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說完那句話後,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夏白喊了它好幾次，都沒得到回應。

他安靜地坐在彆墅後面，好多臘梅的小花朵屍體在他腳邊,還有幾朵落在他身上,順著他面包一樣的鬆軟羽絨服滾落下來,夏白想接沒接住,用手指戳了戳一動不動小紅花。

沒有記憶的他,想不起自己和017相處的畫面，他也是剛接觸到017,可是此時它消失了,夏白感覺有什麼東西從他身體裡消失了，平時注意不到，當消失時也沒有撕心裂肺的悲痛，隻是悶悶的,很悶。

夏白：【係統？】

夏白：【017？】

夏白：【玩家係統？】

夏白：【我的玩家係統？】

夏白坐在彆墅後面，一個人玩了很久很久的梅花屍體,直到聽到前面突然熱鬨的聲音,恍然抬頭，忙匆匆站起來,因為站得太急了，起個踉蹌。

二娃一從遊戲裡出來,就四處張望尋找夏白的身影，看到夏白從彆墅後面出來，立即伸手奔向他,一路小跑一路冒花，憑技能走出了一條花路。

夏白一下把二娃抱了起來，聞到了他身上蓬勃的自然氣息,深吸了一口氣，說：“恭喜二娃，又通關了一個遊戲。”

二娃從他的空間道具裡拿出一個茶杯，雙手遞給夏白：“謝謝陪我。”

夏白：“……”

看二娃那害羞的樣子，是要把這杯子送給他泡花茶喝的嗎？

夏白收下後，果然看到那個茶杯後面的圖案，有很強的暗示性，一朵小白花正在泡澡。

夏白：“……謝謝。”

彆人都是薅朋友的羊毛，他是薅二娃的小花，還被二娃送了泡花茶杯，估計薅。

回去的路上，二娃給他講他們這個遊戲，是一個和娃娃相關的恐怖遊戲，他說話有點慢，但有基本邏輯，還能聽出他對遊戲的看法。

夏白很欣慰，“不愧是積分排行榜第三的大佬，二娃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玩家了，全世界都找不到你這麼厲害的小孩。”

二娃的座位被花淹沒了。

夏白秉著不浪費的原則，把花分給了其他同事。

把二娃送到大惠市分局，領了獎勵，夏白就帶著茶杯和一袋花茶離開了，回到了遊管局總局所在的豐寧市。

遊戲公開後，遊管局總局的位置也公開了，大眾才知道豐寧市這個工業園區是遊管局，工業園區內外的房價大漲，尤其是工業園區內的。

遊戲對社會的改變太大了，社會財富權勢重新洗牌，普通人從房價的變化能看出冰山一角，現在房價最貴的全是降臨過遊戲，又被通關，且在重要城市的房子。

泉廣市現在已經成為最宜居，很多想人想去養老的城市了，同時很多大型企業工廠正準備落地，迅速躋身超一線城市。

不過，這和攻堅隊的人看起來關係不大，他們的房子遊管局早給安排好了，在離遊管局最近的小區每人

都有一套。

不隻是攻堅隊的人有，遊管局其他人也有，算是遊管局的家屬院了，所以現在房價才會高的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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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儀在這裡也有一套房子。

當年遊管局分給他的，後來他去了聖遊公會，遊管局也沒有把他的房子收回，按照老王的說法是：“他是不在遊管局了，但是他為社會做出的貢獻永遠都在。”

此時夏白就在楊儀的這套房子裡。

作為曾經的研究院副院長，他的房子比夏白那套還好，是個五層小洋房的頂複，現在楊眉也住在這裡，此時正和楊儀一起，看著坐在觀景窗前很久沒說話的夏白。

十分鐘後，楊眉看不下去了，他走過去，戳了戳夏白，“你被隊長甩啦？隊長是那種吃乾抹淨就溜的人？”

夏白：“……”

不對，他怎麼知道“吃乾抹淨”的？

“我想再來測一測。”夏白說。

楊儀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拿出儀器給他測了一遍，說：“比上次更高了，高得離譜，比楊眉和二娃高不知道多少倍，如果按照我的推測，你可能至少下過200場遊戲，至少，說三四百場也有可能。”

他們都知道夏白參加過遊戲內測的事，楊儀看向他，“這也太多了。”

“可能，我沒下過那麼多遊戲。”夏白說。

這隻是他曾經擁有過很多很多技能留下的痕跡，雖然遊戲重啟後，他沒有那些技能了，但也會有遺留。

他看出楊儀的好奇了，在他開口前，先他一步問他：“楊博士，你能跟我說說，你的研究理論嗎，就是你的各種檢測儀器的理論。”

“可以，這不是什麼機密。”

