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晉江獨發,請支持正版-主cp初遇2(1 / 1)

撕裂白月光 泠梔雨 22494 字 6個月前

淩晨六點的風有一種令頭皮發麻的冷,莫晚楹縮了縮肩膀,加快了回學校的腳步。

一輛白色的敞篷跑車加速追了上來,然後跟莫晚楹保持在一條水平線上,駕駛位上的男生摁了一下喇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學妹,上車啊,我載你回學校。”

說話人是同係的學長,名為祝紹,是在大學第一個向莫晚楹表白的男生,也是憑一己之力將告白變成變相炫富的罪魁禍首。

莫晚楹猛然聽見這麼一聲招呼,驚得朝人行道靠了兩步,第一反應是完了,被他知道,以後上班都不能安寧,她忙搖了搖頭:“不用了,謝謝學長。”

“大門距離宿舍這麼遠,你熬了一宿,多累啊。”祝紹熱情不減,將車速降到跟她的步行速度一致,“快上來吧,沒事的,不過是載你回去而已。”

那可不能算沒事,沒準一大早就得傳遍全校了,莫晚楹搖頭:“不用了。”

祝紹一踩刹車,將車停在了路邊,直接從駕駛位跳了出來,攔在莫晚楹面前:“我知道你暑假想去奈羅,這種小事,你直接跟我說就好了,我直接帶你去,哪裡還需要你辛辛苦苦出來兼職,把身體熬壞就不好了,是不是?”

對方比她高一個頭,長相清秀,在學校不乏追求者,莫晚楹愣是想不明白,對方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為什麼還能每一次出現都能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他的話說得很關切,但是放在兩人不太熟的關係上,就顯得過於曖昧,莫晚楹後退一步,將兩人的距離拉開,跟他溝通:“謝謝你的好意,但我出來做兼職是自己選的,也不是長期這麼做,攢夠經費就不做了。”

“你想攢多少,我直接打你卡上。”祝紹的話很直接。

“學長,我覺得……”莫晚楹欲言又止。都是成年人了,這種拒絕的話不會聽不懂吧。

“她覺得,她可以自己賺錢,用不著你的,你連這個都聽不懂嗎?”

一道低沉凜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這聲音這幾天一直在莫晚楹的腦海裡盤旋,即使沒有回頭,她也第一時間認出了聲音的主人,眼睛驀然睜大,難以置信周聿澤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出現。

他明明在店裡吃完夜宵就走了的。

一道高挺的身影徑直擋在她身前,四月的涼風迎面吹來,莫晚楹聞到了一股很淡的雪鬆冷香,她在微寒的淩晨悄悄羞紅了臉,不知是因為他擋在她面前的高俊身姿,還是因為這股來自他身上的冷香。

“你是誰?”祝紹皺著眉打量突然冒出來的男人。他含著金鑰匙出生,能敏銳地從對方的衣著和氣質估摸出對方的家世和地位,眼前這個男人,給他一種難以形容的壓迫感,那不是從尋常場合能鍛煉出來的氣場,是在波雲詭譎的環境中殺出血路的戾氣,男人身上帶著祝紹這種什麼都沒經曆過的大學生難以企及的威壓。

“她的朋友。”周聿澤的聲音很淡。

莫晚楹站在他的側後方,聽見他的回應,有點

訝異地抬頭看他,眼睛裡閃爍著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開心。

祝紹的目光來回在兩人的臉上切換。

眼前這個對峙的場面,很明顯將他劃撥到胡攪蠻纏的一方,在看到追了這麼久的女生對彆的異性流露出了欽慕的眼神時,極大刺激到了祝紹的自尊心。在處於下風的時候,找一個讓自己重回上風的說辭成了他的本能。

祝紹惡狠狠地盯著兩人,然後看向莫晚楹,唇邊含著譏諷的冷笑:“我說呢,為什麼能三番兩次拒絕我,原來是找到了比我更有錢的人,既然找到了飯票,還假惺惺出來做什麼兼職,做給誰看呢?”

