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新年近在眼前。
就在大多數人都躲在家中“貓冬”的時候,吳蔚和繡娘的日子卻過得異常充實,甚至要比之前農忙時還要充實。
吳蔚似乎鐵了心的要把山洞最裡面那個小洞變成冰室,在貯藏好第一批冰塊後,又凍了幾批冰塊,不過每次數量不多,她和繡娘就能把活兒都乾好了。
張水生借走了八個特製木桶,在自家院子裡凍成冰後用牛車拉著送到吳蔚的山洞裡,來回跑了十多趟,足足弄了一百塊冰。
後山池塘裡的魚也被吳蔚全部撈了出來,做了冷凍處理,就放在小院外的木桶裡,隨吃隨取。
據柳老夫人說:冬天的糧食雖然比秋收時貴一些,但是每年的年關前後,米莊會放出一批陳米,價格非常便宜,運氣好的話比秋收時的糧食還便宜。
吳蔚分析:大概是在年關前後有不少農戶拿著糧食到米莊去換銀子過年,所以米莊會在此期間進行一次清倉,放出部分陳糧的儲備,補充新糧。
是以,在距離過年還有十幾天時,吳蔚和繡娘就忙開了,二人一起騎著醜醜,讓大黃拖著一輛空車跑到市集上去買低價的糧食。
這回吳蔚不再局限於大米,隻要是耐儲藏的糧食,各種糧食都需要,用幾乎抄底兒的價格,每次都能滿載而歸,不過大黃不如成年耕牛那般有力氣,一來一回需要將近一整個白天。
距離過年還有三日,柳二娘子和張水生來邀,一同去置辦年貨。
吳蔚和繡娘商量過後決定帶著柳老夫人同去,一來呢是這山上冷清,上了歲數的人多少喜歡熱鬨。二來呢也是想讓柳老夫人自己挑選著喜歡的東西,哪怕柳老夫人不肯要,眼神卻是騙不了人的,到時候隻需多留意些,定能買到老夫人想要的。
張水生趕著牛車,上面坐著裹得臃腫的柳二娘子,吳蔚趕著自家牛車上面坐著柳老夫人,繡娘則騎著醜醜,給大黃減負。
“娘,這幾天乾冷乾冷的,我再去給你添床被子你披著吧。”繡娘捏了捏柳老夫人的棉襖袖口,很厚實,是繡娘親手做的,但她還是不太放心,話音落便回屋去抱了一床被子出來,細心地給柳老夫人裹上了。
柳老夫人苦了一輩子的臉上湧出淡淡的笑容,緊了緊被子,朝繡娘點了點頭。
繡娘笑了,又看向吳蔚,問道:“蔚蔚,你冷不冷?”
柳二娘子實在是看不過去了,打趣道:“你看蔚蔚穿的,裡三層外三層,多苗條的一個人,讓你裹的和個粽子似的,還問人家冷不冷。趕明兒讓你二姐夫尋幾張好皮子給你們送來!”
“二姐~。”繡娘的臉一紅,嗔了柳二娘子一眼。
吳蔚笑道:“繡娘彆擔心,我不冷。倒是你,把手衣戴好了,圍巾包好。”
“嗯。”
張水生見所有人都準備好了,說了一聲:“出發”便拉著牛車先下山去了。
除了一場初雪,一連數日都不曾下過雪了,地上的積雪早就升騰
光了,山路也很好走。
路上,柳二娘子頻頻轉頭,看著繡娘不時笑著。
繡娘納悶地問道:“二姐,你總看著我笑什麼?”
柳二娘子羨慕又感慨地說道:“我不是笑你,我是覺得啊……我們家三娘和從前不一樣了,連馬都能騎的有模有樣的,你二姐夫都不會騎馬呢,整個張家村……騎驢的見過,騎馬的可就你們家的獨一份兒呢!”
繡娘聽懂了柳二娘子話裡的含義,無聲地笑了,轉頭看向吳蔚,隻見熟練地趕著牛車,嘴角勾起,透出一股與眾不同的閒適來。
……
一大家子人來到市集,柳二娘子提議由她和繡娘帶著柳老夫人去買些細軟,張水生和吳蔚去買年貨。
賣肉的和賣布的是兩條街,如此能節省些時間,這年底的市集人山人海,可不是那麼好逛的。
兩組人一拍即合,吳蔚和張水生背著竹筐往東,柳家兩個姑娘攙扶著自家母親往西。
柳二娘子笑道:“娘,你也好多年沒趕年關集了吧?我記得從前在家當姑娘的時候,三娘在家看家,爹娘帶著咱們一起趕集,那時候家裡窮,隻能買一點點肉,可也要全家都來,圖個熱鬨。如今可好了,娘你最近氣色也好了許多,腿腳都便利了。”
頂著熱絡的喧鬨,柳二娘子伏在柳老夫人的耳畔半笑,半喊著說道。
柳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難得回道:“多虧了三娘和吳姑娘,請郎中來給我開方子,紮針灸,還每日熏艾灸,現在扔下拐杖也能走路了。”
“是呢,三娘從小就是個孝順懂事的,你看看從前她在家裡的時候,咱們全家人的鞋底兒基本都是三娘納的,穿著真是又合腳又舒服,再也沒有更好的了。”
繡娘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問道:“二姐,咱們先去買什麼?”
