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山盟海誓 小丫頭氣喘籲籲地爬起來……(1 / 1)

圓圓記事 竹筍君 9089 字 6個月前

小丫頭氣喘籲籲地爬起來, 連個謝也沒道就關上門開始收拾屋子。

心裡更覺得大爺跟自己說的話是真的,奶奶肚子裡那個姐兒多半是個野種,要不然她把自己放了做什麼?

小丫頭坐在床上偷笑一陣, 想著自己的好日子是真來了,被爺們兒寵哪有被當家奶奶寵著快活?

爺們不當家不做飯的, 吃筷子雞腿都得上趕著錘半天腿。

要是薛珍不給她吃肉,她就張嘴到處說她肚子裡是個野種!

小丫頭哼著歌兒, 開門逮住一個小姐妹吩咐:“我要洗澡, 你去給我提桶洗澡水進來。”吩咐完這個又吩咐另一個:“我屋子裡還沒收錢好, 大爺今兒出了樓,要是晚上來找我屋子裡亂糟糟的都沒好果子吃。”

兩個丫頭瞧著剛才那麼大陣仗都讓這狗東西跌個跟頭,心裡拿不準她氣數儘沒儘,隻能磨磨蹭蹭地跑到灶上燒水,悄悄罵她小□□,和爺們兒有一腿就天天讓人挑水伺候著洗澡,誰家丫頭做得婊|子似的, 一天到晚地洗澡, 也不怕把福氣洗沒了!

灶上婆子聽得止不住笑,裝模作樣地勸她想套點兒樂子看, 提水的丫頭哼哼唧唧地把剛剛那小蹄子怎麼被捆起來怎麼被放了的事跟婆子說。

婆子聽著說著是為了幾盤子菜把人抓起來打了一頓,臉色就變了,提了一桶剛燒開的水放到她手上就開始攆人。

前兩天嬤嬤確實跑過來抓著個丫頭傳話讓今天整整齊齊擺兩桌子菜,婆子當時仍坐在門後頭燒柴看水,兩隻耳朵聽得清清楚楚的。

不就是這提水的丫頭片子麼?

要麼是灶上廚子吃糠咽菜故意下薛大奶奶的臉, 想在大房跟前給她上眼藥說她苛待丫頭婆子。要麼是這小丫頭忘了傳話,還得同屋的爹一個大跟頭。

婆子想著剛剛那丫頭挨著自己笑得暖融融的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果然能混到內院的丫頭片子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添茶的水被丫頭拎跑了,段圓圓和薛珍在屋子裡隻能看著茶杯等水開。

婆子怕惹事上身嘴裡跟提水的大丫頭說:“都是那小蹄子太橫, 非說要伺候大爺,要是不給她就讓大爺把我們都賣了。”

滿屋子人誰不伺候爺?

大丫頭是薛珍的陪嫁丫頭,回去立馬就跑到嬤嬤跟前告狀。

嬤嬤在地上又呸了一口,捂著胸口說:“且忍忍,那小蹄子不知死活,暫時放她一馬就這麼蹬鼻子上臉的,等段大奶奶走了,咱們一人拉著她一邊手,非得狠狠給她兩個大嘴巴不可。”

茶水遲遲沒上來,段圓圓跟沒瞧見似的,一盤子豆腐就惹出了這麼一樁子事,再來壺茶她都得喝出病了。

段圓圓也不渴,她現在想回家去。

以前跟薛珍在一起吧,薛珍雖然被教導得有點兒傻大姐,可跟她說話聊天很舒服,有時候拌嘴也高興。

現在薛珍太厲害了,說的都是她愛聽的,做的也是她愛看的。

剛剛發現她不喜歡這麼對丫頭婆子狠。現在屋子裡就春風化雪,人人面上都帶著笑。

可她不是傻子!川劇變臉都沒這麼快當!