莫晚楹沒料到祝紹會惡語相向,徑直愣住。

這人之前追人是有點死纏爛打,但都是獻殷勤,沒有展露這麼惡性的一面,迎面被這麼侮辱,她氣得拳頭都在發抖。

“你說話過腦子了嗎?”一道裹挾著寒霜的聲音壓了下來,周聿澤清冷的面色一換,言辭間滿滿的壓迫感,讓人感覺風雨欲來。

祝紹竟被這麼一句話鎮住,第一時間生出了說錯話的無措感,他一向是品學兼優的優等生,有錢有貌有才華,被眾星捧月慣了,居然在猝不及防的一個清晨做了一回尖酸刻薄的小人。

“我……”祝紹突然結巴。

莫晚楹忽然從周聿澤身後站了出來,逼到祝紹面前,眼眶泛紅,倔強地捏緊拳頭:“給我道歉!”

周聿澤沒料到這女孩會自己跑出來,頗為訝異地盯著她的後腦勺。

她的長發烏黑且柔順,發絲在風裡飛揚,沾上東方橘燦的晨光,仿佛自內而外擴散的怒火。

“他隻是我的朋友,不是什麼飯票,我出來兼職隻是想自食其力,不給父母增添負擔,當然如果這筆旅遊資金,隻要我開口,我父母肯定給,我的家庭雖然沒有你家這麼富裕,但是一兩萬旅遊費用還是掏得出來的,不是什麼事情都像你想得這麼齷齪,你今天要是不道歉,我會讓整個學校都知道你祝紹是什麼樣的人,你等著吧!”

身單力薄的女孩,氣到拳頭都在發抖,眼眶裡蓄著淚,但為自己據理力爭,甚至聲音軟糯地威脅,露出小貓咪般尖銳的爪子。

周聿澤當時已經知道,這個看著軟萌愛臉紅的女孩,她的心柔軟,且堅韌,膽子在很多時候都小,但在需要的時候會很大。

祝紹沒料到莫晚楹是這樣的反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道了聲歉之後,逃也似地跳進了駕駛位,開了車跑了。

空蕩蕩的淩晨街道,隻剩路邊一前一後站著的兩人。

莫晚楹慢吞吞轉過身,徑直與周聿澤面對面站著,她抬起紅彤彤的淚眼,鼻尖也泛著紅,像隻受了委屈的小兔子,抬著頭眼巴巴看著周聿澤,這個距離,隻要她脖子往前一傾,額頭就能撞到周聿澤的胸口。

雖然她什麼也沒說,但淚眼汪汪的可憐表情,直接站在跟前要安慰的笨拙姿態,已經表達了意圖,周聿澤未經思考,鬼使神差抬了隻手,將人攬到身前。

掌心觸到她的脖頸,感受

到她肌膚的柔軟,不知為何,周聿澤手心裡滲出一層薄汗,他生平第一次產生了一種“捧在掌心怕化了”的荒誕感。

“哭什麼,剛才不是很勇敢嗎?”他被莫晚楹咽嗚的哭聲攪得無所適從。

莫晚櫻被這一聲硬邦邦的疑問生生厄住了委屈,她的臉埋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意猶未儘地吸了吸鼻子。

“勇敢是一回事,但同時也想要被安慰。”莫晚楹迷戀他身上很淡的雪鬆香味,沒有抽離,反而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角,聲音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麼還在這裡?”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擔心她下班不安全,才留下來的?

幫她幫到這個份上,還主動將她攬到身前,不是一個簡單的“朋友”能夠解釋的關係。

況且他們也就幾面之緣,連“朋友”這一萬金油的身份,都有點站不住腳。

莫晚楹心跳如擂鼓,心裡暗暗祈禱著最想聽到的回答,但又瘋狂地提醒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我嗎?”周聿澤的手往身後的一輛黑色邁巴赫一指,“我的車停在那兒,剛好看見你被人糾纏。”

莫晚楹順著他指的地方看去,眼裡蓄勢待發的眼淚全都給憋了回去。

什麼嘛!

“那你晚上乾嘛不回家睡,睡車上做什麼?”她的聲音帶著一點點羞惱。

“誰知道呢。”周聿澤這句有點自嘲的意味。

這天是聊不下去了,莫晚楹從他胸膛抽離開,表情訥訥地開口:“我回學校了。”

她轉身往學校的方向走,身後傳來步調一致的腳步聲,她回頭,見周聿澤單手插著褲兜,漫不經心地跟在她後面。

“你跟上來做什麼?”莫晚楹瞪大眼睛。

“也沒多長的路,送你到校門口。”周聿澤的表情看著很隨意,“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夜晚的壞人還沒睡覺。”

莫晚楹的唇角想要上揚,被她一撇嘴掩蓋了過去:“我看你才像最大的壞人。”

“是麼?”周聿澤唇邊含著一抹很淡的笑,並沒有將女孩的玩笑放在心上。

莫晚楹的心小鹿亂撞,趕忙轉過身去,背著手,走路蹦蹦跳跳。

“你剛才說要攢錢旅遊,沒有彆的合適的兼職做嗎?”周聿澤突然問。

當然有啊,還比這個報酬高呢。莫晚楹心裡回了一句,話到嘴邊卻成了:“你覺得這個兼職不好?”

