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請愛自己(1 / 1)

女仵作 請君莫笑 5758 字 6個月前

吳蔚將繡娘安頓到了炕梢,扯過被子將繡娘蓋住,摸出從義莊順過來的蠟燭點上,才看清楚繡娘的臉色究竟有多差。

繡娘的臉上早已失去了血色,嘴唇上也好似蒙了一層白霜,雙目緊閉,眉頭緊鎖,貝齒咬著下唇。

吳蔚摸了摸繡娘的額頭,入手冰涼還有一層冷汗,手,腳、也是冰涼的,明顯就是很嚴重的痛經反應,吳蔚心道:看繡娘之前所表現出的生活方式,不痛經才怪……

吳蔚歎了一聲,反身出去來到堂屋,又往爐灶裡丟了幾塊乾柴,隨後找出自己之前在山上挖到的薑,細細切絲,先舀出半盆熱水才將薑絲丟到了鍋裡,煮上簡易薑湯,端著調好的溫水進了屋。

“繡娘?醒醒。”

“嗯。”繡娘的聲音和小奶貓一樣,幾乎是吳蔚的話音剛落,她就撐著身子坐起來了,看得吳蔚是又無奈,又心疼。

“裹好被子,泡泡腳,會有緩解的。”

“嗯。”繡娘依舊是乖乖照辦,吳蔚看著繡娘將腳放到了水盆裡,看著她裹著被子,垂首不語,吳蔚也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默默坐到了繡娘的身旁,抬手攬著了繡娘的肩膀,讓她靠到了自己的身上。

“薑湯得熬一會兒呢,小半鍋水熬成一碗,驅寒的效果才好,再等等。”吳蔚輕聲道。

“蔚蔚,對不起……”繡娘虛弱地說道。

“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吧,水涼了和我說。”

“嗯。”

泡過腳,喝下薑湯,繡娘的臉色好了不少,兩個人的晚餐吃的是吳蔚烙的餅和雞蛋湯,還有柳二娘子拿來的醬菜,收拾完碗筷吳蔚盤膝坐到炕上,她在思考這節生理課該怎麼講,既不會冒犯到繡娘,還能讓她聽明白。

而吳蔚的沉默令繡娘惴惴不安,這是她第一次見吳蔚發脾氣,可繡娘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惹吳蔚生氣了。

當時她疼得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在聽到自己說“來了月事,身上不乾淨……”以後才發了脾氣,想到這裡繡娘不禁疑惑起來:哪裡錯了呢?從小娘就是這麼教她的,家中的女人來了月事之後都不能睡在炕上,要在地上打地鋪。

娘說:女子的月事是穢物,會衝撞人的。老屋的臥房太小,沒辦法打地鋪,自己隻能待在堂屋,以免衝撞到蔚蔚……

“繡娘。”

“是!”繡娘坐直了身體,緊張地看著吳蔚。

“你……不用這麼緊張,我想和你聊聊。”

“好。”

“我記得……我第一次來月事時是十四歲,由於我們家的教育比較特殊,我很小的時候就明白女子為什麼會來月事,所以當時還是很平靜的。買了……嗯、自己弄了一條月事帶,晚上的時候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娘。我記得我娘那天鑽進了我的被窩,摟著我,對我說:這世上絕大多數女子都是會來月事的,這是女子長成一個大姑娘的必經之路,讓我不要擔心,不要害怕,更不要覺得羞恥,惶恐……如果有什麼想不明白,或者心理上過不去的坎兒,一定要告訴她。其實我娘很清楚,就憑我從小受過的家庭教育,是絕對不會因為月事而出現什麼心理問題的,但她還是很溫柔的安慰了我,給我講解了一些知識和經驗。今天,我想把當年我娘給我講的一些話,也講給你聽。女孩子平時一定要注意保暖,特彆是腳底下,不要貪涼,適當運動,在月事期間可以吃點甜的,如果感覺到焦慮,不安,莫名的委屈……大可以哭出來。繡娘~月事是絕大多數女子必須要經曆的事情,所以……請你不要覺得羞恥,不要覺得惶恐,更不要覺得對不起任何人。”吳蔚平靜又溫柔的聲音中透出一股力量,涓涓安撫著繡娘不安又貧瘠的心,搖曳的燭光倒映在吳蔚深邃的眼眸裡,繡娘就那樣呆呆地望著,淚珠無聲滑落。

“可是……”

吳蔚將繡娘擁入懷中,隔著被子拍了拍繡娘,溫柔又堅定地說道:“沒有可是。繡娘,如果咱們自己都不把自己當人看,彆人隻會更加輕賤咱們。你是人,是有血有肉有感受的人,難道還體會不到什麼是舒服的,什麼是痛苦的?你坐在堂屋冷不冷?疼不疼?喝了薑湯,泡過腳,躺在熱乎乎的火炕上,舒服不舒服?人就這一輩子,你沒有違法亂紀,沒有傷害任何人,為什麼不讓自己活得舒服點兒呢?”

“嗯~。”

“這就對了,你要記住。你現在已經是分家立戶的人了,你是這個家的主人,一家之主,不要再被過去束縛了,好不好?”

