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晉江獨發,請支持正版-主cp初遇1(1 / 1)

撕裂白月光 泠梔雨 21495 字 6個月前

淩晨的空氣裡有濕潤的霧,混在四月乍暖還寒的風裡。

莫晚楹緊了緊防風的白色長外套,抬頭看了一眼晨光熹微的天際,六點的天空,太陽剛從天際線爬起來,光芒還未能驅散積攢了一夜的霧氣,看什麼都還灰蒙蒙的。

在大學附近的便利店兼職剛滿一周,周一到周五是在沒課的時候過來,周六日無課,會有一天排夜班。淩晨六點剛結束交接,熬了一宿的眼睛疲憊,她卻沒什麼睡意。

快點攢夠去奈羅旅遊的錢吧,這種晝夜顛倒的生活忍受不了一點!

舍友宋子舒的家教兼職有消息了嗎?今天得好好問問她。

如果有家教位置,她能教什麼呢,語文?

正胡思亂想著,莫晚楹拐了個彎,腳踏上第一級台階的時候,習慣性抬頭往上看,突然整個身子僵住,視線定格在階梯中段偏左的位置上。

有個男人坐在那裡。

莫晚楹呆了兩秒,眨了眨眼睛,在這兩秒的時間裡,她的呼吸和思維是停滯的,隨後才慢慢地將打量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他穿著深色的西裝,柔軟順滑的衣服料子反射著很有質感的暗色光澤,雖然坐著,但能估摸他應該很高,一雙長腿隨意擱著,橫跨了好幾個台階。

他低著頭,俊挺的眉眼深邃,眼底有一層霧氣,濃稠得連初升的太陽都化不開,看起來心情很糟糕,致使周圍仿佛籠罩了一層讓人不敢作聲的氣場。

身側的台階上立著一瓶見底的威士忌。

莫晚楹緊張地咽了下口水,正猶豫要不要上這個天橋。

或許是她停頓的時間過長引起注意,男人緩緩撩起眼睛看了過來。

來自東方的陽光恰在這個時刻流瀉出明亮的光線,映照在他左側的臉龐上,將他的眼眸點亮。

電光火石之間,莫晚楹腦海裡隻盤旋了兩個字:完、蛋。

男人俊美無儔的臉,在大自然的助力之下,有一種侵略性的霸道,讓她久久挪不開眼。

19年沒有過的怦然心動,在猝不及防的時刻給了一個陌生人。

兩雙眼睛交彙,不知道對視了多久,直到一聲尖銳的汽笛聲從天橋下叫囂而去,莫晚楹才如夢初醒,羞怯地挪開目光。

在這個時候,她本應該走掉,卻又不甘心地又將目光挪了過去,發現那人的目光還落在她身上,眼神染著點點未醒的醉意。

兩人的目光又一次接上,莫晚楹毫無預兆開口:“你在這裡做什麼?”

直到聽見自己的聲音,莫晚楹嚇一跳,問出這句話完全是她下意識的反應,沒有經過理智的篩選。

她一窘,趕緊低下頭,不想被當成奇怪的人,她腳步匆忙跑上台階,像一陣風一樣從他身側刮過。

“你的東西掉了。”

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嗓音清冷,像藏在四月微寒晨風裡的雪粒,聽不出任何醉酒的跡象。

莫晚楹渾身一凜,停住腳步回

頭,自己的工作胸牌本應在口袋裡,可能是在她跑動的時候掉了,出現在對方的手上。

他沒有回頭,隻是左手的兩指間夾著那枚小小四方的工作牌,骨骼分明的手指,修長且白皙,隨意地一舉,姿態竟然比廣告照片上精心打光和修飾的手模還要好看,將他指間的那枚胸牌都襯托得像是一件重磅推出的商品。

胸牌上方有便利店的logo,然後是二個簡潔的宋體字,寫著“莫晚楹”。

莫晚楹的位置在他後兩格的台階上,因為站著的關係,她從側上方看見他低斂的睫毛,男人的睫毛居然這麼長,遮住了他的眼眸。

“抱歉,怎麼掉到你那裡去了。”莫晚楹尷尬到無以複加,走到與他同級的階梯上,懊惱地伸出手,“謝謝你撿到。”