楊儀坐到他旁邊，說：“我是最早加入遊管局的人之一，那時候遊管局還不叫遊管局，我們的社會出現了很多異常，有一個專門的調查小組，我跟著我導師加入了隊伍愈加龐大的小組，那時候我們有一個統一的稱呼，調查員。”

“出現異常的地方多了，我和導師找到了一個研究角度，就是研究這些地方的能量波動，和其他正常地方能量波動的不同，發現了一點異常。”

“我的導師是這方面的專家，可惜他死在遊戲裡了，我順著我們之前的研究，收集能量樣本，研究出了最初一代的遊戲檢測儀，那個儀器需要手持，靠近遊戲降落地點時，會滴滴響。”

“檢測儀一點點發展，變成了現在的檢測儀器。”

“相同的原理，我把儀器發展到用於人身上，就是通過捕捉人體身上的遊戲能量，來推測一個人進過遊戲的多少，雖然還沒通過審核，但我知道不會有錯。”

楊儀說得肯定，他對自己的研究有絕對的信心。

“那你有沒有想過，技能比較厲害的玩家，身上的遊戲能量會比普通玩家高，這些技能很厲害的玩家，一般下遊戲也很多。”夏白說出一個可能，同時指出一個問題。

楊儀一愣，一時竟沒說出話。

夏白問：“你對遊戲能量還

有什麼看法嗎？”

“遊戲能量，遊戲能量也是一種能量，既然是能量就有來源，就會被消耗。這些能量應該就是維持一個個遊戲地圖的。”楊儀說：“所以，我其實不相信遊戲永遠無法擊敗，就看人和遊戲，哪一方會先消耗完。”

不愧是天才遊戲研究員，他已經摸到遊戲本質了。

夏白問：“你覺得哪一方會先消耗完？”

“遊戲。”楊儀肯定地說，“當然這不是我的研究，我也知道有特大型地圖了，我是從聖遊公會副會長那裡聽來的，他說特大型遊戲地圖快要降臨了。”

楊儀說：“我感覺這像是遊戲的孤注一擲，它的能量不夠用了，就像古代打仗，沒有充足的糧草跟敵方慢慢耗了。”

夏白說：“特大型地圖會降臨在怨氣最深的城市，因為遊戲的能量來源是人的怨念。”

連楊眉都猛地看了過來。

與此同時，門鈴聲響起。

楊眉被鈴聲喚回神，忙去開門。

來人是淩長夜，楊眉發現夏白的不對勁後，就給他發消息，問他是不是始亂終棄了。比夏白提前一天回豐寧市的淩長夜，立即就趕來了。

夏白看到他後，下意識移開視線，看向窗外的花園。

淩長夜注意到了，他走過去，坐到夏白的身邊，拉住他的手，才問：“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楊眉：“在說你是不是吃乾抹淨開溜了。”

“……”

感情全球大事他是一點沒聽進去啊，這會兒就想這點事了。

楊儀把剛才夏白說的事跟他說了。

淩長夜看向夏白，“你知道過去的很多事了？”

夏白看著被他握住的手“嗯”了一聲。

淩長夜想了想，“你也知道，是其他玩家把技能給你，你才通關了遊戲內測了？”

夏白愣了，慢慢抬頭看向他。

淩長夜的手移到他腦袋上，揉了一下，夏白第一次見他這麼溫柔的表情。

“我早就知道了。”他說：“在藍茶島時，我複製了通靈者的技能對你通靈時就看到了，我沒有立即跟你說，就是怕你多想。”

“我很了解我的爸爸，一定比你了解，他是一個企業家，以前網上經常有人喊他資本家，他沒有那麼偉大且愚蠢的奉獻精神，他會那麼做，一定是當時，如果他不那麼做，你們都會死在遊戲裡。”

淩長夜微微歪了一下頭，“你不是真的想多了吧？”

夏白：“……我才沒有，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你交代。”

“這麼不相信我啊？”淩長夜笑問。

夏白拿出了一把手術刀。

楊眉：“……”

楊儀：“……”

眾所知周夏白很喜歡解剖屍體，淩長夜有不死之身，所以這根本不是什麼威脅，而是打情罵俏吧？

楊儀看不下去了，又變成了冰山臉，“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白把

他跟係統的對話跟他們講了一遍。

聽完後，三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最後四人一起去遊管局總局，把這件事跟老王說了。

