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淩長夜又開車把夏白送回來了,回到家時，家裡客廳的燈光亮著，但爸媽都回臥室了。

夏白走路聲音非常輕,可有個豬隊友,二娃開心時聲音比平常大很多,“回來了呀,好久！”

爸媽臥室的門打開了。

夏白：“……”

江清風說：“連二娃都覺得久了,快四個小時了，你們去哪兒了？”

“隻有三個多小時,不到三個半。”夏白糾正,然後說：“看個電影就得兩個小時了。”

“就是，哪裡時間長了？”薑倚彤說，她看向夏白：“正好，我們有件事要跟你說。”

夏白若有所覺,“你們要回去了？”

“對。”薑倚彤說：“我們回去之前要先跟你確認一下，你這幾天不下遊戲吧？”

“這幾天都不去。”夏白說：“原本我們是一周下一次,這次從大惠二中出來,局長特許我們幾個人兩周的假期。”

同時，學校也給了下大惠二中的幾個學生一周的假期,所以夏白才能繼續留在這裡。

其實他也該跟爸爸媽媽一起回去，準備準備上課了,可是他還有其它事要做，在大惠市比較方便。

“爸爸媽媽，你們先回去吧,放心，我就是幫忙做做其他事，這一周絕對不下遊戲。”

聽他這麼說,薑倚彤和江清風就放心了。他們確實還有很多事要做，當天晚上跟夏白告彆後，第二天一大早，就坐飛機回北寧市了。

這個大房子裡就剩下夏白和二娃兩人了。

把爸媽送走後，兩人無所事事地躺在床上曬太陽，夏白問起二娃最近這段時間下遊戲的情況。

二娃說：“厲害呀！”

夏白：“有多厲害，讓我看看。”

然後夏白就看到，二娃的腳下長出了密密麻麻的根須，手指上也長出了一簇簇樹枝，樹枝越長越長，頂到了屋頂上。

“還可以長。”二娃先說明，“不能破壞樓。”

表達了他的能力不隻這些後，樹枝開始長葉開花。

兩人躺在一棵巨大旺盛，仿若存在於童話中的樹下了。

白色的花瓣緩緩飄落，夏白聞到了沁人心脾，蓬勃的大自然氣息，氣息裡旺盛的生機驅散了夏白腦袋裡還遺留的暈沉和疲憊。

夏白接住一朵花瓣，突發奇想，“可以吃嗎？”

雪木妹妹就是喝二娃的血，變得越來越正常，二娃作為玩家中最強身體技能的擁有者，還是自然係，身體受技能影響，慢慢也有了自然之力，他感覺這些小花瓣也有。

就算不能治病，提神醒腦，緩解疲勞應該可以，至少比茶葉好？

二娃的耳朵紅了，小花朵噗噗從上面冒出來。

他已經不是原來的二娃了，以前的二娃隻會紅著耳朵低下頭，現在的二娃會紅著耳朵跑出去，給夏白端來一杯用自己的花泡好的花茶，開心又期待地看向夏白。

夏白

感慨：“這也太貼心了，二娃真的長大了。”

二娃頭上的一朵小花又搖晃了起來，搖成了蒲公英。

夏白低頭慢慢地喝，喝了半杯他就有感覺到很舒服很清爽了，一點點回甘，和一點不明顯的花香，反而有更清晰草木的氣息，比茶還要好喝。

“二娃。”他看著小孩說：“你真是大自然的寵兒，是在田野上長起來的奇跡。”

二娃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爬到床上抱住了他的腿。

“這兩天攻堅隊還給你安排遊戲任務了嗎？”夏白問他。

二娃點頭。

夏白：“到時候我送你去，等你從遊戲裡出來。”

二娃開始滾來滾去。

這幾天大惠市降臨的遊戲不多，但之前遺留的沒通關的遊戲還有不少，這些大多是由攻堅隊的人處理，其中被安排遊戲最多的就是二娃。

他可以使用技能後，遊管局儘可能多地讓他下遊戲，練習使用技能，如果他不是有技能的遊戲玩家，遊管局一定會被告虐待童工。

二娃在兩天之後，又要去一個大惠市的遊戲。夏白如約送他去。

這個遊戲降臨在在大惠市一個彆墅，在大惠市數一數二的富人區裡。

現在遊戲已向社會公開，小區裡好多人都知道這個彆墅被遊戲降臨了，玩家們去時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二娃趴在車窗上向外看，夏白有意識地跟他講：“如果這個遊戲不被通關，一靠近這個彆墅就有危險，整個小區的房價都會受負面影響。相反，如果這個彆墅被通關了，就成了最安全的地方之一，整個小區被遊戲降臨的可能都很低，本就是富人區，再加上一層安全屬性，房價會非常可怕。”

