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時分, 金色的春天暖陽撒滿大地,清風搖曳的大片蘆葦叢中, 蘇曼站在岸邊的渡路木板橋邊, 等候對面船隻過來。
紅旗鎮比紅星鎮經濟條件要好一些,建國以前,江對面的紅星鎮人自製木船,每到紅旗鎮趕集之時, 載著自家的農副產品到鎮上售賣, 紅旗鎮的人也會過江到紅星鎮趕集。
建國後, 58年的大、躍、進開始, 所有東西都歸於集體,村民自製的木船歸納公社大隊管理, 不允許私自劃船出去捕魚、運貨做買賣。
為了方便兩個鎮的人相互來往, 兩方公社特意在兩個鎮的鎮口設立了碼頭, 每隔半個小時的時間, 會有一艘能容下七八個人坐的大木船, 由一老一青年, 兩個劃船經驗豐富, 水性極好的船夫進行擺渡。
如果想去對面, 隻需要在岸邊等候坐船即可。
今天的日頭挺大,渡路木橋沒有任何遮擋物,蘇曼怕曬, 就站在岸邊碼頭兩側比人還高的蘆葦從下, 靜靜等候對面船隻的到來。
微風輕拂, 岸邊的江水卷著浪花,隨著風波拍打著岸邊的蘆葦叢根和五顏六色的鵝卵石,發出輕微的嘩嘩聲。
蘇曼盯著一顆巴掌大的各色花斑鵝卵石, 心情也像那顆鵝卵石一樣亂七八糟。
她已經猜到徐啟峰渡江去對面做什麼,心裡感動的同時,又莫名煩躁不安。
她不願提及想起來的往事,被徐啟峰發現,並幫她處理一切糾紛,雖然讓她心生感動,卻也讓她愧疚、心虛不已。
沒有人願意幫現任處理以前的破事,她也不願意去管徐啟峰前任的那些事,可是徐啟峰毫無怨言的去做了,蘇曼心裡五味陳雜,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面對他,向他解釋以前原主做得那些事情。
就這麼胡思亂想了一會兒,遠處的江面出現一艘木船,在湍急的江面飄飄蕩蕩。
木船船尾有個老船夫正經驗十足的用力劃槳,船頭半跪著一個手持長竹竿,時不時用竹竿劃水、撐杆、糾正木船行駛方向的另一個青年船夫。
船的中央,本該坐著乘客,可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直直站在木船中央,手裡扶靠著一輛自行車,在波浪起伏的木船上,男人穩穩當當的穩住身形,逐漸向蘇曼所在的渡路木板橋靠近。
蘇曼一眼就認出船中央的男人是徐啟峰,看到漸漸靠近的船隻,她的心跳不受控製地加速起來。
剛才設想過,再見到徐啟峰該說什麼話,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卻在這一刻見到徐啟峰後,全都煙消雲散。
蘇曼的內心忍不住雀躍起來,抬起自己纖白如玉的手臂,臉上掛滿笑容,搖著手臂喊他:“啟峰~!”
明媚的陽光下,身穿湛藍色收腰春長裙的窈窕女人,站在一片翠綠的蘆葦叢中,漂亮的眼眸笑起來像晨間帶著露水的花朵,清麗又靈動,舉手投足間,有種說不出來的俏麗嫵媚。
船頭的青年船夫眼睛都看直了,忘記插竹竿抵住木船,差點讓船撞到木板橋的木柱子上。
他手忙腳亂地拋錨穩住船身,嘴裡嘖嘖稱歎:“長得真他娘的帶勁兒,那臉,那胸,那腰,那屁股,嘖嘖,少見啊。這麼漂亮的女人,乾起來一定很爽吧。”
粗俗的話語,聽得徐啟峰眉頭一皺,他扛著自行車下車,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車後座碰到青年船夫。
那船夫正撅個腚,把船頭的繩子綁在木樁上,被車後座一撞,沒穩住身子,一個倒栽蔥栽進水裡,發出巨大的落水聲,水花四濺。
好在岸邊的水很淺,不過半腰深,青年船夫在水裡掙紮幾秒,嗆著一口水從水面站起來,衝著徐啟峰怒吼:“你他娘的下船不長眼睛啊!沒叫你下船,你慌個什麼勁兒!”