“好。”

繡娘依偎在吳蔚的懷裡,原本空洞的眼眸逐漸有了光澤,吳蔚的話就像這屋子裡的那截燃燒著的白蠟燭一樣……

沒有任何一戶人家會好端端地用白蠟燭照明,可白蠟燭所散發出來的光,絲毫不比油燈的遜色。

另類也能帶來光明。

吳蔚的話與繡娘所受的教育完全相悖,可在聽完之後,哪怕繡娘會不安,會害怕,但還是選擇了相信。

“睡吧,睡一覺……明早起來會好很多,等到來年……”吳蔚的話戛然而止,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和繡娘或許是沒有來年的,待到湖面解封,溫度適宜,自己一定要找到穿越回去的辦法。

繡娘卻揚起了頭,追問道:“來年怎麼?”

吳蔚笑了笑,隔著被子像拍小嬰兒一樣拍著繡娘,答道:“等到來年,我上山去采些艾草,拿回來加工成艾條,給你做艾灸,你這屬於是寒病。老話兒說:寒病夏治,熏一個夏天的艾灸,今後多注意生活習慣,以後就不會疼了。”

繡娘有些崇拜地說道:“蔚蔚還懂醫術?”

“不懂,不過是知道些土方子,上不得台面的。”

“才不是,蔚蔚會打獵,會修房子,會寫字,會做好多手藝,還會醫術……很厲害的!”

“睡吧,我也累了,明兒我早起去趟市集。”說著吳蔚掀起被子,鑽到了被窩裡。

……

這夜,繡娘在吳蔚的懷裡睡得無比安心,這是她自從有月事以來,睡的最舒服,最溫暖的一夜。

次日,天還未亮吳蔚就醒來了,她不禁感歎生物鐘的神奇,起床後烙了兩個餅子夾著醬菜用油布紙包了揣到懷裡,這是晌午的口糧。早餐是白米粥還煮了兩個雞蛋,繡娘昨夜起了兩次,此時睡的還沉,吳蔚獨自吃了,把繡娘的那份早餐燜到鍋裡。背著竹筐到院裡挑了些品相,大小都不錯的木材,裝到了筐裡。

吳蔚想去市集上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用背後的這些柴火換些銅板,另外……吳蔚還想弄明白一些事情。

來到市集,吳蔚感覺自己的雙肩火辣辣的疼,感歎古代生活艱辛的同時,吳蔚也很慶幸這個時代商業的發現似乎比自己從書本中讀到的古代要發達不少,清廬縣也不是多麼繁華富庶的地方,卻有一個固定的市集,不用等到初一十五。

吳蔚沒有選擇蹲在路邊販售,而是來到酒樓碰運氣,一連試了三家都碰了壁,原來這些酒樓都有固定的提供柴火的人,或者有專門劈柴的夥計。

吳蔚咬了咬牙,要是這筐柴賣不出去,自己還得背回去,肩膀非得磨破了不可……

吳蔚來到一個小攤旁邊,拱了拱手問道:“老板,請問一下……這附近最大的酒樓在哪兒?”

“你是來賣柴的吧?”

“老板好眼力,是想換點兒錢。”

“你沿著這條街一直往前,走到頭,然後往東拐,再走一會兒就能看到了,那邊有個百味樓,是咱們這兒的老字號,他們東家人厚道,說不定能收。”

“多謝。”吳蔚謝過老板,背著柴往百味樓走去,百味樓很好找,紅木匾額上綠色的三個大字,匾額下面掛了四盞燈籠。

吳蔚剛一進大堂就有夥計熱情地迎了上來:“客官,您是打尖兒啊,還是住店?”

“小二哥,我帶了一筐曬乾的柴來,街坊鄰居都說百味樓的東家仁義,讓我過來問問你們收不收。”

店小二笑了,將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放下我看看。”

吳蔚放下竹筐,店小二把手插到竹筐裡扒拉了幾下,拽出一根掂了掂又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才說道:“你且等等,我到後面去問問。”

吳蔚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抬起袖子擦去額頭上的汗,看到旁邊桌子空著,乾脆坐到長凳上,敲起了自己發顫的腿。

吳蔚心道:還是太高估自己的體力了,這一筐劈柴少說得有三十斤,今天無論如何都得賣了,可不能再背回去了。

就在吳蔚盤算著有沒有可能多爭取幾個銅板的時候,身後有人說道:“繡樣不錯,位置也彆致,可惜磨壞了。”

吳蔚轉頭看去,隻見自己坐的這張桌子的隔壁,坐了兩位穿著男裝的女子,說話者看起來好像比繡娘還要小一些,同桌的那個人瞧著有三十開外,正端著酒杯慢悠悠地品嘗。

目光也掃了吳蔚背上的燕子一眼,僅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吳蔚微微一怔,不由得多瞧了二人幾眼:這二人明顯是做了易容的,但吳蔚還是憑借著家傳的法醫經驗,通過二人腕部以及頸部,判斷出二人的女子身份。

就在吳蔚即將收回目光的時候,那個年長些的女子突然抬眼和吳蔚來了一個四目相對。

女子的目光如利劍般,透出一股刺穿人心的力量,有那麼一瞬間吳蔚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她老爸的摯友趙叔叔——一位在一線奮鬥了幾十年的刑偵警。

吳蔚火速轉過了頭,通過短暫的目光交彙,吳蔚感覺那位年長的女子不簡單!對方恐怕已經洞悉了自己發現她們是女子的這件事了,吳蔚可不想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