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傅雪舟第二次哭了。
樓延的臉被打濕了一片, 他愣愣地伸出舌尖一舔,在唇上嘗到了略帶苦澀的鹹味。
原來傅雪舟的眼淚是這個味道。
苦澀的味道從舌尖傳到五臟六腑,這個眼淚好像添了什麼神奇的東西, 一下子軟化了樓延冷硬堅決的心牆。
“……彆哭了。”樓延張張嘴, 乾巴巴地說了一句話後狼狽地偏過頭, “彆哭了, 傅雪舟。”
傅雪舟的吻落在了樓延的側臉上, 男人停住所有的動作, 眼淚滴在樓延的耳側, 或許是被樓延的這句生硬的安慰勾起了所有的委屈, 傅雪舟竟然啞聲道:“樓延,彆討厭我。”
樓延的呼吸一窒, 他閉了閉眼,手指攥緊又放開, 放開又攥緊。
無數雜亂的情緒在他心頭交織, 又隨著一滴滴的濕潤分崩離析。
他最後深呼吸了一口氣, 緩緩轉過了頭睜開了眼, 看到了傅雪舟發紅的雙眼。
“……彆看起來好像我欺負了你一樣,明明是你自己闖進了我的家裡,明明是你強行把我按在了床上, 明明你才是欺負人的那一個。”
嘴上說著這種話,樓延卻緩緩坐起了身, 他神色複雜地捧著傅雪舟的臉, 一點點吻去傅雪舟臉上的淚痕。
傅雪舟瞳孔一擴,一動也不動。
“明明是你口是心非,”樓延從他下巴上的淚痕緩緩向上吻去,喃喃道, “明明是你一句解釋也不說……”
傅雪舟呼吸變得急促,他沉默了一會兒,抓住了樓延的手,用一雙眼睫濕潤,仍帶著難過的雙眼盯著樓延,生疏地道:“對不起。”
樓延手指一顫,他歎息一聲,最終壓下了傅雪舟的額頭,在傅雪舟的眉心落下一個蜻蜓點水一般的輕吻,低聲道:“我不討厭你。”
傅雪舟閉上了眼睛,樓延於是便在他的雙眼上又各自親了一下。
男人的雙眼微微發燙,還能看出流過淚的痕跡。樓延嘗了一嘴巴傅雪舟眼淚的味道,哪怕他再想欺騙自己,也能從中品嘗到傅雪舟對他的愛意。
“傅雪舟,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又想要什麼。很多問題隔閡在我們中間,我們——”
“你想要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傅雪舟攥緊了樓延的手,將樓延抱在自己的懷中,一個一個回答樓延剛剛提到的那些“明明”,“我想要你一直不離開我。我想你了,樓延,我忍不住來找你,我還喜歡你。”
傅雪舟把頭埋在樓延的肩膀上,低低地道:“很喜歡很喜歡你。”
這樣的承認無異於讓傅雪舟低頭,但傅雪舟的自大與獨.裁在這一刻好像徹底消失一樣。他低低地道:“我想讓你也喜歡上我,樓延。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下去。”
今天真的是傅雪舟說話最多的一天了,樓延忽然有些走神。他聞著傅雪舟身上的酒味,忍不住笑了一下,嘴中苦澀的味道好像也慢慢散去:“但是——”
“我知道。”傅雪舟摟著樓延的手慢慢縮緊,緩慢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聽到了你和段澤歌的對話。”
傅雪舟頓了頓,用平靜的語氣道:“我聽到你說你對我心動過,也聽到你說我們不合適,最好從此以後一刀兩斷,也聽到了你說以後要做個陌生人的話。”
樓延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話竟然被傅雪舟聽到了,他抿直唇,他說的那番話,可對傅雪舟並不友善。
傅雪舟垂眸:“你說喜歡我,我聽到的時候很開心,但後面的話又讓我很難過。酒可以讓人忘記痛苦,但我喝了很多還是忘不掉痛苦。所以我來找你了,樓延。”
“我想了很久,也看了很多東西查了很多東西,最終發現你說得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並不般配。”
樓延心情有些沉重,他扯扯唇,“對啊,我們並不般配。從性格到習慣上,從年齡到身份上都不怎麼般配。如果我們在一起,有可能,不,是很大可能隻會兩敗俱傷。”
所以明知不合適,還為什麼要在一起呢?