男人的目光凝在工作牌上的名字上,動作有點遲緩地抬起頭看她,卻遲遲沒有將手中的工作牌交還到她手裡。

莫晚楹被他側仰的脖頸吸引了注意力,男人的脖頸與他臉上的膚色一樣白皙,喉結突出,線條漂亮,但又不隻是漂亮,有一種讓人晃神的性感。她以前沒關注過異性的脖子,雖然知道喉結是男性的生理特征,但她從來沒有想過,原來這個部位還可以這麼有性張力。

“莫晚楹?”那人念出了她的名字,嗓音依舊清清冷冷,聲線很有質感。

自己的名字從他嘴裡蹦出來,莫晚楹的臉頰上燒一樣地滾燙,連聲音都緊張了起來:“對,是我的名字,可以還給我了嗎?”

其實不馬上還也沒有關係,她還想跟他說一會兒話。

他會不會以為她很不耐煩呀?

莫晚楹問完之後就懊惱,平時挺大大方方的一個人,怎麼在這種時候,連自己的情緒都表達不清楚了呢?

手心上一陣冰涼,是男人將銅製的工作牌放在了她的掌心裡。

莫晚楹攥緊手中的工作牌,有些失落地杵在原地,腳動了一下,鞋尖不小心碰到了石階上的酒瓶,酒瓶搖搖晃晃,她趕忙蹲下來,一把握住搖晃的瓶子,猛一抬頭,對上男人轉過來的臉。

由於她蹲下的關係,兩人的視線終於在同一個水平線上,對方的臉在咫尺之間,近得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寒潭一般的眸子,淺淺的琥珀色,神秘且冷清。

“差點弄倒了,對不起。”莫晚楹低眉抿了抿唇,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心跳如擂鼓,越是不知所措,越是忍不住找各種話說,“你一人喝完一瓶酒嗎?喝酒對身體不好,有什麼難過的事情,都不值得在這裡喝一晚上的酒。”

莫晚楹雖然不知道他在這裡坐了多久,但能在淩晨六點撞見,總不能是對方起了個大早跑來這酗酒的,她猜測他起碼在這裡坐了半宿。

男人輕笑一聲,氣音拂過耳畔,像一陣撩人的風。

“你哪裡看出我難過?”

莫晚楹愣神於剛才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笑容,隨即接上他的話:“如果不是難過,為什麼能在早上六點的天橋看到你?”

“那我又是為什麼

能在早上六點的天橋遇到你?”男人反問。

相遇是相互的,對方的邏輯完全不像是喝了酒的狀態。

莫晚楹被問得一窘②[(,聲音低低:“我這不是剛值完夜班嘛……跟你的情況又不一樣。”

剛說完,她突然意識到一種可能性。

他該不會是被裁員了吧?

最近一直有新聞,各大廠裁了很多人,而她學校附近有一個創業園,許多新創的小公司面臨倒閉。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男人的著裝,從裡到外都透露著矜貴,想必有個不錯的家底,這類人不是大廠的精英,就是新創業公司的老板。

因為被裁員或者公司破產,在天橋上喝一晚上的酒這種事,不是沒有可能呀……

周聿澤將女孩糾結的小表情儘收眼底。

方才抬眸初見的第一眼,因為醉意上腦,他恍惚間還以為見到了蘇婉婉,但再仔細一看,不過是眉眼相似的人罷了。

女孩的眼珠滴溜溜不安地轉動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她的右眼下有一滴紅色的淚痣,像一朵在初春綻放的桃花,隨著她的眼部動作,桃花也鮮活起來,嬌豔動人。

縱使是同一張臉,也會因為神態和微表情不同判若兩人,更何況隻是神似,不過幾分鐘時間,周聿澤在這個女孩的臉上完全找不到蘇婉婉的影子。

“快回去吧,早晨的風冷。”男人站了起來,長腿一邁,規律地空一格台階走下去,一拐彎,頎長的背影漸行漸遠。

莫晚楹手裡攥著空酒瓶,慢吞吞起身,看著男人踩著流瀉一地的晨光越走越遠,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

驚鴻一瞥的心動,曇花一謝的緣分。

直到回到宿舍,莫晚楹的手裡還攥著那個威士忌酒瓶。

宿舍的二個室友有一個分秒必爭的學霸,已經起床看書,看到莫晚楹魂不守舍地拎著一個酒瓶回來,大驚失色:“晚楹,你酗酒啦?”

