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景洪今天是自己騎車, 本來打算溜達一圈就回去,可惜路過芍藥居的時候被路邊的燒烤吸引,坐下來才想起來自己沒帶錢。
準確來說,手機殼裡還是有以備不時之需的十塊錢的。
區區這點, 在物價高昂的首都連羊肉串都不夠買倆, 但他知道有人買單, 有恃無恐點滿滿一桌的烤串。
餘清音剛踏進煙火味氣息濃重的小店,就看到堂哥得瑟的背影。
她沒好氣捏著拳頭捶過去:“早知道不來了。”
出拳很快,看著很用力,實際上是輕飄飄的。
餘景洪咬著簽子, 連點皮肉傷都沒有受, 回過頭還笑嘻嘻:“來得挺快。”
這個點不堵車, 一路暢通無阻。
嶽陽坐下來掰開雙筷子, 先遞給女朋友, 一邊說:“你們學校沒有門禁嗎?”
餘景洪得意挑眉:“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餘清音才不管他跟學校耍什麼小把戲, 說:“騎得太多也傷膝蓋的,你得有分寸。”
餘景洪最近對運動產生的內啡肽上癮, 左耳進右耳出,而且自我認知明確:“也不知道這段新鮮勁什麼時候過去。”
他都這麼說了,餘清音也不好再講彆的, 坐下來夾一筷子娃娃菜:“我晚上見了趙琦。”
又不是什麼秘密的事情,餘景洪:“她剛剛就跟我講了。”
剛剛?餘清音不動聲色:“看來你們的關係是真的不錯。”
餘景洪沒有察覺到那些若有似無的試探, 單純道:“還行, 她挺有意思的。”
什麼樣的情況下,男生會覺得女生有意思?
餘清音:“那你對她什麼意思?”
好像在講繞口令,餘景洪第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他咳嗽半天不敢置信:“你滿腦子隻有談戀愛嗎?”
這話怎麼有點熟悉, 餘清音沉吟片刻,想起來自己以前一直是這麼評價好友陳豔玲的。
她道:“一般人都會這麼想的,不信你問嶽陽。”
嶽陽在兄妹倆的對話裡向來保持沉默,聽到自己的名字:“嗯,確實如此。”
什麼此不此的,他一看就是馬屁精。
餘景洪切一聲:“我們就是朋友,她跟我們俱樂部的其他人也挺要好的。”
是這樣嗎?大概是他從小跟女生都不這麼親密,乍然出現個異性,餘清音總是格外關注。
她琢磨了一遍沒抓到“把柄”,想想說:“反正你要是談戀愛了,肯定得先跟我講。”
這是當然的,餘景洪扔掉一塊雞骨頭:“放心,離那天還很遠。”
越是這樣說,越是很快要打臉。
餘清音:“勝男上次也這麼講,結果兩個禮拜宣布有男朋友了。”
陳勝男都有男朋友了,那她們這個高中好友三人組不就剩一個?
餘景洪喝一口可樂:“果然,陳豔玲是不好找對象了。”
餘清音在桌子底下踢他:“人家豔玲在學校很受歡迎的,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就陳豔玲那個母老虎,整天張牙舞爪的。
餘景洪冷笑:“彆因為你們是好朋友就瞎袒護。”
餘清音自然要為好朋友站台:“等著,我找出證據給你看。”
餘景洪還以為是什麼聊天記錄之類的:“我猜是P的。“
他這個愛抬杠的勁頭,可真是少見。
嶽陽知道女朋友的好朋友們有誰,隻是了解得不多,忽然生出一絲好奇。
倒是餘清音習以為常:“你彆老針對豔玲。“
明明說的都是實話,餘景洪:“你才是,彆偏心。”
不知這麼的,他說這話的樣子跟陳豔玲平常說他壞話的樣子對上了。
餘清音總覺得有哪裡古怪,拿出手機按幾下遞過去:“給你看。”
餘景洪一雙手都是油,擦乾淨之後接著,一邊說:“沒興趣看。”
口不對心啊這是,連嶽陽都瞅出點端倪,拋給女朋友一個眼神。
餘清音其實也隻是模模糊糊的念頭,聳聳肩表示不清楚。
得,看來是有些旁人都不知道的故事。
嶽陽下意識保持沉默,隻是多出些看好戲的戲謔。
餘景洪倒沒發現對面小情侶的互動,隻是看完堂妹手機上的帖子說:“所以有人在宿舍樓下給陳豔玲表白?”
