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加更啦)碎碗 閒話都是從娘家傳……(1 / 1)

圓圓記事 竹筍君 13098 字 6個月前

閒話都是從娘家傳出來的, 傳家裡姑奶奶的桃色緋聞,大戶人家是要出人命的,下頭人哪裡敢亂傳?

薛珍包著頭巾半躺在榻上, 對面小榻上坐著穿青綠色衣裳的婦人, 婦人頭上插的戴的段圓圓都在薛珍身上見過。

婦人在哄自己兒子睡覺,側頭看見段圓圓進來,她伸手把自己和兒子跟前的屏風合了一半。

薛珍不好意思地跟她說:“這是我小嫂子。”

她拿這個小嫂子是真沒辦法,打不得罵不得,自己又還得靠娘家人撐場面。

女人生孩子身邊沒娘家人照顧容易讓人看不起。

雖然她早就讓人瞧不起了,可她還有女兒呀!薛珍溫柔地看著小床裡的女兒笑了。

段圓圓挑挑眉,小聲地歎了口氣。

——是小嫂子啊。

薛珍跟說過她有三個哥哥, 前兩個哥哥都在做官,老管著家裡庶務, 地位不是很高,外頭賺的錢還得拿出來給兩個哥哥疏通。

薛爺的媳婦兒怨氣格外大,因為管家的事薛珍出嫁前跟她關係就不怎麼樣, 出嫁後這小嫂子還專門跑到廟子裡還願被人捅到她娘耳朵裡, 她娘讓小嫂子吃了半個月兩個嫂子的殘羹剩飯。

薛珍回回回去都讓這小嫂子擠兌得喘不上氣, 產後婦女正虛弱,薛家竟然沒心沒肺地讓這個小嫂子來。

段圓圓越想越覺得三觀受到了震撼, 派仇人過來照顧女兒,這親娘也是沒誰了,難不成真嫌自己女兒死得不夠快?

薛珍笑著對她眨眼睛,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大嫂二嫂都是官太太, 我是什麼人,能勞動她們過來照顧?就是這個也是我娘硬按著來的。”

薛家人哪能失禮呢?她是嫁出去的姑娘,丟臉也是丟夫家的臉, 怎麼說就沒關係了,寧家丟臉的事兒那麼多,債多了不愁。

按著來的人也就是面子情,小嫂子是真不給薛珍面子,愣是坐在後頭不動彈。

她邊哄孩子邊悄悄瞧段圓圓。個子有些高,瞧著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頭上就帶著一圈亮晶晶的珍珠,耳朵上的都有小拇指那麼大了。

小嫂子想,一個下濫的小地主女兒巴結著自己表哥嫁進門,誰知道用的是什麼手段?

她也有點瞧不上小姑子。

以前在家多威風?仗著有親娘撐腰,一點子大就管這管那的,幾文錢都要算得清清楚楚。

鬨得她倒是賺得肥肥的,哥哥嫂嫂還得看她的臉色才能吃一頓好菜。

現在呢,掌上明珠跌到泥巴地,也得反哺娘家,還不能不對段大奶奶親親熱熱的,沾得渾身臭味兒,哪像讀書人家出來的姑娘?

小嫂子憤憤不平地想著,假裝沒看見段圓圓。

段圓圓心眼子大,人家愛帶孩子就帶孩子唄,她把給薛珍準備的表禮拿出來。

一個實心的小金鎖,上頭用綠鬆石和小米珠大小的粉碧璽跟著雲紋勾了一圈兒,又漂亮又精致。

薛珍摸著鎖,眨眼就想起娘守了自己兩天,結果孩子一落地,她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就走了。