“不好意思,我見著我的媳婦一時激動,沒注意到你,你沒事吧?”徐啟峰身子探過自行車架,伸手去拉青年船夫。
青年船夫:......
他活了三十多年,跟著他老爹在這裡擺渡十幾年,啥樣的顧客他沒見過。
他可以肯定,這小子絕對聽見了他的話,故意對他打擊報複。
可他知道這小子是故意的又怎樣,是他自己先說那些混賬話。
這小子身形板正,氣質冷硬,還騎著自行車,一看就是當兵的或者當乾部的,是他不能惹的人。
青年船夫拿手抹了把臉上的江水,扶著木樁渾身濕漉漉的爬到木船上,沒好氣道:“知道你有個漂亮的媳婦,你們很恩愛行了吧。滾吧,彆逼我抽你!”
徐啟峰點點頭:“多謝同誌寬宏大量。下次看見女同誌,不管人家有沒有丈夫,記得管住自己的嘴,到時候可不就是落水那麼簡單了。”轉頭推著車離去。
青年船夫:.......
我擦嘞,給你三分顏色,你還真開染坊啊!
徐啟峰推著車子往岸邊走,蘇曼也從岸邊提留著長裙邊角,像個小仙女一樣,踩著木板橋,蹬蹬得跑到他面前,仰頭看他:“徐啟峰,你去哪了?我找你找了半天。”
剛才還叫啟峰,現在又變成徐啟峰了。
徐啟峰低頭看著蘇曼嬌豔如花的臉蛋,心中湧起一股酸酸澀澀的情緒。
這種情緒十分陌生,讓一向冷靜自持,意誌如鋼鐵般堅硬的他十分難受。
但他卻是明白,自己在吃醋,在吃眼前這個女人的醋。
先前幫她處理石家事情時,他有很多話想當面問她。可真見到這個女人,看到她站在岸邊等他,委委屈屈的問他去哪了,這一刻,什麼石朗,什麼真心通通都變得不重要了。
面前的女人現在是他的妻子,是要跟他共渡一生,他決定保護、愛護的女人,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重要的是當下,是未來。
身上的血液沸騰起來,徐啟峰靠好自行車,將蘇曼纖瘦的身子緊緊抱進自己寬闊的懷裡,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永不分離。
他的身體堅硬無比,蘇曼撞在他的懷裡,感覺胸脯生疼,想掙紮,他圈著她的雙臂又熱又緊,根本動彈不得。
就在蘇曼感覺快被他抱得窒息之時,他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吻沒有什麼章法,堪稱生疏,就在蘇曼唇邊胡亂的親,但比起上次在軍屬家裡霸道的親吻,這次的他明顯溫柔了許多。
蘇曼被他親的有些懵,很快回過神來,臉上不爭氣的燒了起來,輕輕推他:“你乾嘛呀,這裡是碼頭,大眾廣庭之下,唔.......”