段圓圓渾身不自在,她有點怕厲害的人,表哥就是個很厲害的人,段圓圓花了很長時間才讓自己習慣他。

再去習慣另一個人,她做不到了。

薛珍跟她說自己現在隻想著把孩子拉扯大,到時候過繼個無父無母的兄弟回來給她養著做靠山,等自己慢慢等老了也無可愧寧家列祖列宗。

段圓圓聽出來這個不是真心的,以前日子再苦,她也沒要給寧大守節當寡婦拉拔大孩子的話,她說的最多的是要是沒嫁人一直能在家做姑娘就好了。

段圓圓到嘴的話轉了幾圈愣是沒張開嘴。

薛珍這是不願意跟她說真話,不願意跟她做朋友,隻想做她的弟媳婦兒了。

這段交情算完了。

薛珍自己說著說著也覺得沒滋味,她在京裡跟著大夫人到處走動,不是不會處理人,隻是不屑那麼做,真要治個把人也不是什麼難事。

狠了一次心就能狠第二次,薛珍覺得自己有點兒上癮,有時候照鏡子也覺得不像自己。

可能嫁過來的不是她,真的她一直在京裡跟姐妹們做花擦胭脂。

想著想著薛珍忍不住拿眼看段圓圓。

鼓鼓的肚子小臉兒紅潤有光澤,跟珍珠似的。

可明明自己也是珍珠呀。

段大奶奶命好,要是她落到自己這境地,搞不好比自己淒慘萬倍百倍。

兩個人坐著啞口無言。

天漸漸有點兒冷了,陳姨媽打發人過來接段圓圓回去吃飯。

段圓圓這才發現都半下午了,她站起來扶著杜嬤嬤出了薛珍的屋子,讓她以後沒事兒帶著儀姐兒過去找自己玩兒。

薛珍一一應著,站起來把她送出門。

段圓圓風吹得一個激靈,想著寧宣還在前頭,也沒發個披風手爐,就讓青羅跑到前頭去把手爐和自己的毛衣服丟給花家兄弟,讓寧宣穿著坐轎子回來,不讓他騎馬。

等寧宣頂著寒風出來,看著花家兄弟帶著暖轎,轎子熱茶小被子圓圓的披風都在,他忍不住發笑,想快點兒跟表妹說寧大的事。

回屋段圓圓剛洗完腳坐在榻上,寧宣把丫頭瞪下去,自己用帕子把表妹擦乾淨,淨手過來親親表妹的額頭,拉著人躺在榻上輕聲細語地說話。

他說:“寧大跟八歲孩子似的”

段圓圓驚訝地張大嘴巴說:“他傻了?”

寧宣點點頭:“孽做多了關兩天就嚇得不成樣子,他娘關在樓上那麼久不也好好的?”

段圓圓說:“二太太又沒把人吊起來,當然不怕有人掙彎腿爬過來找她報仇。”

寧宣聽到這個就皺眉,他不覺得人命就這麼不值錢,所以今天過去還特意讓人把三個姨娘的屍身找出來好好收斂埋在寧大的地裡。

段圓圓還是怕寧大在裝傻,跟寧宣說:“你彆讓他騙了,寧二老爺沒事就在家打孩子,他們三兄弟打小被關到大,怎麼三叔公一關他就傻了?”

“表哥又不是傻的,他就是假傻裝一輩子也是真傻。”寧宣說著,又發笑道:“你要是見過就知道他裝不了,現在是真跟孩子似的,又黏人又聽話。”

不過二十歲身體的八歲孩子遠遠不如他養的兔子可愛,寧宣過了一會兒癮,出門前就笑著讓人把寧大交到薛珍手上,讓她好好照顧著自家爺們兒,彆讓外頭傳出什麼風言風語。

段圓圓覺得表哥像神經病,老想著家裡和和睦睦的。她忍不住罵寧老爺,要不是他表哥也不會病得這麼厲害。

謝天謝地現在寧宣已經不怎麼發瘋了,想到以前寧宣盯眼珠子似的盯著自己考驗自己,段圓圓有點兒發寒,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混過來。

寧宣看她打了個哆嗦,叫了聲青羅讓她再添點兒碳進來,又伸手把被子拿起來給段圓圓蓋著用自己的去暖她。

現在他是徹底不冷了,大冬天穿件薄衣服手也暖得很,圓圓已經不往床裡頭鑽,往他脖子裡鑽了。

兩個人靠在一起,不一會兒都睡得甜甜兒的。

薛珍稀裡糊塗地接過丈夫,大半夜地看他跳出去捉蟲子玩兒才反應過來這人是被關傻了。

她還是頭一次看到寧大傻乎乎的樣子,寧大以為薛珍是照顧他的新奶娘,要吃要喝要穿都得讓薛珍伺候。

寧大長得白白淨淨的,人傻了面貌就顯出來了。

薛珍被氣得打他他也隻是躲在桌子上哭。

沒兩天她就覺得這樣子挺好。

八歲的孩子那東西不行也不會發瘋。

打罵著人話也聽得進去,沒事兒還在家幫她照顧寧儀,偷摸學著換尿布什麼的,

寧大隻是覺得好玩,不是想幫忙。

薛珍看得稀奇,轉頭抱著女兒笑,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才說她缺兒子,老天就給他送了個兒子過來。

薛珍教寧儀要孝順爹娘,要對妹妹好。

當哥的到底不如當爹的,以後寧儀長大了,她就讓寧家都跟著寧儀嫁出去。

至於寧大,薛珍當著他的面兒又抓了把貓尿土進他的藥裡,哄著他說是治病的,吃了就會好起來。

寧大很信任薛珍,低頭把把貓尿兌的藥喝得精光。薛珍轉身就把大夫包的藥丟了,溫柔地抱著寧大的頭說:“乖乖,我以後會對你好的,咱們早就有過盟約,我說過要跟你好一輩子,我薛珍可不是說話不算話的人。”

隻要你這一輩子就這麼傻著,千萬彆再醒了。

就是家裡的人不能留了,這麼多人都被寧大打罵責罰過,他現在這麼傻,保不齊哪天就被人害了。

薛珍想了個法子,把家裡人都叫在院子頭說,外頭莊子上鋪子上都缺人手,她想著提拔家裡人過去先給姐兒占著位置,以後姐兒出嫁當陪房,姐兒招贅就當大管事。

宅子裡一下就翻滾起來,婆子丫頭小子大爺都爭得頭破血流,誰都不服氣誰。

這時候薛珍又說讓他們先去外頭當夥計,瞧著誰乾得好誰就留下來。

她一次就選十來個人讓嬤嬤帶著出門,說是去鋪子上乾活,轉身就把人遠遠地丟到莊子上種地,嬤嬤接著又在莊子上挑挑揀揀,說要代替拉過來的人回城裡伺候,等這些人做好了本事,她再把人換回來。

