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四十六章 新同事(1 / 1)

六零年代二婚生活 鴆離 14378 字 6個月前

何虹淑每天工作都很忙, 也不願意管彆人家的事。

奈何她家老趙是軍區37團的政委,平時再叮囑她要多注意蘇曼同誌,多關心關心蘇曼跟徐啟峰兩人的感情發展, 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要立即告訴他,他會出面調和。

何虹淑隱隱覺得老趙隱瞞了她一些事兒,這些事兒無關蘇曼, 很有可能是徐啟峰的問題。老趙應該擔心徐啟峰會對蘇曼做出什麼不好的事兒,這才格外上心。

何虹淑本人挺喜歡跟性子爽利的蘇曼結交, 瞧見蘇曼一個人來孕檢,剛才下樓的時候,遠遠看見蘇曼眉頭緊鎖, 她覺得情況有些不對, 就給老趙打了一通電話。

**

軍區總部辦公大樓。

一位穿著軍裝,五官周正,頭發半白的五十多歲軍官,目光陰沉地盯著對面身形挺拔的年輕軍官道:“徐啟峰, 你再說一遍!”

“報告首長,我不願意接下這個任務。”徐啟峰站姿筆挺道。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你敢抗命?!”林旅長一張臉沉的都能滴出水裡,伸手拍桌,怒瞪徐啟峰:“你這個團長職位才升多久?有沒有一年,你不想乾了?”

徐啟峰抿著嘴唇, 沒有吭聲。

林旅氣得不輕, 還想發飆, 一個標準國字臉,看起來要比林旅大上幾歲的二師嚴師長,開口道:“好了, 老林,先不要動氣,先聽聽同誌們的心聲。小徐,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你不要有什麼心裡負擔,說說你為什麼不願意接這個任務。”

他旁邊坐著得紀參謀長,也示意徐啟峰:“有什麼難言之隱說出來,我們好開誠布公地解決。”

徐啟峰背脊挺得很直,“報告首長,沒有什麼難言之隱,我就是不想接護送譚老的任務。軍區有很多身手比我好的同誌,各位首長應該給他們一次立功的機會。”

“你他娘的說個屁!”林旅脾氣暴躁,是徐啟峰的頂頭上司,也是他一手拉拔徐啟峰到如今的職位,看他說這話,氣不打一處來:“軍中誰不知道你是當年獨狼特殊行動小組唯一幸存下來的尖兵,以你的身手,彆說送譚老去港城再折返京都,就是讓你去南越邊境刺殺敵方首領,你也有五成的把握完成任務。這次譚老點名讓你護送,大好的立功機會在面前,你他娘的直接拒絕,我看你最近是好日子過昏了頭,欠收拾!”

“旅長,彆生氣,消消氣。”趙政委適時出面,手裡拎著一個熱水壺,往林旅的茶杯裡倒上開水,“這事兒,真不怨小徐不願意接,而是譚老跟小徐有些各人恩怨。”

“哦?什麼恩怨?”嚴師長來了興趣。

趙政委也給他倒上熱水,沉默一下道:“當年小徐還在獨狼特殊行動小組的時候,他們接到一個跨國護送任務,任務的目標就是譚老。然而他們到達指定的地點,並沒有接到譚老,而是遭到埋伏,獨狼特殊行動小組的人除小徐外,全部折在那裡。他回來之後往上報告的是譚老偏離了預定接送點,導致整個行動小組九個人的死亡,事實並非如此。那些人是譚老引到那個地點的,他沒有留下任何提示可能存在的危險埋伏標誌,自己跟另一群難民離開預定接送點,間接導致獨狼小組的覆滅。小徐從那裡出來以後,胸口中彈,斷手斷腳,渾身傷痕累累,在醫院躺了大半年才康複,心理疾病也從那時候開始越發嚴重。”

辦公室裡死一般的寂靜,靜得連根針掉下在地上都能聽見。

“你們為什麼不早說。”剛才還脾氣火爆的林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雙曆儘滄桑的眼睛忽然泛紅:“當年京都軍區選拔獨狼行動小組的尖兵,有好幾個是我親自挑選送去訓練的尖子兵,我一直為他們驕傲,可沒想到.......”

