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清音做事很有效率, 說要簽約新人,馬上從關係網裡扒拉出倆好苗子。
效率之快,讓嶽陽都疑心她是早有準備。
不過他隻負責給出建議, 對具體的工作不發表任何意見, 聽完沒表達任何想法。
餘清音也不需要彆人的話才能下定決心, 風風火火就出門去跟人談事情。
她今天是為著商業目的, 打扮得頗為正式, 偏偏背著個雙肩包, 看著背影真是有種裝大人的感覺。
也不知道是有多著急, 嶽陽無奈追出去道:“清音, 等會。”
餘清音已經跑到一樓。
她從樓梯的縫隙裡仰頭看, 兩隻手乖巧地放在背包帶上。
嶽陽的表情越發的柔和,提醒道:“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餘清音還以為是自己沒帶鑰匙,摸摸口袋無所謂道:“沒事, 你不是在家呢嗎。”
今天是周末, 嶽陽難得不用加班, 早預備好打一天遊戲。
他心想自己肯定會好好在家等她回來的, 也不再賣關子:“要不要換個包?”
說得夠委婉的,但也足以讓餘清音反應過來。
她還沒抬腳, 嶽陽已經問:“哪個?我給你拿下去。”
能省力氣當然是好的, 餘清音:“藍白色,大的那個。”
她要帶的東西多,否則不會下意識背著平常上學用的包。
嶽陽隨手從門後的掛鉤上取下, 送下去給她又拎著雙肩包上樓。
等他從廚房望出去的時候, 女朋友的身影已經出小區。
餘清音沿著馬路走幾步,拐個彎朝學校去,比約定的時間早十五分鐘在咖啡廳等人。
周末的店裡人多, 占比最大的是練口語的學生們,語種複雜得讓人以為置身在聯合國。
左邊是法語,右邊是德語,餘清音的腦子都跟著嗡嗡響。
她排除掉那些紛擾的部分,深吸口氣把文件夾拿出來,還沒來得及看兩頁,就精準捕捉到靠近的腳步聲。
抬頭的那瞬間,跟剛要張嘴的陳頌蘊對上眼,兩個人很有默契相視而笑。
那種不怎麼熟悉的尷尬蕩然無存,連開頭都顯得很自然。
餘清音:“喝點什麼?”
陳頌蘊揮揮手上的單子:“已經點過了。”
她說話的同時拉開椅子坐下來,臉上始終掛著客套。
餘清音跟她隻是在學生會的活動上打過幾次交道,較真說起來並沒有太多交情。
但交情於某些人而言,實在是再容易建立不過的,因此她道:“我給你發消息的時候是不是嚇一跳。”
陳頌蘊誠實道:“如果咱們不是認識,我會以為你是騙子。”
無緣無故問她要不要簽約,聽著著實像大街上發傳單的。
是人都會有疑慮,餘清音:“網上說得不清楚,我現在給你從頭捋一遍,行嗎?”
陳頌蘊就是想聽這個才出門的,抿一口服務員剛端上來的拿鐵,拿出本子:“你說,我聽著。”
她翻開的瞬間,餘清音瞥到幾個不知道是哪國文字的筆跡,心想這大概是平常上課用的筆記本。
一物多用,很有學生的風範。
餘清音卻不能在此刻把她當作什麼都不懂的人敷衍,先說:“我看過你的微博。”
這時代幾乎人人都有,並沒甚麼稀奇的。
陳頌蘊試著回憶:“好像沒發過什麼特彆的?”
餘清音:“有一組穿漢服的照片。”
漢服?陳頌蘊記起來了。
那是上學期曆史係組織的活動,她跟舍友一起參加的,留下幾張還不錯的紀念照,一股腦全發在網上了。
現在想想,那照片好像也沒好得讓人覺得自己可以當明星的程度。
陳頌蘊更加不解,頭微微向□□:“好像也沒有很好看。“
餘清音一字一句:“超級漂亮。”
用四個字來形容,陳頌蘊天生有一種國泰民安的大氣,非常的適合漢服一類的打扮。
唯一可惜的是她不擅長妝造,照片裡從上到下都透露著一絲違和。
大概如此,她本人並沒覺得有多麼吸引人,被誇之後不好意思:“謬讚了。”
怎麼會,餘清音對自己的眼光還是充滿信心的。
她仔細分析過市場,覺得漢服博主現在還不泛濫,說:“你先天條件好,如果在服裝搭配和妝容上下功夫,估計自己都會眼前一亮。”
是嗎?陳頌蘊摸摸自己的臉,有些不確信:“我化妝也不好看啊。”
餘清音:“那是沒找到適合你的。”
陳頌蘊也不是毫無準備來的,昨天連夜把她的微博翻個遍,知道她在美妝類目上小有名氣,問:“那我適合什麼樣的?”
她今天也是化妝了才出來的,兩道韓式平眉生生把骨子裡的端莊砍去分。
真是如明珠蒙塵,餘清音道:“光講不具體,要不我給你化一個試試?”
陳頌蘊有些心動,左右看:“在這兒嗎?”