話還沒說完,她被他攔腰抱在岸邊一叢茂密的蘆葦叢中,摁住她纖細的腰肢繼續剛才的事情。
這次他好像有了經驗,不在一味表面親吻,而是強硬的撬開她的紅唇,與她勾纏。
蘇曼被他結實的臂彎緊緊扣著,無法掙脫,隻能被迫接受他的攻勢,腦子裡的理智蕩然無存,身子軟得不像自己的,雙手無力的摟著他的頸子,與他一同沉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蘇曼氣都喘不上來的時候,徐啟峰終於鬆開了她,親昵的抵著她的額頭說:“我回來了,久等了。”
他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還微微喘著氣,像是在極力克製著什麼,是聲控黨最愛的低音炮聲音。
聽得蘇曼渾身一顫,臉紅得像熟透的蝦子,想伸手推開他,自己身體還軟著,隻能嗔他一眼道:“車、自行車還在外面。”
“沒事,不會有人偷車。”徐啟峰伸手摩挲著被他親得有些紅腫的蘇曼嘴唇,將她整個人抱回木板橋上,神情自若的推著自行車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去鎮上換個地方談談。”
蘇曼紅著臉頰沒有反對,跟他並排著離開碼頭,沿著小鎮的青石街道前行。
紅旗鎮原來不叫紅旗鎮,叫青石鎮,因其鎮保留了西南民國風的建築,四處是用青石和木頭修建的古樸宅院道路,不能大規模的拆掉,讓鎮上的人們無地居住,於是建國以後隻改了鎮名,鎮子上的大部分住宅都還保存完整。
鎮上的宅院都修得不大,密密麻麻修建在一起,十分擁擠,造成鎮上的大街小巷都很狹窄,蘇曼跟著徐啟峰穿梭在鎮上蜿蜒如迷宮的青石道路上,看到道路兩旁脫掉外牆皮,感覺陳舊破敗,依然住著人的建築物,覺得很驚奇。
他們走了一大約半個小時,徐啟峰帶著蘇曼停在一間看起來很破舊的青石屋前。
有個很老的老太太坐在屋前的石頭凳子上,腳下趴著一條大黃土狗,看到有陌生人來,大黃狗隻是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又把頭垂下去,繼續趴著。
蘇曼在看見狗的刹那,躲在徐啟峰身後,“這裡怎麼有狗啊?”
時代的因素,這年頭養貓貓狗狗的都很少,因為糧食緊張,很多人都隻吃個半飽,哪還有多餘的一份糧食養貓狗。
蘇曼看到一條體型很大的狗,難免緊張害怕。
“不用怕,大黃已經十五歲了,它已經很老了,不會無緣無故咬人。”徐啟峰安撫她,轉頭喊:“田奶奶!”
田奶奶是個頭發花白,眼睛渾濁的九十多歲老太太,徐啟峰那麼洪亮的嗓門喊她,她耳背聽不見,隻是衝著徐啟峰兩人笑,張著乾癟無牙的嘴唇,嘴裡吚吚嗚嗚的說著幾句複雜難懂的地方語言。
“奶奶這是叫我們進去坐。”徐啟峰推著車子,跟蘇曼解釋:“裡面是奶奶兒媳婦開得小飯館,有不少老顧客經常到她家裡來吃飯。”
他說著,領著蘇曼從才打開的木頭房門進去。
迎面是個不足三十平方米的長形通道,擺了四張雕花四方桌椅,旁邊有一些低矮的小板凳,一字排開擺在牆角下,看起來都很陳舊。
光線有些昏暗,通道上方封了頂,弄了兩塊玻璃製的亮瓦透光,兩束亮光從屋頂射下來,讓周遭一切事物都蒙上了淡淡的金光,充滿一種古樸的歲月沉靜感。
時候尚早,裡面空無一人,徐啟峰把自行車放在通道的角落,對著通道儘頭聞聲出來的一個五旬大嬸道:“黃大嬸,我們來吃飯,老規矩,有什麼上什麼。”
黃大嬸點點頭,沒有多話,轉頭回到她的屋子做飯去。
蘇曼跟著徐啟峰坐在一張陽光照下來的桌面旁,看見桌面擦得很乾淨,沒有灰塵油汙,她好奇道:“這裡跟縣裡那家木屋一樣,是私人小店嗎?”