徐啟峰沉默,垂在長腿雙側握緊的拳頭,泄露了他的情緒。

嚴師長默默喝下一口茶道:“小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譚老這次要去港城跟國外幾位重要的武器專研專家密會,交流一些技術心得,這對我國武器專研研究所來說十分重要。京都那邊譴派護送譚老的四個尖子兵已經折了兩個,他這才轉乘綠皮火車,換站到附近的磐市軍區,尋求我們的幫助。我們已經接到京都那邊的加密電話,一致覺得你和一師的陸進是我們區裡身手最好的,由你們兩人護送譚老,才能徹底保證他的人身安全。當然,我們還會派一支十人小隊進行偽裝,吸引那些間諜、特務份子們的注意力,確保你們的安全。”

“我不接。”徐啟峰目光沉沉地跟嚴師長對視,態度沒有半分軟下來。

當年獨狼小組戰友們的死曆曆在目,尤其隊伍裡最小的一個戰友,代號為‘土狼’,一個跟他一樣從磐市軍區層層選拔中脫穎而出的農村兵,對他特彆親切信賴,一口一個鋒哥,跟他一起訓練磨合了好幾年。

每回出任務,土狼都會憨笑,露出一口白牙跟他說:“鋒哥,等我們任務完成了,我又能用軍功換一筆錢給我娘,讓我娘給我攢著,以後我給娶個漂亮媳婦,生個大胖小子,拜你為乾爹!”

可他媳婦沒娶上,孩子也沒有,不到二十四歲的年紀,在那片潮濕的雨林裡,將身負重傷的他緊緊護在身下,自己的身體被打成了篩子,他的血染紅了徐啟峰的眼......

坐在嚴師長身邊,看起來特彆像民國舊時代教書先生氣質的紀參謀長擰著眉頭道:“徐啟峰,這個任務可由不得你拒絕!你告訴我,軍人首先要做到的天職是什麼?”

徐啟峰:“絕對服從命令。”

紀參謀長道:“那你現在在乾什麼?你看看你現在哪有一個當兵的樣子!你做到服從命令了嗎?”

徐啟峰垂眸,沒有說話。

紀參謀長收起臉上的厲色,緩著聲音道:“我知道你有個人抵觸情緒,但你要明白,當年譚老沒有換路線跟難民一樣喬莊打扮偷渡回來,我們不可能有現在這麼多的新型武器,跟那些覬覦我們的國家對抗。譚老為國家做出的貢獻,是不可忽略的。你這次要能護送譚老安全回來,南越那邊,我會向上面申請,讓你提早下場參與戰事,你看如何?”

“此話當真?”徐啟峰抬頭,深邃的眼眸閃過狠厲眼色:“我若在援戰途中,失手弄死一些南越猴子,參謀長怎麼說。”

“我軍向來優待盟軍,你不要為所欲為。”紀參謀長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打仗的事情還早,等你護送了譚老回來再說。到時候真到了滇南那邊,我也管不著你。”

這是變相認可了一些事情。

徐啟峰沉鬱的心情終於好了一點,點頭答應接下護送任務。

他一走,辦公室裡的個軍區大領導都鬆了一口氣。

嚴師長瞥一眼,眼睛還紅著的林旅說:“你這寶貝的尖兵,脾氣還挺倔。”

林旅冷哼:“不倔能成為咱們軍區頂尖身手的尖子兵,能立下那麼多軍功,年紀輕輕到團長位置?能讓譚老繞那麼一大圈的路,點名讓他護送?”

“你呀。”嚴師長搖頭:“什麼樣的將帶什麼樣的兵,你都一把年紀了,脾氣還是這麼暴躁,帶出來的小徐也跟你一樣難搞。”

“我覺得老林這樣也挺好。”紀參謀長在旁邊笑,“他帶出來的兵團,哪個不是數一數二,戰功赫赫。就說這徐啟峰,身手了得,以一敵數十,有他和陸進在譚老身邊護送,目標小,又能保證譚老的安全,我們對上面也有交代。”

其他兩人默契點頭,心中不約而同地想,徐啟峰這老小子結婚兩個月多月了,怎麼他媳婦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也不知道這老小子什麼時候能留後,才能毫無顧忌地派他去南越打仗。

徐啟峰跟趙政委出了總軍區辦公大樓,坐上區裡的敞篷軍用越野車,往37團的營地去。

開車的是徐啟峰,他不知道是心情好,還是心情鬱悶,開車的速度極快,在區裡軍用水泥大道上開得嗡嗡作響。

“你慢點。”趙政委短短的頭發都被敞篷車吹起來的風吹得立了起來,他伸手抓著車座,板著臉嗬斥:“你他娘的開這麼快不要命?你媳婦今天去孕檢,你知不知道?”

