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6

項葵感覺一股火竄上了臉頰, 才停留一瞬，就竄上了腦袋。

鬼火冒。

不就是沒反應過來？害羞，她臉皮這麼厚會害羞？等我退了YY你小子就完蛋了。

項葵正準備組織完語言就開麥和奔赴大戰八百回合，讓他知道什麼叫做普通話考試裸考二甲證書的含金量, 才剛想到前半句, 一直寂靜無聲的團隊頻道突然滾動一下：

[團隊]越過夏天：你們那邊使用私聊頻道判幾年？→_→

[團隊]再玩空山就扇你：你們那邊使用私聊頻道判幾年？→_→

[團隊]阿米豆腐：→_→（你知道我要複製什麼

[團隊]黑色邏輯貓：那什麼, 我可以進YY了嗎？在外面等半天了（單純疑惑無任何陰陽怪氣意圖

項葵：“……”

忘了。

剛剛兩個人一直在團隊頻道裡發的言。

耳機那頭沒人說話，隻有輕輕的呼吸聲和鍵盤音：

[團隊]奔赴：馬上到。

……

蒼顏明鏡副本對輸出的要求不高, 策劃可能為了方便玩家慢悠悠地截風景圖, 在裡面設置了一大堆幫忙來回送信的跑腿任務。

【害羞的小芳：心悅君兮君不知……這位路過的大俠, 你可以幫我把這封信交給村口的張三嗎？】

可以。

【村口的張三：什麼, 小芳竟然對我也抱著同樣的感情！我一直以為隻是我單相思……大俠，我已寫下了一封回信, 你能再交還給小芳嗎？】

自己去啊喂。你們兩個人不就隔著幾條路嗎？

【喜極而泣的小芳：兩情相悅，原來這就是兩情相悅的感覺！七夕佳節就要到了，能否請大俠替我告訴我的心上人，今夜我將會穿著蒼顏明鏡·白在櫻花渡口等他, 讓他務必要來。】

狗策劃少在NPC對話裡面偷偷推銷你那七夕時裝禮盒了！

十個人分頭跑來跑去, 煩得不行，最後終於在第二個BOSS處集合——BOSS是發現玩家把信錯送給重名人士的盛怒小芳。

……鬼知道你們村裡到底有幾個張三啊！！都說這種東西自己去了！！

雖然活動副本劇情敷衍到讓人無力吐槽, 但項葵閉麥掛著YY聽, 倒也不覺得無聊。

頻道裡的幾個人應該是經常一塊兒玩, 彼此之間都比較熟稔, 十句話內竟然能切換三個話題，堪比卡牌大師。奔赴話少，不大回應，有時叫到他了就開麥嗯一聲。

項葵正安靜分析著每個人的性格呢, 忽然就被點到名了，“小葵，那你會劍閣技能嗎？”

是團長的聲音。越過夏天跟朋友聊天也不會忽略掉頻道裡的其他人，又非常自然，像順著話題隨口帶到，根本讓人感覺不到任何刻意的照顧。

項葵被她叫“小葵”，臉微微發熱的同時，心頭沒來由的泛起點羨慕。

這是天賦嗎，真好。

“會一點吧。”項葵謹慎道：“就，能玩。”

想把一個門派摸索透，當然也得了解其他門派的技能。她說的“能玩”，是雖然不到打排名的地步，但競技場隨便散排個十二段還是可以的。

“好，等會兒老三有個點名承傷技能，麻煩你多注意下同隊的。”越過夏天說完，又興致勃勃道：“還有還有，我之前就想說了，你聲音真好聽。”

項葵一句雲淡風輕的“不了我自己一隊”還沒說出口，就硬生生被掐著脖子卡住了：“……嗯，謝謝。”

那聲謝謝混在七嘴八舌中，說的又輕又涼，無端透著股“老娘已經聽過太多遍了退下吧”的高冷氣息，越清若有所覺地瞥向在線列表，看見食人葵ID後的麥克風標誌正在瘋狂閃爍，麥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到底是沒再蹦出來第二個字。

屏幕那頭有朵向日葵好像突然蔫掉了一下。

他喉結滾了下，發出聲悶笑。

這小學生還真挺好玩的。

“……”

團長說的第三個BOSS技能是特殊機製，怒氣值攢滿時會在場上點四個玩家的名字，發動精準大招攻擊，並無視一切自身防禦，直接破甲。

解決辦法也很簡單，選出另四個有轉移傷害技能的門派，在BOSS使用大招之前對被點名玩家用技能，把對他們的傷害轉移到自己身上，隻要開好減傷，找準時機，就沒什麼難度。

這種強護隊友的技能又被玩家戲稱“網戀技”，項葵記得自己某次散排時在關鍵時刻把對方輸出強行從瀕死的隊友臉上扯開，那大哥感動的都快破音了，恨不得當場跪下和她義結金蘭。