“不太好,下班的時間路上人太少,不安全。”

莫晚楹雀躍的腳步停住,有點認真地會看他:“你擔心我呀?”

周聿澤也停了下來:“雖然這附近的治安挺好,但意外誰也說不準,比如發生像剛才那樣的搭訕,你要是認識對方還好說,要是不認識,對方人還多,你要怎麼辦?”

難得聽他說這麼一長串話,卻是長輩那般的絮絮叨叨。

莫晚楹固執地又問了一遍:“所以,你是擔心我嗎?”

周聿澤對上那雙藏著期待的眼睛,眼睛裡的光芒太過閃耀

明媚,似乎能將晦澀的陰霾驅散。

他這幾天像在做一場渾渾噩噩的夢?,不知道為什麼站在這裡,不知道為什麼留在這裡,但是看到這雙眼睛,像是在迷霧之中找到了答案。

這個答案讓他一時間不敢接受。

“莫晚楹。”周聿澤眼睛裡的情緒搖曳,透著一股讓人捉摸不透的掙紮,“換一份工作吧,我明天之後就不來了,沒辦法看著你平安到學校。”

莫晚楹滿溢的歡欣被迎頭澆了一盆涼水:“你這幾天散步,是想通了嗎?”

他之前從來沒有在這裡出現過,人隻有在不開心的時候,才會去很遠的地方散步,現在他告知他以後都不會再來了,是想通了困擾著自己的事情了吧。

明明是值得開心的事,但莫晚楹卻因為以後再見到他,感到揪心地難過。

“嗯。”周聿澤淡淡地應了一聲,並沒有再說什麼的打算。

莫晚楹屏息等了兩秒,沒有等到再多的話,她自我安慰地笑了笑,未施粉黛的白淨小臉,像一朵搖曳的小雛花:“原來是這樣呀。”

她轉身繼續往前走,雙手插進大衣的口袋,腳步沉穩了許多。

直到走到校門口,兩人都沒再說話。

莫晚楹甚至聽不到身後的腳步聲,還以為對方沒有跟上來,但在進校園的時候,她鼓足勇氣回頭,本以為面對的是空蕩蕩的廣場,卻見周聿澤站在距離她兩米的地方,安靜地看著她。

男人身高腿長,肩寬腰窄,將西裝傳出一股子禁欲的味道,無論看多少眼,莫晚楹都覺得看不夠,她也不知道這種濃烈又突然的傾心到底是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的,但在這一眼之後,都要儘數藏起來了。

他說他以後都不會來了。

“周聿澤。”莫晚楹壯著膽子,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他似乎有點意外,側耳傾聽的架勢。

他臉上很多時候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樣子,但是在這些細枝末節上又表現得足夠耐心,不像他表面上那麼冰冷,似乎內裡藏了一顆柔軟的心。

但這心,沒有機會讓她去探尋了。

莫晚楹抿唇笑了笑,揮手:“再見啦!”

無疾的初戀,能親口說一聲再見,也算是一種圓滿吧。

她揮完手,沒有等周聿澤回答,轉身跑了回去。

周聿澤目送著那道白色的背影,直到那抹白色拐彎,消失在視野裡,他才撤回視線,低低說了一句:“再見。”

*

莫晚楹蒙著被子默默流淚,哭到睡著,醒來時雙眼浮腫,把室友都嚇了一跳,紛紛問她怎麼了。

她嘴唇委屈地一撇:“我失戀了。”

小小的宿舍頓時爆發一陣驚呼,緊接著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咒罵,先不管事情原貌是什麼,總之先同仇敵愾把弄哭團寵的人罵一頓再說。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莫晚楹躺在床上用冰袋敷著眼睛,問宋子舒:“你還有彆的兼職可以介紹嗎?”

