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我們班要轉進來一個美女哎!”
教室裡幾個男同學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噪音喧嘩。
盛溶溶趴在桌上的姿勢換了一下,由壓著右臉換到左臉,目光幽幽地看著教室第一排靠窗戶和走廊的位置,單霏不悅地皺起眉頭,用手中撞了撞旁邊的女生,女生心領神會,訓斥那邊:“吵什麼吵!人還沒看到呢,是不是真的好看,得看到人再說!”
十一二歲的年紀,評價一個人最簡單直接的就是成績和外貌,一個漂亮的女孩要轉到班裡,自然是班級的頭號新聞。
幾個男生聽到這聲訓斥,本想反駁,但看到旁邊的單霏,嘴裡的話拐了個彎,變成了:“哎呀再好看也沒有我們班花單霏好看。”
外貌上的優勢,是獲得人氣的硬通貨。
單霏聽了很是受用,彎唇笑了笑,謙遜道:“你們不要瞎說。”
盛溶溶閉上了眼睛,不想看這出虛偽的戲。
在這個班上,似乎隻有她知道單霏是個什麼樣的人,因為全班對於她的孤立,就是從單霏開始的。
五年級時,不知由誰帶的頭,要給班上的女生評選班花,當時她和單霏的呼聲最高,從此單霏看她的目光就帶著敵意。
單霏家境好,吃穿用度都是名牌,過生日時請了全班的人去她家的彆墅玩,唯獨沒叫盛溶溶,等第二天來學校,全班的人都在討論昨晚的趣事,隻有她一臉茫然,插不進去話題。
小孩子容易被引導,單霏通過一場超過這個年齡層的奢華聚會,成了班上說話舉足輕重的人物,這樣的人物有意排擠某個人,會潛移默化影響周圍人。
盛溶溶起初隻是插不進話題,再到一起上下學的好朋友被單霏拉入了小團體,她形單影隻,演變到最後,全班的人都有意不跟她講話。
當時還不懂什麼叫校園冷暴力,盛溶溶成了班上最孤單的孩子。
她知道始作俑者是誰,小小的年紀在孤獨的時候被迫將整件事思來想去,懵懵懂懂接觸了許多道理,但她找不到突破現狀的竅門,甚至為了保護自己的自尊,不看同學冷漠的臉色,自覺地變成一個邊緣人。
上課鈴聲敲響,新同學被班主任帶進了教室。
盛溶溶抬頭看到那女孩的第一眼,第一反應是轉頭看單霏。
單霏的背影坐得端莊,手中的橡皮被掰成了兩瓣。
“莫晚楹同學,你暫時坐到第二組第五個位置吧。”班主任說。
第二組第五個位置,在盛溶溶的後面。
盛溶溶的腰杆不知為何,緊張地挺了一下。
在全班的注目之下,那女孩背著書包從盛溶溶的身側走過,書包鏈上有一隻毛茸茸的小兔子,小兔子憨態可掬的可愛模樣從她的視線一晃而過。
身後傳來細微抬椅子的聲音,對方動作很輕,斯斯文文,很有禮貌,還聽見她小聲跟新同桌打招呼,聲音軟糯,跟她的外在形象很匹配。
盛溶
溶鬼使神差轉過頭去,驀然間對上莫晚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像一汪被春風吹皺的泉水,瀲灩蕩漾,睫毛根根分明,皮膚白裡透紅,一張像漫畫一樣完美精致的臉。
對方似乎沒料到前桌會回頭,眼睛疑惑地眨了兩下,但臉上的笑意自然地綻放,動人且友善。
提醒的話在喉嚨裡轉了又轉,盛溶溶看著她的笑臉,突然好想跟她做朋友。
她太需要一個朋友了。
“盛溶溶,乾嘛呢?”班主任點她。
她隻能轉回身,心臟砰砰亂跳了半節課,等到下課鈴聲響了之後,她的勇氣也偃旗息鼓了。
