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仆此行帶愛女暗中趕來嶺南的目的已然是完成,但在離開前,十分不舍愛女的馮太守還是再三叮囑,讓愛女遠離那道貌岸然還害人不淺的慈航靜齋。
“慈航靜齋是為奇女子地尼所建立,是漢朝末年時便存在的門派。而當時漢明帝又大型佛教,倒是讓慈航靜齋也得了好處,一時之間顯赫無比。”
“但那都是往昔輝煌,與曾一家獨大的世家也無甚區彆,終歸是有衰敗的一日。曾經慈航靜齋皆是專注於天人之道的研究,為免門下弟子分心,一直嚴禁傳人涉足江湖和政治的……”
但現在的慈航靜齋,簡直都快要成為帝王的吉祥物。
更彆說慈航靜齋還常有傳人行走江湖,雖說秘異莫測,但已然是入世之人。靠著代天擇主的名號,與淨念禪宗並稱武林兩大聖地,隱為正道武林之首。
每每於中原處於亂世時,慈航靜齋更是以當仁不讓的姿態派出最為優秀的弟子門人訪尋真命天子,為天下撥亂反正。
“可這樣的代天擇主又是個什麼道理?聰明人都知曉。這個所謂的天命之主不需要多麼的英明神武,也不需要多麼的能征善戰,隻需要合慈航靜齋的眼,能像漢明帝一樣讓佛學大興即可。”
“說是代天擇主,其實就是一個雙向擇選的政治交易。宋閥敗給隋帝,隻是單純因為宋閥在嶺南地位過於堅實,這裡安居樂業的百姓隻信閥主,不信佛學,難以掌控和拿捏,因而才入不了慈航靜齋的眼。”
不過入不了眼也是代表宋閥的威名,否則不管是隋帝還是慈航靜齋,怕是都不可能放過嶺南這一處富庶之地。
但這並不是馮仆對慈航靜齋厭惡的原因,馮太守之所以不喜慈航靜齋,其實是與他的妻子虞氏有關。
虞氏的地位和權勢是比不上馮氏的,但因為馮仆的娘親和虞氏之母為閨中好友,於是兩家之間便訂下了一樁娃娃親。
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少年馮仆那是睡著醒著都想把心愛的女郎娶回家。
可好景不長,虞氏的生母因病早逝,而虞父又續弦再娶,之後虞氏作為父權社會下又喪母的女郎,那就是地位處境一落千丈。
但更為可怕的是,當時的慈航靜齋第十二代齋主不知是從何處知曉虞氏的美貌無雙,還許了好處給虞父,再加上繼母也想要把礙眼的虞氏給打發出去,於是虞氏就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親生父親賣給了慈航靜齋。
若非後來有忠心的丫鬟冒死給馮家遞了求救信,怕是後來繼任慈航靜齋齋主之位的不是淨一師太,而是虞氏虞靈兮了。
被這一番色令智昏的騷操作打得猝不及防的馮夫人,頓時連六禮都來不及準備穩妥,便火急火燎的被兒子馮仆拉去虞家下聘,還一口氣就給心虛氣短的虞父商議好六禮的日期和時辰。
馮家如此大肆張揚的過來下聘,而且還是亡妻親自訂下的親事,虞家老爺若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那就是隻能強顏歡笑的將才十三歲的女兒給嫁了出去。
事實證明,慈
航靜齋的好處不是那麼好拿的,虞問賢出爾反爾,還隱瞞女兒已有婚配的事實,最後還讓慈航靜齋竹籃打水一場空。
雖並未導致多嚴重的後果,但還是成功惹惱了慈航靜齋,於是沒過幾年虞氏就迅速衰敗下去,世家高門之中再也不曾有虞氏的身影。
而馮家因為家學淵源頗為深厚,又是各大門閥爭取的勢力之一,倒是沒有受到慈航靜齋的毒手。
可誰也不曾料到,慈航靜齋在得不到虞靈兮這個絕佳的練武奇才和傾國美人後,居然會給已經成為馮夫人的虞氏下毒。
這種稀罕的毒藥名為美人醉,對普通人而言並非是劇毒,但對於美人來說,那就是越美的容顏毒性就越大。
而且隨著毒性的擴散和增長,中毒者就會日複一日的嗜睡,最終會在睡夢中慢慢死去,並呈現出美人醉酒酣睡的狀態。
這般心思歹毒且充滿嫉妒惡意的毒藥,還是無可解,畢竟深究起來,倒是也算不上是毒藥,反倒是還能讓中毒者越來越美,且死的毫無知覺。
便是桃夭都難以醫治,最多就是能緩解和壓製。
可終究還是無能為力,讓虞氏早早就在三十六歲的大好年華便去世了。
已經做過好幾次皇後和太後的桃夭甚至還敏銳的察覺到,這美人醉還是宮鬥利物——畢竟受帝王恩寵的女子,必然就是在面容方面有著過人的美貌。
那慈航靜齋不會除了跟隋帝有合作關係,還跟皇宮之中,甚至是世家大族和官吏後宅裡有著密不可分的合作關係吧?
