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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 問西來意 3967 字 3個月前

抱著的“軟香溫玉”乍然變作了僵硬的木頭,長寧心中暗暗發笑。她鬆開了神情倉皇無依的長孫微雲,朝著後頭退了幾步,理了理袖口,快言快語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因為你姓氏是長孫嘛。可這裡不是長安,咱們也不論朝堂中事,我先前就已經同你說過了。”

表面上和私底下哪能一樣?這道理長安三歲小孩都懂,更彆說長寧公主了。她擺明了是閒著拿自己當消遣。可長孫微雲不能這樣跟長寧直言,她低下頭,溫和道:“微雲知錯。”

長寧繞著長孫微雲繞了一圈,撫掌笑道:“那你今晚來我房中。”

好似一隻翩然的蝴蝶在眼前飛動,煞是可愛動人。長孫微雲有一瞬間的晃神,等靈台清明了,她忙道:“不妥。”

長寧撇了撇嘴:“有什麼不妥的?”她眸光一亮,又道,“那這樣吧,我去找你!”

長孫微雲急聲道:“不合適。”要是讓同安聽到這消息,更是要過來鬨了。她小小的院落裡可容不下兩尊大佛。

長寧氣鼓鼓的,佯怒道:“那你知道什麼錯了?難不成是誑我的?”

長孫微雲心中大喊冤枉,簡直是百口莫辯。被圖一時省事,可被長寧三言兩語饒了進去,似乎說什麼都錯的。見著天色越來越明亮,道上的學子也逐漸增多,她不想在這裡被人看了熱鬨,壓低聲音道:“我今晚來竹一院。”

長寧也學著長孫微雲小聲道:“你瞧你這姿態,做賊似的,有這麼見不得人嗎?”

長孫微雲:“……”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就算要保持同學情意,她也無需前往竹一院啊,而且還是在黃昏後。但是就長寧公主步步緊逼的模樣,定然是容不得她反悔。先去一趟,然後草草說上幾句話,尋個借口離去就是了。長孫微雲暗暗想著,已經打定了主意。

說通了長孫微雲的長寧一整日都心情甚好,就連課間蠢妹妹的挑釁,她也不曾放在心上,而是笑吟吟地接過了她擺明帶著些許羞辱的“好心”。同安遞來的是一個嶄新的經折裝冊子,不知是她從外搜羅的,還是花了大價錢讓人編寫的,以《邶風·燕燕》為引,寫的是那“衛莊薑送歸妾”時發生的纏綿□□,文辭頗為淒切婉轉。長寧漫不經心地將它收了起來,朝著同安露出一個溫柔友好的笑。

同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頓時氣惱不已。

這一日又是慢悠悠地過。

黃昏後。

長寧坐在了庭院中,看著落日燒霞,耐著性子等待獵物入網。

梨兒忙裡忙外的,時不時覷了眼自家被外來的花草迷眼的公主,內心深處不剩唏噓。她家公主就是這樣任性,沒一個人能勸成的!

太陽落山,暮春時分,習習的涼風吹來,猶帶著幾分薄寒。

長寧等了一陣子等累了,心中納罕。據她所知,長孫微雲不是個言而無信之人,怎麼現下還沒來?這個念頭才攀升起,她便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笑容頓時漫上眼角眉梢。她朝著梨兒使了個眼色,梨兒心領神會,頓時退了下去。

少了一個梨兒,多了個長孫微雲,可這院子裡還是不可避免的冷清了下來。

長孫微雲進了院子,並不打算進廂房。

她沒帶著婢女,也不曾提燈,長寧瞧上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打算,這是準備隨意地敷衍兩句就走人呢。可長寧哪裡會讓長孫微雲如意,她招了招手道:“快進來,我從夫子那拿了一幅輿圖。”