“還真有。

”宋子舒扒在莫晚楹床的欄杆上,用肢體語言對處於失戀的人表達了關切,“跟那小孩同個小區的同學最近在找家教老師,我覺得你明天可以跟我一起去試一試。”

“去!”莫晚楹高舉拳頭,“初戀丟了,錢得賺回來,那家一個小時給多少?”

看莫晚楹打聽得這麼詳細,三個室友知道她這場初戀來得快去得也快,紛紛放下心來。

“也是一小時兩百,走起姐妹!搞錢去!”宋子舒振臂一呼。

*

莫晚楹的試課非常成功,學生是個初二女生,人乖好學,跟她的氣場合得來。

她辭去了便利店的兼職,一周跑三趟家教。

偶爾會夢見周聿澤,夢見他坐在便利店的落地窗邊,玻璃上映照著他的臉,點亮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在透過玻璃的反射,在看著收銀台前的她。

早晨醒來的時候,莫晚楹要緩一緩,才能將那種像春雨般綿延難絕的酸澀排解出去,然後投入到自己的學習生活中。

臨近期末,她攢下的小金庫足以支撐一趟奈羅之旅。

但事情在期末考試周的時候出了岔子。

這天莫晚楹去圖書館自習,晚上出來的時候,外頭下起了雨,淅淅瀝瀝,連成一線。她沒帶傘,站在大堂的屋簷下,望著天空發愁。

“沒帶傘嗎?”一道有點耳熟的男聲從旁邊傳來,莫晚楹循聲轉頭,看見楊琸抖了抖手中的傘。

“正好送你回去。”楊琸說。

莫晚楹臉上露出一個有點尷尬的笑:“不用了不用了。”

楊琸是鄒芹的男友,雖然知道他這是好心,沒有彆的意思,但鄒芹一直很介意楊琸的中央空調行為,同撐一把傘,送回宿舍,這樣的事情,放在一個單身的男生身上都顯得曖昧,更何況還是一個有女友的男生。

“沒事的,順路的事。”楊琸已經撐開了傘,朝莫晚楹示意,“進來吧。”

楊琸所在的宿舍樓,確實會經過莫晚楹所在的樓棟,但她站著沒動,擺手:“真的不用了,你要不要給鄒芹打個電話,她好像是去校外的咖啡店自習了,可能也沒有帶傘。”

這是一句提醒,楊琸低頭想了一下,點頭:“你說得對,這傘給你,我宿舍還有傘,待會兒去接鄒芹。”

對方說著,要將傘遞過來,莫晚楹被他的舉動嚇一跳,恰好旁邊一個同班女生撐開了一把傘,她趕忙抱住對方的手臂:“小潔,我沒帶傘,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嗎?”

“可以呀。”小潔友好地笑了笑,繼而才注意到一旁的楊琸,古怪地看了一眼。

莫晚楹朝楊琸揮了揮手:“我這有傘啦。”

她跟著小潔離開,走下堂前高高的樓梯,其實隻要她回頭,就可以看到烏泱泱站滿人的堂簷角落,站著黑著一張臉的鄒芹。

幾天之後,莫晚楹才聽到鄒芹和楊琸分手的消息,這兩人之前一直吵架,但從來沒分過手,她去問鄒芹原因,對方才說起圖書館的事。

“我知道

這件事跟你完全沒有關係,我也不怪你。”鄒芹紅著眼睛,“但是我實在受不了他對每一個女生都很好,他明知道我跟你關係好,卻一點也不知道避嫌,他可以送彆人回宿舍,也可以跟失戀的異性去看電影,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跟他吵過那麼多次架,他好像是故意裝作不知道我生氣的點是什麼,他根本就不喜歡我。”

莫晚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拉住對方的手,安慰性地摸了摸她的手背。

至於那場計劃了一個學期的三人奈羅旅遊,莫晚楹不敢再提。

那天夜裡,睡前,鄒芹在床上說了一句:“晚楹,我把奈羅的機票退了。”

機票是提前兩三個月買好的,搶在機票最便宜的時候。

莫晚楹在床上回了一聲“哦”,等了一下,沒見對方提議換目的地的事,知道這趟旅遊無疾而終了。

但她對這趟旅行期待太久,早就規劃好了遊玩的路線,她問了周圍人一圈,嘗試找一個同伴,大家回絕的原因,要麼是另有安排,對奈羅沒興趣,要麼是沒護照,要麼出國費用太高,都去不成。