如此一深究起來,倒是令人驚恐。
桃夭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對慈航靜齋也沒有什麼好感,甚至有時候對於慈航靜齋的某些做法,她還覺得十分難以理解。
比如某地某時突然有武功高強的豪傑初出茅廬,勢單力薄時,慈航靜齋的齋主就會立即派弟子下山去伺機接觸,發現有利可圖時,就會露出聖人般的笑容,說這位少俠忠肝義膽,將來可以拯救天下蒼生。
順便在這個過程中還有談詩論道、琴棋書畫瞪風花雪月,總之少俠喜愛的東西她們都有。
而等少俠真的對慈航靜齋的弟子情根深種時,或者更準確來說是嶄露頭角、羽翼漸豐時,她們就又會撕下那層悲天憫人的畫皮。
開始從各方面來指責少俠你的崛起是為了一己私利,必將為禍世間,所以請少俠立刻為了天下萬民而收手,否則她們要為民除害。
馮太守是不吝於跟女兒談起天下大事的,當初隋帝與宋閥的一戰,結果卻是在慈航靜齋的大弟子梵清惠的三言兩語之下,就使得本來最占優勢的宋缺放下天刀,最後讓隋帝得了天下。
這樣的事情荒謬程度不下於周幽王烽火戲諸侯,故而也是為無數人嘖嘖稱奇。
馮仆也是感歎宋閥的失敗,讓漢人王朝又成了一次空想。
“我兒可得當心慈航靜齋那些心思叵測、不擇手段之人,被她們盯上的人,若是龍驤虎踞、勢不可擋時,她們就會像武姬一樣善媚取巧,
並蠱惑天下所有人來逼迫其做一切他們本身並不想做的事情。”
而慈航靜齋的人為了達到目的,甚至可以犧牲自己或弟子的肉.體,漠視所有人的意誌,隻為使某個立場對立的男人喪失對抗的鬥誌,而且毫無顧忌地去傷害無辜之人的性命。
“面對主動送上門來的絕世美人和代天擇主的君權神授誘惑,不管是多麼意誌堅定的豪傑,怕都不可幸免。”
馮仆作為男人,他難道還能不明白世間男人皆好色愛權?
連天刀宋缺都不能幸免於難,若非那梵清惠無意嫁宋閥霸主為妻,怕是現在都已然兒女雙全。
隻是現在情況緊急,沒辦法計較更多的馮仆才隻得把天刀宋缺作為女兒暫時的保障,待隋朝倒了,那一切難題便都可迎刃而解。
到時候他家寶兒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又何必在意世俗的眼光!
更何況在馮仆看來,如同慈航靜齋那樣用用色.相和身體去魅惑男人,以達成目的的行為,根本上就和魔教的姹女之術完全如出一轍。
結果就因為有一個代天擇主的名義被憑空捏造出來,魔教八宗人人喊打,慈航靜齋卻是成了無數人夢寐以求且敬仰的存在。
確實是可笑至極!
馮太守跟愛女桃夭把這些事情掰扯清楚的說開,為的就是讓愛女在情愛中保持清醒,至少不要被貪權好色的男人給傷害到。
雖然宋缺這個宋閥閥主看起來並不像是那樣的人——“可受過情傷的男人又有什麼道理可言?我兒還是得自立自強,莫要因為情愛而失去理智。”
桃夭又不能跟親爹說自己的感情經曆雖說不上多姿多彩,但肯定比宋缺要多得多,於是隻能乖乖點頭說對對對。
——反正爹爹說的都對!