“哈?”莫晚楹莫名其妙,後知後覺,找了個借口,“哦,從便利店拿回來的,瓶子挺好看,扔掉可惜了。”

補完睡眠醒來已是晚上七點,她還真將瓶子內部洗乾淨,當做花瓶,養了一朵嬌豔欲滴的紅玫瑰,就擺在書桌旁。

二個室友在不同的時間段路過,發出不一樣的疑問:

“你談戀愛啦?對象是誰啊?”

“天呐!該不會是薛校草跟你告白成功了吧?”

“我靠!是哪家的豬拱了我家的白菜!你還這麼小,不準談戀愛!”

反應一個比一個激烈,最激烈的那句來自鄒芹,是與莫晚楹走得比較近的舍友兼朋友,兩人約著這個暑假一起去奈羅看鳶楹花。

“我跟你的年齡差不多哎,你男朋友都談了一年了。”莫晚楹忍不住抗議。

鄒芹的男友是同校奈羅語專業的,其實鄒芹本人沒有特彆強烈去奈羅的意願,是與莫晚楹討論暑假旅遊的時候,莫晚楹提了奈羅,鄒芹的男友也提了奈羅,鄒芹沒有明確的目的地,隻是

想出國看一看國外的風情,旅遊計劃就這麼一拍即合。

“就是因為談了一年的戀愛,有過往經驗的人才會告訴你,男人都是大豬蹄子!”鄒芹撇著嘴。

莫晚楹一聽,感覺有情況:“你跟楊琸又吵架啦?”

鄒芹與男友,半月一小吵,一月一大吵,動靜很大,轟轟烈烈。

歸根結底,女方想要專一的寵愛,而男方是行走的中央空調,對誰都很好,不可避免發生一些誤會。

“總之我家晚楹這麼好,絕對不能吃戀愛的苦。”鄒芹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捧著莫晚楹的臉。

“我也沒戀愛。”莫晚楹的眼尾喪氣地耷拉下來,“我隻是喜歡上了一個陌生人,我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啊?居然還有你拿不下的人嗎?”鄒芹表示不能理解。

不怪鄒芹有這種認知,實在是莫晚楹的追求者太多了,學校論壇表白牆的常客,每逢節日,不管是什麼節日,兒童節,聖誕節,情人節,必有富二代場面宏大的告白,要不是最開始告白的那個學長將場面拉得太大,讓囊中羞澀的追求者望而卻步,告白的人數估計還要再翻幾倍。

告白的儀式一次比一次誇張、隆重,演變到後來,形成了一種攀比,好像當事人莫晚楹答不答應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將前面的追求者都比下去。

莫晚楹在便利店兼職這件事,都是瞞著除室友以外的人進行的,還特意挑了一個距離學校挺遠的店,因為學校內部有不少便利超市,平時沒幾個人會繞一大圈去校外買東西,否則被那幾個瘋狂的追求者知道,指不定搞出什麼幺蛾子來。

“什麼嘛,我又不是無所不能。”莫晚楹苦惱地捂著臉。

“對方長什麼樣啊,哪個係的,居然還能讓仙女動心。”鄒芹興趣很大,纏著莫晚楹,要求仔細講講。

莫晚楹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隻是稍微回憶了一下,那種想要接近、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走掉的抓心撓肺感無比強烈。

鄒芹瞅著她的臉色,知道問不出什麼來,感慨:“我心裡平衡了,不管是再妖孽的人,在‘暗戀’這個詞面前,都是平等地卑微。”

“暗戀”這個詞,一下子就戳中了莫晚楹的心,她恍然,原來這種躁動就是暗戀。

她在中學時,跟著盛溶溶看了無數本青春,當時無法代入的情感,在這一刻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周六值了夜班之後,直到周二晚上才有空閒,莫晚楹早早在學校吃了晚飯,套上外套出門,來到便利店,去員工休息室換上工作服,與同事做了簡單的交接,開始上崗。

她的工作是收銀,工作內容簡單且輕鬆,隨著外頭的夜色越來越濃,進店的顧客變少,莫晚楹閒得有些無聊,打開手機學奈羅語的APP,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

顧客進店會有歡迎光臨的電子音,聲音響起時,莫晚楹沒有第一時間看向門外,反倒是站在她旁邊的一個同事悄悄撞了一下她的胳膊,聲音很小卻激動:“晚楹快看,好

帥一男的!”