莫晚楹惱了,她決定自己去。

考試結束後,她拖著一個行李箱,形單影隻去了機場,她在手機APP上完成了值機,依照提示去了相應的候機廳等待。

等得百無聊賴之際,她抬頭看見了周聿澤。

那一個瞬間,她以為自己花了眼,甚至嫌正在放著音樂的耳機太吵,導致她出現幻覺。

她將無線耳機摘了下來,再抬眼去看,果然是周聿澤。

他依舊穿著一身裁剪得體的深色西裝,與之前所見不同的是,他的氣場更加器宇軒昂,身後跟著一個差不多年紀的男人,看起來像是助理,兩人步伐生風,從廊道的那頭走來。

周聿澤冷淡的眼鋒一掃,與莫晚楹的目光對上,他的腳步猛然止住,朝她周圍的位置掃了一圈。

就算是坐在一排的椅子上,是不是同行人非常明顯。莫晚楹旁邊坐著一對三十多歲的男女,正輕聲說著話,很明顯與她不是同行人。

莫晚楹一手抓著一隻耳機,有點緊張地看著周聿澤更改了行走的路線,折了個彎,朝她的方向走來。

他身後的助理不明所以,低低喊了一聲:“周總?”

直到周聿澤站在一個漂亮的女孩面前,段沙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你一個人?”周聿澤微低了下頭,看著同時抬著頭看他的女孩。

莫晚楹揪了揪膝上的百褶裙擺,裙下白皙纖瘦的小腿往回縮了縮,莫名有一種被長輩逮住要去乾壞事的感覺:“嗯。”

這一片區域的候機廳,是飛國際航班的,周聿澤朝登機口的方向看去,屏幕上顯示下一個飛往奈羅的航班正在候機,他的眉蹙了一下,又問了一遍:“你一個人去奈羅?是那邊有接應的親戚嗎?”

“沒有。”莫晚楹低下腦袋。

周聿澤身後的段沙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一幕。

怎麼說呢,有點奇

怪。

這女孩長得嬌俏漂亮,看著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他跟在周聿澤身邊幾年,沒見周家有這麼一位千金小姐,與周家交好的家族當中,沒有這麼一號人,也沒見周聿澤身邊出現過非商業往來的異性,但看他們之間說話的感覺,好像關係挺熟的。

“所以,你是一個人出國玩兒?”周聿澤問。

莫晚楹耳根子紅彤彤地,不服氣地反駁:“我成年了的。”

周聿澤被氣笑了:“你父母知道嗎?”

“當然知道。”

“你跟他們說你是一個人出國,他們同意了?”

莫晚楹不吱聲。

之前跟父母說的是跟兩個同學一起去,就這還做了好一頓思想工作,他們才準,要是告訴他們,她是自己去的,那二老肯定親自飛來京市把她押送回家。

周聿澤隻用看一眼,就猜到其中有隱情,耐著性子問:“就這麼想去啊?”

“我計劃了好久了的。”莫晚楹有點置氣地鼓著臉頰。

“我原本跟同學約好了一起去的,但是他們去不了。”她難過地補了一句。

自上而下的角度,她的眼尾和鼻尖紅撲撲的,看著委屈極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周聿澤突然單膝蹲了下來,驟然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在某個清晨聞過的淡淡的雪鬆冷香,隨著他蹲下的動作,氣流自上而來拍了下來,將周圍的空氣都燒得旖旎。

莫晚楹在那個瞬間,看著眼前這張偶爾還闖入她夢裡的臉,手和腳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如果你真的很想去,可以再等一等嗎?”周聿澤目光認真,“我這兩個月要去國外出差,等我回來,我帶你去。”

這像是一個承諾,來自一個令她動心、且至今難以忘懷的男人口中。

莫晚楹感覺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騰著,叫囂著,心情像是被放飛在空中的風箏,恍恍惚惚,她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捏成了拳頭,問:“我可以信你嗎?你是我什麼人呀?”

周聿澤眼眸中的情緒幾經變化。在莫晚楹的眼裡,他的每一次眨眼,都像是蝴蝶在煽動翅膀,她不知道蝴蝶的翅膀最終會刮起怎樣的颶風,但她屏息靜氣,聽他的答案。

最終,他問:“你想讓我成為你什麼人?”

