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1 / 1)

朱翊鈞撓了撓腦袋,關於嚴嵩為什麼會變壞這個問題,最後,馮保給了他答案:“這個世界本就物欲橫流,充滿了各種誘惑,能抵禦誘惑,不改初心的人少之又少。尤其身處官場,權力是貪腐的根源。”

朱翊鈞問道:“那有沒有有了權力卻不變壞的人呢。”

“當然有。”

“誰呀?”

“很多呀,”馮保笑得彆有深意,“比如……”

“比如誰呀?”朱翊鈞忽然領會他的意思,“比如,我的張先生!”

馮保向他投去讚許的眼神:“有的人之所以偉大,是因為站在高處,卻始終心係底層百姓,體恤他們的疾苦,改變他們的命運,將之視作己任。”

“這樣的人鳳毛菱角,正因為少,所以難能可貴。”

朱翊鈞雙手捧著下巴傻笑:“我就知道,我的張先生最好啦!”

“……”

很快,西市就到了,中間的空地被老百姓裡三層外三層圍著,周圍的酒樓今日也早早的被訂滿了。大家有說有笑,有吃有喝,有人甚至還帶了酒菜,尋一處高地,就等著看嚴世蕃被斬首。

朱翊鈞很努力的往裡面擠,但大家都想看熱鬨,誰也不讓著誰。

堂上,刑部尚書黃光升坐在那裡。朱翊鈞發現,就他坐的那個位置,是看熱鬨的絕佳之地。

小家夥拉了拉馮保的衣袍:“大伴,我想坐他的位置。”

“那可不行。”

“我坐他旁邊也不行嗎?”

“應該也不行。”

“哼!”小家夥氣得鼻子都皺了起來,“要是皇爺爺,肯定讓我坐。”

“……”

他想看熱鬨,也不是不行,陸繹那個頭,站在人群中本就高了半個頭,再把他舉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肩膀上,人群中間的空地一覽無餘。

嚴世蕃和羅龍文早已押送到刑場,此刻正跪在刑場中央。

朱翊鈞見過嚴世蕃在嘉靖面前仍然飛揚跋扈,和徐階對罵的模樣,也見過他在玉熙宮外,對著其他朝臣趾高氣昂。

如今,自詡三大奇才之一,五十多歲,肥頭大耳,一臉凶相,眾目睽睽之下,竟然和羅龍文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這一幕實在太可笑了,周圍的老百姓樂得不行。

嚴公子一輩子都在作惡,死到臨頭,可算乾了件好事——讓全城百姓歡聚一堂,看了這麼大個樂子。

還沒到午時三刻,朱翊鈞突然就覺得沒意思了。下巴擱在陸繹的帽子上,小手拍一下他的臉:“不看了,回去吧。”

他要回去,幾人也隻好帶著他擠出人群。上了馬車,準備回宮。

途中路過孔廟,朱翊鈞忽然想起來,爹爹說過,孔廟旁邊就是國子監。他今日沒有讀書,那張先生就應該在國子監。

朱翊鈞看了看,找到孔廟旁邊一座頗具規模的建築:“去那邊!”

隻可惜,張居正不

在,下面的人告訴朱翊鈞:“司業大人進宮去了。”

朱翊鈞以為張居正進宮是去了翰林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但其實,張居正去了文淵閣。

現在嚴黨徹底根除,嚴嵩抄家罷官,嚴世蕃、羅龍文斬首,鄢懋卿、萬寀充軍,剩下的那些小魚小蝦成不了氣候。

接下來,徐階要開始布局自己理想中的朝廷,換句話說,就是把各個重要位置,都換成他的人。

雖然都是拉幫結派,但是徐階和嚴嵩不同,嚴嵩那是結黨營私,帶著乾兒子們一起發家致富。徐階作為心學傳人,心中仍有安民濟世的理想。

嚴嵩把持朝政二十年,朝廷上下烏煙瘴氣,這兩年他已經很努力去補救和恢複,取得一些成績,但想要恢複到以前,他還需要更多人才。

去年他提拔了李春芳和嚴訥,將高拱和郭樸升任禮部尚書和吏部尚書,就意味著這兩個人將是未來的入閣人選。

嘉靖登基之時轟轟烈烈搞了三年“大禮議”,他尤為看重禮部,從張璁開始,隨後幾任內閣首輔都是從禮部尚書升上來的。

去年,高拱為春闈主考官,出題的時候冒犯了嘉靖,是徐階求情保住了他的官位,不久又將他提拔為禮部尚書,今年再推舉他入內閣。

徐階三番兩次賣給高拱人情,一來,的確認可他的才能,二來,這個面子不但給高拱,也是給裕王這個名義上的儲君。

然而,一個運籌帷幄,擁有超高政治鬥爭經驗,和敏銳度的老牌政治家,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徐階根本就沒有察覺,高拱和他並不是一條心,甚至,他們之間存在著執政理念上的巨大差異。

