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七十六 長談(1 / 1)

人的念頭變化莫測, 餘清音的愛意持續不長。

儘管嶽陽非常的小心翼翼落筆,還是把她的企劃書改得面目全非。

不應該啊,餘清音眉頭緊鎖:“怎麼感覺沒有多大進步。”

按照一百分製, 她還以為起碼能及格呢。

嶽陽先親她一口才說:“你這是要拉投資的,得寫出值百八十萬的樣子。”

總之潛台詞是現在這份暫時不值, 餘清音咬著後槽牙:“我還就不信了。”

她捏著拳頭隻差對天發誓,順便推一下男朋友:“現在看到你有點生氣。”

親那一下果然沒錯,看來晚上隻有吃素的份。

嶽陽乖巧地躲到一邊不惹人煩,憋屈地在餐桌辦公。

餘清音獨自占據兩米長的大書桌,到客廳裡倒水的時候問:“是不是有點不滿意?”

嶽陽敲鍵盤的手一停, 回過身張開懷抱:“絕無此意。”

說話就說話,老想動手動腳的做什麼。

餘清音斜眼看他,頭發一甩就走了。

嶽陽有一種自己成了她甲方的感覺,心想老是把成果退回的人很該遭受點“報應”,無可奈何搖搖頭。

餘清音其實也沒真生氣, 就是鬨著玩的。

她隻是有點煩這個企劃書老是寫不好, 第一次知道什麼叫隔行如隔山。

唯一的好消息, 大概就是家裡有個隨叫隨到的谘詢師。

餘清音被慣得厲害, 思路卡住就扯著嗓子喊:“嶽陽嶽陽。”

嶽陽lian的an都顧不上打完, 立刻站起來應:“來了。”

幾步路的距離而已, 他都跟飛一樣。

餘清音扁扁嘴看他:“你為啥說我不具體?”

嶽陽挑的刺太多,自己都忘記。

他彎下腰湊近看,順便再占點便宜。

到底是有求於人,餘清音哼一聲沒說啥。

嶽陽見狀把笑憋回去, 手指在A4紙面上劃過:“發展方向是很重要的,你光說會擴大經營是假……。”

後面的詞是跟同事說話常用的,跟女朋友可得收著點。

可惜收得太晚, 餘清音:“我要是玻璃心,今晚先炸你。”

她哼哼唧唧表示不滿,圓臉都像是下一秒要爆炸的大氣球。

嶽陽還是抱住她:“我們寶貝才不會。”

又道歉:“我措辭有問題,全是工作上的壞習慣,忘了誇你。你的構思比我們公司很多實習生好,還聽勸。”

他們公司招人要求高,專業對口,畢業院校還指定。

這種誇法讓餘清音勉強覺得些許安慰,也生出好奇:“你上班的時候都很凶嗎?”

嶽陽對自己的評價頗高:“是專業。”

經手的項目最少都是八位數以上,一絲一毫的馬虎都容不得,他在工作上其實有點不近人情,但不妨礙做得好。

餘清音隻見過他跟同事和客戶講電話的樣子,缺乏太具體的想象力。

她撒嬌:“所以跟我說話也凶巴巴。”

嶽陽覺得剛剛的態度還稱不上凶巴巴這三個字,但考慮到平常對她確實很慣著,自我反省:“我錯了。”

餘清音反倒變張臉:“你對我要求高是為我好,我又不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

當然,她也是普通人一個,被否定有瞬間的不悅是正常。

嶽陽:“咱們是宰相肚裡能撐船。”

又說:“明天帶你去吃烤肉,吃完咱們逛逛?”

餘清音弄亂頭發:“算了,我還是抓緊時間搞事業。你先欠著。“

答應她的事情,嶽陽從來沒忘記過。

他點點頭答應,再膩歪幾句才說:“項目最重要的是落地的可行性,盈利的關鍵點還不夠吸引人。”

餘清音心想新漾這家小公司好歹有許致遠這個小招牌,已經很有盈利的派頭。

不過她也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說:“我沒發過財,總覺得現在怪好的。“

嶽陽念大學的時候也沒想過掙錢的事情,每天還不是樂嗬嗬的。

他道:“已經很厲害了。”

餘清音說的其實是上輩子。

大概是日子一天天變好,她偶爾會有種擔憂,生怕多做多錯,連此刻的美好都留不住。

但人嘛,總得勇敢一點。

她抬頭看一眼天花板,好像想突破虛空看到把自己送到重生之路上的冥冥之中。

嶽陽不明所以,順著望過去:“怎麼了?”