莫晚楹這才抬頭看去,馬上渾身一精神。

是前兩天在天橋遇到的那個男人!

他依舊穿著西裝,款式換了一套,雖然在莫晚楹眼裡,男款西裝都大差不差,但可能是這料子太好,或者是他身材太好,穿在他身上,有一種藝術品的感覺。

男人回望了過來,莫晚楹在與他視線對上的霎那,不知為何手和腳都慌張,不過他很快就撤離了視線,拐進了貨架之間。

莫晚楹默默地垂下視線,有一點點失落。

感覺剛才對視的那一眼,他沒有認出她來。

“他前天和昨天晚上都有來。”同事小聲在莫晚楹耳邊說,“買了一瓶牛奶就走了。”

“嗯?”這個話題引起了莫晚楹的興趣,她主動提問,“都是什麼時候來?”

“差不多就是這個點吧,十點鐘左右的樣子。”同事抬頭看了眼店裡懸掛的時鐘,肯定地點點頭,“對,這個時間,我猜他可能是在旁邊的創業園上班的,加完班過來買點東西。”

“你在以前見過他嗎?”莫晚楹才來這裡上班一周左右,對周邊的常客不熟,但同事是這裡的正式員工,工作兩年有餘。

“肯定沒有。”同事斬釘截鐵,“這麼一張臉,我要是見過,肯定能記住。”

“啊……”也就是說,他是從前天才開始來的。前天是星期天,正是他們相遇的那一天。

莫晚楹搖了搖頭,甩掉某個自戀的猜想。

不可能是來找她的,他那天離開的背影毫不眷戀,不像是對她有意思的樣子。

正胡思亂想間,一隻好看的手出現在她的視野裡,將一份盒飯放在買單桌上,莫晚楹循著那隻手往上看,對上男人冷冷清清的眸子。

莫晚楹呆了一秒,才反應過來要給他結賬,用機器滴了一下條形碼,顯示金額。

他用微信買了單,卻站在沒動,莫晚楹疑惑地看著他,對方與她對視兩秒,無奈露出一個笑:“麻煩加熱一下,謝謝。”

啊!

莫晚楹有一種自拍腦門的衝動,耳朵瞬間漲紅,麻溜拿著他的飯盒放入了旁邊的微波爐中。

便利店給顧客提供了飲食的桌椅,位置安排在落地窗旁,像酒吧那樣的吧台和高腳凳,也有容納四人座的圓形桌椅,店對面是創意產業園區設計的一小塊花圃,幾株桃花樹花開得正豔,賞心悅目。

折返回來時,見男人還站在結賬桌前,莫晚楹紅著張臉,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你先找個位置坐著吧,我待會兒給你送過去。”

“好,謝謝。”男人言簡意賅道了聲謝,走到落地窗旁,拉開了一張高腳凳。

莫晚楹的位置,可以直接看到他的背影,她偷偷瞥了一眼,又撤回視線。

“他今天不僅買了盒飯,剛才還笑了哎。”默默在旁邊觀察的同事在當事人走開了之後,又興奮地湊了上來,“他笑起來也太好看了,比電視上那些明星不知好看多少倍。”

嗯。”莫晚楹心不在焉地應了聲,腦袋還在複盤剛才遲鈍的反應,羞得想鑽進地縫裡。

“待會兒送餐,讓我去送吧,好不好?”同事雙掌合十,目光楚楚地請求。

“啊……”莫晚楹剛才已經承諾說要給對方送去,本意是想拒絕同事的要求,但因為目的不純,反而不好意思開這個口,隻好點頭,“好啊,麻煩你了。”

同事立馬興奮得像下一秒就要上台領獎。

幾分鐘的加熱完成,同事深呼吸了幾口氣,做足了準備,才端著飯盒走過去。

正巧前台來了顧客要買單,莫晚楹不知是因為心虛還是彆的什麼,操作儀器的時候一直低著頭,沒有往落地窗的方向看去。

同事送完晚餐,一臉興奮地回來,喋喋不休,說的都是一些誇讚的話,拿著手機興奮地向朋友彙報今晚的見聞。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莫晚楹朝落地窗的方向瞄了一眼,見那人還坐在原來的位置,高腳凳沒有靠背,長時間坐著會累,但他的背自然挺直,凳子很高,普通人坐在上面,雙腳都是懸空的,但他單腳踩著凳上的橫杠,另一隻腳直接觸到了地。