二娃的問題有兩個，一個是他以前不會用技能，另一個，總結來說就是他太小了。

他太小了，沒正式上過學，不怎麼認字，同時對社會沒有基本了解，這對通關遊戲非常不利。

認字的問題，遊管局特意給他請了老師，而認識社會，也一直在進行中，就是以前的攻堅隊輪流帶娃，帶二娃去不同的地方了解這個社會的基本運行機製。

夏白帶二娃的時候，也一直很注意這個問題，會跟他講很多，他發現其實二娃已經比同齡人深刻多了。

二娃點頭，“可惜隊長買不了這個小區了。”

夏白：“……”

二娃和其他玩家一起進遊戲後，夏白從車裡下來，走近了那座紅色的彆墅。

遊管局的人認識他，而且在遊戲公開之前，遊管局對遊戲降臨地的警戒線就不攔截玩家，隻擋普通人，所以他們沒有阻止夏白靠近。

夏白走到彆墅後面，在腦海裡喊：【係統，你在嗎？】

剛進大惠二中遊戲時，他試圖跟係統說話，但是係統似乎不方便跟他說話，他問什麼時候方便，係統跟他說的是，在遊戲降臨地方的附近，但不要在遊戲裡。

夏白留在大惠市就是想跟係統說話，他有很多想了解的。回

薑岐市後，不一定有遊戲讓他很快跟係統聯係上。

【您好，撿屍人夏白。】係統的聲音在他腦海裡出現了，比之前在遊戲裡音量大些，不知道是不是夏白的錯覺，他還聽出了一點開心。

能聯係上它，夏白也是有點開心，【你現在方便跟我說話嗎？】

係統：【方便。】

夏白：【你之前遮遮掩掩，是怕遊戲發現嗎？】

係統：【你們說是遊戲，以前我們叫它為總係統。】

夏白：【“我們”？】

係統的聲音有點低落，【現在隻剩我了，它們都消失了。】

夏白：【是其他係統，以前內測的時候，每個玩家都有一個係統，那些玩家死後，他們的係統也隨之消失了，就剩下我一個活著的玩家，所以也隻剩你一個玩家係統了？】

【您還是這麼聰明。】係統說。

夏白：【你能跟我說說，以前發生了什麼，以及遊戲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係統說：【我是無法拒絕您的。】

因為它就是夏白的一部分。

它的編號是017，因為夏白是第17個被遊戲選中參加內測的玩家。內測一共有99個玩家，所以有99個玩家係統。

這些玩家都是遊戲，也就是主係統精心挑選的，他們各有特色，不同年紀，不同身份，有的很聰明，有的經曆獨特，有的很成功，也有作為研究對照組的普通人。

一開始017不知道自己是一種什麼存在，主係統說它是係統，它的職責是輔助玩家玩遊戲。

是的，017記得很清楚，那時候主係統說的是“輔助”，它創造它們，是為了幫玩家通關遊戲，在最初。

99個玩家係統跟隨99個玩家開始了遊戲之旅。

後來，017發現，原本懵懵懂懂，沒有感情的玩家係統變得越來越有個性了，有的係統溫柔體貼，有的係統搞笑幽默，有的係統最愛說黃段子，嘴欠欠的，有的係統冷漠如冰。

和他們跟隨的玩家一樣。

懵懵懂懂的係統們，跟在玩家身邊，像是孩子跟在父母身邊，可能他們自己沒發現，他們已經潛移默化地變成了父母那樣的人。總係統說過，人類總是忽略自己的模仿能力，人類的本質裡，還有一項人類沒發現的模仿。

它們這些係統也這樣。

後來，017才知道，它們本就是玩家的一部分，主係統把內測玩家抽進遊戲時，就複製了他們部分數據變成了玩家係統。

夏白不明白，【遊戲為什麼要這麼做？】

017說：【因為它想做一組對照，它想看看，相同的數據，係統和人在一係列危險的經曆中，會長成什麼樣。】

夏白：【它好像對人類很好奇。】

017：【對，它很好奇，它在觀察了解人類，它現在以為它很了解人類了，設計的很多遊戲都在嘲諷人類。】

夏白：【為什麼會這樣？遊戲它究竟是什麼存在？它

最初並沒有想殺害人類？】

【這三個問題可以一起回答。】

017說：【最初，主係統隻是一個可以跨越時空的，沒有情感的遊戲係統，它因能量不足留在了這個世界，對這裡的人類產生了興趣。】

【最初，它隻是想通過遊戲了解人類，把人類報告帶回它的世界。】

怪不得，在很多遊戲中，夏白能感覺到遊戲其實並不是一昧地想殺人，隻是在考驗人性。

【可是它補充能量的方法是吸收人類的怨念，漸漸地，它被太多的怨氣腐蝕了，也有了“怨”和“恨”，它不再是那個沒有情感的遊戲係統，開始變得不理智，對人類也有了人類的怨和恨。】

