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頌蘊的回複比想象中的快, 她大概是真的覺得拒絕是件難事,長篇大論打一串字,其中很多話的意思都是抱歉。
餘清音橫看豎看, 總結為一句話:父母不同意。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預料之外。
隻是她覺得凡事都要爭取,收到消息後還是再打個電話。
屏幕上面餘清音的名字再閃爍, 陳頌蘊捏著手機愣是沒敢接,好像自己對不起誰一樣。
還是舍友問:“頌蘊,推銷電話嗎?”
陳頌蘊才回過神來,深吸口氣接通:“喂,你好。”
餘清音直奔主題:“頌蘊,如果簽約的事情你有猶豫, 日結的兼職考慮嗎?”
兼職?陳頌蘊對掙錢肯定是感興趣的:“需要做什麼?”
餘清音:“我想做個漢服的科普視頻,請你做模特。“
陳頌蘊從前以為能做模特的都得是天仙一般的美貌, 但轉念一想做老板自有道理。
她道:“什麼時候?”
餘清音早在邀請她是時候就做好準備,區彆隻在於發視頻的賬號是哪個而已。
她掐算著快遞的日期:“下周六, 預計要一整天, 外景在頤和園拍。工資是八百塊, 管兩頓飯。”
陳頌蘊每個月的生活費是一千五, 在首都隻能算剛夠用。
她很快把怎麼用錢安排好,說:“好, 幾點出門呢?”
餘清音:“妝造起碼要兩個小時, 六點能起床嗎?”
偶爾一次,還是可以的,更何況現在是看在錢的份上。
陳頌蘊:“那我直接到頤和園是嗎?”
餘清音:“不用,你直接到西門,我去接你。”
兩個人又溝通好若乾細節, 掛掉電話後彼此都很滿意。
餘清音的潛力股名單上,陳頌蘊的名字後面暫時打個問號。
好在她還有彆的候選人,馬不停蹄對接下一位——中文係的大三學姐趙琦。
說起趙琦這個人,就不得不先提餘景洪。
自打暑假從西藏騎行回來,餘景洪就沉浸在自行車的世界裡無法自拔。
他跟幾個同學成立了俱樂部之後,每周都舉辦各種各樣的戶外活動,參加的人不局限於理工的學子,範圍還逐漸擴大。
隊伍壯大到B大,常客之一就是趙琦,兩個人的關係處得不錯。
兄妹倆一起吃飯的時候,餘景洪還特意提趙琦的名字,說:“都是一個學校的,你們沒準認識。”
也不看看一個學校有多大,餘清音連本係的人都不能認個囫圇,更何況是不同屆的學姐。
但考慮到堂哥這種死直男很少對彆的女生欣賞,她還是生出一些好奇。
餘景洪向來很願意把自己的朋友介紹給堂妹,或者說從小到大他們的交友圈就有一半是重合的,當即給兩人牽了線,會面地點選在B大食堂。
吃過一頓飯,大家就算是認識了,偶爾在學校見面會停下來聊幾句。
但論及要簽約之類的,是個人都會變得謹慎。
趙琦和陳頌蘊不一樣。
她性格外向,熱愛一切戶外運動,曬著小麥色的皮膚,剪著利落的短發,善於和人打交道,做事心中自有計較。
因此餘清音聯係她的時候,她也沒覺得十分離奇,隻是把重心放在合同的各項條款上。
在商言商嘛。
趙琦雖然自己看不太懂,但家庭能給些助力,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跟父母商量的,總之幾天後跟餘清音定好詳談的時間。
周二下午,雲蘭會的3號包間。
這家店的名字起得很像餐廳,實際上是咖啡店,位置坐落於胡同裡的四合院,光看面積就知道菜單不便宜。
餘清音還是第一次來這,對著院子裡擺飯的花找角度。
拍沒幾張,趙琦從正面出現:“清音,你來啦。”
熟稔得這兒像是她的家。
餘清音心想平常看她穿的都是最普通的運動品牌,沒想到細節處透出點端倪,
她倒也沒因貧富另眼看人,笑道:“剛到,你等很久了嗎?”
趙琦:“正好有幾個朋友在這,就早點到了。”
朋友?餘清音沒順著問,隻是說:“挺巧的,我們坐哪?”
趙琦手一指,兩個人順著回廊往前走,進到包廂裡坐定。
站在門口的服務員拿著菜單過來問:“兩位嗎?”
餘清音點點頭,一邊問:“我第一次來,趙琦,有推薦的甜點嗎?”
