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餘清音是被自己嚇醒的。
她幾乎眼睛都還沒睜開,就忙著掏手機,第一時間給堂哥發消息——生日快樂!
餘景洪也是早八的課, 很快回複:【下午記得到】
他壓根不在乎幾點送上祝福這件事, 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門裡,對生日都沒有概念。
因為老家的規矩是小孩子不過生,十八歲以後才算大人。
兄妹倆打小把這一天看作最平凡的每一天, 這兩年才折騰起來。
餘清音:【知道啦!】
她起床洗漱, 收拾好出門去跑步,吃早飯的時候看微博。
昨天她把以改造許致遠的那篇發出去,不等有點讚之類的就切號,有一種不看就不知道效果的掩耳盜鈴,這會驚喜地發現居然數據不錯。
說真的,意料之外又預料之中的。
就是找上門的廣告仍然隻有賣假鞋和減肥藥的,可見這點流量著實不夠乾嘛。
餘清音倒也不氣餒。
畢竟成功本身就不具備一蹴而就的可能性, 於自己而言無數次的付出才是正常的事。
她捏著拳頭再自我鼓勵兩句,吃完早飯去上課。
上午連著的刑法和民法兩門課,老師在講台後面滔滔不絕,學生們在座位上眉頭緊鎖。
餘清音腦袋裡塞進一堆知識, 茫然地張大嘴:“原來要做律政精英的路這麼漫長。”
張穎華難得調侃;“興許我們隻能做律政墊腳石。”
更打擊人的積極性了。
餘清音覺得還是去積極搞副業的好,一邊吃三明治一邊往西花園走。
劉婉君已經等了幾分鐘,看到她先寒暄幾句。
餘清音喝口水進入正題,換成英文來交流。
兩個人坐在太陽曬不到的樹蔭下, 聊著天時間門很快就過去。
聊完, 餘清音照常指出兩個錯誤。
劉婉君口頭改完之後問:“對了,清音。你考慮再接一單嗎?”
看,東邊不亮西邊亮, 多開幾扇窗果然是有用的。
餘清音點點頭:“如果時間門適合的話,因為得看課表。”
劉婉君:“那你加她的Q,你們自己聊。”
她也不是專業的中間門人,隻是幫忙傳個話。
餘清音客氣笑笑,心想下回得請人家吃個下午茶才行。
她帶著嶄新的客戶信息回宿舍換衣服,慢條斯理地化妝。
下午沒課,做好在床上打持久戰的柳若馨問:“你晚上幾點回來,能給我帶飯嗎?”
餘清音:“大概會踩門禁,想吃什麼提前給我發信息就行。”
夠意思,柳若馨一點不挑剔:“你怎麼方便帶什麼。”
她大小姐脾氣其實很多,但又是很好養活的小姑娘。
餘清音:“那晚點再決定,我先走啦。”
她在手腕處蹭一點香水,淡淡的柑橘味將人環繞。
柳若馨湊近嗅兩下:“還挺好聞的。”
餘清音再按一下噴頭:“很清新,適合夏天。”
確實適合,柳若馨鼻子動動,揶揄著:“又是繡球送的?”
可真是敏銳,餘清音拆封之後都還沒來得及擺在桌上。
她道:“第一次用。”
柳若馨笑得更加高興:“他對你挺好的。“
她有一種發自肺腑的喜悅,好像想在此唱讚歌。
餘清音覺得她怪可愛的,說:“嶽陽聽了肯定很高興。”
誰管男人怎麼想,柳若馨搭著她的肩:“絕對不能讓他翹尾巴。”
嶽陽的尾巴會翹嗎?餘清音其實有點想象不出來那樣子。
她邊琢磨邊往包裡放東西,最後拉拉鏈出門去。
餘景洪定的地方在他們學校附近的一家KTV,這個點隻有百無聊賴的大學生們瞎晃悠。
餘清音還沒到包廂門口,就聽到有人在鬼哭狼嚎地唱《青藏高原》。
她手放在門口把手躊躇不定,門倒從裡面拉開。
一個沒見過的男生,滿臉寫著想逃離此處,分外糾結的表情在看到陌生人的瞬間門沒有調節好,變得有些奇怪。
還是餘清音先笑笑,算作是打招呼。
她道:“你好,請問餘景洪在這兒嗎?”
