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時候真的懷疑傅雪舟輪回那麼多次的年齡到底加在了哪裡。
樓延嘴角抽抽地想。傅雪舟有時候成熟冷漠得令人心驚, 有時候又讓他隻想喊上一聲“憨批”。每次當樓延快要忘記傅雪舟的“男大學生”身份時,傅雪舟總能及時提醒樓延他有多麼白癡幼稚。
這一刻,樓延又想起來傅雪舟之前被“我, 秦始皇, 打錢”的詐騙短信騙到錢的事情了。
……啊, 那就沒事了。這也是傅雪舟能乾出來的事。
樓延默默吃完了一碗粥,等把碗勺放下的時候,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警惕地看向傅雪舟:“我們既然八字不合,那你會不會影響我的財運?”
傅雪舟:“……”
傅雪舟:“……不會。”
樓延很明顯地鬆了口氣,“那沒問題了, 我也不信這個。”
“……”傅雪舟看了樓延一眼,面無表情地把手裡的糖塊剝掉糖紙送到了嘴裡, 你最好是真的不信。
樓延輕咳了兩聲,看向門口,故意道:“你做的粥隻有這一碗嗎?”
傅雪舟道:“還有。你還要喝?”
他站起身準備接過碗勺再去廚房盛一碗,樓延卻攔住了他,笑眯眯地加重音道:“我不喝。但我有點擔心家裡突然多出來的兩隻老鼠會偷偷喝。”
門外偷聽的路好修自言自語:“家裡有老鼠了?不應該啊, 咱家這乾淨程度還能有老鼠?”
李新被氣笑了,直接一巴掌推開了門,推著路好修走了進去,聲音洪亮地問:“說誰老鼠呢, 延子?”
路好修往前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這才反應過來樓延說的是他和李新。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下, 乖乖喊人道:“早上好啊,樓哥,呃, 還有傅、傅哥?”
傅雪舟微微一怔,隨即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好家夥,你們倆到底是怎麼回事?”李新嗬嗬笑了兩聲,皮笑肉不笑地來回打量這兩個人,“前幾天還老死不相往來呢,現在就偷偷背著我們搞在了一起。呦,還煮了粥,還加了蛋,還算了命……傅雪舟昨晚就在這睡的吧,你們還挺甜蜜的啊,男同們。”
這陰陽怪氣,這揶揄打趣,擠兌得樓延都有些不好意思。樓延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偷偷瞪了李新一眼,示意李新見好就收,彆太過分。
李新見狀更加過分了,直接冷笑著拿起手機給段澤歌撥打了視頻電話,將鏡頭對準了在床邊一坐一站的樓延和傅雪舟兩人,段澤歌一接通,他就立刻道:“看看,快看看!快睜大你的鈦合金狗眼看看這兩個人!”
段澤歌才剛剛睡醒,視頻一接通就被罵了“狗眼”,他也沒生氣,好奇地湊近屏幕一看,驚訝之後便懶洋洋地笑了:“啊,真是閃瞎了我的眼睛。”
李新道:“看這床單,這兩人昨天晚上肯定少兒不宜了。”
段澤歌道:“絕對的,你看樓延脖子上還有吻痕。”
李新又道:“傅雪舟還給樓延做了早飯,大米粥碗裡頭還加了一個白水煮蛋。”
段澤歌道:“不錯,挺知道心疼人的。樓延喜歡吃白水煮蛋,看樣子他們倆暗渡陳倉已久。”
李新又又道:“喝完了一碗之後,傅雪舟還主動去給樓延盛第二碗呢。”
段澤歌道:“呦,光喝粥也不行吧,可以加點小鹹菜。”
樓延:“……”
傅雪舟:“……”
路好修湊到李新身邊,對著鏡頭裡的段澤歌擠眉弄眼,興奮地加入一唱一和組合:“樓哥昨晚做夢還夢到和傅哥去約會了。”
“哦豁?”段澤歌道,“好大一碗狗糧,吃撐了,份子錢我隻打算隨200了。”
“……”樓延額角的青筋一突一突,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裡道,“你、們、夠、了、啊。”
他第一次被朋友們圍起來打趣這種事,哪怕是在談判桌上也鎮定自若的樓延,此刻難免也不自在了起來。
臉上微微發熱,他餘光瞥了傅雪舟一眼。傅雪舟整個人站在原地,神色乍看起來冷漠又壓迫感十足,實則眼神茫然出神,明顯在發呆。
對比一下傅雪舟的反應,樓延又對自己充滿了信心。他一下子淡定了起來,似笑非笑地反擊道:“200塊錢少了,也就隻夠你在禮蒲上寫你名字的一個撇。”
段澤歌忍不住嘖嘖了兩聲,面上笑意卻越來越濃:“這麼說,你們真的在一起了?”
傅雪舟黑漆漆的眼珠子動了動,也看向了樓延。
樓延含糊地應了一聲,但段澤歌卻不滿意,重新問道:“我沒聽清,所以是在一起了還是沒在一起?”
樓延翻了一個白眼,他敢肯定段澤歌一定是故意的。如果問這個世界上誰最想要讓他和傅雪舟在一起,段澤歌肯定能排到第一名。
他正想要問段澤歌的耳朵是不是聾了,就聽一旁的傅雪舟淡淡地道:“嗯,在一起了。”
“我靠,真的在一起啦!”