“吱——”越野車一個急刹車,趙政委猝不及防地撞在車窗上,撞得鼻子生疼,忍不住罵:“徐啟峰你他娘的吃錯藥了?停車不知道說一聲?”

“蘇曼懷孕了?”徐啟峰盯著他問,“你從哪知道的。”

“我能從哪裡知道。”趙政委摸著鼻子,沒好氣道:“你媳婦去你嫂子的醫院做孕檢,你嫂子看她一個人去,以為你倆吵了架,她受了委屈自己去,就給我打通電話,讓我問問你,你知不知道。”

徐啟峰呆呆看著趙政委許久,好一會兒才回神,“我們沒吵架,我也不知道她今天要去做孕檢。”

蘇曼自己去做孕檢,是覺得他工作忙,不願意打擾他,還是.......不願意生他的孩子,這才偷偷摸摸自己去?

前者還好說,如果後者。

徐啟峰臉色一沉,心中有股說不出的難受滋味。

趙政委看他臉色不對,拍著他的肩膀道:“你先去醫院找蘇曼,不管懷沒懷孕,語氣好點,多哄著點她。你記住,女同誌都是哄出來的,你可不能把在軍中訓斥兵蛋子那一套,用在蘇曼一個女同誌身上,那樣會適得其反。”

“我明白。”徐啟峰伸手打開副駕駛的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下車吧政委。”

趙政委:......

“這離37團的營地至少四十分鐘的路程,你就不能先把我送去營地?”

“不能。”徐啟峰面無表情:“讓我留後不一直是您的心願,現在事關我後代,我一刻都不想耽誤,您就自己走路回去吧。”

趙政委:.......

**

徐啟峰趕到人民醫院,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何虹淑接到自家那口子的話,特意留住蘇曼,讓蘇曼等等徐啟峰。

此時已經七點半左右,魚肚白的天空升起了霞光、紅日,天邊的雲彩絢麗奪目,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徐啟峰大步流星走到門診樓背面的小花園。

花園的花壇裡種了許多梔子花、茉莉花、月季等等花香清淡不是那麼濃烈的花朵,白的粉的紅的顏色團團簇簇,讓人看起來心情就很愉悅。

蘇曼就坐在繁華璀璨的一排木架子椅子上,雙眼放空,看著花壇一簇米粒般大小花骨朵的茉莉花,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曼。”徐啟峰站在蘇曼面前,垂眸輕聲問:“你懷孕了?”

蘇曼回神,仰頭望著陽光底下男人英俊的側臉,思緒還有些渙散:“你這麼快就從軍區趕過來了啊。”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徐啟峰目光瞥向她手裡拽著的一張單子,她拽得太緊,看不清上面寫著什麼,“你想測孕,為什麼不告訴我?選擇自己偷偷摸摸的來,你不想生我的孩子嗎?”

蘇曼被他有些質問的語氣頂得心裡很不舒服,冷冷看著他道:“如果我說,我就是不想生你的孩子呢。子宮是我的,我生不生孩子,願不願意生孩子,願意生誰的孩子,是我的自由,關你什麼事!”

氣氛冷了下來。

徐啟峰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想起趙政委的話,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語氣太過軍事化,不由自主地對蘇曼嚴苛了些。

他深吸一口氣,半蹲在蘇曼面前,壓低聲音道:“蘇曼,對不起,剛才是我的語氣急了些,我沒有質問你的意思,我隻是......有些心情有些複雜。你說得對,生不生孩子,是由你來決定,但我們是夫妻,我希望你做任何事之前,能考慮考慮我的感受。”

穿著筆挺軍裝,戴著軍帽,一米八身高的大男人半蹲在自己面前,用一種誠懇炙熱的目光看著自己,蘇曼再大大的火氣也消了一半,聲音依舊冷冷:“如果,我說如果,我懷孕了,我現在不想生孩子,想趁自己還年輕的時候多玩幾年,要把孩子做掉,你是什麼想法?”