莫晚楹放在膝上的手緊張地勾在一起:“可以帶我走的,除了我的家人,隻能是男朋友。”

站在後面的段沙被這一段對話震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對周總前仆後繼的女人數不勝數,開朗的,含蓄的,段沙跟在周聿澤身後,無意間也聽過許多表達喜歡的話,但這十八/九少女的欽慕昭然若揭,過於青澀,要是在今天被當場拒絕,不知道要哭多少天的鼻子。

喜歡誰不好,偏偏要喜歡油鹽不進的周總。

段沙的心裡為這女孩默哀。

莫晚楹的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事是他要管的,得要讓她知道他是站在

什麼立場管的吧,總不能稀裡糊塗聽了話?,還不知道自己在什麼位置。

周聿澤看著眼前這個臉色窘得通紅的女孩,她嬌柔的外表輕易給人一種羸弱的錯覺,桃花眼過於瀲灩嫵媚,極容易讓人忽略了眼底的那份倔強和清醒。

“既然這樣。”周聿澤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蛋,“今天改簽機票回家,等我回來。”

段沙難以置信揉了揉耳朵,懷疑剛才聽錯了。

坐在莫晚楹旁邊的那對男女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說話,不約而同將頭轉了過來,目睹著這一場有點戲劇性的對話。

莫晚楹目光愣怔,明明每一個字都聽得清,連在一起,她開始質疑自己的理解能力是不是出了問題。

對方的意思,好像是承認了,要做她的男朋友。

周聿澤驀然間站了起來。

像是突然撕裂了縈繞在兩人間的曖昧氛圍,一股慌張感油然而生,莫晚楹什麼都來不及想,第一時間撲進他懷裡:“周聿澤,你說話算話嗎?”

從來沒有抱過的人,在料子順滑的西裝之下,莫晚楹感受到了他上身結實的肌肉,緊窄的腰身,溫熱的體溫,令她如墜迷霧,又真真切切,沾染上就沉溺進去,難以自拔。

周聿澤低頭,便能看清緊緊貼著自己胸膛的腦袋,柔順烏黑的長發,儘數依靠在他懷裡。

女孩的身軀溫軟,不知道是哪裡撓得他每一根神經都酥癢,他不禁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嗯,算數。”

*

莫晚楹數著日曆本上的紅叉叉,度過了一整個暑假。

時間每遠離機場相遇的那天,她的心裡就恍惚一分,到了暑假結束的那一天,她感覺自己做了一場白日夢。

手機裡躺著周聿澤的,但對話框裡隻顯示添加成功的提示,沒有更多的對話。

對方沒有發來任何消息,可能是因為忙。

她沒有沒話找話,怕多說一個字,就被告知那天隻是一個玩笑。

空白的對話框被她打開又關上,反反複複。

九月開學,重新飛回京市,她推著行李箱通過閘機,目光隨意一掃,赫然在接機的人群中看見了周聿澤。

他穿著一件休閒的黑色T恤,黑褲子,戴著一副墨鏡,站在一角,氣質卓然,鶴立雞群。

由於穿衣風格跟以往差異太大,莫晚楹甚至質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直到對方低下頭,將墨鏡摘了下來,露出那張令她日思夜想的俊臉。

周聿澤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

“你怎麼?”莫晚楹傻眼,他怎麼能在毫無聯係的情況下準確無誤地等在出口的?

“我昨天回來了,今天沒安排,過來接你。”

他的話聽著沒什麼毛病,但並沒有解決莫晚楹的疑問。

她跟在他身側,忍不住問:“你怎麼知道我坐這一個航班?”

“你改簽那天,不是順道把回程的機票給買了嗎?”周聿澤拉過她的手腕

,讓她避開了突然停在她前面的人,“我看到了航班號。”

這樣就記住了?還記了兩個月!