馮太守知道自己女兒聰慧過人,有些事情點到為止就可以了,過猶不及。
“等爹回去了,就把你用習慣的丫鬟婆子都給你送過來,順便還有你娘留給你的嫁妝也一並送來,也免得日後有什麼意外發生顧不上。”
桃夭:“錢財乃身外之物,爹爹你可得當心,莫要為了一些財物就讓自己涉險,否則女兒可是要生爹爹氣的!”
“好好好,都聽吾家寶兒的!”
馮太守一臉寵溺的笑著,桃夭隻感覺她爹又在把她當成小孩子哄了。
宋缺和宋智都是有武功在身的人,剛走入留鶴院便遠遠聽到了父女倆的談話聲,以及馮小姐活潑嬌俏的笑聲。
有宋閥的丫鬟進去和馮太守、馮小姐稟報閥主過來的事情,不一會兒馮家父女就走出來見人。
宋智是過來和馮太守商量他返程回大興的安排,這嶺南距離大興也是較遠,馮太守不放心愛女,自然是要把原先帶來的人馬留下一大半,那返程時的安全保障就是個問題。
而宋智就是要說這個事情。
至於宋缺這個閥主,就是來湊數的。
原本這個時辰,宋閥主不是在處理各種要務,就是在磨刀堂練刀。
可現在心裡眼裡住進來一位嬌客,卻是坐著站著走著路都很難專心,時不時都要想一下是不是可以去見寶茹了。
尤其是宋缺親耳聽到馮太守喊馮小姐做“寶兒”時,他就立刻自作主張的把“寶茹”換成了“寶兒”。
寶兒寶兒寶兒……
這可真是個十分好聽的名字!
要是宋智知道自己兄長居然成了這副德行,怕是大喊大叫說他兄長被下了蠱,直接神誌不清了。
宋智在和馮太守說話,而宋缺則是一邊喝茶,一邊動不動就看兩眼桃夭。
一眼、兩眼、三眼……反正就是目光不曾離開過片刻。
若是一般的高門貴女,怕是都要被看到羞惱了。
可桃夭卻是落落大方的人宋閥主看了個夠——反正看再多眼,她也不會掉一塊肉。
不過桃夭很是眼尖的發現宋缺手上還拿著一個木盒子,很懷疑裡面是要送給她的寶貝。
桃夭覺得自己還是有點小期待的。
但天刀宋缺確實是個沉默寡言之人,待宋智拖拖拉拉的跟馮太守以能有多慢就有多慢的速度商議完事情之後,他那不爭氣的兄長還是沒能跟馮小姐說上一句話。
宋智歎息,他的兄長,果然就是沒他不行!
宋閥所有尚且健在的族老,都應當記他一大功。
沒有他的幫忙,兄長怕是要一輩子都娶不到妻子了。
宋智面帶微笑的看了幾眼自己的兄長,確定這個悶葫蘆確實沒有說話的意思,在於還是沒忍住代兄提起話頭。
“閥主對寶茹小姐那就是一見如故,這不方才回去趕忙就翻箱倒櫃的換了身衣裳,還把我們宋閥世代相傳、隻得由主母所有的傳家玉佩和手鐲都給拿來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宋智還是很不放心的瘋狂給自己兄長使眼色,讓他趕緊把禮物拿出來,順便再說點好聽的甜言蜜語。
就算是當著未來老丈人的面,也是可以討好馮小姐的。
畢竟這可是宋閥未來的當家主母,不是什麼路邊的野花野草!
——罵你呢!某某慈航靜齋的梵齋主!