這也是夏白的想法，不然他不會把二娃送過去後，立即趕來豐寧市了。那天他聽危正雨說，遊管局和其他部門已經在做特大遊戲地圖降臨的準備了，但是準備很難。

難在他們不知道特大型地圖究竟有多大，更難在不知道特大地圖會降臨在哪裡，總不能全國都進入備戰狀態。

知道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就會簡單很多。

他們陪夏白去，是怕夏白被一再追問，受不了，他們還能幫他。

其實沒什麼，老王跟他確認兩遍後，就讓他們回去等待了。

當天晚上，遊管局就開了一個緊急會議。

在會議上，老楊說楊儀研究出遊戲能量和人類的怨氣有很大的關係，特大型地圖可能會降臨在怨氣最重的城市，他們要著重部署這個怨氣最重的城市。

老王沒給他們問詢的機會，直接引導：“那麼問題來了，大家覺得怨氣最重的城市是哪個？”

花昊明直言：“這個問題應該問社科院之類的關注民生的部門吧，不是他們每年還會出一份城市居民幸福指數嗎？讓他們找那個幸福指數最低的城市就行了。”

“我有不同的看法。”聞雨新進過大惠二中，這個遊戲給了她不同的想法，“我覺得可能是西延市，這個城市擁有最嚴最大的監獄，全國各種具有威脅性的重刑犯都關在那裡，再加上西延市比較小，怨氣濃度很重，很適合遊戲降落。”

危正雨也有不同的看法，“我以為這個問題很簡單，就是最窮的城市，貧賤夫妻百事哀，窮人家裡怨氣多，我們找出貧困地區最多的城市就對了。”

“我和危部長的想法正好相反。”信息部的劉部長看了一眼淩長夜，“我反而覺得怨氣最深的城市，會是最發達的豐寧市。有時候有錢人的世界才是最可怕的，糾紛和怨氣是最多的。而且，很多外市的人來豐寧市務工，見識了什麼是有錢人，深刻明白了自己的貧窮，有對比就會有很多怨氣。”

大家一一說出自己的想法，每個人說的都有道理。

老王聽了一會兒，見夏白和淩長夜都沒說話，問他們兩個：“你們呢？”

淩長夜：“我沒有答案，他們說的都有道理。”

老王：“夏白呢？”

“我也沒有。”夏白說：“如果非讓我說一個，那我選大泰市。”

大會議室裡的人都看向他，雖然很多人表達了想法，但是都說的是方向，沒有一個人給出具體的城市名，隻有夏白。

老王想了想大泰市的情況，問他：“你的依據呢？是因為大泰市窮？”

大泰市因地理位置和環境，確實並不富裕，要是說它窮，它是窮，可也沒到全國最窮那個地步。

夏白說：“我不確定，隻是綜合來說，窮會生怨，封建迷信會造怨，拐賣等非法活動和黑暗的社會

，也是怨氣的滋生地。”

夏白去過兩次大泰市，一次是下五姑村副本，一次是下帝豪公寓副本，這兩個副本典型地一個代表封建迷信，一個以窮苦為背景。

去五姑村之前，他們那批玩家都做過功課，大泰市位於邊境，另一邊就是彆國，居民成分複雜，有很多民間傳說，瘴氣之下，人鬼橫行，是原本半月團的發源地，而半月團是貧苦悲慘玩家的聚集地。

夏白覺得，這個城市太適合遊戲大降了。

老王：“你們的想法我都了解了，這件事還要聽取專業部門的意見，我去他們那裡聽聽，有結論了再告訴你們。”

“這件事請務必保密，如有泄露一定深究。”他站了起來，對會議室的所有人說：“各位都是我們遊管局的骨乾，這段時間先從小遊戲地圖抽身，準備全面應對特大城市地圖，這是我們和遊戲的決戰。”

離開會議室後，夏白跟著老王，問他：“如果確定了怨氣最深的城市，將會怎麼部署？”

老王：“無外乎是讓儘量多的玩家前往，再把那個城市的老弱病殘儘量向外轉移，同時做好其他後勤工作。”

夏白停住了腳步。

老王回頭看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問他：“怎麼了？”

夏白不說話，隻是呆呆的，但感覺很平靜地看著他。

老王突然笑了起來，“很好，學聰明了。放心吧，傻小子，不會讓你做這個曆史罪人的。”

老王說完就走了，雙手背在身後，走得慢悠悠的，遊管局大廳明亮的燈光反射著他頭上的幾縷銀發。

“不能轉移老弱病殘。”花昊明在後面說，“夏白，你終於沒再犯傻了。”

最完美的狀態當然是，他們確定了這個城市後，把城市裡沒有技能的、不聰明的，沒有體力的普通人都轉移出來，全換成玩家、高智商人才和訓練有素的軍人等。

可如果是這樣，那個城市還算是怨念最深的城市嗎？遊戲還會降那個城市嗎？

不會，遊戲一定會選擇另一個城市，它要選擇一個在它降臨那段時間有很多怨念的城市，在特大遊戲對抗中，能多給它補充一點能量。

這是一件殘忍的事，比大惠二中遊戲還要殘忍，必須有人，有一大批人要犧牲，可能犧牲的人還是原本過得很苦的人。

“老王既然讓我們一定要保密，他一定想到這一層了。”花昊明說：“他就是要試探你，看你還是不是傻子。”