誰家都盼著自己爺們兒幺女有出息,送到鄉下去的婆子丫頭隻能永遠學不好了。

過來的丫頭小子都肯吃苦,又能乾又聽話,誰也沒把他們當回事。

等到寧二老爺下葬那天,家裡的人已經被薛珍溫水煮青蛙似的換得乾乾淨淨。

等二老爺屍體入土的時候,段圓圓早早起來給寧宣收拾衣服,他要跟著送喪。

杜嬤嬤捧著東西跑東跑西,一看二房情況不對就偷偷溜到後邊去打聽,東拚西湊的漸漸也把事串起來了。她回來跟段圓圓說:“就是她陪嫁嬤嬤和被捆起來的小丫頭,都被她賣了!”

薛珍這事是偷偷做的。

嬤嬤換了宅子裡的人家整個人神清氣爽,唯一不高興得就是寧大,她恨寧大,沒事兒就對著寧大吆五喝六的。

薛珍皺眉看著她想,嬤嬤知道得還是太多,雖然她照顧自己照顧大半輩子,可寧大現在就是她和姐兒的根。

嬤嬤要是不聽她的,跑出去折磨寧大,下頭人還真攔不住。

嬤嬤被堵嘴賣了的那天,薛珍一晚上沒吃飯,趴在床上嗚嗚地哭。

賣了嬤嬤之後,薛珍換了個新嬤嬤帶著寧大儀姐兒去墳地住著守墳。

寧家的丫頭婆子再沒個熟臉兒,一溜兒人組成了全新的寧家,新來的人不知道寧大和寧二老爺的醜事,對薛大奶奶和寧大爺都很恭敬。

人人看他們都是吉祥幸福的一家。

段圓圓聽完了杜嬤嬤的話,裝著舍不得表哥跟著一起走到大門口。

寧宣擋在她前頭不讓風吹著表妹。

段圓圓遠遠就瞧著寧大抱著儀姐兒走在前頭,誰去搶儀姐兒他就開始乾嚎。

這下誰也不敢惹他了,就是個孩子話也不會說路也不會走的,由著他去吧。

再說裡頭躺著的那個讓寧家出了醜,現在外頭都還在說什麼情疤,誰也不想給這死人折騰。

似是而非的寧家二房就這麼哭哭啼啼地一路護著薛大奶奶和寧大跑到墳邊守孝去了。

段圓圓有些毛骨悚然,這麼大一家子換得就剩三個人是眼熟的,怎麼都跟沒事人似的?

等寧宣走了,回頭她就躺在竹椅子上頭曬太陽。

被大太陽曬得出汗,段圓圓才覺得好一些。

寧宣送完喪跑回來陪表妹吃飯,看著她曬太陽,現寶似的拿了兩根又長又乾的草出來在她跟前晃。

“這會兒睡了晚上還睡什麼?”寧宣這麼說著,把表妹拉起來躲在不照人眼睛的地方給她折蜻蜓。

寧宣說衙門口有個大湖,湖邊上都是這東西,秋天曬得乾,他路過就扯了兩根下來,這蜻蜓還是小時候他跟著走街串巷的手藝人學的。

那頭他們家還有個不錯的小院子。

他把蜻蜓給她戴在頭上說:“夏天我帶你過去玩兒。”

段圓圓拍開他的手說:“現在春天都還沒到,說那麼遠乾什麼?”

她問寧宣有沒有看出來寧大家裡變了。

寧宣一直派人盯著寧大,薛大奶奶做的事他一清二楚,他漫不經心地說:“變了又怎麼樣?狠得下心的女人,還能有什麼活不好的?免得她老過來煩你。”

段圓圓想著也是,薛珍時時刻刻告訴寧大要疼儀姐兒,鍛煉他把東西給儀姐兒,這麼天長地久的,以後寧儀出嫁肯定不會變成寧珍。

自己又怎麼辦呢?段圓圓認為自己沒什麼資格說薛珍,家裡打殺人也不是一天兩天,自己沒沾血完全是有表哥和姨媽在前頭替她擋著,要是自己落到薛珍那個境地呢?會不會也大變樣?

段圓圓覺得不是不可能。

不成啊,不能讓家裡變成那樣,表哥比寧大好的多,段家也不是薛家,他們家還有挽回的餘地!

段圓圓一咕嚕爬起來,揉著表哥的臉想,自己不能再把事情推給他和姨媽了。

段家不大不小也是個小地主階級,家裡雜七雜八也有幾十號人,但從來沒聽說過誰把誰按死了。

隻能是寧家不對,不對就把它糾正過來。

慢慢來吧,段圓圓摸著肚子心道,她還有女兒要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