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那個背柴的人是男子還是女子?長得可真好看……”在吳蔚轉身去以後,適才那位提醒吳蔚背後繡樣兒磨壞的年輕女孩用袖子遮住下半邊臉,湊到同桌那位年長女子的身側,低聲說道。
“吃飯。”年長的女子淡淡答道,說著自顧自的斟酒,淺酌,但目光卻有意無意地掃過吳蔚,眼眸深邃,似在探尋著什麼。
此時吳蔚雖然保持著一個放鬆的體態,但內心並不輕鬆,她的大腦正飛快運轉,回憶著剛剛匆匆一瞥自己究竟看到了什麼。
兩個女子明顯是經過巧妙易容的,如果不是自己特意去觀察恐怕也會忽略,從二人的衣著上來看……肯定不是貧苦之家,而且還有錢下館子!也就可以基本排除是什麼窮苦母女,被迫女扮男裝投奔親戚的戲碼了……
那位年長的女子目光很是銳利,來到這個時空以來,吳蔚也遇到過不少男男女女,這般銳利的目光還是第一次見,吳蔚知道:一般有這樣目光並敢與人對視者,有一半是源於底氣。
要麼就是有厚實的背景,要麼就是像趙叔叔那樣職業所致……
而反觀自己,是個實實在在的黑戶,希望不要被找麻煩才好。
吳蔚已經打定主意,絕不能表現出自己已經看出她們是女子的這件事兒,拿了錢安安靜靜的離開,最好。
吳蔚感覺時間過得好慢,可又不敢表現出來,她甚至覺得身後那位年長的女子一直在盯著自己,但也隻能佯裝不知。
終於,店小二帶著一位腰上纏著圍裙的男子出來了,男子做了和店小二一模一樣的動作後,點頭道:“不錯,大小合適,也都曬過了。收了吧。”
“謝謝,太感謝了。”吳蔚慶幸自己出門前專門挑選了一番。
“你這些柴不到一擔,但品相好些,按照一擔算,二十文如何?”
“好。”吳蔚已經沒了討價還價的心思,店小二帶吳蔚到櫃台去結賬,路上吳蔚小聲對店小二說道:“小二哥,今後再有柴,能不能還送過來?”
“這個我可做不了主,不過冬天咱們樓裡對劈柴的需求大,你要是每一次都能保證和這次一樣好,分量足夠,應該都能收。”
“謝謝!”
吳蔚接過銅板,再次謝過掌櫃和店小二,轉身往外走,就在即將要踏出酒樓門口的時候,被一條胳膊攔住了去路。
“你是個姑娘?”還沒等吳蔚開口,對方先發問了,攔住吳蔚的正是那位年輕的姑娘。
吳蔚往後退了一步,擰著眉頭說道:“男女授受不親,請公子自重。”
“嘿,你還真是個姑娘啊?”女子笑了,目光中透出狡黠之色,索性整個人都擋在了吳蔚的面前,輕咳兩聲,正色道:“我看你也累了,不如到我那兒坐坐,陪本公子喝一杯?”
吳蔚暗地裡已經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合著自己是被一個小姑娘給調戲了?
眼前這位姑娘身材和自己差不多,但若是真打起來,吳蔚有把握在三分鐘之內製服對方,真正讓吳蔚忌憚的是那個還端坐在四方桌後面,自飲自酌,至始至終未置一詞的女子。
吳蔚向左閃了一步,對方擋住,吳蔚又閃身向右,對方再次擋住,吳蔚無奈又往後退了一步,低聲道:“公子要是再這樣,我可要喊人了。”
聞言,女子將雙手背到身後,略揚起光潔的下巴,得意地說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可沒對你怎麼樣啊。”
吳蔚攥緊了拳頭,深吸了一口氣……
“救命啊!救命啊!”看著女子逐漸慌亂的表情,吳蔚冷哼一聲,暗道:你當我是在和你開玩笑麼?
“你,你彆叫!”吳蔚的叫聲已經引來了諸多矚目,如果她再來一句“有人強搶民女”的話,眼前這女子肯定要挨揍,但吳蔚的目的隻是脫身,她猛地推了女子一把,借著空隙衝出了酒樓,女子被吳蔚推了一個趔趄,身形不穩向後退了幾步,後腳跟磕到門檻兒上,摔了一個屁墩兒。
“喂!”女子羞怒地吼了一聲,卻隻能看著吳蔚越跑越遠……
廚房的人拿著竹筐出來還給吳蔚的時候,發現人已經不在了……
夥計拎著竹筐來到門口,也不見吳蔚的身影,卻看到坐在地上的客人,疑惑地問道:“客官您怎麼坐在這兒啊……您看到一位穿藍色衣裳的客官了嗎?”
“沒看到!還不快扶我一把?”