“不算是私人小店。”徐啟峰給蘇曼倒了一杯桌上新泡的大麥茶,遞到她手裡,“這戶人家有九個男人,上到爺爺叔伯,下到兒子孫子輩,全都為國捐軀,死在戰場,隻剩下一個老太太,一個當家女人。公社及縣裡為了照顧這對烈士遺孀,向上級申請後,允許她們在家裡自營謀生。黃大嬸就在家裡開個小飯店,謀生的同時,又能照顧她的婆婆。她的兒媳婦則在多年前改嫁了。”
徐啟峰說到這裡頓了頓,聲音沉重道:“黃大嬸獨孫,在十年前跟我是同期戰友,為了完成組織上交給我們的任務,她的孫子保護我而亡......不止是他,還有十幾個來自不同地方,同樣保護我而亡的戰友,他們的家裡經濟條件都不樂觀,所以我每月會拿五十塊津貼出來,分成十幾份,郵寄到他們的家裡,算是我對他們的一些愧疚補償。”
“原來是這樣。”蘇曼喝著味道清淡的大麥茶,心裡不是個滋味。
滿門忠烈,隻剩下兩個女人,當年她們收到家人戰死戰場,陸續犧牲的事情,她們該有多傷心,多絕望,多痛苦啊。
蘇曼穿過來之前,看過原書劇情,自然知道徐啟峰到如今的職位有多不容易,也知道他患有戰爭後遺症的嚴重心理疾病,這才在磐市的時候送他黃葛蘭花,試圖用黃葛蘭淡淡的花香,安撫他一到夜晚就出現的焦慮、警覺、害怕、無助、恐懼等等諸多情緒。
也不知道是她的花香起了作用,還是徐啟峰本身的意誌力強,他們相處的兩個多月,蘇曼從沒有看過他發過病。
倒是沒想到,他會拐著彎告訴她得這個病的背後原因。
徐啟峰坐在她身邊,仔細端詳她的表情半刻,忽然道:“謝謝你。”
“謝我什麼?”蘇曼不明所以。
“謝謝你寬宏大度,不在錢財上面斤斤計較。”徐啟峰放下手中的茶杯,垂著眼道:“一般人看我每月拿那麼多的津貼出去補貼犧牲戰友們的家屬,總會說上兩句用不著,犯不上,人家政府和軍部早補給了他們一筆撫恤金,你何必再給錢。而你得知後,沒問我一句為什麼,反而平靜的接受事實,那個時候我心中就有個感覺,你跟絕大多數的人不一樣。”
能一樣麼,她是現代人,對金錢本就沒有這年代的人一分一毫那麼計較,她自己有工作有工資,有自己的底氣,錢是你的,你愛怎麼分配就怎麼分配。
蘇曼心裡這麼想,面上卻道:“怎麼不一樣,你說說看。”
“你比他們好看。”徐啟峰望著她笑,深黑的眼仁裡,滿是溫柔的笑意。
......
猝不及防的直男情話,讓蘇曼感覺臉又燒了起來,想說什麼,黃大嬸已經端著飯菜出來。
蘇曼從早上起床到現在沒吃一口東西,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注意力瞬間轉移到飯菜上面。
黃大嬸用木托盤端來三菜一湯,一份土豆燒排骨,一份涼拌白肉,一份蒜蓉炒空心菜,一大碗海帶豬骨湯,再舀兩碗大米飯過來,看得蘇曼口水直流。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先嘗涼拌白肉。肉選用的是七分瘦三分肥的後腿肉,切得薄薄一大片,用黃瓜片打底,配上蒜沫鹽味精醬油花椒辣椒油涼拌,吃起來又麻又辣,肥肉不膩,瘦肉不柴,還能吃到爽口的黃瓜解膩,令人食欲大增。
嘗了涼拌白肉,又吃土豆燒排骨。排骨燒得一咬就脫骨,土豆燒得軟軟糯糯,帶著濃鬱的八角醬香味道,十分的香濃可口,連不愛吃土豆的蘇曼,都忍不住多吃了兩塊。
再然後是蒜蓉炒空心菜,炒得中規中矩,沒啥出彩的。
最後是海帶豬骨湯,湯白味鮮,海帶塊燉著很軟,吃起來不費勁,也沒那麼大的腥味,主要是湯裡放了花椒粒跟生薑,把濃厚的海鮮味道給壓住了。
豬骨就真的是豬骨,上面的肉早被副食店的工作人員刮得一點都不剩,就一個光溜溜的骨頭,蘇曼想不顧儀態,啃啃骨頭上的肉都不行。
一頓飯吃得蘇曼十分滿足,不過以前她挺愛喝海帶豬骨湯的,這次不知道怎麼的,總覺得比以前腥,她喝了一小碗就喝不下了,飯量也比從前更少,隻吃了小半碗飯,剩下的都由徐啟峰解決。
兩人吃完飯,徐啟峰讓黃大嬸算賬。
黃大嬸說不要錢,還讓徐啟峰以後不要再給她郵錢了,她掙得錢,足夠她們婆媳用。
徐啟峰沉默聽著,趁黃大嬸收拾碗筷的時候,他從兜裡掏出一塊二毛錢,並一張半斤的糧票,放在另一張桌子的茶壺下壓著,帶著蘇曼離開了黃家屋子。
他們走出小鎮繁瑣的迷宮小巷後,進入一條較為寬闊的青石大路,前方是公社辦事處,拐個彎兒又是供銷社跟副食品供應店。
徐啟峰掏出身上為數不多的錢票,買了一些明天要辦酒的肉菜乾木耳乾筍子之類的,裝在兩個大油紙裡包裹著,放在車後座夾好,對蘇曼指指二八自行車的前杠,“上車,我們回家。”
蘇曼:.......
