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7

項葵在走道裡等了會兒, 穿著黑T的組長終於匆匆忙忙來了，“怎麼站外邊？可以進去坐著等啊。”

當然是因為裡面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還有你遲到了整整二十分鐘。

“對不起啊，外面有點堵車, 來遲了點。”組長解釋, 見她一臉‘不用道歉啦我不在意’的善良表情，不由得心情都好了幾分：“來, 快進來吧。”

好吧。既然誠心道歉了就原諒你。

項葵跟在組長身後走進會議室, 先是看了眼四周, 然後視線才落到圓桌對面的幾人上, 不期然和一雙眼睛撞上。

瞳孔很黑，窄窄的內雙，越清看著她，挺禮貌地點了點下巴。

項葵第一眼往他手上看——今天沒有戴表，食指上戴著年輪設計的素圈。第二眼是頭發——應該是稍微用了些定型噴霧, 前額碎發微分, 後頸處才能看出點原本的卷毛模樣。

這段時間兩人偶遇的次數似乎有點多, 但項葵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命運的指引，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天定的緣分, 因為她清晰地知道原因，那就是這位姓越的年輕老總長得較為英俊。

項葵同學一周內能偶遇送水小哥十幾次。

膚淺的項葵同學並不會對送水小哥產生任何的印象。

……就是為什麼總有種微妙的眼熟, 好像在辦公樓以外的地方也見到過。

“人都到齊了吧, 來坐來坐。”組長把往旁邊走的項葵叫住, “往裡擠什麼，彆那麼謙虛, 往中間來點。”

謝謝組長，項葵微笑著在正中間坐下。

在組長和對面負責人的交談中，她差不多明白了怎麼回事。之前項目組和甲方像往常一樣合作, 結果出乎意料地反響非常不錯。這位甲方對比了距離遠近、溝通成本和一係列問題後，現在想試著開展更加深度和更加長期的合作，同時還能享受到甲方公司的薪資福利以及團建待遇。

忽略掉那些商業用詞，簡而言之，就是被招安了。

不用經常換辦公場所也算件好事，她正熟練地神遊天外，在腦海中用播音腔播報晨間新聞，就聽那頭組長驕傲道：“上次的作品大部分是小項負責的，之後的合作也更方便溝通……”

項葵不用開口，隻是環繞四周，微笑點頭，感覺自己的蘋果肌開始緩慢發酸。

不知道還要說多久。

門口開始有人往桌上陸續送茶和小零食，項葵餘光瞥到，目不斜視，內心已開始計算起趁他送到自己身旁第二個人時再伸手去接，這樣的時機剛好——

身旁一雙手接過杯碟，指尖克製推著移到她右手邊。

越清順手接了身旁幾個人的，一一分發。

項葵：“…………”

嗯？

絕對不是她的錯覺，這隻手也和昨天奔赴發的照片太相似了。

但項葵盯著看了良久，最初的驚訝勁兒過了後，反而越看越覺得不像。

首先，對男人的手是否好看的評價標準比較單一，她印象深刻的都是這款。其次，作為可參考標準，酒吧裡的那段視頻光線太昏暗，看不清晰，注意力光在彆的地方上了；昨天的照片又靠得太近，沒戴任何飾品，是局部，看不出什麼全貌。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誰家霸道總裁沒事晚上去兼職男模還玩網遊啊，太閒了給自己找個晚班上嗎？

這猜測也太荒謬了，項葵頓失興趣地收回視線，卻發現自己盯得太久，越總蜷了蜷手指，似乎正在不著痕跡地查看自己手上是否有什麼臟東西。

項葵開朗地想，不好意思！但是不用看了。

臟東西不在你的手上，在我心裡。

“……”

二十分鐘後，會議結束，雙方人馬回到自己的領域。

項葵和越清禮節性地握了握手，一觸即分，隻碰觸到第一指節。

沒故事，沒交集，沒對話，隻是擦肩而過的帥哥和圓腦袋的人。

————

直到晚上食人葵上線時，奔赴的消息還停在那個“1”上。

她看了眼好友列表，這個時間點大家都在，想起來之前說的3V3競技場的事兒，琢磨著去敲了敲小沫寶。

[私聊]食人葵：(o′▽`o)