角度能看到他的側臉,他的手肘撐在吧台上,手裡拿著手機,淡淡的熒光被落地窗反射,照亮了他映照在玻璃上的臉,輪廓英俊,五官深邃,琉璃般漂亮的眼睛折射著點點光芒。

他的表情冷淡,不知道是正在回複的事情不太愉快,還是他一貫就給人一種距離感,但這種距離感又十分吸引眼球,幾乎進店的每一個女顧客都忍不住多往他的方向瞄幾眼,這種小動作被莫晚楹看得一清二楚。

時間逼近11點,店內零零星星來的散客,匆忙買了東西就結賬走人,飲食區隻有他一個。莫晚楹眼瞅著距離自己下班的時間越來越近,心臟難以控製地劇烈跳動,仿佛有一件遏待要去做的事,但找不到由頭,最後不了了之。

“晚楹,馬上要到11點了,你快去換衣服吧,反正店裡也不忙。”旁邊的同事提醒她,“要是宿舍關門就不好了。”

學校宿舍在晚上12點關門,從這裡回去,經過偌大校園走到宿舍門口,大約需要半個多小時。

莫晚楹怏怏應了聲,轉身進了員工休息室,再出來時,飲食區空蕩蕩的,那人已經走了。

懸著的心狠狠墜地,明明這麼好的交流的機會,愣是一秒也沒抓住。

她腳步沉重地走出店門,被站在店外的高俊背影釘住腳步。

男人背對著她,左手指尖夾著根煙,他微仰著頭,一股白煙從他身前湧起,隨著風向,往莫晚楹的方向跑來。

她條件反射朝旁邊避了避。

那人轉身,見她躲避的身影,神色微變,往旁邊垃圾桶上端的煙槽一摁,掐滅煙口,說了一聲:“抱歉,沒看到身後有人。”

香煙將他的嗓音纏上霧氣,聽著有些顆粒感。

莫晚楹搖了搖頭,聲音小小地:“沒關係,但是抽煙對身體不好。”

男人輕笑一聲,跟之前

聽到她說喝酒對身體不好的反應一樣。

潮熱又一次湧上臉頰,莫晚楹羞赧地咬了咬嘴唇,發現自己管得也太寬了。

不過這人看著清清冷冷貴公子,怎麼抽煙喝酒樣樣都來。

莫晚楹今年大二,思維還停留在中學,老師抓學生抽煙喝酒抓得很嚴,雖然已經脫離了那個規則很多的象牙塔,但是這些教條深深刻在她的潛意識裡。

“我隨便說說的,你隨便聽聽。”莫晚楹馬上給自己遞了台階,腳步匆匆從他身邊路過。

每走遠一步,她的心就不安地搖晃一下。

明明這麼好的交流機會。

莫晚楹沮喪地垂著頭。

學校教了很多知識,唯獨沒有教她在面對心動的人的時候怎麼好好說話。

不知道他周四還會不會來店裡,她周四晚上才去兼職。

回到宿舍,差十分鐘宿舍就關門,莫晚楹趕緊準備衣服洗澡,室友宋子舒一把喊住她:“晚楹,我做家教的這家剛好空出一個語文老師的位置,你要不要來,好多人都盯著呢,我得趕緊給人家回信。”

宋子舒在給一個有錢人家的小孩補初中的英語,那人家給錢大方,一小時兩百,想要做兼職的同學都托她打聽還有沒有彆的課程的位置。這個學期,莫晚楹在攢錢旅遊,自然第一時間想到這個,但那小孩的幾大主課都被占滿了,現在有個語文空出來,擱在前幾天,她肯定十分願意去,但眼下卻搖擺不定。

宋子舒催她:“晚楹?你是要去的吧,我給那女主人回了昂。”

“啊,你先等等。”莫晚楹抱著睡衣躥到宋子舒床下,昂著頭看她,“還能再等等嗎?”