餘清音:“對啊,又送花又擺蠟燭的。”
她語氣浮誇,好像是多麼好的事情,其實一點都不喜歡這種大庭廣眾的告白。
餘景洪卻沒聽出來:“俗氣,沒發現你這麼沒品位。”
又道:“嶽陽,下回你也給她整一個。”
嶽陽心想夠酸溜溜的,看熱鬨的雀躍溢於言表,附和著:“行,女生都喜歡這種。”
靠,一對沒品位的臭情侶。
早知如此,餘景洪覺得剛剛還不如站在路邊流口水呢。
他道:“嗬,那你們臭味相投。”
哦,全是嫉妒。
餘清音:“所以你沒有女朋友。”
餘景洪茫茫然眨著眼:“所以陳豔玲答應了?”
他不明緣由的,心臟好像被誰捏一下。
到底是一起長大的,餘清音私心裡還是覺得哥哥們是能代表親情的最重要的人。
她沒有再叫人乾著急的想法,說:“沒有,豔玲把人罵了一頓。”
要不說是母老虎呢,餘景洪的眉頭不自覺舒展開來:“那下次誰還敢喜歡她?”
餘清音意有所指:“也許現在就有呢。”
有就有唄,餘景洪撇撇嘴:“愛談就談。”
又道:“一個兩個的,都不知道好好學習為何物。”
且不說他對面的兩個人從前在成績上各方面都碾壓他,就說他平常對學業的態度也稱不上廢寢忘食。
餘清音對他那些自己都沒發現的隱秘有初步的猜測,問:“那你什麼時候談?”
不是,怎麼今天老是聊這個。
餘景洪惡狠狠咬一口牛肉串:“下輩子。”
這人,腦子是不是壓根沒開竅?
餘清音不知道怎麼戳破,也不知道陳豔玲的想法。
她好像遇到很棘手的事情,欲言又止。
見狀,嶽陽的手肘輕輕碰女朋友一下:“你不是要給王姐回個電話嗎?”
王姐?餘清音一時沒能接上茬,好在她反應不慢,很快融入新劇情:“對,我去外面打個電話。”
嶽陽雖然想支開她,還是叮囑:“彆走太遠。”
大晚上的,她也不放心。
餘清音點點頭就朝外走,裝模作樣站在樹下研究手機。
她光站這兒吹風也沒意思,一琢磨正好找陳豔玲聊聊天。
陳豔玲在廣東上大學,這個點已經窩在熄燈後的宿舍床上玩手機。
她的視頻看到一半被打斷,接通之後說:“等會,我去洗手間跟你講。”
餘清音說完“沒關係”就等著她再度開口,鞋底無聊地在地上摩擦。
沒一會,陳豔玲道:“你怎麼還沒睡?”
餘清音:“跟我哥吃燒烤呢。”
好友雖然有兩個堂哥,但陳豔玲敏銳知道是指誰。
她道:“不到月底,他就開始蹭吃了?”
看來餘景洪這形象不怎麼好嘛,餘清音:“等以後他掙錢了就好。”
這話不是光好聽,上輩子餘景洪研究生畢業後做程序員的工資高,反而成為接濟堂妹的那個。
陳豔玲才不關心餘景洪將來如何,乾巴巴:“祝他成功。”
光從語氣裡很難分辨出真實的情緒,餘清音:“他工作後肯定會過得不錯的。”
是嗎?陳豔玲:“看來全世界隻有做老師是穩定的窮。”
她讀的是師範類的專業,就業好像已經被定型,偶爾生出點迷茫。
餘清音:“你之前不是想讀雙學位?”
快彆提了,陳豔玲:“那我連周末都沒有,好慘。”
快樂的大學生涯都享受不到,實在太可憐了。
餘清音:“那跨專業考個研怎麼樣?”
考研好像不錯,陳豔玲:“可以誒,你以後是不是會一直在首都?我考去那邊怎麼樣?”
