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博雲現在是上流人士,身邊自然不乏美人陪伴。隻見他穿著意大利的手工西裝,胳膊上挎著一名年輕漂亮的女伴,正在店員的介紹下挑選珠寶,距離陸延他們僅有幾步遠的距離。
喻澤川順著陸延的視線看去,瞳孔控製不住收縮了一瞬,顯然沒想到蔣博雲會出現在這裡。下一秒他的眼底就迸發出一股強烈的恨意,濃烈到險些凝成實質,卻被陸延硬生生“壓”了下來。
“噓,你想被他發現嗎?”
陸延將喻澤川牢牢抵在角落的展示櫃處,彼此之間近到呼吸可聞,薄薄的衣服根本阻擋不住兩人灼熱的體溫,刻意壓低的聲音就好像他們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如果被蔣博雲發現我們在一起,他會氣炸的……”
不知是不是故意,後面三個字陸延咬得格外模糊不清,喻澤川一度覺得自己的耳朵都酥麻起來,險些被他吞掉靈魂。
喻澤川想要推開陸延,卻又礙於是公眾場合不好動手,隻能壓低聲音斥道:“鬆開!”
陸延抬眼目測了一下蔣博雲的方位,發現他們現在的位置有些危險。因為展示架根本擋不住他們兩個,但如果拎著東西直接出門,勢必會引起蔣博雲的注意。
陸延悄無聲息攬住了喻澤川的腰身,情人般廝磨低語:“跟著我走。”
喻澤川隻感覺被他摟住的地方燙意驚人,奮力掙紮起來:“你想去哪兒?”
陸延笑了笑:“當然是帶你出去,難道你想和他面對面,讓他發現我們嗎?”
店員看見他們的親密舉動,隻當不知,憑借著良好的職業素養繼續微笑推銷當季新品:“先生,您可以看看這款腕表,和您剛才購買的剛好是情侶款……”
喻澤川總感覺店員好像看穿了什麼,他一邊暗中試圖掰開陸延的手,一邊低頭避開周遭若有若無的打量,牙關緊咬,卻不知道是因為怕蔣博雲發現,還是因為彆的。
陸延若無其事摟著喻澤川在展示櫃間穿梭,假裝替他挑選衣服,每一次都能恰好避開蔣博雲無意中看過來的視線,在外人看來,他們就像一對舉動親密的同性戀人,掃一眼就過去了。
蔣博雲莫名覺得其中一名男子的背影有些眼熟,不由得皺了皺眉。
“蔣總?蔣總?”
身旁的女伴連喊了他好幾聲:“你在看什麼呢?”
蔣博雲回過神來:“哦,沒什麼,怎麼樣,項鏈挑好了嗎?”
女伴對鏡自照,纖細白皙的脖頸上戴著三條做工精致的寶石項鏈,語氣頗為苦惱:“沒呢,你幫我選選嘛。”
蔣博雲隻好耐著性子幫她挑選。
陸延眼見蔣博雲轉過身去,示意店員將剛才的商品打包,對喻澤川低聲道:“現在可以走了。”
他語罷左手接過購物袋,右手摟著喻澤川直接離開了店內,然而剛剛走出沒幾步,就猝不及防被對方拉進街口拐角,重重推在了一旁邊的牆上。
喻澤川出門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什麼,他按住陸延的肩膀,帽簷下的眼睛危險眯起:“你剛才好像很怕我和蔣博雲見面?”
陸延心裡微微一驚,面上卻不顯:“為什麼這麼說?”
“難道我說的不對?”喻澤川冷冷勾唇:“怎麼,你怕我殺了他?”
不,我怕你連我一起殺。
陸延生怕引起懷疑,編了一個合理的借口:“我是為你好,你不是想報複蔣博雲嗎?現在如果被他發現,豈不是打草驚蛇?”
算是一個合理的借口,但不足以打消喻澤川心中的懷疑。他聞言正欲說些什麼,身後陡然響起了一道帶著怒火的聲音——
“你們在做什麼?!”
是蔣博雲!
喻澤川聞言面色微變,下意識就想回頭,然而腰間忽然一緊,被陸延死死按進了懷裡,頭頂響起了男子不緊不慢的招呼聲:“原來是蔣總,好巧,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蔣博雲剛才在店裡就覺得陸延的背影十分熟悉,眼見他轉身離開,實在忍不住追了出來,沒想到一路尋到拐角,就看見了讓他怒火中燒的一幕。
蔣博雲無聲攥緊拳頭,尖銳的目光落在陸延懷中看不清面容的男子身上,好似要將他盯穿:“他是誰?”
