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清音料得沒錯, 兩天之後她再度見到許致遠和徐凱岩。
掐指一算,這見面的頻率已經比上個學期加起來還高。
她最近甚至見到二堂哥的次數都沒有這麼多,擺弄著可樂的吸管:“今天乾嘛?”
對面居然還吞吞吐吐的, 彼此對視一眼。
餘清音有一種孩子闖禍回家不敢講的錯覺, 手指頭在桌面一點一點:“數到。”
徐凱岩戳一下舍友:“你自己講。”
許致遠有點不好意思, 眼睛卻是亮晶晶的:“我遇見星探了。”
《超級大腦》第一期播出之後,他這張臉在小範圍內得以傳播,甚至都有經紀公司拿著合同上門了。
對方說得是天花亂墜的, 他這點年紀閱曆壓根頂不住, 躍躍欲試之中唯一的清醒,大概就是找個人問問。
餘清音作為被谘詢的那方, 好奇道:“什麼公司?”
許致遠把名片給她看:“星華娛樂。”
這個名字在這一年還籍籍無名, 但是過四五年選秀紅火的時候, 聽說過的人不少。
像餘清音這種牆頭百號的哪裡會不知道,說:“查過工商注冊信息嗎?”
查什麼?許致遠呐呐道:“隻有名片。”
又不是人民幣,上頭還印著防偽標識。
餘清音:“萬一是冒名頂替呢?”
居然有這種事,人心真是險惡。
許致遠很是詫異:“還有這樣的?”
他滿臉就差寫著“快來騙我”四個字,餘清音開玩笑:“把你賣到非洲去挖礦, 你估計都幫人數錢。”
許致遠尷尬地撓撓頭:“其實我也覺得星探什麼的,很像是詐騙。”
但人家許諾的前景太好,他一聽就沒主見。
說是詐騙, 未免蓋棺定論得太快。
餘清音記得他後來在幾個節目上很是活躍過, 賺足一陣子自媒體的紅利。
但隔行如隔山的,她也不曉得到底是哪個公司做幕後推手, 想想說:“怎麼跟你談的?”
許致遠沒彆的,記憶力一等一的好。
他漏掉的徐凱岩可以補充,兩個人一唱一和。
餘清音有一種自己當時在現場的錯覺, 忽然打斷:“等會,怎麼聽著像是簽你做練習生。”
許致遠還是知道什麼叫練習生的:“沒有啊,就說是合約代理。”
像這種合同,文件起碼得有本書那麼厚。
餘清音:“還是得有紙質的東西看一眼才行。”
許致遠還真沒有,掏出手機:“那我找她要。”
餘清音點點頭,猶豫兩秒:“我能看看你們怎麼聊的嗎?”
許致遠大大方方給她看,眼見她的眉頭皺起來,問:“哪裡不對嗎?”
這事有沒有貓膩,餘清音暫且看不出來,但這位姓方的經紀人很會騙小孩倒是真的。
明明什麼都沒做,就讓人產生感激之心。
她道:“沒什麼,招人的慣用手段而已。”
興許是有指標,畢竟出來工作也沒有誰全然赤誠,能占到自己的好處就行。
許致遠不曉得慣用的是哪些招數,說:“方姐人挺好的,還教我怎麼跟節目組的人打交道。“
他一個人如此覺得,邊上還有個徐凱岩附和地點點頭。
餘清音深吸口氣:“警惕,一定要警惕。”
許致遠正襟危坐:“凱岩也是這麼說的。”
很好,餘清音欣慰地看著徐凱岩:“長進不少。”
又偏過頭問:“隻有這家公司聯係你嗎?”
許致遠:“一家都很多了。”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能吃這碗飯,隻是開價太多不免心動。
餘清音倒覺得不至於:“第一期你的鏡頭沒多少,可以再再等等看,有競爭才有更好的選擇條件。”
又道:“當然,隻是我的建議,你自己考慮一下。”
彆人問是一回事,幫著下決定就需要很大的勇氣。
許致遠倒是很願意聽信她的話,很有隨時被騙去賣的樣子:“那就等。”
果斷得餘清音隻好更儘心,說:“第二期按搭配好的穿,你有配隱形眼鏡的預算嗎?”
許致遠的生活費其實不緊張,就是沒有花錢的習慣。
他小心翼翼問:“要多少?”
餘清音雙手抱臂,先問:“你參加節目的初衷是什麼?”
許致遠:“拿獎,加綜合分。”
又小聲補充:“還想上電視,讓我爸媽看看。”
原來出現在屏幕上也是他的意願,餘清音:“那他們現在一定很高興。“
豈止是高興,簡直鑼鼓喧天,恨不得在村裡大擺宴席。
許致遠:“比我考上B大都熱鬨。”
餘清音想象得出那場面:“那要是想以後多多在電視上出現,現在的都叫投資。”
許致遠最近被人誇得最多的是外貌,覺得此言頗有道理:“如果不超過一千塊的話。”
劃算的東西遍地都是,隻看會不會找。
餘清音領著他們去眼鏡店,一邊跟徐凱岩聊天。
這會變成許致遠沉默,心裡掐算著卡裡還有多少錢。
餘清音沒注意到,仍舊說著自己的話:“你做兼職,不如找個大公司實習。”
以兩個人的關係,她可以更加直接的給出建議。
徐凱岩有些不自信:“我還什麼都不會。”
他做些兼職是綽綽有餘的能力範圍之內,到公司裡正兒八經的上班又是另一回事。
誰又不是生來就會工作的,大學教的內容其實也不能完全應用在職場上。
餘清音:“也不會給實習生安排什麼重要任務,去試試唄。”
又說:“你簡曆先寫一版,回頭我幫你看看。”
簡曆上面要寫什麼?
徐凱岩覺得自己能往上填的一樣都沒有,看過她改的更加是不可思議,問:“這是我嗎?”
正是在圖書館樓下的咖啡廳,敲鍵盤的聲音不絕於耳。
餘清音理直氣壯:“不是你還能是誰?”
徐凱岩臉皮薄:“善於溝通和團隊協作也是我嗎?”
他好像不具備這項技能。
餘清音認真地點點頭:“當然是。”
她的態度叫人不得不懷疑起自我評定,以至於徐凱岩對自己的人生有顛覆性的認知。
他也知道包裝的重要性,猶豫兩秒道:“那,我儘量善於。”
怎麼看,不騙他兩句都說不過去。
餘清音使勁忽悠,幾乎要把他洗腦成另外的人。
徐凱岩很容易把這些話聽進去,漸漸的坐姿都變得不一樣。
前後簡直判若兩人。
餘清音深覺得廣播台應該專門為自己開辟個“知心姐姐”欄目,說得口乾舌燥才回宿舍。
她累得不行,洗完澡躺在床上看手機,掐指一算沒有聯係的時間,意識到今天又是男朋友分外忙碌的一天。
嶽陽確實忙得不可開交,擠出分鐘打個電話說“晚安”。
對他而言,這是一整天最大的安慰。
百忙之中的珍視,對經曆過工作的人來講更加昂貴。
餘清音就是吃這套,掛斷後美滋滋地入睡。
隻是睡之前她隱約覺得忘記什麼事,眼皮沉沉閉上後更加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