“鹽巴定是要買的,再兩匹布回去,我們家柱子一日一個樣,你從前給他做的那些個小衣裳,他現在勉強還能穿,估計到開春就穿不了了,我婆婆說不讓孩子穿舊衣裳,讓我買兩匹布回去,一匹家裡大人用,另外一匹專門給孩子留著做衣裳的。”
“我知道前面就有個布莊,我也買兩匹回去,給娘做兩身新衣裳。”
“你還買啊?你們家不是有好多匹布了嗎?”柳二娘子有些詫異。
柳老夫人答道:“三娘家的布輕飄飄的,穿在身上總覺得不踏實。刮破了怪可惜的,還是給我做兩身粗布的衣裳,穿著自在些。”
姐妹二人對視一眼,笑而不語,攙扶著老夫人往布莊的方向去了。
……
另一邊,張水生和吳蔚一人背了一筐的年貨正往約定的地方走,吳蔚的竹筐裡放了幾個肘子,一整扇的排骨,還有兩大塊上好的五花肉。
張水生的筐裡大差不差也是這些東西,不過多了幾幅豬腳,羊肉倒是不用特意買了,年底張家村有養羊的人家宰羊,直接去買了就是。
張水生指了指街邊的鋪子,說道:“妹子,你上回和我說讓我
盤下來兩間小鋪子收租金,銀子我準備的差不多了,你看看這兩間如何?我打聽過了,這兩間鋪子一個二月份到期,一個三月份到期,合適的話我想出了年過來問問。”
吳蔚駐足,抬眼望四周看去,越過鋪子的屋簷向遠處看去,四周都是山,這個市集處在一個窪地上。
“暫時還是不要了,若有多餘的銀子,不如買點糧食囤上。”
張水生大為不解,問道:“這是為何?”
“二姐夫的手裡缺銀子嗎?”
“是還有些,可是你也知道家裡添丁了,再過兩年等柱子把話說全了就給他請先生開蒙,到時候用錢的地方可就多了,光靠家裡那幾畝薄田可怎麼夠啊。”
吳蔚低聲答道:“先皇駕崩,新皇定要頒布一些新政,明年是什麼局勢尚且不知,而且眼下全國舉孝,咱們還是靜觀其變吧。二姐夫你相信我,不如多買點糧食囤著,要是沒地方放,可以放在山洞裡,左邊那間隨便你放什麼。等到夏天來了,咱們把冰塊一賣,不會缺銀子的。”
張水生皺著眉點了點頭,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決定聽吳蔚的。
至於吳蔚讓屯糧的事情,張水生倒是沒太往心裡去,他們家地窖裡滿滿的,足夠一家子吃到明年秋收了。
……
張水生和吳蔚專程去了一趟回春堂,給老郎中送上年禮,吳蔚買了些常用的藥材回來。
來到約定地點,吳蔚和張水生坐在板車上等了快一個時辰,母女三人才回來,除了四匹布和必要的鹽巴,繡娘和柳二娘子還大包小包買了一堆東西,就連柳老夫人的胳膊上都掛滿了,吳蔚和張水生連忙迎了過去,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到板車上擺好,柳二娘子笑道:“我可好久沒出門了,今天算是買了個痛快!”
張水生笑了笑,沒說話。
臨近晌午,吳蔚提議到市集上的館子吃一頓再回去,正值特殊時期,一家人挑了個門臉不大的小館子,店內隻擺了四桌,其中一桌有客人。
幾人點了六道菜,一碗湯,一盆雜糧米飯,柳老夫人頗覺奢侈,卻也隻能入鄉隨俗。
回到張家村,張水生先把牛車卸到自家院裡,又跳到了吳蔚的牛車上,把她們送回到小院,幫忙食材都搬到地窖裡才回去。
……
西北風,蕭瑟,乾冷。
梁朝的百姓便在這樣的氣氛中迎來了新朝的第一個除夕。
正值國喪,並無鞭炮紅燈,也不能貼對聯,家家戶戶便把買鞭炮對聯的錢用來添了幾道菜。
雖不如往年熱鬨,卻也不失年味。
……
正月十五,上元節。
朝廷的新旨意傳到了清廬縣。
第一道旨意,定新年號為:弘宣。
第二道旨意,是對各地藩王和朝臣的一些調動和任命,新皇登基勢必要分封和改製一批藩王,依照梁朝的祖製,隻有皇帝的親兄弟可以襲一字藩王。
新皇登基後,從前的一字藩王要增添一字,做二字藩王,相關的待遇也會有所調整。
聖旨洋洋灑灑一大段,被謄寫成告示貼在縣衙公示板上,吳蔚他們聽到的已經是由他人複述來的版本,那人也隻著重記住了與清廬縣勉強有關的信息,那就是原燕王殿下,改封號為:“燕平王”,遷封地於徐州,府兵削減三千,其餘尊榮不變。
皇二子,高衡,封為宜王,賜封地泰州。
也就是將從前燕王的封地改封給了高衡,朝廷上也出現了一些變動,上至中書六部,下至各個衙門都有變動,不過這顯然與地方百姓無甚乾係。
值得一提的有兩件,原刑部尚書年事已高,新皇賜其告老還鄉,由刑部侍郎蕭盛接替刑部尚書的位置。
一時間,簫盛風頭無兩,成了梁朝曆史上最年輕的尚書,未至而立之年便官居人臣。
還有一件事是:明鏡司徹底被“廢除”從原來的皇權直屬的有司衙門,變成了隸屬於刑部的一個管理檔案的小部門,明鏡司剩下的官員,全部被編入刑部,明鏡司舊址被改製後,換了匾額。
東方瑞,依舊是新朝的最高級彆的通緝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