可不開竅就是使勁教都很難開竅,宋智那一番話說的十分精巧,既展現了宋閥對馮家父女的重視,也表達了宋閥主對馮小姐的喜愛之情。
但宋閥主卻是個不爭氣的,把做工精巧無比的盒子拿出來,直接就放到馮小姐一旁的茶幾上,還乾巴巴的就說了兩個字——“送你。”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隻恨自己兄長不是個啞巴的宋智:“……”
——有時候宋智是真的懷疑,是不是就因為他兄長這個脾氣,三棍子下去都打不出兩個字來,所以那梵清惠才受不了回去慈航靜齋當新任齋主的。
有些時候,面對自己兄長這樣的性子,連宋智這個溫和成熟之人都想要挽起袖子來把人打一頓,更彆說是宋魯那個急性子了。
也就宋缺是長兄,還武藝高強,否則家
裡會鬨成什麼樣子還真不好說。
但凡宋缺多說幾句話,馮仆和桃夭父女倆都得客氣推辭一番,可這人就一句“送你”,這可讓人還怎麼婉轉行事?
桃夭隻得柔聲說了謝語,並一副嬌羞的模樣低了低頭。
而這不勝嬌羞的垂眸風情,卻是又讓宋缺看得挪不動腿。
宋智從未感覺到曾經給自己帶來無數光榮的兄長會有朝一日如此的難以言喻,他都顧不上和馮太守多寒暄,趕緊就帶著木頭呆子告辭了。
待出了留鶴院,宋智那就是恨鐵不成鋼,直問兄長方才為何不多說幾句話。
“如此重禮,你不多說些好話,又怎能讓寶茹小姐對你多有好感?”
宋缺卻道:“正是因為重禮,才需要言語簡單些,否則倒是有逼迫之意。若是讓寶兒……小姐心生不喜,卻是不妙。”
宋智仔細品了一下自己兄長這一番話,再回憶一下方才寶茹小姐的言行舉止,終於不得不承認他兄長好似說多了!
——難不成這就是大智若愚?
宋智在心裡這麼想,卻是不敢說出來的,他怕被兄長暴打。
這邊宋智才琢磨明白這件事,另一邊宋缺就再次止步叮囑道:“二弟,寶茹小姐將來是要當你嫂子的,長嫂如母,你還是不必喊寶茹做寶茹小姐或者寶兒小姐,免得引人非議。”
再次被提醒的宋智:“……”
——這番話你有本事就去馮太守那兒說去啊!在我這裡滔滔不絕有什麼用?馮小姐又聽不見。
不過望著兄長似乎踏著比以往都要輕快許多的步伐離開的背影,宋智小聲嘀咕道。
“假若兄長你陷入情愛時就是這副樣子,那我算是明白你為何會被慈航靜齋的梵清惠始亂終棄了……”
“二弟,不許背後隨意非議他人,我聽得到。”
宋缺沉靜穩重的聲音傳來,差點沒把宋智嚇一大跳。
合著他兄長聽覺如此之好,那方才留鶴院裡馮家父女的談話,他兄長不會還聽得一清二楚吧?
事實上宋缺還真的聽到了,而且還是聽得十分清楚。
不過他也隻是聽到了後面一部分,大概就是馮家因為馮夫人虞氏跟慈航靜齋有仇,若是他有與梵清惠舊情複燃的苗頭,他的未來老丈人就會立刻把愛女帶走,並為愛女養一大堆男寵。
宋缺初初聽到時,差點都要懷疑自己的耳朵和練刀道法。
——是不是他最近練刀練多了,所以走火入魔了?
對比起宋智隻能聽到一些笑聲,卻無其他收獲的情況,宋缺能把馮家父女的談話聽清楚,也是因為他所練的武功路數和尋常武功都不一樣。
再加上天刀宋缺還是其中的佼佼者,那跟尋常人比,就是一騎絕塵的存在。
也正是因為擔心好不容易有了著落的未來夫人會離他而去,宋缺送禮的表現才如此簡潔明了。
沒有任何花裡胡哨的甜言蜜語,就是很純粹的一顆真心。
大概是感受到宋缺無比認真嚴肅的態度,馮家小姐才沒有說那推托之詞,而是面帶羞色的將禮物收下。
謹慎的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還試圖小聲說了一句他兄長的壞話,沒得到回應之後,宋智總算是放心了。
然後就趕緊去找了弟弟宋魯,告訴他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雖然看著很是莽撞但也粗中有細的宋魯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
“二哥你也太會開玩笑了!假若大哥真的能放下那慈航靜齋的梵清惠,循規蹈矩的娶妻生子,那閥裡的族老還至於愁禿了腦袋?”