餘清音:“在想我的事業藍圖。”

嶽陽看得出她下定某種決心,悄悄嘀咕:“怎麼覺得我又要進冷宮。”

他的不安沒有馬上實現,餘清音黏著他:“聽聽我的新計劃。”

這眨眼的功夫,怎麼就出新計劃了。

反正是抱著她,嶽陽徹夜不眠都可以,很有耐心:“要不要給你點杯奶茶再說?”

餘清音不假思索:“要大杯的。”

等外賣的功夫,兩個人一邊細說。

餘清音:“其實致遠是個很好的模版,但他已經太現成了,投資人未必買單。而且他對工作的主動性不強,上限肉眼可見。我現在需要的是再簽約一兩個有潛力的人來打造……”

說白了,以許致遠對工作的意願和學業的追求,新漾要是全寄托在他身上,大發展肯定是指望不上。

嶽陽越聽越進入工作狀態,隻是態度溫和,好到同事們要是看到會以為他被鬼附體的程度。

但他對女朋友向來是這樣,因此餘清音沒有被優待的自覺,連奶茶都等人插好吸管遞到嘴邊才喝一口。

嶽陽也沒覺得有哪裡不對,隻是聽她再說幾句,無奈道:“你得站在資本家的角度看問題。”

以新漾現在跟許致遠簽的合同,也得虧雙方都是好人,不然得有一個栽大跟頭。

餘清音則是面露驚恐:“我這樣還不夠資本家嗎?你們資本家未免太過分了。”

她還以為自己的想法已經為公司爭取最大的利益,沒想到得到的評價還是心慈手軟。

嶽陽糾正:“我跟你是一派。”

又道:“但那樣錢跟咱們就不是一派。”

雖然沒想著壓榨誰,可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利潤空間總得握在手上。

嶽陽心想壞人得自己來當,說:“以後簽合同,分成要先按三七開。”

多少?餘清音囁嚅:“不太好吧。”

她也不是聖母,隻是覺得公司占不了這麼多,畢竟連許致遠這樣的分成比例她都是有賺頭的,更遑論三七開。

嶽陽:“你一開始就把利潤壓到最低,續約的時候怎麼辦?”

沒有足夠的好處,誰能保證團隊一輩子不散,到時候前期的付出都雞飛蛋打,公司永遠花力氣在培養新人,徹底陷入死循環。

續約?餘清音沉默片刻,才反應過來任何合同都是有年限的。

她確實沒那麼多深謀遠慮,歎口氣:“我的錯,我不該把將來簽約的人都以許致遠來考慮。”

許致遠其實也是個雷,嶽陽猶豫兩秒,還是說:“你們倆關係好是一回事,但合同確實定得太鬆散。”

餘清音雖然才大二,但已經具備基本的法律意識。

她不解道:“風險我都規避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嶽陽事先說明:“我不是挑撥離間,但你定合同的時候是沒占他便宜,落在彆人眼裡未必是。”

坦白講,新漾確實靠許致遠才把招牌撐起來,餘清音的微博賬號也得他好處。

就怕人心易變,將來有捋不清的賬。

這個道理,餘清音也明白,隻是半點心機沒用在許致遠身上。

因為對方以誠待她,總叫人不忍心暗自揣度。

可真是,不知如何評價了。

餘清音一拍腦門:“年紀越大越天真。”

嶽陽不知真相,總有種被影射的錯覺。

他心想自己的年紀也不大,看天看地就是不肯上趕著承認。

餘清音是正兒八經在罵自己,說:“確實有問題,我來處理。”

嶽陽不多置喙,把話題又挪到新漾的未來發展上。

兩個人聊到半夜,小區裡隻有路燈還亮。

餘清音關窗戶的時候忽然頓住,不知道想到什麼沉默不語。

嶽陽洗漱完從洗手間出來,問:“怎麼了?”

餘清音轉身站定,看向他:“嶽陽,我覺得我們可以在一起一輩子。”

不然她那些荒誕的念頭和怪異的想法,應當同何人徹夜長談。

嶽陽敕封一生一世為世上最美好的詞彙,更貪心地對下輩子生出渴望。

即使他不知道那會會是什麼樣,卻仍舊希望同眼前人不分離。

生長在紅旗下,他曾對封建迷信嗤之以鼻,今時今日才明白,原來人有所求真的會用儘各種方法和手段。

他道:“一定會的。”

一陣風吹進來,吹亂餘清音的發絲。

她笑笑沒說話,回身關窗的時候想:年歲漸長還天真,實乃人生最大的福氣。

她有幸置身於此,合該敬謝上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