將近一年的獨處時光,讓她連跟彆人說話都需要做足心理建設,真到了課間休息時間,她也隻敢盯著草稿本發呆,上面寫了她醞釀了一節課的開場白,但她怎麼也開不了這個口。
新同學的座位邊上很快圍了好幾個人,好奇地打聽她原來的學校,轉學的原因,以及問她書包鏈上的小兔子是在哪裡買的。
同學之間開啟話題好像很簡單,隻是盛溶溶想不明白,為什麼這種簡單模式獨獨繞過了她。
她其實也很好相處的。
在人群當中,總有這麼幾個人,很容易就獲得許多人的好感,他們萬眾矚目,舉手投足都有人關切。
新同學好像就是這樣的一類人。
盛溶溶悶悶地想,對方或許並不需要她的提醒吧。
隔兩天,單霏有了動作,手段如出一轍,依舊是將同學們約去自家彆墅,唯一不同的是,有幾個人問要不要叫上莫晚楹。
正是體育課,盛溶溶坐在一棵樹下乘涼,茂密的花圃之外,聚著單霏等幾個人。
盛溶溶轉過頭,透過層層疊疊的綠葉,看見單霏擰著眉,看起來很糾結的樣子:“可是我跟新同學都沒有說過話,昨天在走廊上,我跟她打招呼,她都沒有理我,她可能也不太想參加我這個聚會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單霏太擅長將矛盾轉移到彆人身上,走廊事件的全貌是什麼,沒人知道,全憑她一張嘴。明明是她不想邀請,卻誤導他人以為是莫晚楹不想接受。
“不會吧,我覺得莫晚楹還挺友好的呀,還借課外書給我看。”有人持懷疑態度。
“我不知道哎。”單霏一臉受傷的表情,“可能她隻對我有意見吧。”
幾個人頓時發出譴責的語氣聲。
一顆羽毛球被風吹偏的方向,打中單霏的額頭,她哎呀一聲,捂著額頭,臉色羞憤。
“抱歉抱歉,傷著沒有?”拿著羽毛球拍的莫晚楹從旁邊跑了過來,一旦擔憂地看著單霏,“今天風太大,羽毛球被吹跑偏了。”
單霏捂著額頭沒說話,但有人替她發聲,指責道:“莫晚楹,你是不是對人家單霏有意見啊?人家跟你打招呼你不理,現在還用羽毛球砸她?”
“啊?”莫晚楹滿臉無辜,隨即看向單霏,一臉抱歉,“不好意思,我剛轉學過來,還沒有認全同班同學,你是在哪裡跟我打的招呼,我怎麼沒什
麼印象呀?”
莫晚楹的表情太過誠懇,外貌上的優勢,看起來十分無害,讓人不忍心再去指責她,連剛才發難的女生也開始搖擺不定:“說是在走廊上,你要不要再仔細想想?”
莫晚楹看向單霏:“可能我沒看到吧,不好意思呀,如果讓你誤會了,我跟你道歉。”
當事人表了態,不過就是回不回應招呼的事,再追究就顯得小氣了,單霏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關係,是我誤會你了。”
但她沒提聚會的事。
莫晚楹撿起羽毛球,重新跑回草地。
盛溶溶有點惱怒地撤回了視線。
她總算知道單霏在背後是怎麼挑起矛盾的了,她今天能這樣編排莫晚楹,以前肯定也編排過她,在她不知道的情況,她的頭上頂了一堆她並沒做過的事。
單霏的聚會順利開展,第二天來學校,全班同學都對昨晚的事津津樂道。
“什麼聚會?”後座上傳來莫晚楹好奇的聲音,她在問她的同桌。
盛溶溶放下了手中的書,對莫晚楹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憐憫。
“……就是單霏邀了同學一起去她家裡燒烤……”那同桌支支吾吾,因為知道莫晚楹沒有在受邀之列,所以也不好意思說得太清楚。
“哎?是她生日嗎?”沒想到莫晚楹攀談起來,一點也沒有被漏掉的尷尬。
“你們都玩了什麼?”
“哇!好厲害!還有嗎?”