“所以，你待會把拔劍這個技能對我釋放就好。”項葵說。

奔赴那頭頓了一下：“什麼？”

“‘為君拔劍’這個技能。”不對，這人說不定根本不知道，項葵點開他資料卡看了下，奔赴一直都是這套PVE屬性，壓根沒把這技能點出來，“……你看武學界面最後一欄，把這個技能點亮，拖到技能欄上。”

奔赴淡道：“好。”

“減傷知道嗎？”項葵有點不放心，“在拔劍之前用。”

“嗯，知道。形意五行。”奔赴說，“我把它拖I鍵上了。”

私聊頻道“叮”了聲。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你們有必要演這麼認真嗎。/點煙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這可是劍閣高手榜第一，不是學齡前兒童。

你懂個什麼。不要插嘴！

項葵剛想跟團長說準備好了，就反應過來什麼，音調都高了一截：“你把形意五行放在I鍵上？”

奔赴一頓，“有問題？”

“重要技能放太遠了。”這在下副本還是彈鋼琴呢，都快暴斃了手指還得跋山涉水去找它，項葵眉頭越皺越緊，感覺強迫症有點上來了，“平時能夠得著嗎？”

幾秒後，她放在鼠標旁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亮。

您有一條微信消息。

這個點，是林熙？

項葵單手劃開鎖屏，彈進眼底的竟然是奔赴3秒前發過來的照片。

背景裡露出的一小片實木桌面很乾淨，銀白商務鼠標和同色係機械鍵盤擺在桌上，泛著簡潔柔和的白光。

鏡頭對著桌面主人的左手——隻是微微拱起，就差不多覆蓋住了大半部分的鍵盤，像證明什麼似的，無名指懶洋洋搭在A鍵上，食指輕而易舉地觸到了項葵眼中跋山涉水的“I”鍵，淡色青筋淺淺浮在手背上，湊得太近，甚至能看見骨節處泛著薄粉。

項葵第一反應是：手手喜……不是，你們這種現充就這麼輕易地給陌生網友發照片嗎？這麼不注意保護自己隱私的？

第二反應是：

到底是鍵盤太小還是他手太大？

嚴謹對比之後，項葵發現自己的鍵盤是87鍵配列，對方的鍵盤是98鍵，嚴格來說，奔赴的鍵盤還要更大點。

沉默中，項葵隻能儘量客觀地點評：“那你的手還挺大的。”

“是嗎？”奔赴停了停，突兀又冷淡道：“……嗯，謝謝。”

項葵反應了兩秒，頓時怒火中燒：“？！”

這狗東西在學她之前的語氣說話！

她清清嗓子，勢必要讓對方明白什麼叫做冷酷刺客的毒打，但總覺得有點詭異的安靜，餘光一晃，看到YY的在線頻道列表。

【越過夏天（不好意思突然睡著了）】

【再玩空山就扇你（被演了好難受）】

【阿米豆腐（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黑色邏輯貓（沒有陰陽怪氣的意思那現在可以開始打了嗎？）】

項葵：“…………”

她真的要找個機會澄清一下了。

以及，她突然覺得，某人被追著屁股啃88次那是他應得的。

————

副本推得輕鬆順利，團散後，項葵回到主城交接任務，才發現已經十一點了。

團裡的那幾個人給她發來了好友申請，約好下次再一起打本。

她找了個光線明亮點的地方，把剛才ROLL到的兔子花燈給裝備上，空山成女靜靜提著粉色花燈，好看是好看的，但總覺得色係不太搭。

項葵對時裝沒什麼執念，一般隻買耐看的和門派專屬套裝，她在這個賬號的衣櫃裡挑揀了一番，隻找出來件熒光粉的長裙，再換了個馬尾長發，這下在地圖裡熠熠生輝，亮如燈泡。

白發劍修從她面前徑直路過，走到任務牌前。

好像路過了空氣。

[私聊]食人葵：？

[私聊]奔赴：？

[私聊]食人葵：你對剛剛同生共死的戰友就這麼視而不見嗎？/怒火/錘桌/菜刀

[私聊]奔赴：有事就說，彆找茬。

[私聊]食人葵：好吧。我其實是想說，你再不打競技場的話段位積分都得掉了，到時候排行榜也會跟著一起掉的，趕緊求個大神隊友帶帶你吧。/左哼哼

[私聊]食人葵：←比如這位

拋掉那些虛無縹緲的名氣榮譽，就從最現實的賬號保值問題來說，全服霸榜第一的賬號能賣出來的價格和普通賬號是天差地彆的。

[私聊]奔赴：知道了。

[私聊]食人葵：就‘知道了’？你知道你放棄的是誰的邀請嗎，你放棄的是一個天神的愛！(乂 `д′ )`

越清：“……”