徐啟峰面色很平靜,看向蘇曼的目光不知不覺走了神,似乎在認真思考這件事情。

很快,他給出答案:“蘇曼,我一開始娶你,隻是抱著對你負責的態度,沒有其他的想法。後來我對你改觀,對你動心,和你成為真正的夫妻,我也沒想過要你那麼快生孩子。你的話提醒了我,生孩子從來不是男人決定的事,而是你們女同誌決定的事情。如果你懷孕了,不想在這個年紀生,想把孩子流掉,儘管我會為你肚子裡的孩子心疼難過,但隻要你做下了決心,我會支持你的決定。”

蘇曼聽著他的話,心裡湧起一絲又一絲的感動。

身處在舊時代裡,在身邊每對結婚的夫妻,都在抓緊時間造人,能生多少孩子就生多少孩子的大環境下,這個年代,隻要女性婚後懷孕,很少有不要孩子,不願意生的人。

六零年代的女同誌懷孕生子,壓根就不是女性自己想不想生的問題,而是在舊時代男權思維影響下,女性生不生孩子,往往取決於男性及男性的父母,還有周圍都在催婚催生的環境中,很多女同誌的思想已被腐化,壓根就意識不到,生不生孩子是取決於她們。

徐啟峰作為一個思想固化的軍人,他能尊重蘇曼的決定,理解蘇曼的想法,蘇曼心裡感動的同時,又有一些不真切感:“那我要是一輩子都不想生孩子呢?我不想像隔壁王大姐那樣,生一串蘿卜頭出來,整天圍著孩子們東轉西轉,各種柴米油鹽醬醋茶理著,洗衣做飯什麼活都自己乾,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的下來,完全沒有停下歇息的時候。齊副團長很多時候還不理解王大姐,覺得她沒帶好孩子,兩人隔差五就吵架。那樣的日子太可怕了,我會瘋的。”

“放心,我不會讓你過那種日子。你這輩子都不想生孩子也沒關係,我娶的是你,不是孩子,就算我們一輩子沒孩子,我們也能和和睦睦的過一輩子。我們沒有那些吵死人的蘿卜頭添堵,我跟你還能多活幾年。”

徐啟峰站起身子,坐在蘇曼身邊,將她整個人攬進懷裡,“一會兒我去你廠裡給你請一個月的假。”

“請一個月的假做什麼?”蘇曼有點懵。

“你要做流產手術,要坐小月子,不請一個月假在家好好調養身子,以後身子會受不住。”

徐啟峰不大懂女人的事情,不過坐小月子的事情還是知曉。

他小的時候,隔壁鄰居大嬸跟她丈夫吵架,她一氣之下找了一副落胎藥喝下,沒過多久就發作,流了一地的血。

他媽聽見聲音不對勁,把人送去衛生所,肚子裡的小孩子沒了,大人差點沒保住。

後來送她回家裡後,她的公婆又磋磨她,不給她飯吃,鎖著灶房門,不讓她生火做飯,讓她下地乾活。

她的小月子沒坐好,落下一身毛病,沒幾年就去了,那個磋磨她的男人,到現在都沒娶上新媳婦。

蘇曼明白過來,似笑非笑,“不用請假,我沒懷孕。”

“嗯?”徐啟峰垂眸看她,臉上滿是詫異問號。

蘇曼把手中皺巴巴的單子遞給他,解釋道:“我這次跟你回老家,不是食欲不振,一直惡心反胃想吐麼,我算了一下我的月事時間,從我們下藥那個月,到現在已經有兩個多月沒來了。我擔心我懷孕,這才來醫院做孕檢。幸好......”

幸好沒懷上。

她拿到孕檢報告的時候,看到上面沒有加號,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真沒懷孕。

這年代的孕檢單子,如果你懷孕了,上面就有個加號,顯示陽性。如果沒懷孕,孕檢單左側是沒有加號的。

蘇曼到雙安村的時候,那反應怎麼看都像是懷孕,看到孕檢單上沒有加號,她有些懷疑自己不是早上空腹的尿去做檢驗,結果不大準,於是下樓去掛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中醫號,請他幫忙把脈。

滿頭白發的老中醫仔細給她把完脈,很肯定的告訴她,她沒懷孕。

她那些懷孕的跡象,隻是假象懷孕,是腸胃弱,月事不調,加上水土不服,導致惡心反胃想吐。

當時她得知自己沒懷孕時,天知道她有多高興,差點蹦起來。

她自我感覺自己還是個孩子,心智物質各方面都還沒做好當媽的準備,要是懷孕了,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下確定沒懷孕,她心裡一塊大石落地,按照老中醫的醫囑,抓了好幾副調理身子的中藥包,就擱在她的身邊。

也不知道徐啟峰是不是心急,選擇性的忽視那些藥包存在。

幸好?徐啟峰說不清楚心裡是失落還是有彆的情緒,他終於看到蘇曼的中藥包,問她要不要回家調養幾天。

蘇曼說不用,讓他把她送去鋼廠上班,順路把她的中藥包拿回家。

**

蘇曼從一輛軍用敞篷車下來,前往鋼廠門口的時候,很多來上班的工人看見車上一個穿著軍官製服的俊朗男人,態度很溫和的跟她說再見。紛紛猜想這就是蘇曼的丈夫,兩人一點都沒有傳說中的不和表現。