[私聊]小沫寶：？？？乾嘛突然用顏表情！很惡心！！

[私聊]食人葵：我想偷偷打聽一下，黎黎原上現在3V3是跟你們一起打嗎？

[私聊]小沫寶：她、我還有罪罰是一個隊的。……不過你乾嘛不自己去問她啊？

懶得回答，反問吧。

[私聊]食人葵：嗯？你為什麼不跟你情緣一起打？/流鼻涕

[私聊]小沫寶：當然不了！你難道沒聽說過一句話嗎，33死情緣，55拆幫會。我才不跟他一起打呢，萬一傷到感情多不好。

[私聊]食人葵：是聽說過，但沒事，我不菜，我能C。^ ^

[私聊]小沫寶：你彆太過分了！！

黎黎原上是沒可能了。另外一個新人檀香剪倒是能試試。

項葵敢撈一個新手當治療，其實也不是對自己太過自信。因為事實上就是，有她這個突襲流空山在場上，對方隻會選擇第一時間揍她，而不會選擇去管奶媽。

她還沒來得及去問檀香剪，不速之客的私聊又發來了。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是不是覺得很無聊？大佬今晚號是代練在上。

項葵：“……”究竟誰問了。

不過，代練？

她後知後覺地點開奔赴資料卡，發現對方的所在地是競技場地圖，頓時眉頭一皺。

[私聊]食人葵：他跟你們幫的人組隊了？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沒啊，我看他再不打那個競技場積分都快掉沒了，昨天提醒了一下，估計今天上的是代打。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其實現在代打也挺正規的，我有時候實在上不去十二段也會找，基本三四百一小時吧，穩穩的很安心。

[私聊]食人葵：截圖舉報了。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你彆太過分了！！

過分的項葵關掉聊天界面，還是覺得不太行。

一碼歸一碼，人在江湖，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就算她加上越過夏天之後沒看到那個視頻，她也得把之前殺錯人的事給平了。

而且，昨天奔赴雖說沒答應，但也沒拒絕，明明更像是默認了，怎麼第二天就找代打？

項葵懂了，對方是沒見過自己打競技場的颯爽英姿，所以才舍近求遠。

算了，再給你一個躺著上分的機會。

項葵轉頭就找了個新聞鏈接，給奔赴轉發過去：

【食人葵：[震驚！網遊代□□產業成風，開掛病毒成為潛規則，嚴重者竟可入刑……]】

那頭竟然沒有秒回問號，屏幕過了二十分鐘才亮起來。

【奔赴：？】

【食人葵：沒看出來嗎？我在提示你，小心揀了芝麻丟了西瓜，找了代打號被洗了o( ˙-˙ )o】

【奔赴：禁止發這個表情。】

【食人葵：嗬嗬吾輩之神拳隻打向出爾反爾的背叛者……o(一︿一+)o】

【奔赴：……】

又過了會兒，對面發來消息。

【奔赴：我今天加班沒空。朋友上的號。】

項葵反射性看了下時間，九點。

真是不早也不晚。

……這個時間點，是突然給你排了早班？難道是昨天生病了請假，為了業績今天病好了就早點上崗？

她正琢磨著說“工作辛苦”還是“工作也彆太辛苦”，聊天框又一滾。

【奔赴：問過了。】

【奔赴：打的5V5，2V2、3V3都沒動，可以把你拳頭放下了嗎。】

“……”

項葵得到準確答複就完全把此人拋之腦後，跟幫裡的人一起做完日常後，順著小罵幫主的盛情邀請再進了幫會YY。

【我們都有病】幫會和【無雙】幫會的YY頻道相差很大，因為人少，所以不需要建那麼多子頻道，以至於幫眾全都堆在公頻裡吵吵嚷嚷的，每個人都在旮旯角裡奮力找到正在和自己對話的人，項葵最喜歡掛在這種熱鬨的頻道，有時離開電腦前還會特意公放出來當背景音。

今晚幫會的重點似乎落在教育檀香剪。

“小剪刀啊，不是我想囉嗦。”眼花同學開著麥循循善誘道：“你玩得是個治療啊，治療。還是完全沒有攻擊技能的治療，你看見紅名你得返回去找輸出啊，衝上去做什麼？跑得那麼快，體諒一下大壽跟不上啊。”

嗯？

之前她護送檀香剪的時候，這小新人不是看到紅名還在那一路“QAQ”嗎，才過幾天就這麼莽了？

“我知道啊！”檀香剪明顯被念得有點急躁了，“我有在等啊，我都給她打了多少個信號丟了多少個減傷了！”

檀香剪的聲音是很中性的少年音，帶著幾分不自然的悶重感，項葵莫名覺得對面是個女孩。

六十大壽劍指電競上了麥序，顫巍巍開口道：“噯喲，是我的問題，我反應比較慢，你彆說她了。”

項葵瞪大了眼睛：“…………”

怎麼聽著真是尊敬的長輩啊！還得是50+那種戴著金絲眼鏡的知識分子的聲音！

檀香剪立馬低下了桀驁的頭顱，估計晚上醒來都要匡匡扇自己幾個巴掌：“阿姨對不起……”

項葵要是再缺德點就直接笑出聲了。但她沒有。在這麼熱鬨的YY頻道裡打字很少會有人注意到，她開了麥，先道：“幫主。”

“喲，小葵來了！”幫主百忙之中不忘回應她，“打55嗎？”