“哎,是……”
夥計丟下竹筐把女子從地上扶了起來,後者憤憤地踢了門檻兒一腳,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師父,我從來沒見過那樣潑辣的女子!潑辣還不講道理!”
年長的女子臉上總算有了些表情,無奈地看了自家徒弟一眼,說道:“人家早就識破我們的身份了,你所謂的撒潑隻是人家順勢而為,全身而退的手段,馬上就要到了,彆再節外生枝了,將你送回去以後,我還有彆的事情。”
……
吳蔚一口氣跑出兩條街,轉頭見女子沒有追來才停下,折騰了這一上午吳蔚也餓了,來到背風處掏出懷中的餅子,大口大口地吃了。
吳蔚掂著手中的銅錢兒有些糾結,最後還是決定先把帳還了,下次再給繡娘買線。
吳蔚來到上次那家藥鋪,夥計一眼就認出了吳蔚,吳蔚笑著把十五文錢雙手奉上,說了些感謝的話,正巧被吃完午飯回來的坐堂郎中碰見,老郎中捋著胡須說道:“姑娘姓什麼?家住何處?”
“老先生好,我姓吳,名蔚,暫居清廬縣,就在離此地不遠的城郊,住在朋友家。”
老郎中微微一怔,這種小地方有名字的女子本就不多,像吳蔚這種與外男自報家門的女子更是不曾見過,不過老郎中反倒是欣賞吳蔚的爽朗與守信,回道:“老夫姓孫,既是這回春堂的東家,也是坐堂的郎中,姑娘中氣十足,面色紅潤自是用不著的,萬一日後有需要的地方,隻管過來。”
吳蔚當即笑開了花,搓著手說道:“老先生,我現在正好有一件事兒,想請您老施以援手。”
孫郎中先是一怔,隨後大笑起來,他活了大半輩子,經營了四十多年的醫館也算頗有些家底兒,銀錢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難得遇到像吳蔚這般有趣的年輕人,當即請吳蔚進了看診堂。
二人相對而坐,孫郎中說道:“姑娘,說說吧,需要些什麼?”
“老先生,我有個朋友需要一些艾草,如果能是艾絨就更好……我不會白要您的,我算是和百味樓談好了劈柴的供應,一擔柴他們給我二十文錢,您就按照市價給我,我賣柴還您,每次給您十文錢,剩下的我要買些日用品。您看成麼?”
孫郎中捋了捋胡須,說道:“艾草並非貴重藥材,夏天的時候漫山遍野都是,送你一些也無妨,可總要對症下藥……是哪位郎中給你開過方子了?你朋友是什麼病,需要艾草?”
“我朋友每次來月事的時候手腳冰涼,額頭冒虛汗,渾身無力,我打算弄些艾草回去做成艾條,給她做艾灸。”
孫郎中眼前一亮,問道:“你懂醫理?”
吳蔚連忙擺手:“不懂不懂,這不就是民間的土方子嗎?”
“姑娘何必謙虛?民間土方中確有:‘灸治未病’的說法,常用於傷寒,偏頭痛,風濕之症和凍瘡上,據老夫所知,並沒有土方子記載了艾灸可以作用在你說的那個病上,不過……艾灸有行血氣,去寒濕的功效,對你朋友的身體會有改善,可此時艾灸並不應時,要等到夏秋之際才好。”
“老先生說得極是,不過我朋友的情況真的很嚴重,所以我想試一試,哪怕有所緩解也是好的……”
……
一刻鐘後,吳蔚背著一小袋艾草高高興興地離開了回春堂,孫郎中欲把艾草送給吳蔚,但吳蔚堅持給錢,最後以十文錢的價格買了一布袋,約定好下次來市集送柴的時候再結賬。
出了回春堂,吳蔚又找了一家規模不錯的成衣鋪,進到裡面直說要找老板談一筆生意。
夥計見吳蔚也是位姑娘,雖然穿的落魄,卻生的細皮嫩肉的便到裡間去稟報了,片刻後夥計出來,請吳蔚到內間說話。
原來,這間成衣鋪的老板也是位女子,吳蔚進去的時候老板娘正在嗑瓜子,先是上下打量了吳蔚一番,問道:“姑娘是打算來我這兒供布啊?還是?”
吳蔚“嘿嘿”一笑,乖巧地叫了一聲“姐姐”,然後才說道:“是這樣的,我家裡有個姊妹針線活兒做得不錯,不知道姐姐您需不需要在成衣上刺繡?”
“你是哪家的?看著可有點兒面生啊,我們家的成衣不便宜,先壓五百文可以拿一件回去試試,做工不好的話,衣服我就不收了!”
“明白,我帶繡樣兒來了,姐姐可以先看看再決定。”
說著吳蔚放下艾草袋子轉過了身:“姐姐,我今天背柴進城的時候不小心磨破了,您看個大概,有興趣的話我下回……”
“嘩啦”一聲,老板娘把瓜子撒回到了盤子裡,叫道:“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