什麼金鎖銀鎖到現在也沒送過來,隻是讓人拉了一車雞零狗碎的農貨混面子。

想到這個薛珍就心如刀絞,一肚子話想跟人說。

以前她在家的時候分明不是這樣的啊。

他們家和主家嫡枝不一樣,家裡幾代隻是做點七八品的微末小官,她爹的俸祿不多,家裡還有個哥哥,一家子嚼用都有限。

可受苦的從來不是她,家裡好吃的東西從小到大都先由著她享用,雞蛋她吃黃,燉雞她吃腿,好看的布也先給她做衣裳。

那會兒她爹還在做京官,街坊都說他們家太疼女兒,以後女兒要變成老姑娘。

不知怎麼話就傳到主家耳朵裡去了,主家的那個太太還專門讓薛珍過去說話。

這麼一來二去兩個人漸漸熟了,太太就認了她是家裡的堂姑娘,沒事兒就叫薛珍過去,還教她管理家業什麼的。

她娘高興得抱著她哭,說祖宗保佑,以後孩子都能有個好前程了。

薛珍以為這是說的自己。現在想想未必真的是。

她現在還能想起娘抱著她保證,說以後她會有一個完整的家,她的丈夫有錢俊朗,她的孩子也會更漂亮乖巧。

薛珍被爹娘教了十幾年的孝順,一點兒反抗的念頭都沒有,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嫁人之前教她管家的太太偷偷找她問了一回,問她那戶人家是不是真的那麼好,要是她不喜歡,就替她回絕。

薛珍想著自己娘老子還能害自己麼?她一年有半年都不靠著親爹娘住,娘想她想得常常半夜哭,她怎麼能傷父母的心?

娘的眼淚不像假的,她是真傷心。

真心不真心薛珍還分辨得出來,不然她也不能信了這麼多年。

為什麼真心也能騙她?

薛珍忍不住掉眼淚,還不如從頭到尾都是騙她的,她也不難受了。

生完孩子後幾個嫂嫂一起來看她,大嫂二嫂吃了頓午飯就匆匆走了,隻留下小嫂子跟她面面相覷。

小嫂子跺著腳罵了大嫂子二嫂子兩天才歇嘴認命住下來。

薛珍想著,可能是自己前半生吃的甜太多,所以後邊就都得吃苦了吧。

她苦澀地盯著段圓圓說:“你恐怕不知道,你是我生了孩子以後第一個來看我的人。”

段圓圓也猜到了,薛珍是從京裡回來的,這頭壓根就沒手帕交,寧大不讓她出門,除了她娘家人,也就寧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會跑過來瞧她。

寧大丟了那麼大個臉,薛珍名聲又不怎麼好聽,最後滿月都隻有禮沒有人,個個都說寧二老爺剛蹬腿兒,自己不好登門。

段圓圓聽說薛珍的姑娘已經有名字了。

薛珍說到女兒滿臉都是溫柔,道:“她叫寧儀。”

這個孩子生下來就上了族譜,寧大搞不好以後都不能有孩子,他防備著有人要打家裡的主意,孩子落地他就厚著臉皮跑出去把孩子的名分定了,對外說著要叫她做守灶女繼承家業。

段圓圓以前覺得守灶女好,看過史家姑娘的處境她完全不這麼想了。

要是沒有人幫著,婦孺是真守不住東西,寧大這話也就能頂用一陣子,不能頂一輩子。

薛珍也知道這個,她小聲說:“他覺得生個女兒不算萬無一失,現在到處折騰著要重振雄風,丹藥符水,但凡人說有用的,他就得弄回來試。”

段圓圓立馬在心裡給寧大判了死刑,皇帝都得吃死,更彆說普通人。

她好奇地跟薛珍討論:“要是他沒了,也不知道丹吃多了會不會屍體一點就炸。”

薛珍聽得發笑,笑著笑著她就忍不住想,要是真的吃死他就好了。

這個念頭讓薛珍毛骨悚然。

自己怎麼會盼著丈夫死?明明他們是拜過天地的夫妻。

小嫂子抱著孩子眼睛直溜溜地盯著金鎖,她一看就知道金鎖是實心的好東西,寶兒小時候都隻有一個銀的,一個丫頭也值得用這麼好的鎖?

小嫂子覺得段圓圓沒眼水,自己也是帶著孩子來的,怎麼單單就給小姑子?

她盯著金鎖,拍了自己家孩子一巴掌。

寶兒睡眼惺忪地醒過來,張嘴說:“娘,我餓了。”說完飛快跳到地上去拿果子吃。

小嫂子笑著跟寶兒說:“小饞嘴子,段大奶奶那兒好東西多得是,你吃這個怪現眼的。”

寶兒吃得肥嘟嘟的,身上四五個口袋裝的都是吃的。

旁人說一句他生得胖就讓小嫂子站在院子裡罵:“大哥二哥的孩子山珍海味都能吃,怎麼到我的孩子吃塊糕都不許了?橫豎是他爹掙的,他爹沒那個命,隻配給彆人做嫁衣,他的兒子這麼點大,吃點東西礙著誰了?家裡難不成養不起這個孩子?”