“等不了親愛的。”宋子舒放下手機,“那小孩明天晚上就要補習語文,我這邊不給推薦人,就會有彆人搶了去,隔壁宿舍也有好幾個人問,我都給卡著就等你回來呢。”

莫晚楹自然是知道這個位置搶手,一晚上兩小時能賺四百,當然一堆人搶著做,她低頭沉思了幾秒,腦海裡一直念著那個像月亮一樣清冷的男人,最後下定決心:“算了,你報彆人吧。”

宋子舒瞪大眼睛:“莫晚楹,你不對勁!”聯想到她桌上威士忌酒瓶裡的紅玫瑰,“你該不會在便利店被人拐了吧?是店員嗎?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彆犯傻,這學校大把人才任你挑,你彆被一個背景不明的社會人給騙了。”

舍友的聯想能力堪稱翹楚,這番話馬上引起了另外兩個室友的警覺,紛紛拉開床簾探出了頭。

“什麼什麼?晚楹真談戀愛了?”

“什麼店員?你給我說清楚!”

莫晚楹連退二步:“沒有,不是,彆亂說,我去洗澡了!”

她逃也似得鑽進了陽台旁邊的浴室,再出來時,二個室友雙手抱胸守在門口,儼然一副不交代就不準她睡覺的架勢。

就連稍微知道一點內情的鄒芹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畢竟莫晚楹之前說得太含糊,她還以為是哪個係的同學,還處於暗戀階段,懵懵

懂懂,她也不好戳破。

“你連這麼高薪的兼職都不要,舍不得離開那便利店,那個人肯定跟這家店有關。”宋子舒斬釘截鐵,“你今晚不交代就彆想睡覺!”

四個人的感情很好,平時上課去飯堂都是一起出動,互相關心最多的就是感情大事,之前莫晚楹在酒瓶裡養玫瑰花,還可以暫且用彆的理由糊弄過去,但今晚拒絕一個報酬豐厚的兼職,就不是隨便什麼理由就能敷衍的了。

莫晚楹剛洗完澡,臉上身上都帶著水汽,肌膚沁得白裡透紅,一張巴掌大的鵝蛋臉我見猶憐,生動詮釋了什麼叫出水芙蓉,一想到這麼一位尤物不知道被外面哪個野男人蠱惑,二人均提高了警惕。

苦惱地撓了撓頭,莫晚楹爬上床,像倒豆子一樣,一顆一顆地將關鍵信息拋出來。

“他長得很好看,很高,185以上。”

“他最近好像失業或者破產了,心情不太好。”

再聽到第二句,宋子舒就插嘴了:“他叫什麼名字?”

這個問題直接將莫晚楹難住,她搖頭,抱著膝蓋:“我不知道。”

宿舍驚訝聲一片。

“那聽你這麼說,他好像是在這附近工作的,你為什麼不想離開便利店呢?”宋子舒問。

“因為他這幾天會去。”莫晚楹苦惱地將撐著臉頰,“但我不知道他後天會不會去。”

她下一次去便利店是在後天,周四。

“你都說了他這幾天都會去便利店,那你明天去守株待兔,直接加上他微信不就成了,然後去做更高薪的家教。”鄒芹提出建議,“這樣兩邊都不耽誤。”

莫晚楹立馬漲紅了臉:“這麼直接嗎?”

“那肯定不能這麼直接。”宿舍學霸範倩然接話,“我們晚楹從來都是被人追的,哪裡主動追過彆人,就算再喜歡,這姿態也不能低。”

莫晚楹倒是不糾結誰追誰,也沒這麼大的架子,她存粹是沒經曆過,不好意思。

況且對方的氣場看著就很難接近,她被他看一眼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然後手和腳都拘謹,壓根不可能主動去問點什麼。

一宿的夜聊,四個人也沒拿出個具體方案來,第二天四個人帶著四對黑眼圈在教室裡昏昏欲睡。

周四晚上,二個室友整裝待發,雄赳赳氣昂昂跟在莫晚楹後面,勢必要看看那個能讓A大校花動心的男人是誰。

這場出動了整個宿舍的圍觀,等到10點多,不需要莫晚楹給到暗示,當目標人物出現在店門口的那一刻,二道亮晶晶地目光準確無誤鎖定目標,隨即向莫晚楹睇來一個“原來如此”的誇張表情。

周聿澤的餘光掃到了坐得滿檔的飲食區,那裡除了坐著桌上零食堆成小山的二個女生,還有幾個零星的顧客,吧台和圓形桌椅都坐滿了人,他隨手拿了一瓶牛奶,就來前台結賬,選的是莫晚楹所在的結算台。