男生讓出位置:“在,在吧。”
怎麼是“吧”?餘清音抬頭看一眼包廂號,心想自己沒找錯地方啊。
她伸長脖子,沒能從黑漆漆一片中看到堂哥的影子,不過發現了他的室友們。
唱著歌的王恒:“呀呀呀,妹妹來啦。”
套什麼近乎,甩著手從洗手間門回來的餘景洪拍他的後腦勺:“那是我妹。”
怎麼聽著像是罵人,餘清音找個地方坐下來,跟堂哥閒磕牙。
餘景洪其實有一陣子沒見過她,但近況沒啥好問的,隻是說:”你有沒有覺得老大最近很安靜?”
提起大堂哥,餘清音沉默兩秒。
這一看就是有事情,餘景洪眼睛微眯:“你倆又排擠我?”
少擱這兒被迫妄想症,餘清音純粹是占著重生的便宜。
她掐指一算,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有侄子,考慮到人世間門的瞬息萬變,在這種重要的節點,她覺得還是減少跟堂哥的聯係才好。
說真的,她最怕的就是自己這隻蝴蝶扇動翅膀,原本順風順水的大堂哥有個差池,因此總有種膽戰心驚。
思及此,她道:“人家在談戀愛,誰有空跟你瞎劃拉。”
喲喲喲,談戀愛了不起哈。
餘景洪沒好氣敲她一下:“我看你現在是欠收拾。”
餘清音踩他一腳作為反擊,面上笑盈盈:“你同學都在,我就給你點面子,彆給臉不要臉。”
就這還叫給面子,餘景洪都快嗷嗷叫了。
他倒吸口氣忽然問:“你打過嶽陽嗎?”
等會,這有啥好攀比的。
餘清音:“就打你,不服氣嗎?”
窩裡橫唄,餘景洪嘟嘟囔囔的,給她倒杯可樂:“邊上玩去。”
餘清音捏著杯子坐在角落,心想他的朋友們果然也全是社交悍匪,一個個的都霸占著話筒不放。
她沒有在這兒大放異彩的想法,像個合格的觀眾時不時拍拍手。
拍著拍著,旁邊的沙發一沉。
餘清音打招呼:“你剛放學嗎?”
音樂太吵,徐凱岩湊近一點:“下午我們係體測。”
他在體育上可不擅長,一副文弱書生樣。
餘清音:“及格了嗎?”
徐凱岩不好意思:“踩線。”
又拉個墊背:“致遠還在我後面。”
餘清音好笑道:“許致遠知道你在外面這麼宣傳嗎?”
她嘴角扯起好看的弧度,連眉眼都彎彎,瞳孔之中映照出一點五光十色的燈,顯得含情脈脈。
作為在場唯一的女生,她的存在很難叫人看不見。
有好事者湊到餘景洪邊上問:“你妹的男朋友?”
怎麼個個都惦記著談戀愛那點事,餘景洪:“不是不是,你怎麼這麼八卦。”
怎麼能叫八卦,好事者:“肥水不流……”
後半句沒說出來,餘景洪給他一肘子:“做你的春秋大夢,想都彆想。”
那邊幾個男生打打鬨鬨的,餘清音這邊的話題直奔光明和正義去。
徐凱岩先提的:“現在有兩個面試邀請,同公司的不同崗位,數據分析和數據開發。”
問到餘清音的知識盲區了,她第一次反問:“這倆主要區彆在哪?”