她這麼說,漸漸家裡就沒人敢攔著寶兒少吃了。

寶兒被這麼寵著,胃口變得越來越大,才五歲就成球,掉了兩層雙下巴下來。

他跳下來段圓圓就覺得不好。

好大一隻鬆鼠!

寶兒弄清楚誰是段大奶奶之後,就跳著跑過來,要纏著段圓圓要糖吃。

他要慣了東西,自來熟地要抱著段圓圓撒嬌。

青羅和杜嬤嬤皺著眉在前頭攔著不讓他靠近。

寶兒被攔了兩下就扯著嗓子哭,他一哭儀姐兒也哭,兩個人此起彼伏地尖叫撒潑打嗝,唬得奶娘把儀姐抱著直往外躲。

寶兒還在撕心裂肺地乾嚎。

小嫂子瞪著青羅和杜嬤嬤:“寶兒是喜歡奶奶才過來,要是奴才,他還瞧不上呢!。”

青羅和杜嬤嬤可不就好惹的,逼急了真能上去給小嫂子兩個大嘴巴子。

花瞧著不是事,用手悄悄戳小五小七,兩個人趕緊跑過去拉著寶兒到外頭玩,說外頭有好多糖吃。

什麼龍須酥綠豆糕各種梅子乾兒都有。

小寶有奶便是娘,馬上就屁顛屁顛跟著跑了。

小五討厭不聽話的孩子,拿著糖騙他,笑嘻嘻地說:“你在地上打一個滾,我就給你吃。”

小寶饞得慌,二話不說就躺在地上打滾,從左滾了一圈兒,他覺得有點上癮,又從右滾了一圈兒,等衣服全臟了,他才爬起來鬆了口氣笑:“他仙人的,終於沒白的了,老子看見黑衣服有塊白的就難受!”

小五小七看花。

她們不知道怎麼辦了,她們隻是想捉弄一下小寶,誰知道小寶擅長自我捉弄?他娘會不會要她們賠衣服啊?

花笑眯眯地跟兩個姑娘說:“他滾你們也滾。”

小五小七很聽話,迅速倒在地上跟小寶一起滾。

小寶以為這是新遊戲,站起來又倒下去,看得周圍的丫頭婆子眼珠子都差點掉下來。

還是當沒看見吧,免得閻王打架小鬼遭殃。

周圍的婆子丫頭這麼想著,立馬溜得乾乾淨淨。

兩個孩子就這麼把小寶騙得渾身都是泥巴還咯咯笑。

小嫂子追出來找到人看到孩子黑成碳,遠遠地就開始尖叫。

小寶出門拿的都是好衣服,弄得這麼臟回家又得被婆婆說三道四。

叫完,小嫂子叫丫頭攔住兒子不讓他衝過來,自己眼冒凶光地瞪著小五小七。

結果還沒說話呢,段圓圓跑過來見著小五小七身上的衣服了。

“怎麼跟花貓兒似的,這還是娘讓下頭給你們做的新衣裳。一件要好幾兩銀子,現拿回家下水洗乾淨也不能穿了。”段圓圓剛剛在背後瞧得一清二楚,忍住笑裝模作樣地埋怨小五小七。

“弟弟拉著我們滾,不滾不讓走啊!”小五小七睜眼說瞎話,跟著她唱雙簧,張嘴不一會兒就把衣服說得天上有地上無。

小嫂子知道寧家人穿的衣服貴,個人進門的時候她就偷偷摸了兩下小七的,一個沒注意還在小七身上勾了點絲兒。

既然她們損失得更多,小嫂子氣勢就虛了,她的兒子她知道,搞不好還真是這小子起的頭。

這麼貴的衣服她賠不起。

小嫂子把小五小七叫過來,掏出手帕給兩人擦手臉,還跟段圓圓說小孩子玩都是這樣,也不提什麼金鎖銀鎖零食玩具的事了。

反正彆叫她賠錢賠就成!