……
本來應是局外人的莫晚楹,結果成了周圍人七嘴八舌爭相分享見聞的對象,特彆有幾個男生極其興奮,手舞足蹈複演昨天的趣事,教室鬨哄哄地。
單霏的孤立計劃失效了。
幾天之後,學校宣布要舉辦一學期一度的聯歡晚會,莫晚楹被老師選中,去做主持人,把單霏氣得不輕,因為跟莫晚楹搭檔的,是隔壁班籃球隊隊長,她的暗戀對象。
緊接著,語文和數學的隨堂考試發下成績,莫晚楹初來乍到,拿了兩個第一,被老師誇讚。
莫晚楹人緣很好,就連隔壁班的同學也有幾個和莫晚楹成了朋友,隔三差五拿著零食和好玩的小玩意兒來分享。
與彆的班一起上體育課,莫晚楹出現的地方,總有男生找各種理由過來,送飲料或者邀約一起打球。
沒人能擋得了她的人氣,單霏對她束手無策,就連背地裡說的壞話,都有人輾轉傳遞到莫晚楹的耳中,被她茫然地否認,一來二去,單霏說的話就缺了可信度。
盛溶溶聽到有人評價單霏:“就是酸人家莫晚楹,家裡有點小錢,真把自己當公主,想著所有人都捧她。”
盛溶溶聽到這個評價的時候,想上揚的唇角在中途就彎了下去。
壞人終於被看清了面目,但是被壞人傷害的人仍然沒法痊愈傷痕。
她也找不到機會和耀眼的風雲人物做朋友,儘管莫晚楹就坐在她後面,除了收發作業和傳遞卷子,她們沒有彆的互動。
九月下旬的一個下午,盛溶溶在這天莫名其妙渾身乏力,一種從來沒經曆過的流動感,但並不是尿意,她控製不住,也不敢站起來,完全焊在了位置上。
很快,她聞到了一股很淡的血腥味。
她的腦袋完全宕機,還以為自己有什麼不治之症。
最後一節是體育課,同學在第七節課下課鈴打響的時候,就三五成群下了樓,隻剩剛從廣播室回來的莫晚楹回了一趟教室,看見盛溶溶還在位置上,提醒她:“下一節是體育課哎,我們一起下去吧?”
對方似乎總能找到一種很友好的談話方式,她們之間完全不熟,但是她能如此自然地提議一起去上體育課。
盛溶溶臉色憋得通紅,搖了搖頭。
“你是不是不舒服?”莫晚楹關切地走了過來。
“你彆過來!”盛溶溶忽然大喊一聲。
她身下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這個局面太窘迫,她快要哭了。
莫晚楹被她眼睛裡的淚花嚇了一跳,反而更快從前門方向靠了過來,快要走近的時候,她忽而嗅了一下鼻子。
她聞到了。
盛溶溶頓時崩潰哭出了聲。
“你……你好像是……”莫晚楹被她的眼淚嚇住,手忙腳亂地安慰,“沒事的,沒事的,你隻是來了月經而已,我剛好有帶衛生巾,你跟我來。”
當時還沒進行生理教育,盛溶溶第一次聽到月經這個名詞,愣愣地盯著莫晚楹,看對方的反應,這個好像是很尋常的東西。
莫晚楹趕緊走回自己的位置,在書包裡掏了又掏,將一個粉色的東西揣進褲兜了,走了一步又折返回去,將抽屜裡剛領到的秋季外套包裝拆了,將外套抖開,要係到盛溶溶的腰上。
“會弄臟的,這是新衣服……”盛溶溶整個人傻了。
“沒事,我回去洗洗就乾淨了。”莫晚楹站在她面前,低著頭在她腰上綁結。
盛溶溶的眼淚掛在睫毛上,看著眼前這個溫柔又漂亮的女孩,忽然明白了她為什麼這麼受歡迎。
除了漂亮到讓人臣服的美貌,如果一個美麗的外貌之下,還有一顆柔軟純良的心,她將當世無雙。
*
強勁的風拍在臉上,瞬間將盛溶溶的瞌睡驅散。
她恍恍惚惚睜開眼睛,透過擋風玻璃,看見路邊的景色飛馳而過。
她深吸了一口氣,狀態還停留在方才那個久遠的記憶裡。
竟然夢見了六年級的事,都十幾年前了,一些細節居然還這麼清楚。
她一轉頭,看見薑嘉遠朝她大咧咧地笑:“看你睡得這麼沉,開窗給你醒醒腦,這一路風景多好看啊。”
南半球的一座小島,在北半球天寒地凍的時候,正是它夏日陽光最絢爛的季節。
此時他們正在進行環島公路旅行,和新婚不久的周氏夫婦一起。
“煩人。”盛溶溶念了對方一句,目光幽幽轉向窗外。
“你還是第一個坐我的車睡覺
的女孩。”薑嘉遠有點困擾地摸了摸下巴,“怎麼會這樣,是我變無趣了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既然提到這個話題,盛溶溶來了精神,提問:“你到底交過多少女朋友啊?”