不少乾輕工車間的未婚女同誌眼神都充滿羨慕,覺得蘇曼一個二婚身份能嫁給那樣一個津貼很多的大軍官,那軍官看起來對她還不錯,未來的日子吃穿不愁,這樣的好運,也是沒誰了。

蘇曼無視他們的目光,解決了心中一個大石頭,她心情極好,踩著時間到廠委辦公樓的人事科。

高曉娟看見她,過來打招呼:“蘇科員,你回來了,這次回徐團長家感覺如何?”

“挺好的。”蘇曼從兜裡掏出兩份飯盒,裡面裝了一些她昨晚蒸好切片的臘腸香腸,還有一些鹹菜、大頭菜,“中午給你們加個餐。”

“喲,那可少不了我。”易主任抱著一份資料進辦公室道。

“那肯定少不了您的。”蘇曼笑著從包裡掏出一把水果糖,放在易主任的辦公桌前:“遲來的喜糖,主任您嘗嘗。”

轉頭又把喜糖分發給其他同事,發現來了個兩個生面孔,一男一女,年紀都在二十五歲左右。

高曉娟在她耳邊小聲說:“這兩位是前天葉科長新招來的同事,替補康瑩瑩和她那個小跟班的。男的是專科學曆,女的是高中學曆,男的是葉科長找來協助你工作的辦事員。”

蘇曼心中了然,遞給她一個感謝的眼神,從手中的挎布包裡掏出兩把水果糖,放在他們的辦公桌上:“你們好,吃喜糖。”

“蘇科員是吧?你好,我是姚燕紅,今天第上班,之前從易主任她們嘴裡聽說過你,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請多多指教。”

姚燕紅人如其名,長相氣質方面都特彆出眾,穿著一身藍底碎花春長裙,腳穿一雙尖頭皮鞋,一頭長發用一根暗紅色發帶綁在後面,一笑就帶兩個梨渦,主動向蘇曼伸手。

人事科辦公室來了一個容貌不輸贏於自己的女同誌,蘇曼驚訝的同時,也被這漂亮的女同誌容貌吸引,伸出手跟她握了握,“你好。”

旁邊一個身高大約一米八五,長著一張很普通的臉,但看人的眼神給人一種很精明的男人,同樣向蘇曼伸手,自我介紹:“蘇科員你好,我叫唐成才,是專科學曆,以後是你的助理,協助你的日常工作。”

他特意強調專科學曆,臉上帶著笑,蘇曼卻感覺他是隻笑面虎,那笑不像是發自他內心的,心中有些無語葉科長給她招這樣一個人是什麼意思,隻是輕輕跟唐成才握了握手,轉身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去。

很快葉科長到辦公室來,召集大家就地開一場例行會議,一開就是一個多小時,整得蘇曼萬般無聊,昏昏欲睡。

姚燕紅跟唐成才卻顯得很認真,還專門記了筆記,這讓葉科長萬分滿意,臨走前不忘誇獎兩位新同誌乾勁滿滿。

他一走,辦公室的氣氛就活躍了很多,高曉娟跟蘇曼交接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一邊工作,一邊跟蘇曼聊著她請假的這些天,廠裡發生的一些事兒。

一上午的時間過去,到飯點的時間,蘇曼拿上兩個飯盒,把兩個飯盒裡的菜都分給人事科的同事們,這才去食堂打飯。

食堂上下兩層樓依舊熱鬨非凡,排隊打飯的工人老多。

蘇曼剛跟高曉娟排在一個打飯窗口隊伍後面,隊伍前面鑽出一個身高一米九,一身肌肉鼓鼓的糙漢,過來喊蘇曼:“蘇科員,您回來了,我們在前面占了位置,您去我們的位置打飯吧。”

這人是前段時間大鬨工會,被蘇曼力保轉正的重工車間測溫工武勝利,他一早就聽說蘇曼今天回廠上班,專門叫上幾個兄弟在前面排隊,就等著蘇曼過去打飯。

“好久不見武同誌。”蘇曼客套的跟他打招呼:“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是廠裡的乾部,要以身作則,不能乾那插隊打飯的事情,你自己去打飯吧。”