但有人知道,並且提醒了徐階,這個人就是張居正。

他委婉的提醒了自己的老師,但徐階並未放在心上,隻當是張居正想要爭這個閣臣的位置,但目前來看,他覺得高拱比張居正更重要,值得他用一個閣臣的位置拉攏。

張居正點到為止,既然老師旨意提拔高拱,他也不再堅持。

畢竟高拱是裕王最信任的老師,將來裕王登基,高拱入閣是遲早的事,改變不了。

他也不急,按部就班做好自己,靜待時機。

不久之後,高拱和郭樸順利入閣。等到正式開展工作,徐階才意識到,他給自己找了多大個麻煩。

內閣五人組,其中三個人的主要工作是寫青詞討皇上開心,生下一個高拱,非但不幫他在政事上分憂,反倒跟他對著乾。

儘管如此,內閣是整個國家的中樞,國事繁重,活兒還是要乾的。

自從徐階的屁股落到內閣首輔的位置上,大事小情一把抓。從去年開始,嘉靖的身體和精力已經大不如前。以前,他雖然白天修仙,晚上卻還要熬夜處理奏章。現在,讓他多看兩本奏章,他就乏了。

如此一來,政事也就漸漸放下,都交給了內閣。

朱翊鈞實在聰明,在武學方面天資極高,李良欽每次教了他什麼新招式,不過幾日,他就能練得熟練非常。

李良欽一生致力於傳播武學,以武會友,結交過無數江湖高手,教授弟子多達三千餘人。

此次進京,本來隻是皇命難為,沒有對這個長在深宮嬌生慣養的小皇孫有太高的期待。來的時候,還特意裝出一副老得一陣風就能吹跑的孱弱模樣,試探一下這小家夥。

卻不曾想,他到了七十多歲,才遇見這麼一個天才,天賦超過他以往教過的所有弟子。

朱翊鈞和彆的弟子還不一樣,他覺得自己練得好,就一定要聽老師的表揚。小家夥收了木劍背在身後:“李將軍,你說,我練得好不好?”

“嗯,㈢_[]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李良欽沉吟一聲,“殿下如此日複一日的練下去,再過十年,臣與俞大猷也未必能與殿下一戰。”

朱翊鈞掐指一算,再過十年,他十七歲,李良欽八十多,俞大猷也快七十了。

小家夥頗為不滿的嘟嘴:“我和你們倆比什麼,贏了,人家說我欺負老年人,輸了,那我多丟人呀。”

“咳咳!”李良欽捋著胡子轉移話題,“來,讓臣試試殿下的內力。”

“……”

開春的時候,朱翊鈞就吵著要學騎射,一定要學,不能再拖了。

他這麼主動又這麼堅持,李良欽也沒辦法,練劍之餘,又給他加了弓馬學習。

朱翊鈞又來到禦馬監,先去看了看他的熔金,那馬兒好像又長高長壯了些。彆的馬吃草料,它吃麥芽,想長得不好都難。

熔金太高,即便聽話,朱翊鈞也駕馭不了。於是,他給自己挑了一匹棗紅色的矮種馬。這匹馬雖然個頭跟他差不多,但長得膘肥體壯,毛發也是油光水亮。

小皇孫要學騎馬,太監們自然要給他挑一匹最好的。

“殿下,給馬兒起個名字吧。”

朱翊鈞看著那個太監:“我覺得你有些眼熟。”

那太監趕緊躬身衝他笑道:“殿下,咱們上次見過的。”

朱翊鈞當然知道上次見過,就是亦力把裡進貢大宛馬那次,這太監盯著他看了好久。

他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太監倒是被他搞得有些疑惑了:“殿下的意思是?”

“算了,”朱翊鈞揮了揮手,“跟你說不明白。”

“是。”太監點頭哈腰,“奴婢幼時家中貧寒,沒讀過什麼書。”

這個說法就謙虛了,禦馬監太監不可能沒讀過書,至少也是內書堂出來的。

朱翊鈞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禦馬監掌司,李鬆。”

朱翊鈞點頭:“好,我記住了。”他又拍了拍矮種馬的屁股,起名也偷了個懶,“就叫它落日吧。”

“誒!”

不是禦前伺候的太監,還能讓小皇孫記住名字,這是李鬆的榮幸。他趕緊點頭哈腰,替朱翊鈞牽韁繩。

對於朱翊鈞來說,騎馬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他天生善於和小動物相處,烈馬如熔金,在他面前也溫順得像一隻小綿羊。

除了騎馬,還要學射箭。上一次宮中有學騎射的皇子,大抵還得追溯到憲宗時期,從孝宗開始,延續至今,皇帝們子嗣單薄。書都懶得讀,還練什麼騎射。

陸繹特意去找了錦衣衛專門負責鑄造兵器,手藝最好的工匠,按照朱翊鈞的身高臂展,專程為他量身打造了一把弓。

小家夥拿在手裡滿意極了,當場就要示範一下。劉守有抽了支箭雙手奉上。

朱翊鈞接過箭,一條腿退後一步,挽弓搭弦,瞄準靶心,引弓,鬆手。

“嗖”的一聲,箭矢飛出,不過片刻,又“啪”的落在丈許之外的地方,距離箭靶還有好一段距離。

“額……”

朱翊鈞皺著眉頭轉過身來,他後面不遠處站了一排太監,齊刷刷低下頭。

小家夥跺跺腳:“不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