不知是不是人性本賤,以前陸延追在屁股後面的時候蔣博雲愛答不理,現在陸延一副撇清界限的樣子,他反而不甘心起來。
“他?”
陸延淡淡挑眉,後知後覺意識到指的是喻澤川,笑著低頭親了親他的眼尾:“我男朋友。”
喻澤川瞳孔收縮,儘管隔著口罩,他依舊不難感受到陸延溫熱的唇瓣輕輕擦過眼角時帶來的溫度,而蔣博雲就在不遠處盯著他們,這種荒謬的認知讓喻澤川控製不住攥緊了指尖。
蔣博雲眼中寒意更甚:“陸延,你這幾天要死要活鬨著跟我分手就是因為他?!”
蔣博雲肺都快氣炸了,這讓他感覺自己的臉面被陸延撕下來扔在地上踩,除了屈辱還是屈辱。
陸延淡淡開口糾正:“蔣總,什麼叫分手,我們可從來都沒在一起過,我也從來都沒喜歡過你。”
陸延無疑在拱火,誰能忍住不揍他,反正蔣博雲是忍不住。
“陸延,你耍我?!”
蔣博雲怒不可遏上前揪住陸延的衣領,抬起拳頭就要揍過去,然而還沒來得及動手,胳膊就陡然傳來一股大力,險些被人活生生捏碎骨頭,耳畔響起了一道不緊不慢的聲音:“這裡是公眾場合,你也不想坐牢的吧,蔣先生?”
“坐牢”這兩個字,喻澤川說得格外慢、格外恨,再加上發燒嗓子嘶啞,早就失去了曾經的辨識度。
蔣博雲循聲看去,隻見陸延懷裡的男子不知何時出手攥住了自己的肩膀,對方戴著黑色的棒球帽和口罩,一雙眼睛隱在帽簷陰影下窺不真切,但那種被毒蛇盯上的悚然感還是一瞬間遍襲全身。
五年的牢獄生活足夠將一塊白玉硬生生磨成匕首,連喻澤川自己都險些認不出自己,更何況是蔣博雲。他疼得臉色煞白,迫不得已鬆開了陸延:“你算什麼東西!我和他的事輪不到你來指指點點!”
沒人知道剛才在商場裡喻澤川多麼想抽出口袋裡的刀狠狠刺穿蔣博雲的咽喉,他害得喻老爺子心臟病發,毀了喻澤川原本光風霽月的一生,身上背著兩條活生生的人命,居然還能西裝革履地挽著女伴逛街。
可周圍人來人往,喻澤川隻能壓下心底的仇恨,他盯著蔣博雲眼中嫉妒的怒火,腦海中忽然回響起了陸延曾經說過的話:
“你猜,我們如果在一起了,蔣博雲會不會氣炸?”
會不會氣炸?
答案顯而易見,蔣博雲已經快氣死了。
喻澤川忽然感到了幾分痛快,又痛快又可笑。他反手一扯,直接將陸延拉到了自己身旁,嗓子因為發燒的緣故略顯低啞,但其中的挑釁之意還是明晃晃溢了出來:“陸延,他說我沒資格對你們的關係指指點點?”
陸延相當識趣:“你當然有,寶貝。”
喻澤川很滿意這個回答,這讓他選擇性忽略了後面那個膩人肉麻的稱呼,冷冷詢問道:“你喜歡我還是喜歡他?”
陸延的送命題一向答得非常不錯,他伸手將喻澤川攬進懷裡,笑著在耳畔廝磨低語:“我喜歡的隻有你一個。”
他們兩個的視線在空氣中碰撞,一個溫柔,一個冷厲,產生成了某種毒藥般的致命效果,落在旁人眼中就是情意正濃。
蔣博雲在旁邊看得臉色鐵青,憤怒到極致反而說不出任何話來。他胸口梗著一口氣,憋了半天才終於吐出一句話,語氣森寒:“陸延,你好樣的!”