【這也是為什麼，很多遊戲的主角有原型，原型都是現實世界中含怨而死的人，因為它吸收了他們的怨氣，不僅知道他們的經曆，還擁有了他們的怨，所以更加狠厲地把這些還給了人類，就成了現在的遊戲。】

【你們通關遊戲，是在了解他們，可以說是感同身受他們的怨，同時也在紓解他們的怨，解了他們的怨，也就是收回了主係統的能量，小遊戲也就因能量不足而消散。】

夏白：【我們通關了一個大型遊戲後，為什麼當地的小地圖會減少？】

017說：【在一個城市，遊戲會有兩種降臨方法。一種是泉廣市這種，先有很多小遊戲降臨，這些小遊戲是用能量結成的，會消耗主係統的能量，同時如果這個遊戲裡的死亡很多，或者沒有被通關，它能吸收更多的怨氣，補充更多的能量，能量多了，它就能結成更大的遊戲，也就是泉廣市骨科遊戲。】

【另一種就是大惠市這種，先把能量凝成了一個大型遊戲大惠二中，大遊戲裡有成百上千的人，它能收集更多的能量，而且如果遊戲沒被通關，它就能把遊戲場當成一個能量吸收場，源源不斷地吸收能量，這些能量就可以在大惠市遍地開小遊戲。】

夏白：【主打一個能量守恒，很科學，主係統的世界科技一定很發達。】

017：【……】

017：【除了遊戲，它也在你們的現實世界裡促使能量的產生。聖遊公會等玩家社團的誕生就有主係統在操縱，還有這些年越來越多的自殺的人。】

夏白明白這裡面的邏輯，聖遊公會的人因遊戲猖狂甚至瘋狂，他們有時候會在遊戲裡替遊戲篩選人類，也就是隨心殺死所謂的愚蠢玩家，死亡越多，怨氣越多，遊戲就能吸收更多的能量。

那些被引導自殺的人也一樣。

【遊戲降臨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有了遊管局。】

017說：【遊管局的存在極大地遏製了主係統能量的補充，主係統因能量不足，已經開始采用其他，違背最初它立下的規則的辦法了，具體我沒能知道，隻知道大概還是引導玩家對同類的殘殺，隻不過更細致地深入到具體玩家內心。您要小心點。】

夏白點頭，說了感謝，又問起他最初好奇的事：【內測時遊戲也是這樣的嗎？我們又發生了什麼

？】

【遊戲內測一開始，更多的是特殊遊戲，也就是你們說的特殊地圖，那時候沒有遊戲降臨，也就沒有地圖之說。特殊遊戲多，普通遊戲少，是因為那時候主係統還沒那麼多的能量，也就是還沒被怨氣腐蝕，吸收的怨氣少，故事也就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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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時候主係統說他們是輔助玩家玩遊戲的，它希望玩家們能通關遊戲，並沒有想讓玩家去死。

所以，那時候，所有99個玩家，主係統都給了技能，還有夏白這樣厲害的技能。

目前所有人，包括夏白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技能有多厲害，因為他們不知道，技能本質就是主係統的能量凝成的，夏白可以收集技能，就是在彙聚遊戲的能量。

那時候，主係統還沒有被怨侵蝕，沒有感情才能做到極致的理智和公平，它沒有想殺人，為了更好地觀察人類，它不吝嗇於把能量分給人類，來一場對抗。

同時它入鄉隨俗，效仿人類的尊老愛幼。那時候夏白是玩家中最小的，他太小了，進遊戲時呆呆的，好像已經沒有了靈魂，主係統讓自己產生人類的憐愛，把最厲害的，對它來說存在隱患的技能給了小夏白。

017：【因為主係統最初的目的並不是想殺人，所以你們99個玩家度過了很長一段艱難但並沒有死亡的時光，大概有一年多，那段時間你們的感情越來越好，在一次次的危險中建立了很深的感情。】

一直跟在夏白身邊的017是最有感受的。

夏白是所有玩家中最小的，其他玩家都護著他，關心他，把他當遊戲裡的弟弟、兒子和孫子。

小夏白也從最初的一直不說話，慢慢地開始開口，在後面還會主動說話，會開心地笑，會回應他們的感情。

看到他的笑，那時候主係統在人類觀察報告中寫道：“人類的愛是很奇妙的東西，是很強大的能力，能讓一個人學會笑，能改變很多事，能激發很大的潛能。”