她眼神詫異,絲毫不掩飾其中的慌張。
餘清音卻是相反,懊惱道:“我沒帶化妝包。”
不然的話也能證明一下她有打造新形象的本事。
陳頌蘊更驚慌了,連連擺手:“不用不用,那太麻煩了。”
這算什麼麻煩,餘清音:“如果你有意向簽約的話,我這裡有一份初步的計劃。”
她把趕工出來夾在一起的幾張A4紙遞過去,一邊說:“公司規模不大,現在什麼事情都是我來做,像許致遠上節目,偶爾都是我化妝。”
許致遠大小是個公眾人物,在這幾屆學生中有點名氣。
陳頌蘊還在食堂見過他兩次,心想原來長這樣的人也要化妝。
她不免好奇:“電視台不給化嗎?”
餘清音也不美化世界,實誠道:“看節目組,我們還是小公司,趕上忙活誰都顧不上。”
除非是大型活動,才有面面俱到的安排。
社會真是複雜,陳頌蘊訕訕道:“但我要是加入公司,會上節目嗎?”
說句實話,也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的。
餘清音暫時沒那麼大的實力,說:“你邊看第二頁我邊說。目前而言,我對你的未來規劃是在微博上……”
陳頌蘊豎起耳朵聽,開始還能跟得上,到最後還是有點茫茫然。
她知道做博主是掙錢的,但出於受到的傳統教育,對其中蘊含的巨大利益有種隱隱的擔憂:“會不會耽誤太多的學習時間?”
餘清音:“絕對不會。你看現在公司就我和許致遠,誰都沒耽誤。“
她的成績如何,陳頌蘊不太清楚,但知道許致遠是能競爭全校獎學金的人——每個院係隻有兩個參加評比的名額,激烈程度可見一斑。
這樣看來,好像還真能兩者兼顧。
陳頌蘊家境普通,對能掙錢這件事心動是正常的。
然而她也心知肚明涉世未深的人容易上當受騙,保持最後的謹慎:“我需要再考慮一下。”
餘清音:“應該的,這不是小事。”
她本沒指望一擊得逞,早有一事無成的心理準備。
倒是陳頌蘊過意不去,心想人家是為自己忙活。
她猶猶豫豫:“要是我不簽的話,還有彆人嗎?”
餘清音:“漢服這個方向的暫時隻有你。”
畢竟潛力股又不是大白菜,隨便薅一把都有。
雖然非她本意,陳頌蘊還是有點內疚。
她道:“那要是沒有彆人的話,我可以試試。”
什麼叫單純,這才是單純。
答應不答應都是個人的選擇,她居然為此產生不安。
餘清音:“你還是再想想,畢竟前期會比較難熬,賬號不是一下子就能做起來的,甚至有可能付出許多都失敗。”
她沒有翻雲覆雨的手段,隻能是儘力而為。
這麼一說,陳頌蘊越發覺得她不是壞人。
她的想法有時候挺簡單的,抿抿嘴:“你應該不會騙我吧?“
騙子難道會把字寫在臉上嗎?餘清音莫名想起自己上輩子剛開始工作時候的樣子,覺得也許初出茅廬的人都是這樣。
她倒沒有笑話誰的意思,隻是克製不住嘴角上揚:“起碼目前為止,跟你說的句句屬實。”
陳頌蘊也覺得自己問得怪好笑的,不自在地撓撓臉,短促的啊一聲:“簽約的話,你們會給我交五險一金嗎?”
要是那樣,她畢業的時候就不是應屆生了。
五險一金?餘清音沒想到畫風一轉回到這兒,愣了愣神:“代理合同不是雇傭關係,不會給你交的。“
哦,陳頌蘊其實不太懂兩者之間的區彆。
她畢竟隻是大二的學生,知道的一切都是道聽途說,這會眨眨眼:“那我以後還可以考公務員嗎?”
餘清音沉默兩秒:“可以考,但有的公務員不讓從事副業的。如果是這種情況,我們可以和平解約。”
那就好,陳頌蘊更加鬆口氣。
她道:“那我再糾結一下,明天給你答複可以嗎?”
理所當然的事情,餘清音把準備好的資料都給她:“這些你留著看,有問題隨時找我。”
陳頌蘊用力地點點頭,眉間有驅散不了的困惑。
她今天接收太多認知以外的事情,還得回去理順思路才行。
餘清音目送著她走,心裡多少也有點拿不定。
她滿懷心事回到家,敲了兩下門沒人應,才拿出手機要撥通男朋友的電話,就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
嶽陽雙手都拎著東西,跨過最後的幾步階梯:“這麼早?我水果還沒切呢。”
看他的意思,好像是本來打算弄個滿漢全席來迎接。
餘清音的心情陡然好起來,撒嬌毫不含糊:“想早點回來見你。”
嶽陽隻恨自己騰不出手來抱她,示意:“鑰匙在左邊。”
餘清音的手伸進他的口袋,指尖的溫度觸摸到肌膚。
嶽陽全身緊繃,無聲地在心裡倒吸口涼氣。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應該在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