讓人絲毫不懷疑,如果此刻情況允許,他一定會撲過來將陸延活生生撕碎。
陸延也覺得自己很棒棒,他眼角餘光瞥見一抹曼妙的身影從店裡追出來,對蔣博雲笑了笑:“蔣總,我們半斤八兩,誰也彆說誰。”
“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陸延語罷將喻澤川往懷裡摟了摟,徑直轉身離開,在路邊攔了輛車回家,全然把蔣博雲當成了空氣。
女伴拎著裙擺從店裡找出來,看見蔣博雲站在原地,不由得聲音嬌軟的抱怨道:“蔣博雲!你乾嘛呢,我的項鏈還沒選好你怎麼就跑了!真討厭!”
蔣博雲聽見這道聲音,飛快抹了把臉,等重新轉身的時候,臉上已經調整好了情緒,風度翩翩笑道:“不好意思,剛才看見兩個朋友所以打了聲招呼,我們重新進去選吧。”
面前這名女伴不是什麼風月場上的女人,而是生意夥伴的掌上明珠,這個漂亮的嬌小姐不知道為什麼,格外纏著蔣博雲,似乎對他有幾分意思,任家裡怎麼反對也沒用。
蔣母年紀大了,天天念叨著希望蔣博雲能傳宗接代,他迫於壓力也不好拒絕,隻能陪著對方出來逛街。
林安妮哼了一聲:“隻此一次,下不為例,你再這樣我就不出來了,真討厭!”
蔣博雲隻能耐著性子將對方哄好,重新回到了店裡,隻是目光仍舊盯著陸延離去的方向,心中除了怒火,還有種難以言喻的不安。
陸延和喻澤川上車後,並沒有直接回到公寓,而是去了附近的一家商場,迎著喻澤川不解的視線,陸延挑了挑眉:“剛才逛那麼久我都累了,不在外面吃個晚飯再回去嗎?”
喻澤川想起剛才在大庭廣眾下發生的事,莫名有一種腦子被鬼迷了的感覺,直到現在還慌亂難平。他偏頭看向車窗外面,放在膝蓋上的指尖無意識摩挲一瞬,皺眉吐出了兩個字:“隨你。”
出租車在附近的商場停下,天幕剛剛擦黑,霓虹燈卻已經一盞接一盞地亮了起來。
陸延和喻澤川隨便選了家餐廳進門坐定,正中間的展示台上還有人演奏悠揚的鋼琴曲,暖調的燈光無形驅散了夜間的寒冷,讓人緊繃的神經不自覺放鬆了下來。
侍者拿著菜單上前,彬彬有禮的詢問道:“先生,請問需要些什麼嗎?”
陸延看向坐在對面的喻澤川:“你看看,有什麼喜歡吃的。”
喻澤川冷漠闔目,抬手壓了壓帽簷:“我不餓。”
他在監獄待了太久,隱隱與社會有些脫節,這種溫暖熱鬨的地方讓他渾身每個細胞都感到了強烈的不適應,緊皺的眉頭一直沒鬆過。
尤其喻澤川摘下口罩後,侍者的眼神總是控製不住往他臉上那道猙獰的傷疤上瞟,然後他得到了喻澤川一個冰冷殘忍的笑容:“好看嗎?”
侍者驚慌收回視線:“抱歉,先生。”
陸延同樣謹慎。他此刻扮演的是一名暗戀者的角色,如果點菜不合喻澤川的口味,或者踩了他的雷區,勢必會露餡。
喻澤川到底喜歡吃什麼呢?
陸延心不在焉翻看著菜單,莫名想起那天中午的餐盒,裡面除了一份抹茶蛋糕,再就是一份被挑光了肉絲的青椒炒肉。
喻澤川到底喜不喜歡吃青椒炒肉呢?如果喜歡,為什麼不吃青椒?如果不喜歡,為什麼又要買?
那萬一他就是喜歡吃青椒炒肉裡面的肉呢?
陸延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頭緒,最後把菜單合上,遞還給了侍者:“你好,點餐。”
不管了,賭一把。
侍者低頭用紙筆記錄著:“請問您需要什麼?”
陸延:“兩份抹茶蛋糕。”
侍者:“還有嗎?”
陸延暗中盯著對面的喻澤川:“一份青椒炒肉。”
侍者筆尖一頓:“……先生。”
陸延:“嗯?”
侍者:“我們這裡是咖啡廳。”
陸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