在二個室友的盯梢之下,莫晚楹耳根和臉頰泛著紅,沉默地操作著儀器,始終沒有抬頭看眼

前人的臉。

莫晚楹根本不知道她眼睛周圍的紅暈看著多像哭過,加上低垂的眸,那雙桃花眼看著委屈極了,周聿澤盯著她看了幾秒,始終沒見她抬頭,出聲:“莫晚楹。”

依舊是清冷的聲線,帶著四月微寒霧氣,被這樣的聲音再一次叫住名字,莫晚楹像驚慌的小鹿一樣抬頭,對上那人淺琥珀色的眼眸。

“就職人員欄裡,為什麼沒有你?”他問。

“嗯?”莫晚楹的腦袋空空,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

男人朝著她身後的就職人員欄揚了揚下巴,莫晚楹扭頭去看,欄上放著店內正式員工放大的一寸照片,照片下面寫著名字。

“哦……我是兼職的,所以沒有。”莫晚楹後知後覺,語氣委屈地補了一句,“我是合法員工。”

男人唇邊含著一抹很淡的笑,似乎是覺得她的回答很有趣。

見他表露出一份友好,莫晚楹壯了壯膽子,問:“你今晚不吃宵夜嗎?”

“嗯。沒位置。”他回答。

莫晚楹這才往飲食區掃了一眼,果然坐得滿滿當當。

二個室友宛如一千瓦一般明亮的眼睛始終盯著這邊,看到莫晚楹望過來,不明所以,但二個人不約而同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莫晚楹臉上的熱氣更燥了,擔心男人注意到室友的動靜,趕緊收回目光。

想到店長督促她們的會員卡任務,莫晚楹想到了一個拐著彎打聽的話術:“你是在這附近工作嗎?辦我們的會員卡有優惠哦。”

“來散心。”男人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見對方沒有回應她辦會員卡的請求,她尷尬地抓了抓頭發。

對方察覺到了她的尷尬,目光動了一下,追問一句:“會員卡怎麼辦?”

耳側仿佛聽到了花開的聲音,莫晚楹心緒一提,有些慌亂地將一個亞克力立牌推到他面前:“掃這個二維碼就可以。”

“嗯。”他很淡地應了聲,用手機掃了一下,傳來一聲清脆的“嘀”聲。

他雙手持著手機,低斂著眉眼,拇指飛快地點著屏幕,填寫信息。

莫晚楹的胸膛被心臟撞得咚咚響,她操作著電腦,點開了新上傳的會員信息。

姓名:周聿澤。

原來他的名字叫周聿澤,真好聽。

她的視線快速掃了一眼姓名欄,明明對方看不到屏幕內容,也不知道她正在看什麼,但她莫名心虛,隻敢瞟一眼。

“辦好了嗎?”他的聲音傳來。

“好、好了。”莫晚楹握著鼠標的手沁出一層薄汗,儘職儘責地介紹,“我們的新會員有一張3塊錢的優惠券,你可以在公眾號上領取。”

“在哪兒?”對方主動將手機屏幕朝她的方向亮過來。

“在……”莫晚楹率先看到了他亮著的手機屏幕,繼而抬頭去看他的臉。

為了方便她看到屏幕內容,所以他的上身朝著她的方向傾了一些,眼睛認真地看著她,他眉

清目朗,專注著看人的時候,英俊得有一種讓人忘記呼吸的壓迫感。

莫晚楹單手撐著前台,朝前靠近一些,就著他持著的手機操作了起來。

頭頂倒懸著二盞鬱金香樣式的藝術燈,投下的光線暖黃,將女孩額前的碎發和翹長的睫毛渡上一層溫柔的金邊,眼波每一次微小的轉動靈動且嬌俏。

周聿澤不動聲色地看著,看她即將望回來的前一秒收回視線。

幫領了優惠券,用機器掃了上面的二維碼,莫晚楹強裝平靜地說:“好了。”

“謝謝。”周聿澤收回手機,拿起桌上的牛奶,走出了店門。

直到那道背影消失,二個室友才一臉亢奮地圍了上來,莫晚楹紅著臉給她們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在另一個男店員不滿的目光當中,二個迫切想要打開的話匣子強製關上。

二人等到莫晚楹下班,在回宿舍的路上,急不可耐地發表意見。

“仙品,真的是仙品!”