長孫微雲抬眸,愕然望著長寧溫潤的眉眼,從她的面上讀到的是認真,沒有半點戲謔之意。按下了內心深處的那點疑慮,長孫微雲跟著長寧進了屋。長寧倒也沒有戲弄長孫微雲,徑直繞到了書案,抬起削蔥根似的手指,往北邊的突厥王庭所在一點,一抬下巴,慢條斯理地問道:“你如何看?”長寧的確有意從長孫微雲著手破局,可要是政見相差太多,那這條路也就不必走了。

“長孫相公曾道‘聖王之製,施德行禮,突厥可汗向風慕義,與我約為兄弟之國,不可加於刀兵。且突厥負戎馬之足,難以製禦,擊之不便,三軍之費,使海內虛耗,不如和親’。”長寧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長孫微雲的神情。先前在蕭維摩處其實也提到了此事,隻是難知她是真心作想,還是迷惑蕭維摩之言。

長孫微雲不假思索道:“此輩狡詐,唯有興兵。”她沒去揣測長寧的用意,手指點在了輿圖上,緩緩道,“賀羅可汗為人凶暴,因得位不正,不重本部,而信重粟特胡人,且橫征暴斂,窮奢極欲,早引起本部大人的不滿。在興兵前,可先分化突厥王庭。”

長寧一點頭。如今突厥的賀羅可汗是上任圖畢可汗的弟弟,他從侄子的手中奪取了可汗之位,可又迫於本部大貴族的威懾,將侄子石勃竭封在了東邊。如今石勃竭號為“突延小可汗”,鼓動本部大人與賀羅可汗爭權奪勢,突厥汗國也不太安寧。以她之間,該扶持弱者,然後坐山觀虎鬥。可偏偏朝堂中以梁國公長孫盛為首的文官不同意,他們認可的是賀羅可汗的位置,在對方幾度寇邊時,還想許之以財帛,換取宛如曇花一現的安寧。

長寧笑微微道:“不過有個難題擺在眼前,那三軍之費如何籌措?”讓戶部同意掏錢實在是難辦,要是都跟“主和派”一條心,消滅突厥的事也容易被放過。“若是想在短時間內籌措大比的錢財,我有一法,你要不要聽?”

長孫微雲忙道:“您請說。”

長寧緩聲道:“變鹽法。在產鹽之處設立鹽官,為製鹽之人立籍,不準私買。山澤之利,儘歸王者。”

聽了這話,長孫微雲的臉色立馬變了,她看著長寧,拔高了聲音道:“公主!這是與民爭利,太/祖得天下後廢棄鹽鐵官營,怎麼能夠以此斂財!”

長寧又道:“那茶稅呢?”

長孫微雲面色越發難看了。同安公主從來不會去思考這些問題,雖熱衷於帝位,可對政務並不大關心。此刻的她寧願長寧跟同安公主一個模樣。她一連提出兩個舉措,都算苛政!一個隻知斂財的君主還不如平庸無能之輩!滿是譴責的目光落在了長寧的身上,長孫微雲寒聲道:“公主當體諒民生多艱。”

長寧面色從容:“你不必跟我急眼,這是我自相府門生的折子上看來的。”

長孫微雲露出一抹不可思議的神色,腦海中驟然掠過了幾個名字。會關心財政的無非是戶部要員,而戶部尚書王玄感正是他祖父的門生!

長寧繞到了長孫微雲的跟前,一步步逼近,直到將人半壓在書案上,她才淡笑了一聲:“不相信嗎?觀音是覺得我說謊了?”

長孫微雲行動受限,十分不便。

對上長寧烏黑的眼眸,她心想,說是“談事”,其實是“興師問罪”來的。

“幸而聖人明辨是非,不被小人所誤。請公主也不要誤入歧途。”

長寧有些不耐煩長孫微雲的念叨,抬起手指抵住了近在咫尺的紅唇。觸感十分柔軟,仿佛按在了雲團上,瞧著那張頗合眼緣的臉,長寧放棄了那點假模假樣的矜持,眼神很是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