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 37 章 梁山唯一指定打架地點……(1 / 1)

阮曉露將花小妹的手帕洗乾淨, 軍功券藏起來,假裝沒看見這堆東西。

她這裡是梁山物流,不是梁山暗網。上次“滴滴`打人”已經夠懸了,而且王矮虎不受歡迎在先, 他吃癟大家拍手稱快。更何況她充其量隻是把這色鬼誘入大坑。揍人是花榮動的手。花榮已經“將功折罪”, 攤到她頭上的責任少之又少, 可以忽略。

而秦明是宋江親自收服的嫡係,武功高強, 後台過硬。莫說他上山後一直中規中矩地過日子,就算他有罪,也輪不到她一個小小家眷來執私刑。

她雖然同情花小妹, 但這次也隻能愛莫能助。要是讓人發現她倆密謀殺害山寨頭領,兩人靠山再硬, 也逃不過軍規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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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月初八良辰吉日, 花小妹即將出閣。

原本宋江亂點鴛鴦譜的時候, 是打算讓花小妹第一天就洞房, 好安撫秦明那顆受傷的心。花榮心疼妹子,他自己也有點文化,不肯草草將就,堅持要搞什麼三媒六聘——當然眼下條件有限,禮節自然也缺斤少兩,但至少把婚事拖到了梁山上, 給花小妹爭取了兩個月的適應時間。

花小妹回去後的第一天, 就開始不滿大鬨, 先是哭,又是吵,通通無效;隨後她的抗議方式升級。有一天晚上花榮上床就寢, 被子一掀開,裡頭爬著十幾隻色澤各異的大蜘蛛。

幸虧伺候花榮的小嘍囉耳朵靈,聽見“咚”的一聲,趕緊把暈倒的花榮給扛出來救治。否則可要出大事。

花榮在床上躺了好幾天,終於狠下心來,命令將花小妹禁足,小嘍囉守在院子外,不許她離開方圓一裡地。

這是花小妹打娘胎出生以來,頭一次挨了哥哥的懲罰。

三天禁閉關過,花小妹好似換了個人,面無表情在閨房裡遊蕩,默默地準備嫁妝。

秦明那邊,也理所當然地在布置新房。小嘍囉笨手笨腳,婚慶籌備做得不儘如人意,山上整天能聽到秦明的怒吼。

全梁山都在準備吃喜酒。但是有人始終不高興。

王矮虎白白挨一頓揍,心上人轉眼許嫁他人。他身心受創,傷也好得慢,天天在房裡哀歎命運不公。清風山一派的寨子裡,天天飄著負能量。

他的幾位好基友自然也高興不起來,明裡暗裡的跟人找茬,聚義廳上陰陽怪氣,給自家兄弟鳴不平。

小溫侯呂方,原本是個藥販子,自從發現了當土匪比賣藥還賺錢,就在打家劫舍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他又自視甚高,看不上樸刀棍棒,於是練了方天畫戟這麼個冷門兵器,在當地綠林裡出儘風頭。

原先他占個小小對影山,雖然江湖無甚名氣,勝在生活自在;如今攀了高枝,成了梁山人,說出去倒是好聽,可身份也回歸成普男一個。要是哪天運氣不好,像王英那樣被白揍一場,女人被搶……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呂方想來想去,覺得應該趁這機會站穩腳跟,揚名立萬,打出在梁山的地位。於是他借題發揮,喊著為王英兄弟鳴不平,跑到水寨尋仇。

(為啥是水寨?花榮他打不過。)

那天阮小五剛剛訓練完畢,剛爬上岸,眼前金光燦燦,一杆極為複古的方天畫戟從天而降,朝他劈頭就打。

阮小五毫無防備,當即掛彩。隨後水寨嘍囉紮堆趕來,人多力量大,反而把呂方攆得滿山亂跑。

原先的清風山大大王、錦毛虎燕順,聞訊趕來助陣,順便帶了個刷經驗的石勇。阮氏三雄緊急搖人,叫來劉唐、白勝、齊秀蘭,對面又來了郭盛,舉著方天畫戟說,讓一讓讓一讓……

混亂的群架持續了一個時辰,打了不下十來場。大家都沒有花榮那麼多軍功券儲備,自知無法“將功贖罪”,因此也都不敢下死手,結果鬨了個鼻青臉腫,不分勝負。

最後是夥房小嘍囉叫一聲“開飯了”,大家這才罷手,分成兩個小隊,一個繞東,一個繞西,回到聚義廳去舔碗。

晁蓋就像個一年級班主任,手下一群熊孩子,還個個是虎背熊腰肌肉發達的熊孩子,根本管不住。老大哥吼了幾場,高血壓犯,頭痛欲裂,乾脆不管這些破爛事,想著這些不成器的夯貨,打累了自然就消停。