宋魯讓自己二哥少做美夢,閒著沒事就多乾點活,彆整日東溜西逛不乾正事。
“但凡大哥聽到一點風聲,二哥你可就完了。”
對此宋智隻覺得舉世皆濁他獨清,為了那這糟心弟弟能相信,他趕忙說了馮小姐的大致情況。
結果就是聽完之後,宋魯更不相信了。
“雖然我知道二哥你不喜歡慈航靜齋的齋主梵清惠,可人家畢竟是天下武林,甚至是隋帝都認可的大才。你說還有比梵齋主更美貌絕倫的女子,不會是做美夢還沒睡醒,把自己給整糊塗了吧?”
宋魯自然知道他二哥不知為何把馮太守和馮小姐都給留在宋閥,但這並不代表人家馮小姐就得跟他大哥有點什麼。
不會他二哥就是打著這個要生米煮成熟飯的想法,把無辜的馮小姐給推到大哥身邊吧?
宋魯想到馮家小姐於傳聞中是出了名的無鹽女,頓時就是眼皮子一跳,懷疑最近是不是大哥做了什麼對不起二哥的事情。
亦或者是二哥正在準備做對不起他大哥的事情。
手心手背都是肉,宋魯可不想自己一個都當爹的八尺男兒,還得做選大哥還是二哥的決定。
宋智簡直就是服了弟弟這個榆木腦袋。
“你這人怎麼就跟你說不明白呢?簡直是氣煞我也!”
“我走了,不跟你這兒說廢話浪費時間!”
宋智來的匆匆,走的也匆匆。
這番作態更讓宋魯相信自己的判斷,認為是二哥自作主張,要陷他大哥於無情之地!
當宋魯跟屁股後面被火燒了一般急急忙忙去找了大哥宋缺“泄密”提醒時,宋智已經回到自己院子裡,開始跟他的夫人白氏說這個事情。
“怎麼就不相信呢?難不成兄長還能真的一輩子不成親生子?”
宋智唉聲歎氣,話語之間還對那傷害他兄長的梵清惠十分有意見。
若是一開始就沒準備嫁給他兄長做妻子,那為何又要去撩撥?而且還竟敢說他兄長癡心妄想,讓他兄長一路從帝踏峰走回嶺南。
就那一句“癡心妄想”都自言自語的念叨上兩三月,最後雖然不再聽他兄長說起,但就是兄長日益沉默寡言的情況,都代表著這件事於在兄長心裡,怕是永遠都是一道過不去的坎。
“不過現在還好馮家小姐來了,有馮小姐這絕世明珠在,梵清惠也不
過是瓦礫之石,當時螢火不得與皓月相提並論。”
白氏就是靜靜聽著,並未對兄弟倆的事情進行評價,但也還是說了好幾句安慰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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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實在是過於令人驚訝,便是此時妾身聽夫君你說起,也是嚇了一跳。因而三弟不相信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這種事情隻要三弟去找閥主驗證一番,事實就是事實,總不會因為誰不相信而變成假的。”
宋智覺得妻子的話十分正確,畢竟這件事都是自己親手操辦的,世代相傳的重禮也已經給送過去,馮家小姐當面收下,萬萬是做不得假。
更何況馮家的情況,宋閥早就調查清楚,若是說要悔婚,倒也不至於。
可宋智就是生氣。
這並不是生他兄長和三弟的氣,而是生慈航靜齋的氣。
那慈航靜齋本來就是天南地北挑選一些容貌出眾且練武筋骨不錯的女孩,再教授她們學識和武功。
由於修練劍典的緣故,慈航靜齋的弟子都美麗得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甚至連她們對很多人所說之言,也都是經過長年累月習得的禪機妙語,好似非常通透天理,彆具智慧。
而在那些被美色所惑的男人聽來,自然是都成了仙音。
於是,數不清的英雄豪傑紛紛拜倒在其裙下,就連出世的和尚道士門派,也甘心為慈航靜齋驅使,拱她們作為白道之首,並公開認定慈航靜齋有代天擇主的的神聖之名。