這人剛剛退幫會頻道的時候不還禮貌地挨個跟大家說拜拜嗎？

[私聊]奔赴：你有認識的治療？

[私聊]食人葵：。

[私聊]奔赴：沒有怎麼打。

[私聊]食人葵：黎黎原上算不算o.O

[私聊]奔赴：你想打2V4？

[私聊]奔赴：再說，先下了。

說下線就下線，白發劍修瞬間消失在視野中，好友列表裡的頭像灰了。

項葵想，這還真是個問題。

競技場可以選擇打2V2或者3V3，但平心而論，她絕不會主動和一個半生不熟的人獨處那麼久，這跟奔赴本人沒關係，就算是越過夏天這樣的對象都不行。可3V3的話，又確實缺一個治療。

項葵想了半天，裝備過關的治療她的好友列表裡還有一個，就是前幾天她剛護鏢過的檀香剪。

之後再找機會問問。

也是時候下線睡覺了，明天還有小組會議，好像要通知和新項目組合作，項葵把電腦關機，戴上發帶和耳機，去洗手間裡洗漱。

澄江的氣候太悶，分明已經將近八月底，立秋早都過了，午間還是一樣的日光直射，曬得隔壁小柯基爪子都被地面燙掉一層皮。

她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開空調，然後穿上又厚又長的毛絨睡衣——不貴，質量也不算太好，就是搖粒絨材質，還能把拉鏈從腳拉到頭，完全密閉。

她小時候偷偷傷心的時候會把拉鏈拉到最頂上，假裝自己縮進了龜殼裡。

衝掉洗面奶泡沫的時候，項葵看著鏡子裡一不小心滿面肅然的自己，空蕩蕩耳邊突然響起好友孜孜不倦的教誨，“以小搏大，重要的是情緒價值。現在身體狀況不好，好機會，趁他病要他命……”

她抹乾淨臉，走到二樓，上床關燈，打開那個小仙人掌頭像，在昏暗中開始項大詩人的遣詞造句。

次日早晨地鐵，狗頭軍師準時線上抽查。

【林熙：怎麼說？要他命沒有？】

【項葵：我昨晚給他發了500字噓寒問暖小論文關心他的身體，這樣是不是情緒價值拉滿/發呆】

【林熙：他回了沒有？】

【項葵：回了。】

【林熙：很好！筆來！紙來！聊天記錄轉發來！】

項葵切回和奔赴的消息界面，多選轉發。

[淩晨0：02]

【食人葵：今晚聽你的鼻音有點重，是感冒了嗎？這個病呢也是可大可小，現在晝夜溫差大，不要老是待在空調房裡，也要多注意注意身體。不知道你吃藥了沒有，沒有吃的話快記得吃，然後蒙上被子好好睡一覺，第二天馬上就好了。感冒就像是人生中的挫折一樣，隻要你認真對待它，它就會開始害怕感冒藥的。切記一定要對自己好一點/抱抱/抱抱】

【食人葵：還有，記得多喝熱水，晚安。/月亮】

[上午6：32]

【奔赴：1】

聊天記錄到此結束。

項葵都坐過去一站了，林熙才姍姍來遲地回了消息。

【林熙：進展不錯。】

【項葵：我的關心怎麼樣？】

【林熙：非常有男人味。/大拇指/大拇指】

項葵：“……”感覺被罵了。

【項葵：他好像不想理我。難道是我暴露了？不可能，我什麼都沒表現出來。果然還是算了吧，這個方法似乎不靠譜。/流鼻涕】

林熙直接彈過來了個語音電話，開頭就道：“笨啊！觀察這個回複時間，你就沒看出來什麼？”

“看出來了。”項葵冷冷地說，“他作息還挺健康的。”

“錯，大錯特錯。你想想，他是做什麼工作的？日夜顛倒，人的作息已經養成了，六點半，他隻會在這個時候睡，不會在這個時候起。但他明明看見了卻不回，非要等到次日才回你一個數字來等你開啟新的話題——”

林熙斬釘截鐵道：“沒有錯，他在釣你！”

“……”

另一頭，越清走進新項目的會議室，劃開鎖屏，瞥到淩晨那一大段莫名其妙的話，十足費解地皺起了眉。

是有點感冒了沒錯，但這是在乾什麼？要關心怎麼昨天YY裡不說？

想謀害他？

【陸則：據我分析，‘晚安’的縮寫是WANAN，也就是‘我愛你愛你’，再經我鑒定，這個空山絕對是個心思細膩、或許有些淡淡憂鬱的文藝少女。】

【陸則：沒有錯，她在釣你！】

“……”門口傳來動靜，越清餘光看到有點熟悉的圓後腦勺和灰綠色長褲，拎起手機發過去一條簡潔有力的語音，“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