如果不保密，這個消息走漏出去，很多城市的人都會立即逃竄，到時候社會就全亂套了。

花昊明再一次跟他說：“以後要是再遇到這種事，你連問都不要問，你隻記住你是攻堅隊的成員就行了，聽命進遊戲，其他和你無關。”

夏白點了下頭，他不知道他這是不是真的變聰明了。

淩長夜說：“夏白，你還記得你下遊戲的初心是什麼嗎？”

夏白即答：“找喜神！”

“……”

“對。”淩長夜笑著說：“牢記使命，勿忘初心，專心致誌。”

這次夏白懂了，“好的！”

跟兩人聊了後，夏白回了薑岐市，沒過兩天，爸爸媽媽也回薑岐市了。夏白就一邊上學，一邊陪爸媽，再沒管過這件事。

他沒管，不代表他不關心。偶爾他會上網看看，沒發現有什麼異常，沒看到哪個城市的人大量向外轉移。攻堅隊的群裡也沒人說這件事。

他跟尤月聊了一下，也沒從他那裡聽出什麼異常。

通靈者還欠他一次通靈，其實他已經知道過往的事，不需要通靈了，但他還是讓通靈者來了。

他問通靈者：“如果有一天特大型地圖降臨了，是人類和遊戲的決戰，你們聖遊公會會站在哪一邊？”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說，他們當然站在遊戲那邊，這次，他沒回答。

“我剛才對你通靈，看到淩穆在你面前自殺了。”通靈者說：“你慌張地捂住他噴血的傷口。他伸手給擦眼淚，告訴你，你一定能戰勝遊戲。”

夏白頓了一下，說：“謝謝。”

五天後，遊管局發通知，要召開緊急會議，收到通知的所有玩家和員工，在當地遊管局分局召開加密視頻會議。

夏白下課後，買了一杯紅豆奶茶，跟店員說：“多加紅豆，多加芋圓，啊，再給我加一層厚厚的芋泥。”

店員笑了一聲，“你乾脆要一杯全家福得了。”

夏白被“全家福”這個名字戳到了，開心地踮腳，“就要全家福。”

他抱著全家福奶茶去了薑岐市遊管局分局。

老王的臉出現在視頻裡，“各位，經過這段時間社會各部門的深入調研，有了結果，但這不是一個唯一標準答案，要做出唯一答案太難了，相信你們能都理解。”

“我們做出了一份城市名單，現將結果告知於各位。”

“一級備戰城市：大泰市。

二級備戰城市：古孟市、化坪市。

三級備戰城市：豐寧市、北寧市、南寧市。”

“同時，我們確定了初版的部分玩家配置，首先，攻堅隊忘川小組所有玩家全部前往大泰市，其他玩家應該會分到另外五個城市，目前還沒分好，請隨時待命。”

夏白扣了扣奶茶杯子，沒說話。

一直到會議結束，夏白才給老王打電話，“是我第一個提出大泰市的，為什麼不讓我去大泰市？”

“忘川組就是這個作用，你聽名字應該就知道，遊管局最初培養他們就是要用在這個時候，這種時候選忘川組去往大泰市，是所有部門的共識，他們也早有這個準備。而你，我記得應該還沒加入忘川組。”

“王爺爺，我知道您在照顧我。”

“王局長，我知道這份城市名單有政治妥協。”

夏白說：“既然您妥協了一次，就再照顧照顧我，為我妥協一下吧。”

電話那邊久久沒回話。

夏白說：“我要去那個城市找我的喜神。”

老王說：“找喜神是大事，你去吧。”

夏白回家的路上，又經過那家奶茶店，又買了三杯全家福帶回家了。

薑倚彤已經好久沒喝過奶茶這種東西了，一家三口一邊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邊喝奶茶時，她驚訝地說：“這東西，原來這麼好喝的嗎？”

“好喝。”夏白說：“因為這裡面加了店裡所有的小料，店員說叫全家福。”

薑倚彤和江清風喝得更開心了。人類總是喜歡有美好寓意和祝福的東西，哪怕隻是一個名字，隻要祝福的他們最珍惜的東西。

奶茶有一個突出作用，就是喝多了很提神。

喝了兩杯奶茶的夏白，一夜都沒睡，他把這一夜的時間拿來給爸媽寫了一封信。

那封信放在客廳的茶幾上給爸媽，而他背著背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