對於那些被慈航靜齋看上的男人而言,她們絕對高貴得可望不可及,彷佛此生得到了她們的垂青,就跟得到皇位,並抵達人生巔峰。
美色加權力,還有猶如夢境般的溫柔鄉,雖談不上什麼真情,卻足夠讓英雄豪傑折戟沉沙。
旁觀者清,宋智作為旁觀自己兄長展露出來的痛苦和悲傷,還是間接受害者,更能看清楚掩飾在美麗容顏之下的虛偽和私欲。
慈航靜齋的女子缺乏真摯的感情,她們以出世的說法來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絲毫不顧祖師爺不準門下弟子入世的禁令,其代天擇主的動機實在是一目了然人儘皆知。
在像宋智這樣有大智慧的人看來,慈航靜齋的所作所為與其說是為了天下大義,不如說她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佛學興盛和自己能在亂世之中安身立命。
至於那些被她們欺騙蒙蔽之人會有多痛苦,那就不在她們的考慮之內。
這就是非常典型的和親心理。
犧牲少數人的利益,保護大多數人的利益。
隻不過慈航靜齋向來會做表面功夫,往往很多人被騙了之後,還會對慈航靜齋念念不忘且十分仰慕,彷佛做慈航靜齋的狗都是一種榮譽。
著實是讓宋智感到毛骨悚然。
在正常人看來,慈航靜齋裡就是一群瘋子。
“隋朝建立之前,天下大亂,群魔亂舞,到處都是殺人放火的妖魔鬼怪,結果慈航靜齋卻偏偏都不管,反而盯住我那最是重情重義正直無比的兄長。一個碧秀心不夠,還把梵清惠也給安排
過來。“
最後就是碧秀心做了邪王石之軒的妻子,為其生兒育女,往外說就都是慈航靜齋心係萬民,於是讓弟子為了大義“以身飼魔”。
“當時分明隻有我嶺南宋閥大刀闊斧的嚴令重罰,給了百姓一方可以安居的樂土,但慈航靜齋就是要偏向能給她們帶來更大權力和利益的楊堅……”
還在騙得他兄長答應不再燃起戰事之後,一下子就對他兄長翻臉不認人,隻能說太令人厭惡,而且給人的感覺也是十分不好。
宋智對此可算是有滿肚子的憤怒的怨懟,但兄長那邊本就傷心難過,他又不能再往兄長的傷口上撒鹽。
至於他的三弟,那就是一個裝不住水的漏壺,什麼消息一到他三弟嘴裡,絕對就是不出半日,整個嶺南的人都知道了。
“那慈航靜齋要是敢於為百姓請命,到處殺點天怒人怨的魔頭也就算了。但瞅瞅慈航靜齋都做了什麼?她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天南地北的去尋找有能力的青年才俊,甚至還不分好壞,和魔頭也能相談甚歡,互為知己……”
自詡宋閥就是正道的宋智那就是一百個看慈航靜齋不順眼,尤其是慈航靜齋還和正道橫眉立目、勢不兩立嘴上說自己是好人,實際上最看不上好人,反而和魔教交情甚密——實在不得不懷疑這慈航靜齋是魔門派來的奸細!
而且還是善用美人計的奸細!
本來慈航靜齋廣研天下宗教門派為己任,是希望能尋出悟破生死的大道,亦是修行佛法之途徑。
更彆說慈航靜齋門人弟子都是女子,其中不少是帶發修行。
說到帶發修行,宋智又有意見了。
正經的尼姑誰會帶發修行?
但凡你們慈航靜齋的尼姑全部剃發修行,那也沒那麼多無辜者上當受騙啊!
光頭也是很考驗顏值的。
·
馮太守和桃夭都把慈航靜齋看的很透,他們清楚的知道,天刀宋缺不是第一個受害者,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受害者。
桃夭在跟親爹談話時,就聽到有腳步聲往留鶴院走來。
不過因為距離甚遠,便是有順風耳都不應聽到的,於是也沒怎麼在意。
桃夭哪裡能料想到,天刀宋缺的武學造詣已然是出神入化,再進一步都可以踏上修仙之路了!