段圓圓善解人意地說:“小孩子鬨著玩,不要緊。”說完不等小嫂子去問自家兒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就起來帶著小五小七往外溜著去換衣服。

段圓圓一走,薛珍臉就冷得嚇人。

小嫂子把兒子交給下人:“把這小災舅子帶下去狠狠刷刷,等刷乾淨了再給他吃的!”

小寶哭喪著臉被拖走了。

薛珍看小寶沒蹤影了,才盯著小嫂子問:“嫂子你實話實說,咱們家裡是不是要被誅九族了,不然你怎麼開口就問彆人要東西?不是為著出去疏通我實在想不出彆的由頭。”

小嫂子喝著茶也不看她,笑著道:“姐兒不知道家裡為難,這麼些年為著給姑娘打嫁妝修屋子,你個哥哥吃飯都不敢撈鍋底,個賽個的瘦。你發達了,看不上窮親戚了就直說,我以後再也不登這個門也就是了,何必拿話咒人,你女兒也是九族,姑娘話說多了也不怕變成真的?”

話裡話外都說為了養她把家裡累窮了。

薛珍聽得心裡發寒,嫁了這麼久,丈夫是個太監她也沒跑,就是因為她以為自己是薛家裡人。

結果呢?銀子一把一把地送過去,人家隻記得她的債,既然這樣,她就通通都還給她們。

薛珍深吸了一口氣,對嬤嬤說:“把我的頭面首飾拿出來。”

小嫂子眼睛亮起來,咕噥道:“這是要給,不是我要的了,到時候彆又對外賴我!”

薛珍這回沒說話,她不停地催嬤嬤去拿東西,她大件首飾都是進寧家以後買的,要送也隻能送這個。

嬤嬤在心裡算了一下,姑娘的嫁妝本來就少,再把姑爺給的送了,她怎麼跟姑爺交代?

嬤嬤磨磨蹭蹭的就是不想去。

薛珍硬要她拿出來,她不是非要打腫臉充胖子,就是不給這筆錢她心裡堵得慌,好像平白無故矮了人家一截,非要用銀子把恩情買斷才甘心。

嬤嬤挨不過,跑進去摳摳搜搜地拿了兩隻金戒指一根金簪子,再包了二十兩銀子。

她沒好氣地丟在桌子上勸:“小嫂子千萬省著點用,今時不同往日,姑爺都多久沒給姑娘錢了,再要,她就隻能當嫁妝,你們也給她一條活路。”

小嫂子點著東西,把手指頭伸出來,埋怨地看她:“還說我不給你活路,你瞧瞧這話像什麼樣子?要不是為了你,我能把養得好好的紅指甲刮了?兩寸多長,我養了兩年才養出來!吃頓飯的功夫就沒了。”

薛珍坐在榻上低頭縫衣服,忽然笑著說:“三嫂隻是指甲沒了,我呢?”

她覺得自己一生都在這一年裡了。

小嫂子把指甲縮回來,轉著眼珠子想,難不成小姑子這是起了反心?覺得家裡不體貼她了?那她以後還能體貼家裡麼?

她又笑著坐過去解釋:“家裡這幾天忙了點,上回你回去,你不知道娘為著你把大嫂按到祠堂關了多久。”

說著,她伸出手指比了一個八。

那地方黑洞洞的沒事兒陰風都刮得通。八天啊,這死老婆子真是狠心,關得大嫂瘦得皮包骨頭,就這還得讓她站著布菜。

她慢慢勸薛珍:“娘守了你整整兩個日夜,來之前還躺在家裡喝藥,要不是道士說你公公克她,她也是要親自來的。”

薛珍仍是不說話,就算為了女兒,她也不會以前那麼好糊弄。

哥哥嫂子親爹親娘到頭一個也靠不住,她走了這麼多天,家裡怕沾上官司一個也不來看她。

分家產三個嫂嫂倒是來了,可來的不是時候,要這個要那個的,弄得家裡不像樣子,婆子丫頭誰不看她笑話?