莫晚楹震驚。

緩過神來,她才注意到對方牽著她的手,由於過於關注,被他握住的地方,逐漸燙了起來。

有了肌膚上的觸碰,患得患失了兩個月的糾結頃刻間消散,在走去停車場的過程中,她一點一點拉進兩人之間的距離,直到兩人之間近到她隻要一歪頭,就可以靠到他的手臂。

這點小動作自然逃不過周聿澤的眼睛,他看著她像隻懷著小心思的小兔子,一點一點往他身邊挪,秀長的發絲被熱風帶著吹起,勾到了他的上臂。

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了,近到他拉著她手腕的姿勢都有點不自然,他一抬手,鬆開了她的手腕,轉而攬住了她的腰肢。

莫晚楹呆住,她確實是想靠近他,卻對方如此順暢地get到她的心思,並迅速付諸行動,這簡直像是在鼓勵她,於是她羞澀地抱住他的腰,往他懷裡鑽。

周聿澤被懷裡的溫軟撓得停住腳步,有些好笑地問她:“莫晚楹,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什麼都不了解,就敢跟我過來。”

兩人恰好停在一棵樹下,燦爛的陽光穿過葉縫,在兩人身上投下斑駁的影,莫晚楹在他懷裡抬起頭,一雙眼睛清澈且狡黠:“你不了解我是什麼人,不也敢帶我走嗎?”

“你跟我哪裡一樣,你比較吃虧。”

“那你是結婚了,還是有彆的女朋友了?”

“沒有。”

“那我吃什麼虧?”莫晚楹理直氣壯。

周聿澤看著她氣鼓鼓的小臉,眉眼不自覺柔了下來:“你不怕我是騙子?”

“我上個學期打工加儲蓄,也就2萬塊錢。”莫晚楹的眼睛往旁邊一撇,“你要是想騙,也就這麼多,你心裡有個數,再多我也沒有,我是絕對不會貸款的。”

周聿澤抿著唇笑了下,小姑娘把自己的身家數得明明白白,把這個世界也看得太過清白。

“你知道我多少歲嗎?”周聿澤問。

莫晚楹的眼睛滴溜溜盯著他的臉看了又看,肥著膽子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輪廓,檢查一下有沒有科技和狠活,雖然她對整容這塊沒什麼了解,但也看得出來這張臉很自然,應該沒動過手術,至於年齡……她隻覺得這張臉太好看,猜不出年齡,但他今天這個打扮,跟她一起出現在校園,說是大學生也毫不違和。

周聿澤第一次遇到敢摸他臉的人,起初是詫異,緊接著有些無奈,但畢竟是他挑起的話題,他沉默著,等她結束探索。

對方掐起他的臉頰,由探索轉變為惡作劇之時,周聿澤出聲製止:“莫晚楹。”

“反正比我大不了幾歲。”莫晚楹悻悻放下手,十分害羞地垂下眸子,眼波躲閃,“做好安全措施就好了嘛。”

“什麼?”周聿澤怔住,一時間沒將這兩句話的邏輯想明白。

莫晚楹羞憤地將臉栽進他的懷裡。

周聿澤的

神態由困惑到錯愕,低頭?,看著身前這個恨不得在他身上開條縫鑽進去的女孩,喉結不自覺滾了一圈。

他離開大學也就三年,現在的大學生在課堂上都學的什麼東西?

*

上了車,莫晚楹老老實實坐在副駕上,眼睛瞄著車後鏡,看周聿澤將她的行李箱推到後備箱,放好,然後從車的另一側走過來,打開駕駛位的車門,坐進來,車子微微往下一沉。

隨著車門關上,逼仄的空間仿佛空氣都靜止。

仔細盤算,他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互不知道底細,莫晚楹也沒想到,他們的關係怎麼突飛猛進到這個地步,加上剛才從嘴裡溜出來的話,她此刻什麼都不敢說了。

也不知道周聿澤聽完是怎麼想的,會不會覺得她太不單純。

但她都成年了嘛……快二十歲了。

她臉上的紅暈快要燒起來。

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都成熟了,對面喜歡的人,她就是無比渴望去親近他,喜歡他的擁抱,喜歡他的指尖在接觸到她肌膚時那種令人顫栗的觸感。

“莫晚楹。”周聿澤突然出聲。

莫晚楹瞬間從思想的漩渦中抽出神來,茫然地轉頭看他。

“這個周六日,帶你去奈羅?”周聿澤還記得兩個月之前答應的事。

“啊……”莫晚楹想起來,有點糾結,“但是這個月份,鳶楹花的花期已經過了。”

她想去奈羅最重要的原因,是去看七八月份開滿整個國度的鳶楹花,這種花隻有奈羅有,紫藍色,五瓣花,開滿枝頭的時候,有一種鼎盛的頹靡感。

周聿澤垂著眸,像在沉思。

“我們明年再去吧?”莫晚楹小心地提了個建議。

明年,我們。這像是一個祈願,祈願明年的七八月,他們還在一起。

“隨你。”周聿澤應了下來。

莫晚楹悄悄彎了彎唇角,隨即小聲補充了一句:“雖然周六日去不了奈羅,但我們可以去看電影的。”