餘清音簡直舉雙手同意:“起碼未來十年都會在。”
那大家就能再聚首了,雖然還沒考上,陳豔玲已經看到光明的未來。
她道:“我明年研究專業,讓我先緩口氣。”
人生大事,總得慎重考慮。
餘清音:“B市的學校多,可以好好選。”
況且首都的大學好像也有一圈光環,陳豔玲越想越美,忽然問:“你這是坐在餘景洪對面跟我聊天嗎?他是不是嘲笑我了?”
堂哥在她眼裡到底是什麼樣子,餘清音:“沒有,我吃撐了,在消食呢。他跟嶽陽在光盤。”
餘景洪也就這麼點作用了,陳豔玲:“希望彆撐死他。”
隔著這麼老遠,明明一年也見不了兩次面,怎麼還像是有深仇大恨的樣子。
餘清音:“他最近得罪你了?”
陳豔玲咬著牙:“他昨天評論我的朋友圈說‘笑得很傻‘。”
餘景洪這張嘴,乾脆縫起來算了。
餘清音還沒來得及幫著她罵哥哥兩句,就聽到對面繼續說:“我能忍嗎?我立刻把他那些還沒刪掉的非主流說說都截圖發在朋友圈了。”
居然有這出,餘清音都很難評價了,看一眼燒烤店內聊天的兩人歎口氣。
嶽陽跟餘景洪不知道女生們對話的主題,有一搭沒搭的說著話。
嶽陽深諳不動聲色打探事情的技巧,漫不經心:“清音高中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哦,打探消息來了。
餘景洪:“整天好好學習。”
嶽陽:“那業餘生活呢?”
業餘?餘景洪回憶一下:“清音不愛交朋友,就是跟陳若男和陳豔玲一起玩,吃點炸串逛逛公園之類的。”
很好,拐到主題了。
嶽陽:“陳豔玲?就是你們剛剛提到的女生?”
誰提到了,餘景洪鼻音應一聲,顯然不太願意接話。
但嶽陽撬開彆人的嘴很有一套,自問自答:“想起來了,表白這個事清音那天提過。”
誰關心啊,餘景洪再喝一口可樂,喝出一種借酒澆愁的豪邁。
嶽陽暗笑在心裡:“三個女生在群裡罵一晚上,說陳豔玲之前已經拒絕過那個男生了,他還敢來,是想利用群眾。”
夠不要臉的,餘景洪:“這男的有病吧。”
他一臉的義憤填膺,畫蛇添足道:“是個爺們都看不慣。”
誰說不是,嶽陽:“你們都是高中同學對吧?”
餘景洪點個頭:“嗯,但不熟。”
看上去可不像是不熟,嶽陽總算知道女朋友為何總罵哥哥是木頭腦袋了。
他好笑道:“我聽著還以為你們關係不錯。”
耳朵這是長在後腦勺了吧,餘景洪:“你聽錯了。”
嶽陽:“可我看你挺關心她的。”
看來眼睛也是長後腦勺了,餘景洪:“你女朋友就這麼幾個朋友,要是出點事她得多著急。”
理由很不錯,可惜缺乏說服力。
嶽陽挑破:“我還以為你是對她有意思呢。”
看來心眼也缺一半了,餘景洪反應過度:“絕對不可能。”
喊完他自己都愣住,罵一句:“我操。”
餘清音被外面的風吹得臉疼,想著進來偷聽他們聊什麼,結果隻聽到句臟話。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罵她呢?她道:“你們吵架了?”
餘景洪神色尷尬:“沒有。”
語速快得誰都知道是撒謊。
餘清音的眼神狐疑,在兩個男人身上轉一圈。
嶽陽跟女朋友擠眉弄眼,其中隱藏的信息太多。
餘清音一時半會不能領會,看一眼手表:“很晚了,走吧。”
對對對,餘景洪現在迫切地離開此刻,好像一顆心被誰剖出來放在太陽底下晾曬。
他反正不用付錢,騎著自行車倉皇逃離。
這背影,簡直像是吃了霸王餐跑路,餘清音不由得問:“你跟他說了啥?”
嶽陽:“沒什麼。“
不過是幾句實話,攪擾得餘景洪一夜未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