017：【後來，主係統被怨氣侵蝕，有了“怨”和“恨”，開始有內測玩家接連死亡，有玩家係統接連消散。】

那是一段017也不想回想的時光。

夏白的技能終於開始發揮真正的作用了。

每死一個玩家，他就撿一個。

他的前面站的玩家越來越少，他的後面跟隨的玩家越來越多，不管是前面還是後面，都是他無法舍棄的玩家，不能失去的人。

夏白：【他們都死了，隻剩下我一個。最後一場遊戲有那麼難嗎？為什麼隻有我一個人通關？】

017沒有說話。

夏白又問了一遍：【為什麼隻有我一個人通關？】

017無法拒絕夏白：【因為你們知道了遊戲的本質，知道了遊戲的運行機製，也知道了你們技能的本質。】

夏白睫毛忽地一顫。

他忽然想到在藍茶島時，對上海神的那些眼睛時，腦海裡出現的畫面。

他看到了淩長夜的爸爸，看到了聖遊公會的會長，他

們質問他：“小白，你過得好嗎？用我們的命換來的餘生，幸福嗎？”

夏白順著彆墅的牆滑坐地上，雙手捂住了腦袋。

他們知道技能也是遊戲的能量，在絕境中，把技能都給了他，讓他擁有了大量能量，突破了絕境關卡，最終通關了遊戲。

怎麼把技能給他？

隻要把屍體交給他就行了。

隻要死了就行了。

第一次去遊管局總局時，楊儀的儀器檢測到他身上的遊戲能量超標，那些都是他們的命留下的痕跡。

017的聲音充滿著急，【如果不是這樣，你們都要死在那個遊戲裡，那為什麼不讓一個人活著出去呢？】

【他們想讓一個人出去，告訴他們的世界遊戲的存在。他們想落葉歸根，回歸家鄉，您做到了，您把他們所有人都帶回家了。】

夏白抬頭，【所有？】

017：【所有，99個玩家您一個不落的帶回家了。隻不過那時候您也撐不住了，當時和您一起走到最後關卡的五個人，一直在您身邊，前面死的玩家，您離開遊戲時身體崩潰，他們也隨之遺落在世界其他地方，和聖遊公會的會長一樣。】

017永遠記得那個場景。

那時候夏白好像已經失去神智了，他的身體也撐不住了，技能因此也沒法完全發揮出來，他的靈魂技能無法駕馭那麼多屍體，好在他還有一個可以馭屍的朱砂筆。

他不停不停地畫符，整個城市都是鮮血，他的朱砂筆也全是鮮血。

城市在崩塌。

它問他：【您要離開了嗎？】

那個十二歲的少年好像沒有聽到，可能他也聽不到了，遊戲徹底崩塌時，他還在揮動那根朱砂筆，而那時候他已經什麼都畫不出來了。

他離開了。他們都離開了。遊戲內測結束了。

而它還沒好好跟它的主人告彆。

再次見面，已經是六年以後，他進了遊戲。

他優秀地通關了一場遊戲，理應獲得一個遊戲獎勵，掃描靈魂時驚動了主係統。

它也知道了，而那時候他已經忘了它了。

它知道是主係統抹除了他的記憶，它也知道主係統不想讓他知道過往，不會讓它去認主。

於是，它隻能在他每次進遊戲時，和離開遊戲時，假裝是遊戲地說一聲：【歡迎您，撿屍人夏白。】，【恭喜您，撿屍人夏白。】，期待著主人認出它，又擔心被主係統發現。

玩家係統，是沒被怨氣侵蝕前，主係統理智和公平的產物，是現在的主係統厭惡的存在。

其他玩家係統都隨著內測玩家的死亡而消散了，因為它們都是玩家的一部分，都是依附玩家而存在的。

隻有它還存在，這些年它小心翼翼地，沒有一點存在感地蜷縮在一個小角落裡，一直堅持著，消耗著。

它知道，那些內測玩家的願望，也就是它的主人的願望，要把遊戲的消息帶出去，告訴他們的世界。

主係統抹除了它主人的記憶，不讓他傳出去。

他沒法傳出去了，它作為主人的一部分，那個小主人的一部分，一定要替主人完成心願，把有用的消息傳出去。

【主人，遊戲、特大型遊戲會……會降臨在、怨氣最深的城市。】

如果主係統一直沒被人類的怨氣侵蝕，它會發現，所有的玩家係統都和玩家長成了一樣的存在。沒有更好，也沒有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