武勝利急了,連忙解釋:“蘇科員,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原則,不會做插隊買飯的事情。你放心,你到前面去,我們會給讓位,重新排隊,這樣你就不是插隊了。”

高曉麗看武勝利一個大塊頭,急的滿頭大汗,噗呲笑了一下,推著蘇曼後背說:“走吧蘇科員,人家武同誌一片好意,想還你的恩情,再推脫就顯得你高傲了啊。”

蘇曼無奈,隻能領著人事科一行人跟著武勝利往前擠,前面是同樣受過蘇曼幫忙的任安國、劉建設等轉正的工人,一看到他們過來,他們黑黑的皮膚都露出笑容,紛紛給蘇曼打招呼,然後拿著飯碗往後面去排隊。

“蘇科員,真不錯啊,你給廠裡職工解決問題,廠裡職工投桃報李,雖然用的方式很笨拙,不過其心可嘉。”蘇曼他們打好飯,去食堂角落入座的時候,易主任笑著誇讚蘇曼。

蘇曼楞是從她誇獎的話語中聽出一絲敲打的意味,急忙表態:“易主任謬讚,也就是在廠裡,我不好拂了人家武同誌的面子,讓他們覺得我一個乾部拿喬,這才占他們的位置打飯。私底下,我誰的面子都不給,我下班回家忙著做家務活兒,哪有時間管彆人做什麼。”

易主任點頭:“咱們女人結了婚,事情就多了一堆,從早忙到晚,也是夠累的。”

心下對蘇曼滿意幾分,她是蘇曼的直屬上司,雖然知道蘇曼在工作上向來公事公辦拎得清,可也難保會有糊塗,私下跟人接觸受賄之事。

到時候蘇曼被人舉報,她這個上司也要受累。

高曉麗聽出她們話裡的機鋒,嚼著嘴裡的臘肉,轉移話題道:“蘇科員,你還彆說,你帶來的臘肉肥而不膩,瘦肉不柴,還帶著一股煙熏味,吃起來可真好吃。臘腸吃起來也麻麻辣辣,十分下飯,另外那鹹菜大頭菜,咬起來咯嘣脆,回口麻辣微甜,咬一口就要下一大口飯......不行,我感覺我今天胃口大開,得去多打二兩飯來下你給的好菜。”

她說著,風風火火地端著飯盒,去打飯窗口又打了二兩飯來吃。

其他人事科的同事也都附和高曉麗的話,誇讚蘇曼帶的菜好吃,一個個吃得特彆起勁。

能不起勁嗎,這年頭的肉票份量每月本來就少,雖說鋼廠的福利比外面好,不用肉票,多花幾個錢兒就能買到肉菜。

不過那肉菜裡搭配的蔬菜多,肉塊少,吃兩口就沒了,隻能嘗嘗肉味兒。

哪像蘇曼這樣,人事科包括葉科長四個乾部在內,每個人的碗裡都放了半掌寬的片臘肉,兩截半指長的臘腸,若乾鹹菜、辣醬,比他們花大價錢買的肉菜還多,他們根本不用打菜,就打些米飯饅頭,就能美滋滋的吃上一頓。

蘇曼笑道:“喜歡就好,這是我公公婆婆用糧食換得村裡人家舍不得吃的臘肉香腸,讓我拿回來的,我還擔心你們吃不習慣煙熏味道。”

“蘇科員,你公婆對你可真好。”姚燕紅坐在蘇曼對面,很上道的誇讚蘇曼兩句,“現在能用糧食給兒媳婦換吃食的公婆可不多。”

糧食在這年頭人們的心裡,可比那些肉類水果之類的其他副食重要多了,不管是粗糧細糧,隻要能填飽肚子,那就是頂呱呱。

能用糧食換肉,可不就是是重視蘇曼的一種表現。

蘇曼要得就是這樣一句誇讚的話,康瑩瑩被關,她的小跟班也被葉科長下了職位,不過廠裡關於她的一些謠言猜測還是有的。

她希望借助這樣的誇讚話,讓廠裡那些對她抱有惡意的人知道,她蘇曼現在的日子過得好的很,容不得他們在她背後胡亂嚼舌根。

下午蘇曼整理了一下高曉娟交接的工作,等全部收納信息完畢,也到了下班的時間。

她像往常一樣,背著一個斜挎包,準備坐電車回家。

剛出鋼廠,就看見對面的道路角落裡,停著一輛熟悉的吉普車,車外站著一道熟悉的軍綠色挺拔身影,她趕緊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