飛回來對沙耶加並不算意外。三個女孩兒總是有許多的話題要談,儘管是義理姐妹,關係卻如同親生一樣親密。
血緣有時候並不代表任何東西,感情卻會在日積月累之中逐漸深厚,直到能夠跨越山海。
菜菜子在沙耶加不在現場的時候放聲辱罵,但是沙耶加一出來,她就立刻停止了這種行為。一方面顧慮著沙耶加的心情,另一方面顧慮著自己身為姐姐還是不要開這個壞頭。
至少沙耶加目前的狀態看起來相當冷靜平和,好像和正常人沒什麼差彆。這少女變作咒靈後也依舊保持著完整的理智,總給人一種活人的錯覺。
既然如此,有些話雙胞胎也就沒說出口。青梅竹馬談戀愛這事雙胞胎沒有意見,但是明知兩人下半輩子注定要綁在一起,甚至靈魂相連,還是有種說不上來的糟心感。
美美子打量著伏黑惠。
這不是她第一次打量這少年,說來神奇,五個被收養的孩子裡隻有伏黑惠一個男孩,但早在十年前,她就敏銳的觀察到伏黑惠對沙耶加總是有一份難以察覺的特殊。
也是作為姐姐的直覺,津美紀同樣有些察覺,但是青梅竹馬這事兒簡直順理成章,何況人看起來不錯,美美子就不免多觀察他。
少年有一副並不遜色於女孩子的美麗皮囊,也有著與外表毫無乾係的瘋狂。瘋狂沒什麼,咒術師這份工作就需要瘋狂。她知道事態無可挽回,但還是要回來再見一見他。
菜菜子在一旁攬著沙耶加說話,美美子便從頭到腳的打量伏黑惠。
伏黑惠神色坦然的接受這種注視。過了一會兒,也不知那裡終於通過了美美子心中的標準,黑發的少女輕輕點了點頭,就算是同意。
“有時間一起去看津美紀吧。”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