“誰會沒事數這個。”薑嘉遠毫不在意地將左手搭在車窗上,單手把著方向盤,“當下開心最重要。”
從窗外湧進來的風吹起他額前的劉海,露出飽滿英挺的額頭,側臉鼻梁高挺,棱角分明,頗有種風流倜儻的灑脫感。
有些人的帥氣全靠發型襯托,薑嘉遠這種的,發型全亂也有一股子放蕩不羈的味道。
盛溶溶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那就是自己根本數不清唄。
“那我采訪你一下,你這半年怎麼吃素了,身體不行啦?”盛溶溶開他玩笑。
“你可彆亂說啊,敗壞我名聲。”薑嘉遠趕緊澄清。
此時駕駛座那側,一輛敞篷超跑並了上來,副駕上的女孩熱情洋溢地揮了揮手,跟薑嘉遠打招呼。
那是同行的夥伴之一,盛溶溶依稀記得,那女孩的名字好像是叫dy。
薑嘉遠笑著回了一句。
盛溶溶頭枕著靠背,仰著,任風吹起她額前的劉海,聽著那兩人你來我往的玩笑話,不動聲色。
那輛超跑轟鳴著超了過去。
“給你把窗關了?”薑嘉遠瞥見她飛舞的長發,提議。
“開著吧。”盛溶溶愜意地閉著眼睛回他。
在社會曆練了幾年,她越發擅長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
來自閨蜜的警告不是空穴來風,她確實被薑嘉遠的皮囊給迷住了,會悄悄在意他的一舉一動。
但這感覺不是獨一無二的,她在成長的這些年,對許多人動過心。
她好像得了一種,在某個環境中就一定要找個人來喜歡的病,如果沒有這個人,就無法安放她滿溢出來的情感。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和薑嘉遠屬於同類人,隻是薑嘉遠付諸了行動,而她付諸了心動。
到達入塌的酒店,先行到達的同伴中,有個男人笑嘻嘻地給薑嘉遠遞了一張房卡,又給盛溶溶遞了一張,盛溶溶一愣,因為她看到房套上寫的號碼跟薑嘉遠手中的一樣。
有人自作主張給他們要了一間房。
薑嘉遠也注意到了,笑著推了那人一下:“彆鬨,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彆亂開這種玩笑。”
他大步流星走到前台,用英文說道:“給我開一間海景大床房,視野好一點的。”
盛溶溶還沒來得及對這件事做出反應,薑嘉遠已經將新的房卡遞到她面前:“喏,兩間房,看你想住哪一間。”
在尷尬還沒蔓延開來的時候,薑嘉遠第一時間化解,並給了她兩個選擇。
盛溶溶張了張口,心裡五味雜陳。
雖然在一起玩了幾天,但她對他的為人並不了解,隻覺得他幽默、帥氣,沒料到他能這麼敏銳地照顧人的情緒。
啞了兩秒後,她揮
了揮手中的房卡,笑道:“哪個都一樣,我選我手上這個。”
他們一行人的出行和住宿,由剛才發房卡的那個男人負責,據說他家族在這個小島上是有名的地產大亨,十幾個人的吃住行費用對他而言隻是九牛一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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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溶溶也是來了之後,才知道這趟旅遊是免費的。
放下行李,接下來是自由活動時間。
盛溶溶還在房間搗鼓頭發,剛才被吹了一路,她回了房間就洗了個澡,在吹著頭發的時候,有人按響了門鈴。
去開門,見薑嘉遠站在門外,穿著休閒的青藍色印花沙灘襯衫,叫她一起去吃飯。
“等我一下,我化個淡妝。”盛溶溶火急火燎跑回去,好幾分鐘後,才發現薑嘉遠沒進屋,大門開著,他雙手抱胸,斜靠在門框上等。
“你傻站在那乾嘛,有沙發你不坐。”盛溶溶單手拿著粉撲往臉上拍,抽空瞄他一眼。
“這門一關起來,指不定彆人怎麼想。”薑嘉遠笑得很隨意,“我是無所謂彆人說什麼,這不是為你考慮嗎?”