她抱著東西坐車後座不好嗎?為啥要讓她去坐那又小又咯屁股的前杠。
像是看出她的不樂意,徐啟峰不自在的咳嗽一聲道:“我怕你坐後面,抱著東西手累。”
......這蹩腳的理由。
蘇曼挑了挑眉頭,從徐啟峰掌握住自行車的胳膊下鑽到他的胸膛前,墊腳坐在前面的橫梁上:“我坐好了,走吧。”
徐啟峰嘴角微勾,以一個將她整個人都擁進懷裡的姿勢,長腿一蹬,騎著車往雙安村的方向行去。
他沒有走大路,而是沿著江河岸邊的小路,一路前行。
現在正是莊稼作物飛速生長的季節,遠處江水潺潺,有水鳥成群結隊從水面飛過,近處蘆葦飄蕩,江邊放了成群結隊的生產隊任務鴨鵝,咕咕嘎嘎叫著,在岸邊水淺的水域裡遊動覓食嬉戲。
這幾天是油菜籽收獲的季節,靠江邊的地方早有成片的菜籽杆砍倒曬了好幾天,呈現大片的灰白顏色。
地裡正有許多帶著草帽的社員們,揮舞著木製連枷,將菜籽杆上的菜籽打落在提前鋪好的竹編大涼席上,旁邊則有人抱菜籽杆過去打,拿鉤鈀清理菜籽渣……四處一副忙得熱火朝天的景象。
如此美麗的鄉村風景,也沒讓蘇曼忽視自己坐在橫梁上,被凹凸不平的地面,抖得渾身都不舒服的震感。
儘管徐啟峰騎得車很穩,特意繞過那些不平整的地方,可是蘇曼坐著就是不舒服,胃裡還被抖得一陣翻湧,感覺快把之前吃得東西抖吐出來,忍不住在車上扭動。
“徐啟峰,我受不住了,我要下車,我要走路。”
“彆動,很快就到了。”
“我不!我要下車!”
“.......”
吱的一聲,自行車停下來,因為刹車刹得急,兩個人慣性往前傾了一下身子,蘇曼就感覺自己背後有個東西頂著自己。
她起先還沒明白那是什麼玩意兒,直到聽見徐啟峰急促的呼吸,看見他眼裡翻滾的莫名情緒,她一下明白過來那是什麼,又羞又氣。
“徐啟峰,你是不是故意的?”她問。
“嗯。”徐啟峰沒否認。
他想換個方式將她擁進懷裡,沒想到她一直在橫梁上扭來扭去,纖細的腰肢磨蹭到他的....……
他向來自控力很強,以前無論有多少女特務用各種方式試圖勾引他,他都對她們毫無興趣。
可面對蘇曼,他總是一次次的失控。
他想,一定是因為他心悅蘇曼,想著蘇曼是他的妻子,在她面前,他無需緊繃心神,高度警覺警惕,對她卸下所有心防,這才做出一個正常男人擁有的正常反應。
他回答的理直氣壯,讓蘇曼一噎。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深邃的眼眸微微凝著,表情認真又有些許複雜神色,看起來十分禁欲清冷。
隻一眼,蘇曼便明白,他不是故意的,有些好笑的伸手擰了擰的腰身,隻擰到硬邦邦的皮肉,一臉無語道:“下次想抱我,直接跟我說,不用拐彎抹角。我喜歡什麼事情都直接攤開說,不然猜來猜去多麻煩。”
說完又嘟噥了一句:“你身上怎麼那麼硬,掐得我手好疼。”
“掐這裡手不會疼。”徐啟峰低下頭,將英俊的面龐湊到她面前,“掐完,讓我......”