馮仆並沒有在宋閥待很久,僅陪著愛女大概了解一下宋閥的飲食習慣和丫鬟仆人的情況,沒發現有任何不妥的馮太守很快就安心離開。
——雖然在京師那邊留了後手,但也不是一定不會出意外,因而還是早點回去才好。
宋閥派出去護送馮太守平安歸家的人馬,同時也是後面要把馮家小姐的貼身丫鬟和婆子給帶過來,正好往返一趟,不會浪費人力物力。
親爹走後,桃夭先是安安分分的待在留鶴院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最多就是彈彈琴下下棋看看書。
等這些消遣都厭倦之後,桃夭就開始琢磨應該玩點什麼有趣的東西。
而在
玩耍的這個過程中,隔三岔五就來留鶴院打卡的天刀宋缺,自然也是被桃夭拉上。
於是從來沒體驗過招貓逗狗、爬牆摘花、屋簷賞月等等事情的宋閥主,頓時就被他的未來夫人給“教壞”了。
就在宋缺鶴桃夭之間的感情逐漸升溫穩定發展時,邪王石之軒那邊卻是發生了巨大的突變。
任憑風流邪王想破腦袋,他也想不明白,為何自己就是讓妻子看了幾眼新創的武功秘籍,妻子就會突然亡故?
而且在他還未從喪妻的悲痛中走出來時,邪王殺妻的謠言就已經在江湖上穿得沸沸揚揚,甚至比邪王本人還要講解得跌宕起伏有聲有色。
一時之間,石之軒都不確定變成瘋子的人到底是誰。
石之軒作為魔門第一高手,武學上有不死印法和幻魔身法,又以兩者衍生出不死七幻,自然就是當今江湖中數一數二的高手。
而這樣的高手必然也是難逢敵手。
可以跟邪王一戰的人,基本都得是天刀宋缺和散人寧道奇。
於是在被得了梵清惠一封信的寧道奇聽從其命令一路追殺,再加上石之軒動不動就會有一次意誌模糊神誌不清,以及還有諸多為慈航靜齋馬首是瞻的武林中人的追殺下,曾經威風八面的石之軒終於感覺到了危機。
不甘心就這樣落入困境的石之軒決定兵行險招,直接進入他的對敵所在之處——也就是嶺南宋閥的領地。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畢竟梵清惠和寧道奇是肯定一時半會兒想不到他會躲在天刀宋缺的地盤。
但比起陰險狡詐的隋帝楊堅,道貌岸然的梵清惠和愚不可及的寧道奇,石之軒居然更為信任天刀宋缺的人品。
——隻要他躺在地上裝出一副就快要死掉的可憐樣子,絕對能讓天刀變得心慈手軟。
畢竟這都是梵清惠玩剩下的套路,還事實證明了天刀就吃這一套。
宋缺當然很吃這一套。
但前提是沒有絕世美人在他面前默默垂淚,還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閥主可是要去見那梵齋主?然後再朝夕相處一段時日便舊情複燃再續情緣?”
“若當真如此,還請閥主將那兩件貴重之物拿回去,並於宋閥之中澄清要娶我為妻的謠言,莫要讓我受此大辱!”
“閥主此時此刻一言不發,可是心中早已有了成算?閥主可是心虛不敢直言?寧拆十座廟,不毀一姻緣,若是閥主心意已決,請先把我的名譽還回來,否則日後我可還如何有臉面嫁人嗚嗚嗚?”
桃夭一得了宋智的消息,立刻就趕到宋缺的院子,待看著這傻子居然還真的提刀打算去赴梵清惠的邀請,誅殺邪王石之軒,為其同門師妹碧秀心報仇雪恨時,差點就沒把白眼翻上天去。
難怪宋智方才一趕到留鶴院,就說求嫂嫂救我兄長!
這慈航靜齋到底是個什麼厲害地方,居然能培養出像梵清惠和碧秀心那樣的神奇女子?
你說你都可以代天擇主了,而且還有無數英雄豪傑為你折腰,稍微招一招手都是呼之即來招之即去,那為何不擇選自己做皇帝?
是女帝不香,還是三千後宮男寵不好玩?
有機會過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逍遙快活日子,還去東奔西走忙裡忙外的給男人做龍袍繡錦衣。
她是真的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