這麼好的二人時光,當然要利用起來,像每一對正常的情侶一樣,吃飯、逛街、看電影。

“你想看什麼電影?”周聿澤問她。

“嗯……”莫晚楹掏出手機,打開淘票票,看最近有什麼新上映的電影,在看到一部國產2d動畫電影時,眼前一亮。

這部片子口碑很好,她刷B站時看到好幾個up主推薦,但一直沒去看。

“嗯?”周聿澤恰在這時傾身探了過來。

莫晚楹莫名有點心虛:“你應該不喜歡看這個……”對於他來說,可能動畫什麼的太幼稚了。

“可以。”周聿澤給了肯定的回應。

“你也喜歡?”莫晚楹滿臉訝異。

“我無所謂,看你喜歡。”周聿澤聲音淡淡。

莫晚楹的心被猛然一擊,眼睛一點一點變得更亮。

不過是一點點遷就,就能讓她開心成這樣。

周聿澤將她歡欣

的表情儘收眼底,他發動引擎,看似不經意地問:“今天回學校,還有什麼事情要做嗎?”

莫晚楹不明所以,搖了搖頭:“沒有,放了行李,應該是跟舍友一起出去吃個飯吧。”

“那我們現在去看。”周聿澤抬手看了眼百達翡麗手表,時間下午三點,“看完電影,你還能趕回去跟室友吃個晚飯。”

“!”

都一起看電影了,誰還要跟室友一起吃晚飯!

莫晚楹心情雀躍,剛上揚,就想到一種可能性,又萎靡地降落:“你下周六是沒空嗎?”所以才著急將計劃提前。

“沒定。”周聿澤將車開出停車場,“周六日要是有空,再安排彆的。”

莫晚楹眨了眨眼睛,感覺有誰在她的腦海裡放雙響炮,炸得她頭暈。

來到萬達廣場,停好車,莫晚楹跟在周聿澤旁邊入了商城,乘坐扶梯上到二樓的時候,偶遇一個路人正在二樓寬闊的小廣場上求婚,粉紅氣球和紅色玫瑰花裝點出一個浪漫的告白場地,男人在用玫瑰圍成的愛心中,單膝跪地,給捂著嘴哭泣的女人獻上鑽石戒指。

周圍圍著一圈看熱鬨的人,莫晚楹也愛看熱鬨,跑著上前圍觀。

“一段關係,果然還是需要一個儀式感呐。”她的目光有些豔羨。

不像她,一段戀情的開啟,沒有一句很明確的話。

周聿澤給她的,隻是一句“等我回來”,“算數”,有點遺憾。

不過,她也不是貪得無厭的人,其實這兩句話,也挺浪漫的嘛,她自我安慰。

電影即將開場,她沒有在熱鬨面前逗留多久,很快隨著周聿澤上了五樓影廳,檢票入場。

將近兩個小時的觀影,故事確實不錯,就是可樂喝了太多,片尾字幕一出來,她就直奔衛生間。

結果沒搶過彆人,排了一會兒的隊,再出來時,大概花費了十幾分鐘。

她在衛生間門口找不著周聿澤。

旁邊站著一排排等女朋友的男生,沒有一個是周聿澤。

她站在原地,急得想哭。

連給周聿澤打個電話都忘了,她本就不敢相信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對方突然消失,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她杵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聽見有人在身後叫她的名字。

“莫晚楹。”

她應聲轉身。

一束嬌豔的玫瑰花驀然出現在她身前,她一愣,泛著潮紅的眼睛緩緩抬起來,看見周聿澤有點訝異的臉。

周聿澤趁著莫晚楹排隊上廁所的功夫,去旁邊的花店買了束花,他似乎沒料到這才一會兒的功夫,她怎麼就哭了。

“莫晚楹。”周聿澤將手中的花束往上抬了一些,臉上帶著淡淡的笑,眼眸裡的光星星點點,比天上的星辰還要漂亮,“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飄搖的風箏,忽然被線緊緊攥住。

那顆搖搖欲墜的心,陡然間紮實了。

原來他聽到了她的那一句豔羨。

周聿澤最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