他沒說後面的話,蘇曼卻明白他的意思,噗呲笑了一下,板著臉說:“這可不行,周遭全是乾活的人,我可不想讓他們看見我們的動作,說我倆閒話。”說完抬腳往前面走。
徐啟峰也不強迫她,推著車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徐家,已經過了飯點。
徐家大院很熱鬨,鄭玉珍請來幫忙的全幅嬸子在剪紅雙喜剪紙,另外還請了四五個相熟的鄰居大嬸,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兒,洗菜的洗菜,借桌子的借桌子,忙得不亦樂乎。
兩人到院子裡,一個臉盤圓圓,看起來就很有福相的嬸子,瞧見門口進來一個皮膚白皙,長得特彆漂亮水靈的姑娘。
她放下手中的剪刀,對她身邊糊紅雙喜字貼到窗戶上的鄭玉珍道:“老徐家的,那就是你老三媳婦吧?長得可真俊,跟畫報上的女明星一樣好看。”
“可不是嘛。”鄭玉珍一回頭,看見蘇曼兩人,先跟蘇曼打招呼:“老三媳婦,你出去半天了,吃飯沒?媽在鍋裡給你留了飯菜。”
“媽,我們已經吃過了。”蘇曼走進院子,四下看了一眼,發現兩個嫂子在灶房裡忙活,於是道:“媽,我去灶房幫忙,您不用管我。”
鄭玉珍想說不用她去乾活,又看院子裡幫忙的街坊鄰居都在看老三媳婦,鄭玉珍想著早上才鬨了那麼大的事兒,要是老三媳婦回來啥活兒也不乾,不知道會被其他人說成什麼樣兒,想想也就算了。
等蘇曼進到灶房,鄭玉珍轉頭瞪徐啟峰:“你一大清早去哪了?家裡出那麼大的事兒你也不在,還得讓老三媳婦去找你。”
“去處理一些事情。”徐啟峰把車後座的東西拿到手裡,長腿邁到她的面前,把東西遞給她:“你看看還差什麼,一會兒我再去置辦。”
鄭玉珍知道老三做事向來都有自己的一套章程,倒也沒多問,打開兩個油紙包一看,裡面的乾木耳乾香菇之類的倒挺多,就是肉太少,就兩三斤的肉,哪夠明天的十來桌酒菜啊。
本來引以為豪的兒子終於結婚娶媳婦了,鄭玉珍有心大辦,奈何上頭不允許社員像建國以前那樣鋪張浪費,大辦酒宴,她隻能請上村裡相熟的親朋明天晚上來吃頓飯。
她的意思,菜肴什麼的不能太寒酸,至少自家種得瓜果蔬菜要整上三五個,另外就是泡了一些豆子,明兒一早起來叫上兩個兒子推磨,自家做豆花吃。
先前她還讓自家那口子領著小女兒,去村裡用糧食換了一些親朋家裡舍不得吃的臘肉臘腸、雞蛋。她還殺了家裡養得兩隻老母雞,備了一些瓜子花生糖果,加上老三買的乾貨或燉或炒或涼拌做幾個菜,到時候再蒸些包子饅頭,也算很豐盛了。
隻不過,她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想了想,她說:“肉菜太少了。”
家裡備的肉菜乍看不少,可是要分成十桌以上,那就少得可憐,趙玉珍感覺這點肉菜拿不出手。
“知道了。”徐啟峰點頭,“我去還建軍的車子,我會想辦法解決此事。”
“你有什麼法子?”鄭玉珍問。
徐啟峰沒說話,他那雙眼裡迸射出來的銳利目光,讓鄭玉珍眼皮一跳:“老三,你該不會是要進深山打獵?那裡面可有吃人不吐骨頭的熊瞎子!”
“媽,凶惡的敵人都擊不倒我,區區熊瞎子,我不會放在眼裡。”徐啟峰衝她擺擺手,推著自行車往外走,“您幫我安撫好蘇曼,明天天亮之前,我一定安全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