老大哥這回失算了。熊孩子的年紀是他的一半,有的是精力,哪那麼容易累。

第一天,沒打爽的好漢們繼續約架。矛盾的起因已經不重要了。雙方成員以排列組合的方式互相對打,添了許多新仇舊恨。

不過幾個軍官都自恃身份,沒有參與這場大亂鬥。花榮本來是宋江一係的,但因為妹子的事,已經跟王矮虎結仇,於是作壁上觀看笑話。秦明自然也不待見王矮虎,更懶得參與這場菜雞互啄。於是推脫準備婚禮酒席,跟未來大舅花榮一塊袖手旁觀。

鎮三山黃信則是動口不動手,一直在旁邊中肯地勸架,呼籲雙方各打五十大板。直到兩邊都受不了,一齊衝他調轉拳頭。

黃信嘟囔著“不識好人心”,轉身走人,也躲清靜去了。

第三天,戰火擴大。有兩個清風山一派的嘍囉到水寨尋仇,沒找到三阮,反而看到一個老婆婆躺在竹椅上曬太陽。兩個嘍囉初來乍到,不知這老太身份,咋咋呼呼地挑釁:“來呀,老妖婆,過來決一死戰!”

阮婆婆最近耳背,搖著蒲扇看蘆葦,壓根沒聽見。

清風山嘍囉愈發覺得老妖婆瞧不起人,捋起袖子就要上去放對。

剛邁出一步,腳下的破漁網原地起飛,成了個絆馬索,兩人撲通摔倒在地。接著幾張漁網從天而降,兩個嘍囉在裡頭掙紮扭動,越扭越緊,大聲求饒。

阮曉露從屋子後頭繞出來,一人身上踢一腳。

“來人呐!”她扯開嗓子喊,“有人要行刺俺娘!”

昨天阮曉露覺得事態失控,就拉著小七一塊,在周圍布置了幾個陷阱。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

值班的水寨嘍囉趕來,又是驚訝,又是後怕,在清風山嘍囉身上又踢幾腳,氣衝衝地道:“找一郎去!扒了這幾個廝的皮!”

“等等,”阮曉露留個心眼,“一哥帶人在泊子裡練水戰,沒一個時辰趕不回來。先去叫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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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用匆匆趕來,撲通一聲,給阮曉露跪下了。

阮曉露慌忙扶起來:“軍師不必……”

“痛殺我也!”吳用白著臉,揉著自己膝蓋,“地上為何布滿漁網,擋人道路?”

幾個水寨嘍囉連忙打哈哈,請軍師坐下休息。

吳用看看漁網裡掙紮的倆人,聽說了來龍去脈,冷汗往上竄,覺得剛才跪得也不冤。

江湖好漢之間打架是常事,往好了說是切磋武功,不打不相識,越打越親密。

但打到人家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娘頭上,性質就變了。

要是阮姑娘不淡定,直接向自家兄弟告狀,以三阮的孝心和脾氣,非得跟清風山一派徹底翻臉,非得見血不可。

“切磋”升級為“火拚”,梁山大義岌岌可危。

“這,這不能姑息,必須從嚴法辦。”吳用擦擦汗,冷靜分析,“姑娘放心,小生必定秉公處理,給老太君還一個公道。”

阮曉露趁熱打鐵:“不光要懲治這幾個人。梁山不能變成鬥獸場,否則我們還怎麼安心住下去?”

這就有點難辦了。這次肇事的是嘍囉,也沒有多餘軍功券,也沒有後台,法辦就法辦。吳用沒壓力。

但兩撥勢成水火的好漢,一邊是山中元老,一邊是宋江親信,吳用是誰也不敢得罪。

吳用忍不住問:“姑娘可有解決之策?”

阮曉露驚訝:“我又不是軍師,您是軍師啊。趕緊想辦法啊。”

就衝她沒把今天這事鬨大,吳用欠她個人情,隻能接受挑戰。

“哦對了軍師,”吳用剛抬屁股走,阮曉露叫住他,“回去的時候避開斷金亭西南的小路。巡山一隊今日彙報,公孫法師正在那兒發脾氣呢。他好容易挖到一半的法陣工地,花榮跳進去一通揍人,已經毀成了豬圈。道長這幾日天天舉著太乙劍,見誰砍誰,您躲著點。”

得,兩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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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師不愧是軍師。閉關冥想了一個晚上,終於想出了辦法。

他請出山上的中立老好人林衝,帶一隊親信嘍囉。第一天聚義廳上摔杯為號,當場拿住了十幾個摩拳擦掌準備打架的好漢,齊刷刷罰站一排,總算止住了這個冤冤相報的風氣。

“大家有話好好商量……”

被拿住的好漢當然不服,破口大罵。

“綠林綠林,隻動口不動手,算什麼綠林英雄?軍師你放開俺們,讓俺們用拳頭一決勝負,看看這山上到底誰說了算……”

吳用暗自皺眉。山上誰說了算?當然是晁天王。哪輩子輪到你。

但表面上他一副理解的樣子:“這個嘛,小生也明白。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有恩不報生不如死,有仇未雪忍死偷生 。架可以打,但是不能亂打,要登記排隊,按規矩打……”

聚義廳裡的好漢都聽糊塗了:“怎麼打架還有規矩?”