傅雪舟呼吸沉沉,他卻撩起眼皮忽然和樓延對視,“但不般配並不代表我們不可以相愛,樓延。”
樓延一愣,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從心頭迸發,他低聲笑了兩下。
“你說我自大又冷漠,你說你也是個自大且接受不了我掌控的人。這並不是阻擋我們在一起的理由,樓延,我以後會記得要給你解釋我的想法。”傅雪舟動了動,頂在樓延身體內的東西也跟著跳了跳,銀發男人喘息了一聲,又吻上了樓延的唇。
空氣中的酒味更加濃鬱了,醉人之餘帶上了絲絲甜味,傅雪舟不熟練地將自己的所有內在剖析給樓延看,然後用一種陳述的語氣跟樓延道:“樓延,我們可以在一起。”
——他就像在說一種事實一樣。
樓延有些出神地看著傅雪舟的臉,伸手將男人額頭汗濕的銀發撫開。
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傅雪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焦躁讓傅雪舟的身體漸漸緊繃,神色逐漸變化,煩躁和緊張在他眉間閃過,但他忍耐住了任何逼迫的舉動和話語,就這麼耐心地等待著樓延的回答。
樓延又歎了一口氣。
傅雪舟猛地攥緊了手,嘴角抿直,神色一瞬陰沉。
但下一瞬,傅雪舟就聽到樓延道:“你說得對。”
傅雪舟倏地抬眸和樓延對視,樓延朝他笑了。黑發青年嘴角扯起,桃花眼微揚,整個人又恢複了以往的恣意和張揚。
他伸出手環住了傅雪舟的脖子,重重咬了一口傅雪舟的耳朵。
血的味道蓋住了傅雪舟眼淚的味道,樓延輕笑了兩聲,他鬆開了牙齒,又伸出舌尖輕輕舔過咬痕上的鮮血。
“不般配的人也可以相愛……那就讓我們試一試,看我們能堅持到哪一步吧。”
樓延吻上了傅雪舟的喉結。
“來繼續做吧。”
……
第二天早上,李三新和路好修也風塵碌碌地回到了彆墅。
兩個人均是一臉的疲憊。身上的衣服已經皺皺巴巴得不能看了,李三新身上還乾淨一些,路好修簡直像是逃難回來的難民。
兩個人一進門,連連開始打起哈欠。李三新撐著困意打開鞋櫃給兩個人拿換洗拖鞋,一不小心就瞥到了樓延的鞋子,驚訝:“哎,延子也回來了啊。”
路好修精神一振,換好鞋後就要跑去找樓延:“我要去給樓哥炫耀一下我殺的詭異數量!”
李三新無奈搖了搖頭,慢悠悠收拾好鞋櫃跟上去,就聽見路好修在路過客廳時發出了一聲驚叫:“臥槽啊啊啊!!!你、你你怎麼在我們家!”
李三新連忙回頭一看,也被嚇了一跳,眼睛瞬間瞪大:“傅雪舟?!”
傅雪舟正從廚房裡端著一碗粥走了出來,俊美的銀發男人臉上沒有表情,冷淡地看了他們一眼之後就端著碗往樓上走去。
臥槽!
傅雪舟怎麼會在他們家!
路好修像是個失去魂魄的屍體:“三新哥,我們不會是看錯了吧?傅雪舟怎麼會在我們這?”
李三新隱隱有了猜測,但也不敢信,直接道:“走,跟上去看看!”
兩個人拔腿跟了上去,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傅雪舟走進了樓延的房間。
李三新和路好修目瞪口呆,兩個人對視一眼,默契地輕手輕腳走到了門口偷聽。
房內。
傅雪舟叫醒了樓延:“樓延,吃飯。”
樓延已經醒了,還在傅雪舟剛剛去做飯的時候洗漱了一下。他睜開眼睛看向傅雪舟,臉龐帶著一層水汽,嘴角勾起:“沒想到你真的去給我做飯了。”
樓延在昨晚睡前硬生生地做餓了,跟傅雪舟隨口提了一句想吃傅雪舟做的飯後就睡了過去,沒想到傅雪舟還記得。
傅雪舟將碗遞到了他的面前,裡面是一碗大米粥,“除了一鍋燉,我就隻會做這個粥。”
樓延笑了兩聲,坐起身接過碗喝了一口。粥微燙,他拿著勺子攪了攪,竟然還在粥裡面發現了一個白水煮蛋。
他挑眉,側頭去看傅雪舟。傅雪舟朝他點了點頭,示意讓他吃。
這下,樓延的眉眼也染上了笑意。他兩三口吃掉了雞蛋,餘光瞥了瞥門外,給了傅雪舟一個“是不是他們”的詢問眼神。
傅雪舟又點了點頭。
樓延哼笑一聲,也不在意他們偷聽。他一邊喝著粥,一邊塞了塊糖到了傅雪舟的手裡,慢悠悠地道:“傅雪舟,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傅雪舟應了一聲,又覺得自己的反應是不是有些冷淡,於是扯了扯唇,問道:“什麼夢。”
“記不太清了,好像有個蛇在後面追著我,”樓延想了想,“然後我又夢到了你和我在外面約會。”
約會。
傅雪舟若有所思地在心中念了一遍這個詞。
樓延興致勃勃地繼續道:“然後我和你還遇到了一個給人算命的道士,他一見我們就說我們倆八字不合,噗,我連做夢都夢到了這句話,我們到底不合到了什麼程度?”
傅雪舟臉色微微一變,卻很快平靜了下來。他垂眸看著樓延手中的粥,竟然沒立刻說什麼反駁的話。
樓延覺得不對勁,盯著傅雪舟眯起了雙眼,“你怎麼一點都不驚訝……你知道我們八字不合的事?”
傅雪舟慢吞吞地點了點頭,“我算過。”
“……?”你算過?!
樓延一時無語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是該驚訝傅雪舟竟然會算八字,還是該驚訝傅雪舟竟然連八字都算過?
這是什麼戀愛腦必備操作啊。
好像看出了樓延的無語,傅雪舟頓了頓,解釋道:“我用手機看的星盤,很簡單。除了八字,我還看了我們的星座。你是獅子座,我是水瓶座。都不是很合。”
“但沒關係,”傅雪舟一臉淡定,很快地道,“這些都不可信。”
樓延的表情緩緩變得怪異。
他邊古怪地上下掃視著傅雪舟,邊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頭。
當然,他並不是信了這些八字和星座配對什麼的。他隻是突然一下子,深刻地感受到了之前忽略的一件事——他和傅雪舟之間的年齡差。
傅雪舟還真特麼是個還沒畢業的男大學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