“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們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恭喜恭喜,你們總算是說開了,祝你們能一直好好在一起。”
朋友們收起了揶揄的態度,熱情地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傅雪舟嘴角微勾,他想了想,轉頭跟樓延道:“可以結婚,我的存款還有一些。”
樓延:“???”這憨批又在胡說什麼?
傅雪舟看到樓延震驚迷惑的表情,也疑惑地歪了歪頭,慢吞吞道:“不是你想結婚的嗎?”
李新幾個人齊齊震驚出聲,一雙雙眼睛目光灼灼地盯著樓延,每個人的表情都不敢置信。
“臥槽延子……”李新都被炸得有些失魂了,“我和你從小玩到大,我都不知道原來你是個閃婚族。”
路好修氣若遊絲:“結婚……結婚……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我還攢不出份子錢。”
段澤歌沉默了一會兒,左看看樓延,右看看傅雪舟,說了個冷笑話:“要不是你們兩個人都是男的,我都要懷疑你們是要奉子成婚。”
樓延這會兒連太陽穴都跟著跳了,他深呼吸一口氣,鐵青著臉問傅雪舟:“我什麼時候要結婚了?”
“剛剛,”傅雪舟再次歪了歪頭,“你說要收份子錢。”
“……”樓延道,“我隻是開了個玩笑。”
傅雪舟垂眸和他對視一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哦。”
樓延餘光瞥到憋笑的李新和路好修,心煩地把他們趕了出去。房間裡再一次陷入了安靜,樓延搓了搓臉,回想剛剛的對話,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傅雪舟將嘴裡最後的一點糖塊咬碎,哢嚓哢嚓咽下了肚,面色淡淡地問道:“笑什麼?”
“你好傻啊,傅雪舟,”樓延笑著側頭看他,“你怎麼連笑話都分辨不出來?”
這句話樓延也隻是隨意一問而已,沒想到傅雪舟卻認真地想了想,平靜地解釋道:“很久沒有人和我開過玩笑了,再加上我分辨不出一些細微的情感,所以才分辨不出來。”
樓延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他忽然想起來了灰伯爵曾經告訴他的那句“傅雪舟的情感都已經沒了”的話。
見他神色莫名地看著自己,傅雪舟又問:“怎麼了?”
樓延猶豫片刻,還是問道:“你現在,真的覺得自己是在喜歡我嗎?”
傅雪舟一頓,突然明白了樓延在擔心什麼。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樓延面前,低著頭,微涼的手輕輕摸上了樓延的臉。
男人長長的銀發垂落,落在了樓延的肩側。窗外的風一吹,銀發便輕輕從樓延的臉色拂過,宛如另外一隻格外輕柔的手掌。
“回來之後,灰伯爵來找了我,”傅雪舟的聲音低沉,仍帶著幾分沙啞,“他告訴我他對你說了很多關於我的事情,他也很好奇我對你的感情究竟是真實存在還是虛妄幻想。”
樓延抬頭看著傅雪舟,雙眼和傅雪舟的眼睛對視。
即便之前在灰伯爵的店裡看到記憶鋼筆證明過傅雪舟對他的感情,但那終究是記憶鋼筆,樓延的內心深處其實也還藏著懷疑。
傅雪舟摩挲著樓延的眼周,緩慢地道:“他推薦了我一個道具,那個道具叫‘詛咒玩偶’。每一個拿到詛咒玩偶的人都會被詛咒玩偶一個個殺死自己所愛的人,最先死亡的就是玩偶主人的最愛之人。他說這個道具可以檢測出來我有沒有真的愛上你,如果我真的愛上你,大可以在詛咒玩偶行動之前將它毀滅。如果我沒有愛上你,詛咒玩偶就不會有任何動靜。”
樓延不由提起了心,“後來呢?”
“我拒絕了灰伯爵的提議。”傅雪舟道。
樓延心中一沉,眼中也是一暗,“為什麼?”
難道是傅雪舟自己也不敢測試,怕他對他的感情真的是假象嗎?
傅雪舟道:“我怕會有萬分之一的概率,那個詛咒玩偶依舊會傷害到你。”
這句出乎意料的話讓樓延猛地心臟一跳。
傅雪舟慢慢彎腰,氣息籠罩了樓延,他在樓延的額頭落下了一個吻。
“灰伯爵說店鋪拿走了我最後的情感,我不會再產生‘喜歡’和‘愛’這種情緒,就像我很少會感覺到‘孤獨’‘痛苦’和‘恐懼’。”
“我拒絕使用詛咒玩偶,是因為我知道我對你的所有感情都是真實存在的,並不需要用外物去檢測。”
他緩緩向下,一邊訴說,一邊輕吻著樓延的眼睛、鼻梁,“喜歡,愛,孤獨,痛苦,恐懼,難過,喜悅……這些情感我全在你的身上體會到了,明明我的身體裡已經沒有了心臟,但我卻能感受到我的心臟在為你跳動。”
最終,傅雪舟吻上了樓延的唇。
“就像現在,我就在害怕。”
“我害怕你會拋棄我,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