趙琦說了兩樣,點完餐之後並不著急進入正題,反而聊著些無關緊要的日常。
這種時候,好像誰先開口就落下風。
餘清音自認定力比小孩子應該好一點,眼睜睜看著話題跑偏,都開始吐槽起留園食堂新上的糖醋排骨了。
比來比去的,趙琦先耐不住。
她抿抿嘴:“景洪知道我今天來見你,說她妹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老板。”
餘清音:“他的原話肯定不是這樣。”
人家是一家子兄妹,怎麼講都可以,複述出來就不合適了。
趙琦:“我大概總結出來的。”
果然如此,餘清音跟對面的人相視而笑,彼此好像都找到突破口。
她道:“最善良不至於,我到底是要掙錢的,但能保證有底線。”
趙琦從小跟著父母耳濡目染,對做生意不敢說門清,心裡好歹是有數的。
她學著大人模樣:“不掙錢的事咱也不能乾啊。”
又道:“你的合同我請律師看過,大部分定得很公道。”
剩下的小部分,就是需要洽談的空間。
餘清音也不意外,甚至是有點高興的。
她心想有商量才有後續,說:“任何問題都可以談的,隻要公司做得到。”
趙琦是有備而來,不過聽得出來她的很多話都是律師教過的。
餘清音也算半隻腳踏進行業的門檻,自然能敏銳發現。
但她假裝不知道,還是認真地談判。
你來我往的,趙琦漸漸有點支撐不住。
她也不強撐,掏出手機:“不好意思,我得谘詢一下。”
打字沒有通話來得快,餘清音識趣道:“我去院子裡拍幾張照,晚上好發微博。”
她的背影剛消失在門縫裡,趙琦就撥通律師的電話。
說去院子裡拍照的餘清音其實也不是特彆的遊刃有餘,坐在院子的花牆下場外求助。
她畢竟還是學生,涉及專業的部分還是得找人。
餘光裡,她一直盯著3號包廂的位置,等看到人出來雲淡風輕:“那就先這麼定了,具體的你發郵件給我。”
好像電話那端隻是平常的商業夥伴。
裝得太好,趙琦自然不知道剛剛發生的一切。
談判這種事情,有時候比的就是心態,她不自覺有一種占下風的錯覺,說:“差不多吃晚飯了,換個地方嗎?”
餘清音:“好啊,你想吃什麼?”
很多事情都是這麼一頓一頓飯聊定的,等吃完晚飯幾乎就剩最後的簽約了。
連日來的東奔西走和被拒絕總算有點成果,餘清音興奮不已。
她跟許致遠簽約的時候太順風順水,半點努力過後的成就感都沒有,現在細想起來這好像是公司成立後的□□,在樓下的便利店拎了兩瓶啤酒回家。
嶽陽加班回來就看她一手鴨脖一手酒瓶,了然道:“看來大事將成。”
餘清音笑得含蓄:“還沒到最後時刻呢。”
嶽陽挨著她坐下:“跟我還不坦誠?”
餘清音:“我是怕希望最大,失望更大。”
這倒是,像嶽陽臨時被人放鴿子的次數也不少。
但他是男朋友,總不能光潑冷水,想想說:“那其她人聯係得怎麼樣?”
餘清音的社交圈子不大,但跟工作扯上關係就很有掘地三尺的精神。
她掰著手指數:“陳頌蘊約了拍攝,趙琦周五簽合同,柳映跟我說還要考慮,曾童對分成的異議比較大,但她本來有粉絲基礎嘛,總之還要再商量。”
這樣看來,進展得好像不是特彆的順利,竟然一個定下來的人都沒有。
嶽陽:“你不考慮簽男生嗎?”
餘清音:“我現在手裡有限的資源基本都是美妝之類的,更適合女博主。”
她微博粉絲也有二十萬,合作過的品牌方不少,這都是後續可利用的人脈。
嶽陽心想也是:“總不能分許致遠的資源。”
是啊,要是許致遠肯做股東的話,這麼做才是合適的。
餘清音心裡琢磨著還是得想辦法說服他,不過還沒想好話術,說:“就差不多這樣吧,我先把企劃書交上去。”
創業比賽跟彆的不一樣,交企劃書隻是第一步,最後的結果根據實際經營來評分。
運氣好的話,比到一半估計就能拉到投資。
雖然還沒看到錢,但餘清音已經在腦子裡想好哪裡需要錢了。
她心想公司做大做強還是要先走向正規經營,有錢後肯定得租個辦公室,再配專業的團隊,起碼化妝開車不用自己來。
真是光想象,她臉上就露出奇異的微笑,好像提前走上人生巔峰。
嶽陽光靠表情琢磨不透她的想法:“這麼笑成這樣?”
餘清音拍拍他的肩:“等著我發財包養你吧。”
吃點軟飯,也算是小情侶的情趣吧?
嶽陽雖然沒有這個意思,但想想還覺得挺有趣的:“那咱們家就指望你了。”
餘清音嗔道:“誰跟你是一家的。”
這話嶽陽可不能認,一臉受傷:“我都是你的人了,難道現在你要始亂終棄?”
餘清音差點沒被口水嗆死,咳嗽兩聲:“你給我好好講話。”
嶽陽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乾笑:“我覺得說得挺好的啊。”
好什麼,餘清音看一眼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沒有沾到油的小拇指在手機屏幕上劃拉一下。
她沒有刻意躲避,嶽陽看清發信息的人,問:“餘景洪找你?”
餘清音嗯一聲,懶得一直打字,索性打個電話。
手機那端的餘景洪應該是剛運動完,喘得都快說不出話,斷斷續續:“芍藥居、燒烤、好吃、要不要、嶽陽來。”
意思是芍藥居有家好吃的燒烤,讓她叫上嶽陽一起來。
得虧是一起長大的默契,餘清音拚湊出個大概,心想騎車路上的誘惑還真不少:“都快十點了,你自己吃吧。”
那太可惜了,餘景洪:“特彆、好吃。”
他都上氣不接下氣,還得專門打個電話來邀請,這得是多好吃的燒烤呢?
餘清音有瞬間的心動,扭過頭剛想問男朋友的意見,發現在他已經在穿襪子。
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問的。
餘清音:“等我們,馬上到。”
餘景洪這才說出最重要的一件事:“記得、帶錢。”
得,原來是找個買單的。
餘清音翻個沒人看見的白眼,還是帶上錢包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