他人還怪好的咧。
盛溶溶沒細想這一茬,有點感動,但又不想表現出來,開玩笑:“你對每個女孩都這麼體貼嗎?”
“拜托,這無關體貼,隻是修養。”薑嘉遠說得很臭屁。
這人似乎很擅長將一句正經的話說得不正經。
盛溶溶咋舌。她好像真的把薑嘉遠的品行想得太壞太壞了,花心大蘿卜,情場負心漢,以至於他做的每一件出乎她意料的小事,在她眼裡都成了一種溫柔。
這些天的旅行,薑嘉遠都在她的身邊。
或許是察覺到她與同行的人不熟,所以處處照顧她,無論是玩耍還是吃飯,沒有一次把她落下,甚至讓她很好地融入了這個圈子,拍照打卡都有女生拉著她一起。
“溶溶,你是跟薑少在一起了嗎?”那些女孩親昵叫著人名的時候,很容易給人一種她們是好姐妹的錯覺。
在酒店三樓清吧,夜深的一個party上,dy這麼問她。
盛溶溶擺手澄清:“沒有,隻是朋友而已,跟你們一樣。”
“那可不一樣,薑少可沒有天天跟我們粘在一起。”dy大笑著反駁。
“可能是因為,我是晚楹的朋友,所以他特彆照顧一下。”
如果是少女時代的盛溶溶,或許她會浮想聯翩,但她已經長大了,人情世故看得多,便知道一些照顧並非是“心有所念”。
“我覺得不是。”dy朝她擠眉弄眼,“你想不想知道他心裡想什麼啊?我幫你想辦法。”
幫她想辦法,是建立在“她喜歡薑嘉遠”的前提之下,盛溶溶被看破了心事,但全身上下就嘴巴嘴硬,她故意回道:“想什麼辦法呀,我又不喜歡他。”
話音剛落,那幾個女生不吱聲了。
盛溶溶似有所感轉頭,見薑嘉遠單手插兜,臉上掛著滿不在意地笑。
酒吧裡五彩斑
斕的燈光在他頭頂旋轉,他的笑臉在這不穩定的光線下若隱若現。
他遊刃有餘地調侃她:“眼光這麼高啊?這裡有你看上的人嗎,我給你牽個紅線。”
她突然難以遏製地煩躁起來,不知道是因為她言不由衷的話被對方聽到了,還是對方毫不在意的反應刺痛了她。
“才不用你當月老。”盛溶溶強顏歡笑,回了他一句。
薑嘉遠又被人拉著去玩桌遊,dy一臉抱歉地看著盛溶溶:“對不起啊,我剛才沒注意他在後面。”
盛溶溶聳了聳肩,並不想追究這到底是意外,還是純心設計,會顯得她很在意。
那邊的桌遊從狼人殺變成了真心話大冒險,dy拉著盛溶溶一起參加,像是想要為剛才的事將功折罪似的,悄悄在她耳邊說:“你等著,我要讓薑嘉遠親自承認他喜歡你。”
盛溶溶莫名其妙瞪大眼睛,這女孩好像篤定了她對薑嘉遠有意思,就連她親口否認都不頂用。
酒瓶在桌上轉了好幾圈,終於指向了薑嘉遠。
dy興奮地大叫:“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盛溶溶面上強裝鎮定地看過去,卻對上了薑嘉遠特意瞅過來的一記目光,隨即他笑意盈盈:“大冒險。”
那個目光,讓盛溶溶晃了一下神。
她不知道他那一眼是什麼意思,是無意的,還是下意識的,說明了什麼,還是毫無意義。
她似乎又變成了曾經那個敏感的小孩,對一個舉動翻來覆去猜好久。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但她的理智還沒有強大到將思緒收放自如。
“那你要跟全場你最喜歡的女孩親一個!”