她也隻知道互聯網掙錢,但是隔行如隔山的,講不出幾句子醜寅卯來。
徐凱岩愣住,掏出手機要現查。
還沒等他念,旁邊有人小聲答。
說是答,餘清音其實也不太確定,因為人家的聲音實在太小,仿佛隻是嘴唇動一動。
她還得再問:“你是跟我們說話嗎?”
接話的人提高點音量:”是,是吧。“
這位仁兄,實在掌握猶豫不定四個字,把社恐的精髓發揮到淋漓儘致。
餘清音都快懷疑是自家哥哥把他綁架來的,問:“不好意思,太吵了,沒聽清你說的什麼。”
還得再說一遍嗎?社恐男很是後悔,心想不如找個地方鑽進去的好。
他欲言又止,到底還是再講一遍。
餘清音其實這會才想起來堂哥學的是計算機,論起來是專業的。
她道:”你是餘景洪的同學嗎?我是他妹妹,餘清音。”
社恐男點兩下頭,卻沒有自我介紹的意思,屁股往無人的角落挪動。
餘清音都覺得自己再“逼”他,他估計該逃到天涯海角去了,想想還是“放過他”,說:“謝謝。”
不客氣不客氣,社恐男在心裡悄悄回答。
餘清音也聽不見啊。
她側過頭跟徐凱岩道:“你看,跟他比起來,你是不是很善於跟人溝通?”
確實,相比之下,徐凱岩都覺得自己有點活潑開朗。
他對即將到來的面試的不安感減弱,捏著拳頭:“我要不要唱首歌?”
看得出來,他做了很大的精神建設。
餘清音:“沒事,必要的時候,我可以讓餘景洪伴舞,幫你吸引走注意力。”
不好叫壽星這麼犧牲吧,徐凱岩雖然是這麼想的,唱到一半卻在使眼色。
餘清音本來是瞎說鼓勵他的,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有叫餘景洪伴舞的想法,詫異地瞪大眼。
瞪完一首歌,徐凱岩過來譴責:“你怎麼沒按說好的來。”
他滿腦門都是汗。
餘清音真是憋不住,笑得捶沙發,抖著肩膀跟堂哥分享。
餘景洪的生日,就是此刻最快樂。
他嘖嘖兩聲:“老徐,我還以為你有長進了,怎麼還是這樣。”
徐凱岩自我感覺不錯,微微昂著頭:“我就是長進了。”
他像是考滿分的小朋友,激動得臉都是紅的。
餘清音無奈搖搖頭,順便問:“對了,那邊的男生是你從哪裡綁架來的?”
餘景洪順著看過去:“什麼叫綁架,我跟天宇是好哥們。“
又道:“沒事,讓他在那兒他更舒坦。”
看得出來,要是沒有足夠的交情,他大概早就奪門而逃了。
餘清音同情地看一眼:”交朋友還是得謹慎才行。”
好像自己是什麼洪水猛獸,餘景洪冷笑兩聲:“待會不給你飯吃。”
誰怕誰,餘清音翻個小小的白眼:“禮物我也不給你。”
兄妹兩個小雞似的啄來啄去,徐凱岩在旁邊和稀泥似的拉偏架。
三個人湊在一塊,恍惚之間門都有種回到從前的錯覺,笑容都像是穩定的三角形,形成獨有的空間門,旁人無法插入。
張天宇兩隻手緊緊攥在一起,垂著頭餘光打量著。
他有一絲羨慕,卻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得到,心裡若有似無地歎息。
餘清音雖然不知道他的真正想法,但是能來這種場合的人,誰又是真正的封閉自我。
她說幾句話,指示徐凱岩友好地過去搭訕。
徐凱岩也是硬著頭皮上,兩個社恐連嗑瓜子都不敢用力咬。
他們像是被迫相親的一對,屁股下有針紮。
老天爺哦,這叫什麼事啊。
餘清音眼前熱鬨,耳朵吵鬨,一時之間門都應接不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