檀香剪的麥瞬間閉了。

“你們先打。”項葵斟酌著，還是沒叫昵稱，叫了對方的ID，“檀香剪，你這賽季競技場有固定隊嗎？”

半晌，檀香剪在公頻裡打了個1。

成功把檀香剪從幫會的5V5中解救出來——說真的，項葵每次聽他們打5V5就感覺遊戲畫面不是乾坤而是地獄廚房，有一種很忙但不知道到底在忙什麼的美感。

兩人明明都在YY頻道裡，但兩人都靜音著打字。

[團隊]檀香剪：我33沒隊，但真的能一起打嗎……你知道的，我是純小白，治療玩得不太好QAQ

[團隊]食人葵：沒事的，這個配置對治療的存活能力要求不高！/握拳

[團隊]檀香剪：好吧~那我們怎麼聯係？

項葵猶豫了一下。

[團隊]食人葵：你加幫會微信群了嗎？到時候直接在裡面叫我就行啦。^ ^

[團隊]食人葵：不用怕，我教你一招。到時候不管死了誰都全甩鍋給[奔赴]，手速要比腦速快，主打一個快速占據製高點！況且論菜，這位才是重量級。

“……”

正在回程路上的越清莫名覺得鼻頭有點癢。

今天加班加的有點晚，將近十一點才到家，他回房看見熄著屏的電腦，想想還是沒打開。

這個點了，還玩什麼。

反鎖門，他把襯衫解了，裡面的套頭內襯甩掉，丟進臟衣簍裡，光裸著上身準備踏進浴室——手機又亮了。

【食人葵：今天感冒好些了嗎？吃藥了嗎？感冒這件事吧也是可大可小，現在晝夜溫差大，不要老是待在空調房裡，也要多注意注意身體，千萬不能輕視/抱抱/抱抱】

越清：“。”

這文案昨天複製過了吧。你是金魚腦袋嗎。

【奔赴：好了。有事？】

【食人葵：你平時喜歡看什麼樣的書？電視劇？電影？音樂？香水？馬術？滑雪？釣魚？長跑？極限跑酷？】

越清：“？”

【奔赴：我是要去參加鐵人三項？】

【食人葵：快說不然就擊斃你/槍/墨鏡】

越清：“……”

他真的一開始就不該通過這個好友申請。

視線劃過對方淩亂桌面的頭像，他隨手在屏幕上點了幾下，分享歌曲。

[No，Thanks-In The Universe ]

對話框裡陡然出現熟悉的歌名和樂隊時，本來穿著睡衣鹹魚癱在床上的項葵猛地坐起了身，眼神瞬間犀利了起來。

怎麼會這麼巧合，這是她最喜歡的樂隊……好吧這首歌她其實覺得水平有點發揮失常所以不喜歡，但這可是她最喜歡的樂隊！

狗頭軍師的話言猶在耳，“聽好了，你要這麼想。他這個工作環境，平時遇到的都是什麼樣的人？有錢人。都是隨意地用錢來砸他的人，而不是溫和地走進他的心裡。”

“是嗎？”項葵冷冷地說，“要不是我沒錢，我也這樣。”

“……嘖，這不是重點。”

林熙篤定道：“按照我的經驗，他的物質生活富足，精神世界定然是一片荒蕪。你要和他聊風花雪月，聊文學泰鬥，聊全球變暖，聊國際形勢。然後在時機成熟的時候，再給他複製這段，‘你很特彆，你是我遇見最不一樣的男孩子，你給我一種脆弱感……’，我保證99%的男人都吃這套。”

前面三個還好說，聊最後一個有點敏感了吧喂。

但為什麼奔赴會分享這首歌？難道是看到她頭像上的那個紀念手環了？不對啊，那個標誌不明顯，除非早就認識，要麼就隻有特意去百度才能查的出來。

是真的碰巧，還是職業病犯了？

【林熙：真的假的？這麼巧？所以你打算怎麼辦？0.0】

【項葵：讓我考考他。】

【林熙：士彆三日，姐妹竟越發陽剛/大拇指/大拇指】

開玩笑的。

項大詩人再次重操舊業，刪刪改改三百字：【很高興你也喜歡這個樂隊，並且有自己的見解……】

彆誤會，這次的小作文百分百人工寫的，不摻一絲複製粘貼。

她捧著手機趴跪在床上，長睡衣帶耳朵的帽子順著重力蓋在她腦袋，旁邊是柔軟的棉被和玩偶，從上空看像一隻彆扭的毛毛蟲在築巢。

玩消消樂玩了將近三把，奔赴的消息彈窗才姍姍來遲。

項葵緊急暫停，戳進彈窗——

【奔赴：1】

項葵：“……………”

她冷若冰霜地想，你小子完了。

遲早就去線下按著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