十幾個人都在起哄,喧鬨聲嗡嗡不停,數道目光落在了薑嘉遠和盛溶溶身上。
畢竟這一趟旅程,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最多。
dy沒有將盛溶溶推出來,卻讓薑嘉遠選擇他喜歡的女孩,在這些目光的注視之下,如果薑嘉遠選了彆人,無異於讓她難堪,但如果薑嘉遠選了她,她也會騎虎難下,她不喜歡用起哄的由頭做這些親昵的事。
“換一個吧,這種要你情我願。”薑嘉遠在起哄聲中,懶洋洋地拒絕。
“薑少你不先把人家的名字說出來,人家怎麼表態嘛!”dy持續拱火,“沒準人家也喜歡你呢。”
盛溶溶面上波瀾不驚,實際上緊張得連呼吸都在發顫。
眾目睽睽之下,薑嘉遠從桌底領上來一瓶啤酒:“我喝這個。”
真心話大冒險中,如果不選真心話也不選大冒險,就要一口氣對瓶吹,這是他們定的規矩。
剛才玩的幾輪,再過分的大冒險,被懲罰人都執行了,現在薑嘉遠要對瓶吹,眾人集體發出掃興的噓聲。
“薑少,你躲什麼啊,什麼人能讓你這麼小心護著啊?”有人故意開他玩笑。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盛溶溶的耳根已經紅透了。
她也不想
對號入座,但真的太明顯?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她已經不是情竇初開什麼都懵懵懂懂的小女孩。
薑嘉遠徑直用桌角敲開瓶蓋,不輕不重地踢了那人一腳:”你丫少廢話,我這酒喝完,這事就算過了。”
眾人起哄歸起哄,但薑嘉遠已經把態度擺出來了,他們也不敢硬來,又轉而起哄要看他一口乾。
薑嘉遠站起身,揚起脖子,喉結咕嚕嚕上下滾動,酒瓶裡的酒線肉眼可見地降了下來。
盛溶溶呆呆看著,眼眶莫名漲得有點疼。
她這二十多年來活得太平凡,兵荒馬亂的暗戀隻發生在心底,暗戀對象給來的反饋都是負面的,其中沒有一個這麼小心地嗬護過她的自尊心。
還是在聽到了她的那句“不喜歡他”之後。
一瓶酒乾脆利落地喝完,薑嘉遠面不改色,倒著酒瓶亮了一圈,臉上依舊是那無所謂的笑:“都看到了啊。”
遊戲繼續。
盛溶溶悄悄站了起來,小聲說了句:“去趟衛生間”,便從遊戲中抽離,下了樓,去了酒店後院的海灘。
夜裡的風吹來很淡的海水的澀味兒,也驅散了她眼眶和耳根的潮熱。
她坐在一塊大岩石上,低頭看海浪撞擊岩石後卷起的浪花,浪花很多次都快要觸碰到她的鞋底。
“看海呢?”身後傳來懶洋洋的嗓音。
盛溶溶全身僵住。
她沒料到薑嘉遠會跟出來,在這之前,她在彆人身上累積了太多的失望。
在有喜歡的人在的場合上,她因為對方種種讓人難過的舉動中途離席,從來沒被關心過。
仿佛她的離開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根本不需要任何一個人前來關心一下原因。
臉上浮起一個看起來雲淡風輕的微笑,盛溶溶轉頭:“剛才謝謝你啊,沒有讓我尷尬。”
海風將薑嘉遠敞開的領口吹開,他的短發和衣玦迎著風在動,風將他臉上的笑意吹得蕩漾。
“他們玩遊戲沒輕沒重,你彆介意。”薑嘉遠靠了過來,徑直坐在她旁邊,雙腿像她一樣吊著,懸在空中。
風將他身上好聞的清香送了過來,清清爽爽,讓人聯想到夏日之下的向日葵。
“我知道你是在替晚楹照顧我,周聿澤有你這樣的朋友挺幸運的,我這些天玩得很開心。”盛溶溶故作灑脫地迎風張開雙臂,借此深吸了一口氣,想將他身上的氣味牢牢記住。
明天,他們就要返程了。
“你開心就好。”
薑嘉遠沒有否認照顧她的原因。
盛溶溶抿著唇笑了一下,說不出是釋然還是失落。
海風刮來潮濕的水汽,全身上下都有點黏糊。
她將腿收了回來,踩著沿邊,雙手環膝抱著,側枕著頭,看向薑嘉遠:“明天就要回去了,相處了這麼多天,可以八卦一下你現在清心寡欲的原因嗎?在上一段感情受傷了?”