就連丈夫也一樣。

寧大日子過得不舒坦看誰都不舒坦,他不罵人也不打人,隻是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養身體。

前陣子還來了個道士說他有仙根,這蠢豬似乎真有點兒信了,天天在家跟著呂洞賓的神像一起過,說完修什麼內丹。

結果丸子藥吃下去脾氣越來越大,時不時就要發作一回,薛珍下了命令,在家禁止人給他丹藥。

孩子還沒落地的時候寧大還肯聽她的,現在姐兒都滿月了,他對薛珍的怨氣發了出來,薛珍口水費儘也管不住他,隻能就這麼算了。

她的丈夫也是個笑話,可她不想再當笑話了。

吃完飯,小五小七去拜過棺材。

段圓圓和寧宣一起回家,小嫂子要到錢也背著人偷偷叫了馬車溜回家去。

掃地的丫頭瞧小嫂子包袱鼓鼓的,放下掃把就跑到寧大跟前打小報告說:“大爺,奶奶又背著你補貼娘家!”

寧大哼了一聲,關著屋子罵薛珍養不熟。

她生了孩子就不怎樣好看,他的宅子從寧家的大宅子變成破舊的小宅子,他的妻子也跟著舊下去。

舊房子還有什麼說頭,看著就讓人想起以前的好日子。

寧大蹺著腿坐在床上,讓人把薛珍叫過來。

薛珍哄著孩子脫不開手,小姑娘瘦瘦小小的一團,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懷著她的時候氣受多了,才帶累得她長不開。

寧大一趟一趟地叫人過來,薛珍挨不過,皺眉把孩子交給嬤嬤,包著頭巾過去問:“喊冤呢!”

寧大閉著眼吩咐:“珍珍,我的藥呢?你幫我熬一熬,下人手不乾淨,我不吃她們熬的。”

薛珍知道這是為小嫂子的事在發作她。

她咕噥一句:“吃了也是繡花枕頭,不中看又不中用的。”

寧大臉陰沉下來,睜開眼盯著她不說話。

薛珍笑著戴耳罩面紗,把櫃子裡的藥包拿出來,在屋子裡外頭打了個小爐子。

丫頭把銀銚子拿出來放好,薛珍把難聞的藥材放下去,一會兒水就咕嘟咕嘟冒泡。

泡泡開在銀銚子裡,薛珍低頭去看,她的臉印在水裡,好像也鼓出猙獰的包。

“像個癩蛤蟆。”薛珍柔柔地笑,她理理鬢發,“水要不夠了,你去再拿一小碗過來。”

丫頭領命而去。

薛珍揭開銚子蓋,裡頭的沸水遇著冷氣慢慢平靜下來。

寧大沒聽到水聲,在裡頭叫她:“珍珍,藥好了嗎?”

薛珍溫柔地說:“還沒呢,火有些大,我再加點兒水進去。”說著,她走到樹底下,剛剛她看到有隻肥貓兒在這尿了一回,底下的土都騷臭得很。

她伸手抓了把貓尿過的土放到藥裡,等丫頭端著水過來,薛珍已經把藥用紗布慮出來了,黑乎乎的一碗,聞著就讓人頭昏腦脹的。

寧大跟喝神仙水似的喝了一肚子,過了會兒就手伸到下頭去擺弄想看看有沒有效果。

薛珍想著那跟軟趴趴像隻豬兒蟲的東西,知道丈夫不會好起來了,隻是他自己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當不成男人,不甘心她生不出兒子。

薛珍自己也不甘心,不甘心嫁給他,不甘心深宅鎖青春,可人得認命,她認了他憑什麼不認?

薛珍端著空碗走到假山旁邊痛快地摔個粉碎。

碗碎了,她心裡好像也有什麼東西不見了似的,渾身上下都舒坦極了。

丫頭聽到動靜慌忙拿著掃把跑過來,小聲咕噥著:“下人的活兒奶奶下次還是叫我們來吧,今天摔個碗還好,明天摔了人咱們幾條命也不夠賠的。”說著說著丫頭又想起剛剛拿水的事,她跑那麼遠拿過來結果人家又不用了。

奶奶難不成知道自己在幫大爺搓丸子?

丫頭想到這裡嚇了一跳,心虛得不敢在看薛珍,抱著碎碗渣子風快跑得沒影子。

嬤嬤在屋子裡聽著外頭嘀嘀咕咕的說個沒完,她抱著孩子跑出來問薛珍:“有沒有事?要不要我去叫大夫?”

“我沒事,我現在還能有什麼事呢?”薛珍接過孩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她何止沒有事?她甚至從來沒感到這麼暢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