但聽吳用說允許打架,那火氣也降了三分,且聽軍師如何安排。

“半山斷金亭前,有一片荒廢校場。明日派人整修一番,作個擂台。”吳用不慌不忙,伸出兩根手指,“凡是有恩怨的好漢,願意用拳頭解決的,需要提前三天報名擺擂,到時全山任憑觀看。打擂的使出各自本事,公平合理地戰上一場。規則隻有一個,就是不許出人命。打完之後,不論輸贏,都不許再私下糾纏,否則軍法從事。大家說,此法如何?”

吳用環顧全場,笑眯眯地捋胡須。

你們不是覺得自己厲害嗎?那就一對一,拳頭見真章。

所謂堵不如疏。梁山上的人多了,原先那些“兄友弟恭”、“禁止鬥毆”的口號就逐漸顯得空泛,再嚴厲的軍規也約束不住。要讓這些天生的暴力分子聽話,最好的辦法,就是給他們提供一個合法的、宣泄暴力的平台。

果然,眾人聽了這番話,轉怒為喜,有性急的已經開始舉手。

“我報名!”錦毛虎燕順粗聲大吼,“要跟那個劉唐單挑!”

劉唐大笑著應了。

阮小五也冷冷地說:“叫呂方是不是?校場等著俺。”

幾十個人爭相大叫:

“我也要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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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金亭前的空地很快整修好。吳學究親自揮毫,題寫對聯一副:

古人交誼斷黃金,心若同時誼亦深。

當然,大多數好漢都是文盲,看不懂意思。吳用派人解釋:“此處是梁山唯一指定打架地點。”

眾人恍然。

這日過後,大家不再亂糟糟的打群架,都鉚足了勁養精蓄銳,以期在全山兄弟面前,把仇家揍得嗷嗷叫。

那可是在全山兄弟面前長臉!

不比小路裡來一悶棍,或是僻靜處揍一頓,來得痛快!

阮曉露帶領的巡山一隊,多出一樣新任務:每天收集各寨的約架邀請,簡單整理後,統一在聚義廳公布賽程。

吳用為了刷軍功,在自己院子裡開了個掃盲班,每天佛係教學,不求成績。開始兩個月,稀稀拉拉來了十幾個人,學了幾句四書五經;後來大家學習興趣漸淡,缺席的越來越多。最近山寨破事頻發,教室裡經常空無一人,吳用樂得清靜。

但斷金亭校場一開,掃盲班瞬間爆滿。

大家的學習目標一般無一:“軍師!教俺們怎麼認大家的名字!時間日期,一一三四,俺都要學!”

不識字,連公告上的打擂信息都看不懂,平白錯過多少熱鬨。

吳用突然忙碌,下了白班上夜班,累出一雙黑眼圈。

同樣變忙的還有阮曉露。好漢們陡然有了奮鬥目標,立誌要在擂台上把對手打得滿地找牙,那就要做好百分之百的準備。武功造詣無法速成提高,但可以在道具裝備上下功夫。

“阮娘子,這是俺攢的軍功券。你若到街上看到賣大力丸的,有多少買多少。謝謝了!”

“妹兒,哥後天揍那個呂方。你去給哥倒騰一雙熟皮快靴來。娘眼花了,做的鞋子硌腳,咱不麻煩她。”

“阮姑娘,阮大姐,物流船還有位置麼?俺、俺想要在鄆城縣杏花村找個人,是俺的武術師傅,一十年沒見了。俺有一招拳法,當年偷懶,一直沒弄清楚……”

“兀那婦人!我現在隻有一張軍功券,可以賒賬嗎?我要……”

……

阮曉露做“梁山物流”已有相當經驗。這些五花八門的請求,她基本上都能應付下來。

直到有個人敲響了她的門……

“錦毛虎燕順,”一臉橫肉的大哥自報家門,“這裡是‘梁山物流’?”

阮曉露第一反應是來者不善。燕順跟王矮虎穿一條褲子。王矮虎被花榮揍了一頓,自己也重在參與,這燕順不會是來討公道的吧?

但是燕順似乎已經把這齟齬給忘了。他十分誠懇地作揖,亮出三張軍功券:“小人有事拜托。”

嘖嘖,瞧這副求人辦事的嘴臉。

阮曉露當然也不敢擺譜,問他需要什麼。隻要不是滴`滴打人,自己當竭力相助。

燕順點點頭,臉上橫肉擠在一起,每一條褶子裡似乎都寫著“幫幫忙”。

“在下需要一副人心人肝,請姑娘務必拿新鮮的。”

阮曉露:“好的,這邊登記……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