“好聚好散,有什麼好受傷的。”薑嘉遠雙手往後撐,悠閒
地看著海與天連成一片的遠方,“你到底腦補了什麼情節,說出來我聽聽?”
“事出反常必有妖嘛。”盛溶溶不好意思地撤回視線。
“在聿澤的婚禮上,我突發奇想。”薑嘉遠微眯起眼睛,“未來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會為我穿上婚紗,我想不到對方的樣子,我想等到她。”
盛溶溶有一刹那間的動容,隨即被一個不解風情的念頭掐斷:“但你們這種家室,最後的結局不都是聯姻嗎?”
放蕩不羈地玩個二三十年,然後選一個同樣玩夠的千金名媛結婚,家族強強聯合,捍衛上一輩辛苦打下的家業。
她雖對豪門了解甚少,但她工作的海市是一個紙醉金迷的魔都,她在落座CBD的金融公司上班,接觸的人物多少都有些家底,零星聽過一些家族豪門的閒言碎語。
薑嘉遠的唇邊含著笑:“就是在即將踏入這種無趣生活之前,突然產生了排斥心理,想走另一條路看看。”
你想走一條什麼樣的路?
盛溶溶很想這麼問,但她及時刹住了車。
他們隻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明天就要各奔東西,不適合交淺言深,她不應該知道他未來的方向,因為她的未來不應該關心他的前程。
所以她隻是笑笑:“那祝你成功啦。”
海風將她未言的關懷吹向遠方。
*
春節假期用完,盛溶溶重新回到海市,回到那忙碌且浮動著物欲的生活中。
背著香奈兒包包去擠人山人海的地鐵,在公司樓下買一杯星巴克咖啡,這是海市寫字樓白領的標配,這裡每一個人都精致,盛溶溶混入其中,不異類,也不顯眼。
她不排斥這樣的物質,在最初的時候也曾興致勃勃,到現在的習以為常。
她是喜歡這樣的生活的,不然當初在選擇大學的時候,也不會選擇這樣一座城市,更不會留下來。
網上有無數篇批判假精致的文章,但她一不用操心家裡有穩定退休金的二老,二不夢想在海市買房,即使把錢花在這些溢價嚴重的物品上,也能自在逍遙。
一頭紮入忙碌的生活中,許久沒聽到薑嘉遠的消息,盛溶溶隻偶爾在朋友圈刷到他的動態。
每一次刷到,她的心臟會狠狠地跳一下,導致她對刷朋友圈這事有點心有餘悸,但指尖懸在“不看他動態”的設置上猶豫了好久,最終沒有開啟這個功能。
她以為她很擅長遺忘,就像她淡忘以前令她心動過的人那樣,但很多個清晨醒來,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沒有抓在手中的悵然若失。
五月末的時候,上司要帶她去京市出差。
她在收到這個信息的時候就開始緊張起來,思考要帶什麼衣服,噴什麼香水,手機的對話框點開又關上,最後隻是給莫晚楹發了一條微信:[寶,你下周在京市嗎?]
大概一個多小時之後,才收到莫晚楹的回複:[昂~我在拍戲,不在京市,你要來呀?]