“這種級彆的,要麼是真貴公子,要麼就是包裝頂級的騙子,還得再考察考察。”

“你改天問問他在哪個公司上班嘛!”

經過這一面,二個室友完全沒提家教兼職的事了,莫晚楹驚訝:“你們還記得兩小時四百的兼職嗎?”

“你情況又不一樣,你這是想要賺旅遊的錢,是提高物質生活和精神享受,又不是窮到吃不上飯。”宋子舒犀利地說到點子上,“去國外旅遊是精神享受,跟頂級仙品談戀愛也是精神享受,我支持你跟仙品談戀愛!”

“支持得太早了,還是先搞清楚對方是不是個正經人。”有戀愛經驗的鄒芹趕忙跳出來提醒,“畢竟不是同學,不知根不知底,可不能稀裡糊塗被人騙了。”

不至於騙她吧。

莫晚楹將初遇周聿澤的細節前前後後回想了一遍,突然有一種罪惡感:“是不是把人想得太壞了?”

“那你下次見面問問他,他在哪個公司上班。”學霸範倩然提了一嘴。

經這麼一提點,莫晚楹想起剛才問他是不是在附近上班,他沒有說,而是回了一句散步。

當時她處於高度緊張階段,沒感覺這句話有什麼問題,現在細品,確實有點避重就輕了。

如果不是在附近上班,他最近這幾天在這周圍散什麼步?

或許,是不想被人打探隱私,所以答非所問。

後者好像更讓人難過一點,不想告知信息,說明不想接近。

*

周五下午沒課,晚上有課,莫晚楹下午又去店裡上班,呆了四個小時,沒見周聿澤,倒是晚上上完課回到宿舍,收到了女同事的微信。

茉莉:[那個帥哥又在十點的時候來了哎!不過買了一瓶牛奶就走了]

晚楹:[是沒位置坐了麼?]

茉莉:[大把位置!]

莫晚楹又開始胡思亂想。

周六晚上八點去上夜班,心不在焉地等到了十點,周聿澤出現在門口

她精神一提,決定今天一定要問問他是在哪裡上班,誰知對方剛將盒飯放到結算台,率先開口:“你今天值晚班?”

“哎?”莫晚楹憋在喉嚨裡的話瞬間被打散,“你怎麼知道?”

“你上一周也是周六值夜班。”

對方的口吻很隨意,但落在莫晚楹的耳朵裡,卻猶如原.子.彈爆炸。

之前的幾次見面,對方從來沒提過天橋的巧遇,兩人之間的對話也僅限於店員和顧客之間,所以莫晚楹並不確定對方有沒有認出她,原來他早就認出來了。

“我就周六日沒課,所以能值夜班。”莫晚楹下意識解釋了一句。

“你是A大的學生?”周聿澤就著這個話題問。

這附近隻有A大一所大學。

“嗯。”莫晚楹應了一聲。

“什麼專業的?”

“新媒體與網絡傳播專業。”莫晚楹老老實實回答。

才這麼一兩句話的功夫,莫晚楹的老底就被盤問了出來,她後知後覺,表情有點懊惱:“你問我這麼多,但你都不告訴我你在附近的哪家公司上班。”

“我不在這附近上班。”對方回答。

“那你這幾天怎麼都在?”莫晚楹問。

周聿澤的表情怔了一下,似乎這個問題對於他來說有點突兀,他垂眸沉思,表情看著很認真,仿佛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店內除了周聿澤之外沒有顧客,跟莫晚楹一起值夜班的男店員正在整理貨架,不時發出食物包裝塑料袋互相碰撞的聲音。

莫晚楹越等心越慌,還以為觸及到對方的敏感雷區,要是對方實際上已經失業了,但是為了騙過家裡人,所以不得不裝作上班的樣子,也不是沒有可能,她以前看過這種新聞。

“你不想說也沒關係。”莫晚楹趕忙說道。

“不是不想說,是我不知道。”周聿澤抬眼看過來,“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來這裡,但車子不自覺就往這裡開。”

莫晚楹的臉霎時又紅了。

這句話,介於正常敘述和撩人之間,對方的表情很正常,語氣很平穩,讓她搞不清楚,對方到底是在闡述事實,還是在拐著彎表達什麼意思。!