果然,她連迂回見到薑嘉遠的機會都沒有。
到了京市的第二天,她跟著上司坐車去合作公司的總部去談合約,站在一座摩天大廈前,上司突然指著旁邊的雙子樓說了一句:“沒想到薑源就在隔壁,待會兒你跟我去見一見薑總。”
盛溶溶眉心一跳。
薑源是薑嘉遠家族的企業,珠寶生意起家,現在是全國珠寶行業的翹楚。
她知道她的上司人脈很廣,沒想到他還能認識薑家人。
她自然不指望上司口中的“薑總”就是薑嘉遠,看他平時沉迷玩樂的樣,就是個花天酒地的“薑少”,而不是成熟穩重的“薑總”。
現實也果然如此。
在完成合約洽談之後,她跟著上司進入了薑氏大廈,接見他們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成熟男人,眉宇之間有一點點薑嘉遠的影子,名為薑嘉承。
“哥,明天的會議……”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道聲音裹著風風火火的氣勢撞了進來。
室內的三人皆循聲看去。
站在門口的薑嘉遠意外地挑了挑眉毛,聲音戛然而止。
盛溶溶的心臟漏了一拍。
與印象裡玩世不恭的形象不同,站在她面前的薑嘉遠,穿著裁剪得體的淺色西裝,身材挺拔,頭發捯飭得一絲不苟,本是彬彬雅正的裝扮,又因為他骨子裡的風流氣韻顯得有些痞。
“喲,好久不見。”薑嘉遠嘴裡的話拐了個彎,眼睛看向盛溶溶,眼睛彎起笑意。
“是你認識的人?”薑嘉承有點意外,看向親弟弟。
上司朝盛溶溶投來問詢的目光,顯然他手下的兵能認識薑家人這點,是他沒有想到的。
“是朋友。”薑嘉遠言簡意賅地概括了兩人的關係。
盛溶溶臉上的笑容看不出心裡的波濤洶湧,附和了一句。
晚上的飯局,薑嘉遠也來。
盛溶溶跟著上司去過無數場飯局,隻有這一場最讓她拘謹,她平時提杯活躍氛圍不在話下,今天安靜地過分,上司忍不住調侃她:“今天該不會是薑少在,沒有發揮出水平吧?”
盛溶溶驚得脖子縮了一下,下意識瞄了一眼薑嘉遠的方向,那家夥臉上掛著爽朗的笑,插話道:“都這麼熟的朋友了,隨意一點。”
商界的飯局都不簡單,上司雖然與薑嘉承有私交,但到底沒脫離商界社交的範疇,不然也不會帶上下屬一起來赴約,明面上天南海北地聊,實際上也是為將來可能的合作鋪路,作為下屬,盛溶溶一直都知道自己在酒桌上應該扮演什麼角色,在重要人物談要事的時候沉默添酒,在無話的間隙提杯捧場,活躍氛圍。
“話說回來,薑少跟溶溶是怎麼認識的?”上司很自然地抓住了這個話題。
“婚禮上。”薑嘉遠落落大方,“她是伴娘,我是伴郎。”
“能讓薑少當伴郎的人是?”上司還真不知道。
盛溶溶默默的抿了一口白開水。
“
他跟舟行集團的周總一直是好兄弟。”薑嘉承也加入這個話題。
能讓薑嘉承也稱一聲“周總”的,整個舟行集團隻有那一位,上司登時滿臉震驚,看向坐在他左手邊的女孩。
自己手下的兵有這樣的人脈,他從來就沒聽盛溶溶提起過。
話題拐到那場世紀婚禮,繼而又轉向彆的話題。
盛溶溶見時間差不多,不動聲色地從包廂裡出來,準備去買單。
這也是她一貫的工作之一,不過出差結束後可以走報銷。
長而深的走廊跟上來腳步聲,薑嘉遠拉了一下她的手臂:“你不是吐槽你的上司是個老禿頭嗎?我怎麼看他還挺年輕俊朗的,人家頭發也不禿。”
盛溶溶嚇得花容失色,趕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心有餘悸地朝十米開外關上的包廂門瞟一眼:“你小點聲!”
“哈哈哈!”薑嘉遠大笑幾聲,“你現在這樣我比較習慣一點,剛才場上安靜到讓我覺得陌生。”
盛溶溶在席上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不僅不接他的話題,甚至連眼神交流都少,讓他嘴裡的“熟”都沒立腳點。
“我領導在,可不得收著點。”盛溶溶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
“說吧,為什麼誹謗人家。”薑嘉遠揪著這個話題沒完沒了。
“這不是誹謗,隻是打工人的一點點怨氣。”盛溶溶伸出小指比劃了一下。
假期讓她加班,吃飯讓她買單,隻是這一個飯局沒捧好場,就批評她發揮失常,再俊的臉在她眼裡也是妖魔鬼怪。
兩人慢悠悠地路過飯店打造的室內瀑布,嘩啦啦的水聲似乎要鑽到人的心裡頭去,盛溶溶聽見薑嘉遠幽幽叫了她一聲:“盛溶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